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州楊氏土官時期文化簡說 船夫
對于文化的態(tài)度,以往的國人常常以非常極端的態(tài)度,要么將之捧得很高很高,要么把它踩在腳下;不是以一種冷靜的態(tài)度,像魯迅先生說的拿來主義那樣對待之。公元1600年以前,遵義這片土地叫播州,播州在公元875——1600年是播州楊氏土司的羈縻州、土知州,在此期間,土司與播州民眾創(chuàng)造的極其豐富燦爛的文化。平播戰(zhàn)爭結束了播州土司在黔北這片土地的統(tǒng)治,毀滅了這片土地725年時間的燦爛輝煌的文化,有的物質文化變?yōu)榛牟萋膹U墟,有的精神文化一火燒光灰飛煙滅,播州一時之間成為空前的空白。但是,由于其文化深厚廣博,毀滅性的破壞也沒有完全根絕,到處還殘留著它們的殘垣斷碣潔光片羽,留給后人無限的回溯想象。 播州楊氏土司文化留下被人們看中的、比較豐富的是形下的物質的東西,這些東西在地面的大都因為人世滄桑而七零八落,只有深埋地下的保護得相對完整。主要有城堡文化、墓葬文化、莊園文化、傳說文化等。與物質層面的文化相比,播州形上精神的文化相對寂寥,而且被人們大大地忽略,主要有文藝文化、家族文化、宗教文化、傳統(tǒng)文化等。一個地區(qū)、國家、民族的文化,其高度、品質、意義和價值主要是以其精神理念衡量的,播州精神層面的文化不可忽視。特別是被誤讀得很深的人物顛仙,是一個值得播土遵義、值得神州中華銘記的人物。他與大儒王陽明、播州土司楊斌同一時代,那時王陽明在烏江以南的陽明洞心悟至道至理,顛仙在烏江以北婁山支脈紫霞山博覽儒釋道,并將三家融會貫通,最后實現精神的超越,心悟至道善理,被稱為“有道士也”,把中華文化推到了崇高的境界。 播州土司城堡文化首屈一指,當時最大的城堡應該是其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在過去叫穆家川現在叫湘江河的附近遵義老城一帶。由于城市的快速發(fā)展,現在已經沒有一點殘跡。倒是離遵義市城區(qū)約30公里的匯川區(qū)高坪鎮(zhèn)白沙村海龍屯,雖然經過了400多年的風雨滄桑,仍然屹立在萬山叢中,成為亞洲中世紀保留最完整的軍事城堡,1982年列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2001年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現在正在申求世界遺產保護地。該屯一度成為播州政治軍事中心,地理位置奇特,方圓約5公里,孤峰入云,四面陡峭,山前、山后只有一線窄徑,三面深壑長澗、溪水環(huán)流,四周群峰羅列、環(huán)環(huán)拱衛(wèi)。海龍屯有老王宮和新王宮,相傳老王宮在寶祐年間(1253——11258年)修建。1235至1259年間,蒙軍數犯四川,楊價、楊文父子曾多次率播軍北上參與戰(zhàn)事,并支持冉琎、冉璞兄弟在重慶合川修建釣魚城,該防御體系使蒙哥汗戰(zhàn)死,影響世界歷史的走向。為了保護自己的大后方,據《楊文神道碑》載寶祐五年(1257年),楊文策劃“置一城以為播州根本”,于是筑“龍巖新城”。(有人根據楊應龍1596年的《驃騎將軍示諭龍巖囤嚴禁碑》記“夫龍巖囤者,乃播南形勝之地也。吾先侯思處夷陬,不可無備,因而修之以為保障?!闭J為海龍屯修建目的是防備周邊少數民族,修建時間較寶祐五年為早。)從此海龍屯成了楊氏土司的軍事要地,以后歷代土司都有修建,到楊應龍時已353年。