這是鹿鳴先生所出的題目。他在昆明的書店買得一冊《獵書記》,讀后發(fā)現(xiàn)我記錄下來的買書的經(jīng)歷,幾乎全是購買新書,究其緣由,大致以為性情所致,因人而異,并說作者倘能寫一篇《我為什么不喜歡淘舊書》的文字,那一定很有意思。這讓我想起了一些淘書的往事,幾天以來像擠牙膏一樣,一點一點地從舊的歲月中挖掘出來,有滋有味,是覺得欣慰的。
記得剛參加工作時,很少買書,單位距離西大街的省圖書館,也不過兩三站路,坐在省圖里讀書,在自己來說,幾乎就是尋常的日子。慢慢地有了些錢,平時工作又不太忙,省圖的書卡翻來翻去也覺得無書可讀,再加上它們新書上架速度很慢,于是便不滿足了,就在長安城里騎著單車到處亂逛,但線路基本上是以書店為中心的,回來買幾本書,亦如農(nóng)夫收割了莊稼,心里覺得是愜意的?;叵肫饋?,自己的買書,確如鹿鳴先生所說的那樣,淘舊書是極其有限的。
印象深的是古舊書店,每次去,除了購買新書之外,折扣書架是一定要一冊一冊過眼的。有一段時間迷戀黃裳,看著他筆下所寫的宋槧明刻,頗有煙云飄渺之美,也讓人有了收集刻本的夢想,就買了幾本古籍鑒藏方面的書籍研讀,終究是太過于吃力,還是放下了,但看著書店書架上漫漶著舊時光氣息的卷子,心里總還是親切的。在古舊書店淘舊書幾乎成為一種習(xí)慣,而所謂的舊書,大多為一些出版時間較早,或者已不太流行的書籍,品相也還是全新,當(dāng)然古舊還有一部分舊書,是從外邊收購回來的,也在折扣架上處理。有好多次,親眼就看見有人搬來一箱,或者用繩子捆作一捆,把一些舊書提將店里來賣,自己也會好奇地揍上前去瞅一瞅。有一次還見有人把文革時很多人所記的日記收集在一起,賣到店里,直至現(xiàn)在想來,也是匪夷所思的事。自己有很多的書,都是從古舊的折扣架上買回的,現(xiàn)在還喜歡去古舊書店的折扣書架買書,不過地下室顯得是十分地陰冷,常常讓人感到蕭肅,呆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趕快出來。
萬邦書城在鐘樓東北角方匯大廈營業(yè)時,它的一個拐角處也是折扣區(qū),曾經(jīng)在那里也買過好多舊書,搬到南郊以后,書店把折扣區(qū)放在二樓,也同樣是很受讀者歡迎。有很多次,我到二樓,就能看見一些熟悉的面孔在盯著一本本的舊書在看,他們中不乏名人,因為有事沒事地總喜歡在當(dāng)?shù)氐碾娨暪?jié)目里晃一晃,所以面熟,看來書終究是書,新與舊有時差別并不大,讀者看重的也許僅僅只是書的內(nèi)容。嘉匯漢唐書城則沒有折扣架,但它書架上的很多書,出版時間已經(jīng)很久了,也賣不出去,是比較占用資源的。
至于一些小的書店、書攤,經(jīng)營舊書,在西安就極為普遍了。西門外八家巷里有一家,我在里邊曾經(jīng)淘得早年出版的施蟄存編選的《晚明二十家小品》,王瑤著《李白》,以及民國時出版的《郭沫若歸國秘記》等很多書籍。西影何志銘導(dǎo)演對我說,西門里貢院門街有兩家書店經(jīng)營舊書,規(guī)模也很大,只可惜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有專門去光顧。西大校區(qū)還沒有南遷時,每年夏天,西門口的天橋下邊夜市也有書攤,有很多的書籍是從學(xué)校和家屬區(qū)里流轉(zhuǎn)出來的,好書不少。西郊的工廠比較多,原來的企業(yè)似乎比較關(guān)注文化建設(shè),廠里大多有圖書室,企業(yè)改制以后,就有很多書籍流出了,在土門周圍,書攤上常能看到書上蓋有企業(yè)圖書室的印章,書后粘貼的借書卡還完好無缺。
八仙庵和西安古玩市場內(nèi)的書攤,刻本較多,舊書也不少,但有用的似乎相對少一些,有些書攤,多少年里一直就是那么一些書在店里擺著,也許他們看重的是書的文物價值,而與閱讀關(guān)系不大。西倉鳥市周四、周日開市時也會有書攤擺出,東邊的一家門店還說得過去,西邊的流動攤點實在也沒有看的必要。竹笆市原來也有一些經(jīng)營舊書的店面,現(xiàn)在似乎因為城改也消失了。柏樹林街據(jù)說還有好些經(jīng)營書籍的店面,記得一位朋友說原來在后宰門的鼎鼎大名的博文書店也搬了過去,還是身懶沒有光顧過。文藝路南口接近二環(huán)的位置有幾家舊書店,好些年前去過,現(xiàn)在搞不清還在不。南郊高校多,規(guī)模不大的舊書店、舊書攤,在學(xué)校周圍,數(shù)量也不會太少。聽一位朋友說北關(guān)正街的一個什么巷子里在夏天,似乎還有冬天,也有書攤出來,而且書的檔次也是很高的,亦是無緣一見。
呂浩兄嫻于書籍鑒藏,他對西安城里大街小巷的大小書店境況都能爛熟于心,他的周圍,有很多的書友、書迷、書界高人,甚至于已超出了西安的界限,分布在全國各地,都在為書癡迷,我偶爾也能聽到一些書界的傳奇故事,是很有趣味的??此衲甏汗?jié)坐在大雁塔北廣場舊書攤上的照片,就心里十分歡喜,一個人于自己的愛好,能得心應(yīng)手地好著,是多么令人高興的事,何假于南面而王?
這些都為以往的舊事,現(xiàn)今于我,大致也只是偶爾為之。我買的書,已經(jīng)不少了,分幾處放著,有些書好幾年也不曾見得一面,有些興趣已過,不打算讀了,也有些大部頭的書籍,委實是沒有精力去看了,人在年輕時總有很多的夢想,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看,能做的其實十分有限。不管于新書舊書,買時隨著性子和興趣都可以買回來,也是圖一時的高興。時下的出版情況,好些很多年很難找到的書籍,現(xiàn)在都不難找到了,而且質(zhì)量也很好,作為閱讀,費勁淘取原來的版本,已不必要,而且舊書,大多數(shù)品相已不十分地好,也不干凈,經(jīng)營書的人,也不如原來的單純,有的則毛病很多,不像是在賣書,常惹得人不高興,往往從舊書攤前走過,見有感興趣的書籍,拿起來翻一翻,再問問價錢,大多是讓人失望的,也不想糾纏,花開花落兩由之,且由它去,反正天底下能讀的書還多,讓自己不愉快是最不值得了。
我是率性地讀書,率性地買書,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執(zhí)著行為,順其自然的時候多,所以形成了現(xiàn)在大多時候只買新書而很少光顧舊書的習(xí)慣,年歲漸長,也只好尊重自己的習(xí)慣。其實要回答題目的問題,我覺得上邊一個自然段也就夠了,但鹿鳴先生的話題卻讓我高興,就只好絮叨起往事來,但我的愛絮叨,倘以生理學(xué)的解釋,分明卻是衰老的跡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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