為了與朝廷抗衡,他又加強了建設,形成了規(guī)模巨大的建筑群。在老王宮的基礎之上修建了新王宮,加上土城、月城、環(huán)城、家廟、倉庫、兵營、金庫、火藥庫、繡花樓、校場壩、采石場等以及桐柱關、鐵柱關、飛龍關、朝天關、飛鳳關、飛虎關、萬安關、西關、后關9道關,可謂氣勢雄偉,固若金湯。明萬歷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平播之戰(zhàn)結束了楊氏家族政權,雖然木制的建筑在戰(zhàn)火中化為灰燼,但磚石的基礎墻壁等仍留了下來,仍可想象當年宏偉壯麗的景象。海龍屯當初興建的目的為了“保家衛(wèi)國”,是有著積極意義的;它的毀滅也有著鏡鑒作用,我們要重視它這方面的價值。 與海龍囤成為同一體系的還有養(yǎng)馬城、養(yǎng)雞池、養(yǎng)鵝池、屯前喇叭水兩側高山上修筑的海云、龍爪諸屯。養(yǎng)馬城規(guī)模宏大,位于高坪鎮(zhèn)大橋村養(yǎng)馬村民組,離海龍屯東約5千米,總面積約2平方千米,城墻周長約6000余米,高3至6米,有石構城門6座?!顿F州通志》卷七載“養(yǎng)馬城,在遵義縣北三十里,唐末楊氏建為牧馬地,可容馬數萬匹。”民諺曰“先有養(yǎng)馬城,才有海龍屯;有了海龍屯,才有遵義城?!别B(yǎng)馬城的歷史有人認為比海龍屯還要早,始建時間約為唐末。 這些城堡中值得一提的還有鼎山城,鼎山城在婁山關以北,宋寶祐年間廢播川縣為鼎山縣,寶祐六年(公元1258年)在鼎山建縣城。民國《桐梓縣志》記載:“城門雙拱石榜尚存,鐫‘寶祐戊午’四字。”宋淳祐三年(1243年),播州土司楊價離世,葬于婁山北麓今燎原鎮(zhèn)葫蘆壩蟠龍洞附近,桐梓虎峰山建廟祀之。宋咸淳元年(1265年)播州土司楊文離世,謚號崇德,婁山北桐梓虎峰山楊價廟改崇德廟祀之。由此可見,楊氏的活動范圍已經漸漸擴大,由婁山關以南發(fā)展到婁山關以北,鼎山城成為那時播州以北防御外來侵略的戰(zhàn)略要地。該遺址位于紅花園東約3千米處,巍峨挺拔,聳入云天,山勢奇險,風景秀麗,四周懸?guī)r峭壁,山若覆鼎,故名鼎山。鼎山城系用石頭砌圍而成,城門雙拱,吸引歷代騷人墨客游覽,留下許多詩文。 播州除了以上重要城堡外,散落在周圍的應該還有許多,如以北的水牛城,以東的掉臉山城堡、青蛇屯,以南的樂理城堡,以西的沙溪、水煙、天旺諸屯等,都是當時重要的城堡。水牛城在板橋古鎮(zhèn)西面 2千米的象鼻山上,方圓五里多,面積約0.8平方千米,分上、中、下三寨,上寨海拔1269.4米,中寨海拔1274.8米,城上地勢寬平,由東向西傾斜,可容數百家,是明朝播州楊氏土司的一處重要的軍事城堡,《遵義府志·山川》載:“不狼山……小樓盡處為點燈山,相傳劉綎曾營此,點燈以攻對面之水流城,今城壘尚存?!彼3枪路迓柸朐贫?,四周巉巖峭壁、斧劈刀切、雜草叢生。沿山修筑石城墻,東南面緊臨懸?guī)r的山腰處兩道城墻,全是大石砌成;北面城門青石卷拱,洞門高為2米,寬1.8米。南面可覽觀壩永安莊一帶,有人認為是為了保護永安莊莊園而修建。掉臉山城堡在今新蒲新區(qū)境內,唐乾符三年(876年),何中立隨楊端奉詔南征播州屯兵掉臉山,明萬歷二十八(1600)年掉臉山成為播州東面重要的軍事城堡。其他城堡就不一一細述了。 墓葬文化在土司文化中占有重要位置,楊氏土司墓葬已經發(fā)現的、有記載的有5處。第一是位于遵義市紅花崗區(qū)深溪鎮(zhèn)坪橋村皇墳嘴楊粲夫婦合葬墓,其次是匯川區(qū)高坪鎮(zhèn)鳴莊村楊氏土司墓群,再次是新蒲新區(qū)官渡河一帶的墓葬,第四是紅花崗區(qū)桃溪寺附近的墓葬,第五是遵義縣團溪雷水堰的楊輝墓,桐梓燎原鎮(zhèn)葫蘆壩蟠龍洞附近的楊價墓至今還是一個謎。楊粲墓是目前中國西南地區(qū)發(fā)現的規(guī)模最大的宋代石室墓,被稱為“西南古代雕刻藝術寶庫”。建于南宋理宗淳年間(1241-1251年),占地面積64平方米,結構為平頂雙室,用白砂巖條石砌筑,最大的一塊石料達一萬二千余斤。1958年,列為貴州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82年,列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兩個墓室結構大致相同,均由墓門、前室和后室三部分組成,通長8.42米,前室寬8.04米,后室寬7.53米。棺床置于后室中間,四角墊有圓雕龍柱,兩側為龍身和龍尾。后室墓頂各有一方形藻井,當中分別鐫雙鉤“慶棟”(男室)、“德宇”(女室)字樣。楊粲墓由于早年被盜過,隨葬品幸存不多。1957年清理發(fā)掘時,在兩室棺床淤土中,獲得銅鼓、陶瓶、影青瓷碗、殘鐵三腳、帶柄銅鏡、“崇寧重寶”、“崇寧通寶”等文物。兩具銅鼓重12.25斤,通高28厘米,面徑44.5厘米,造型凝重,紋飾精美,十分珍貴,已被定為南方銅鼓發(fā)展史上的八大類型標準器之一。楊粲墓最具特色的是內容豐富、技藝精湛的石刻,有190余幅,內容有人物、動物、植物、文字、器物、幾何圖案、仿木構建筑等,兼施并用圓雕、高浮雕、淺浮雕、陰線刻、透雕等技法。人物造像有28尊,墓主楊粲的雕像頭戴長腳幞頭、身著朝服、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兩邊側壁上雕刻著文官武將,侍女童男。還有貢使圖、負重人、侍女啟門、野鹿銜芝、鳳穿葡萄、雙獅戲球等,構思巧妙、雕工精美、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是了解播州古建筑豐富的實物資料。 匯川區(qū)高坪鎮(zhèn)鳴莊村楊氏土司墓群,由宋代第15代土司楊文墓、明代第22代土司楊升墓、明代第23代土司楊綱墓、明代第25代土司楊愛墓等組成,每座墓均系石構、夫婦并列雙室或多室,規(guī)模宏大、雕鑿精美。由于興建水庫,新蒲新區(qū)官渡河一帶的墓葬已完全發(fā)掘,系楊應龍父母的合葬墓,規(guī)模宏大,四周有圍墻,前面還有神道,墓地附近還有一個大型的未知墓主的墓葬。紅花崗區(qū)桃溪寺附近的墓葬已被盜竊,現仍處于地下,未知墓主身份。 除了土司的墓葬,還有一些地方大戶有價值的墓葬,如遵義縣鴨溪鎮(zhèn)樂理、理智村的以及石板鎮(zhèn)池坪村賀家灣的古墓葬,桐梓縣夜郎鎮(zhèn)、婁山關鎮(zhèn)等地的古墓葬等。這些古墓葬,以理智村附近的田通庵夫婦合葬墓最為典型。南宋淳祐7年(1247年)修建,女室石刻57年運至省博館藏,現僅存男室。墓壁及墓頂保存基本完好,墓室長2.8米,寬1.28米,用細白砂石建成,左右墓壁及墓頂、后壁龕分布著雕工精美的人物、動物、花草、文字等,墓室后為高浮雕墓主人像,高60厘米,端坐一靠椅上,雙手擱于膝部,頭著帶耳官帽,身穿圓領腰帶長袍,神態(tài)端莊祥和,墓室內有橫刻匾額“逍遙洞”。該墓葬規(guī)模宏大、雕鑿精美,是迄今播州地區(qū)發(fā)現的獲得了絕對年代資料的、民間最有文化價值的墓葬,1958年省人民政府將該墓列為省級文保單位。 播州的莊園文化基本上是名存實亡。播州土司勢力越來越大,為了對轄區(qū)各地進行管理,修建了大量莊園。據《遵義縣志》記載,明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楊氏土司有田莊145處,有大水田、柳川、冉川、屯平、大足、黃魚、永安、先鋒、洪江、米田、通平、毛陂、石梁、雷水、崔家、桃溪、半山、泥川、會川、朗山、干溪、海龍壩等,在各個田莊還修了不少的塘堰。永安莊處于交通要道上的富庶之區(qū),是當時較大的莊園,雖然毀壞很大,還保留有部分遺跡,許多石料被后人用來壘成高大的墳塋,從巨大的石料可以想見當時宏大的規(guī)模。海龍莊園位于紅花崗區(qū)海龍鎮(zhèn)溫泉村,曾為播州土司楊應龍愛妃田惜玉的莊園。《遵義府志·古跡》載:“楊應龍專為其小妾田惜玉筑城造宅居之,今城址尚存?!?600年平播以后,海龍莊園燒毀,在原址上筑廟鎮(zhèn)之。寺廟現在名為茅衙寺,附近還可以見到當年的一些遺跡,如寨墻、寨堡基石、荷花池、石浴室、石筧水槽、石拱橋等。茅衙寺后面是一座凸起的低山,山上可能是田雌鳳的休閑園林,有石級蜿蜒而上,有一座亂石建的橋梁,當地人稱之“天橋”,此橋應該是遵義一帶最早的保存最好的園藝橋梁。 播州的傳說豐富多彩,特別是楊應龍的傳說更是多種多樣。傳說文化主要是口頭的東西,但是這些傳說都與本地的地理山川結合了起來,所以本文歸之為物質文化一類。除了海龍屯、大水田、永安莊、桃溪寺、皇墳嘴等地,還有許多與楊氏土司有關的地名。婁山關相傳在楊氏入播之前叫黑神埡,楊端部將婁殿邦攻下黑神埡,被封為夜郎邊府土司侯,鎮(zhèn)守黑神埡。幾年后他生子婁刪。婁刪十六歲時就武藝超群,他父親死后,朝廷就令他繼承父位,和姐夫梁宗理共同鎮(zhèn)守黑神埡。夜郎百姓為了紀念婁刪,把黑神埡改叫“婁刪關”。因“刪”字和“山”字諧音,久而久之,人們就把“婁刪關”叫成了“婁山關”。婁山關后來成為平播的重要關隘,劉綎自綦江進,戰(zhàn)九盤,入婁關,奮擊破之。婁山關以南白石口、風門埡都扎過平播部隊營房。從板橋街口西轉不遠就到陳家壩,這是婁山關以南第一個大壩子。壩子東邊山上有一座像貓耳朵的山巖,山巖對面的大山上有一個叫神祖牌的石壁。巖壁遠遠望去,仿佛有一個人像,鄉(xiāng)民說這個人像是楊應龍的。楊應龍被朝廷的部隊打敗以后,藏在這座山上,它為自己的后事作了打算。他在神祖牌旁邊的半山腰立了一塊石靈牌,他死后就葬在靈牌后面,靈牌其實是一塊巨大的從山體支出的巖石。楊應龍為失敗不死心,仍想留名千古,叫一個石匠將他的像刻在神祖牌上,讓人們路過都仰望他。他給石匠許愿,刻好后重金謝他。他將石匠用索子吊在巖壁上鐫刻,石匠經歷了千辛萬苦終于將人像刻好,向楊應龍討要金子。楊應龍已是敗軍之將,身無分文,便借口說石像要休整,又將石匠吊到巖上。這一次楊應龍手一松,石匠就落下懸崖摔死了。婁山關關口以南約1千米處的大白巖,有人眼中像平播之戰(zhàn)戰(zhàn)死的將軍,這個將軍有的說是楊應龍的部將,有的說是李化龍的部將,后來又成為巖下黑神廟的主神。《遵義府志》載:“白石口五公祠,在城北八十里大婁山白石口,今移入附近之黑神廟。”五公是誰現在無法考證,據《遵義府志》記載在遵義城中心也有一個五公祠,祭祀平播功臣李化龍、王象乾、崔應麒、劉綎等人,黑神廟可能也是祭祀上述人物的。虎峰山是大婁山脈天祿山之余脈,在桐梓縣城西,形似虎頭,《遵義府志》載“崇德觀在城后虎峰山,祀蜀太守李冰,宋楊寶建。以后補修不一?!睏顚殲椴ブ萃了疚宕宕?/span>(后周951年至960年)人。播州土司十三代楊價鑄三尊銅佛像于廟中,據說廟中銅佛“佛容慈藹,高如中人”。楊價死后賜廟號忠顯,有人認為其祀廟即是此地。楊價子楊文死后謚崇德公,后又將此廟作父子并祀之廟,隨之改為崇德廟。泗渡鎮(zhèn)官壩永安莊后面有一座大山,像一個“帝”字,風水迷信的說法,這是稱帝的氣象,楊應龍有了反心,希望為帝,想在山下建立都城。后來有道士破了它的神秘,說那座山只像一個“?!弊?,平平常常,離皇帝還遠,楊應龍的皇帝夢就因此結束了。鴨溪鎮(zhèn)、龍泉鎮(zhèn)的樂民河沿岸有許多關于楊應龍的傳說,如他在蘿篩壩甕海一帶修筑水堰,追趕石頭驚動了土地菩薩,土地菩薩學雞叫,他聽到雞叫以后便失去了神力,修堰一事便半途而廢。龍泉鎮(zhèn)八里村的樂民河邊,有兩墩大石頭,相傳為楊應龍趕山趕到那里的,又是聽到雞叫便停留在哪里,石頭上還有幾個大的手指印。遵義縣的茍江、九坪、龍坪、同心等地都有關于楊氏土司各色各樣的傳說,限于篇幅不一一羅列。 下面我們來說播州形上的精神的文化,先看文藝文化、家族文化等,這方面的文化主要保存在散文詩歌等文藝形式之中,這些詩文包括后人對其物質陳跡的感嘆和吟詠。楊氏土司入播始祖楊端,是一個有些文墨的軍人,《遵義府志》收錄了播州最早的三篇文章,其中之一就是楊端876年作的《羅氏忠愛堂譜序》。該文盛贊羅氏之忠孝和楊、羅兩家的情誼。楊粲以后的十代土司沒有留下在文化方面有建樹的人才。十一世楊氏土司楊選開始,之后的楊軫、楊粲、楊價、楊文等都非常重視家族文化、地方文化,特別是楊粲,性孝友,行豪放,安儉素,以“文武兼資”著稱。寧宗嘉泰(1201——1204)初年世襲播州安撫使后,他治政寬簡,德被生民,繼承其祖楊選、其父楊軾“結廬養(yǎng)士”、“留意藝文”的傳統(tǒng),崇尚儒術,建學造士,大修先廟、儒學、琳宮、梵剎、橋道,眾多學者、僧人、道士匯聚麾下傳播文化、宗教?!稐钗纳竦辣贩Q贊楊粲:“士類羽流,皆稱其喜儒而好禮,樂善而種德?!彼珜菩械奈闹?,加速了播州南荒之地的文明進程,社會穩(wěn)定,生產發(fā)展,財富日增,“土俗大變”,出現了“儼然與中土文物同”的大好局面,成為楊氏家族的全盛時期。楊粲將其治土治家的經驗升華為《家訓十條》刻石以示子孫:“盡臣節(jié),隆孝道,守箕裘,保疆土,從儉約,辨賢,務平恕,公好惡,去奢華,謹刑罰”。這10條家訓成為土司家族文化的核心內容,把忠孝文化推到很高的地位,被后人評為“有功名教、福貽子孫”的垂世范言。宋王朝屢次為楊粲加封賜謚,贈予右武大夫、吉州刺史、左衛(wèi)大將軍、忠州防御使等頭銜,并“賜廟忠烈,封威毅侯”。楊粲以后,楊文、楊漢英、楊升、楊綱、楊輝等土司后代繼續(xù)發(fā)揚其忠孝文化。楊粲統(tǒng)治年間,婁山人猶道明、趙炎卯考中進士,為遵義一帶有記載的最早進士。楊粲的兒子楊價主播期間,不滿朝廷科舉取士沒有播州名額,上書皇帝要求歲貢三人參與考試,1238年,冉從周作為播州推薦的士子考中進士,被稱作“破荒冉家”。經過楊選以后四代的努力,播州文化有了大的進步,至楊氏第十七代土司楊漢英(1276-1318)之時,播州進入鼎盛時期。楊漢英五歲承襲播州安撫使之職,九歲由母帶到大都謁見元世祖忽必烈,元世祖見其聰慧過人,對宰相說:“是兒真國器也”,即封為龍虎衛(wèi)上將軍,授金虎符,任播州軍民安撫使,并賜“賽英不花”名,賞金銀、絲綢、寶馬、弓箭等。楊漢英成人后足智多謀,崇尚程朱理學,常與京都名流探討交流。著《明哲要覽》90卷,為黔省首部理學著作。詩文《桃溪內外集》64卷和《云南頌》等,可惜均已失傳,僅存詩《詠九疑圖》一首。他還修建學校,培養(yǎng)人才,于入播巴蜀人士中招攬文人學士,量才錄用,有效地促進播州經濟、文化的發(fā)展。明洪武十三年(1380)年,建播州長官司學,以后發(fā)展為宣慰使司學,對中原文化的傳播、播州人才的培養(yǎng)都有過重要作用,明代播州也有60多人參加的鄉(xiāng)試、會試。 有觀點認為楊端入播以后的十代是播州文化斷裂時期。在斷裂后期,婁山關以北有一個趙高峰,宋神宗元豐元年(1078)進士,《遵義府志》記載他曾到長沙做太守,元祐八年(1093年)回鄉(xiāng)建崇恩寺(又名青蓮院;一說因李太白號青蓮居士,他曾被貶夜郎;又說取《法華經》謂妙音菩薩“目如廣大青蓮華葉”之意),著《青蓮院詩集》(又名《趙高峰詩集》),但詩集已經散佚,僅留“青蓮橋頭碑詞”:“青山寂曲,倚據囗囗。俯臨溪壑,鳥雀還江。螭虬云捧,鎖斷長虹。鶴汀鳧渚,紫氣浮空。瞿云慶上,八面路通。禪衲出囗,永鎮(zhèn)無窮?!辈ブ輻罟鈽s、田景千、趙泰(木攀首領,宋趙賜姓)以地內附以后,趙泰后人墳塋刻有4首詩歌,《續(xù)遵義府志》將之列為明代金石之首,其一為“牛崗峻嶺夜郎天,虎踞龍盤漱玉泉。天簇于茲安宅兆,金枝玉葉是家傳。”其二為:“納土自歸是其先,創(chuàng)業(yè)原來不等閑。隨龍賜姓傳印綬,奕代子孫對江山?!痹娫谀箖仁谑稹伴T下劉森尚書”,該詩可能為劉森尚所作。由上資料推知在婁山關以南文化還相對落后的時候,婁山以北受四川兩湖影響,文化相對走在前面。100多年后,楊文(1220——1265)主政期間,播州文化開始復興,有婁山關以南今鴨溪鎮(zhèn)理智村出現的田通庵墓刻詩與趙泰后人詩歌遙相呼應。田氏在南宋淳祐7年(1247年)為自己建造的墳墓里刻錄了自己創(chuàng)作的兩首詩歌,是黔北、貴州發(fā)現的最早有確切記年的詩歌。一首詩歌為“馬革褒尸誠素愿,牛岡埋玉豈吾心。一生忠義排胸次,唯有昭昭天鑒知?!绷硪皇诪椤笆_人間幾十載,平生嘗盡苦和甜。歸去西方仍滅度,是非人我了無緣”。此詩與趙泰后人詩歌在用語、風格都有相似之處。除了以上文化人,播州本土還有播州八進士之一的李敏子留下了楊文妻墓志銘《田氏壙志銘》;何敏樹留下《滄浪童子集》;之外就是外地文人,所留下的寥寥詩文。值得一提的是朝廷重臣楊廷和之子,有明朝三大才子之一之稱的楊慎,著名古典小說《三國演義》以他的《臨江仙》開篇。他對經、史、詩、文、詞曲、音韻、金石、書畫無所不通,對天文、地理、生物、醫(yī)學等也有很深造詣,著作達四百余種?!睹魇贰钌鱾鳌贩Q:“明世記誦之博,著述之富,推慎第一?!彼尉溉?1524年),因“議大禮”謫戍云南永昌衛(wèi),居云南三十余年。在云南期間,他曾經過婁山關、桐梓,留下多首詩詞,對婁山一帶文化多有影響。 播州土司敗亡以后,留下的遺跡讓本土的、往來的騷人墨客感嘆,寫成了不少的詩文。鄭子尹、莫友芝、趙旭等都有多篇詩文;之外還有劉綎《平播凱旋》、程生云的《茅衙寺吊田惜玉》、唐文煃的《游鼎山城》等,不勝枚舉。 播州宗教文化是值得一書的,播州是貴州、黔北宗教文化發(fā)展最早的地區(qū)之一。常言道“天下名山僧占多”,播州山川鐘靈毓秀,為宗教文化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條件。唐代初期佛教傳入播州;南宋嘉泰年間(1201-1204年間)道教傳入播州。公元634年,播州創(chuàng)建了貴州有史記載最早的高巖山寺廟,祀蜀太守李冰、李二郎。642年(貞觀十六年)以后,婁山關南北建興旺寺、金錠山寺、玄風寺、崇恩寺、萬壽寺、福源寺、玄妙觀、金山寺、普濟庵、普福禪寺、復興禪院普陀寺等。766-779年遵義湘江河畔建萬福寺,后改名大德護國寺、湘山寺。播州土司從楊選開始,采取比較開明的對待宗教的政策,甚至他們自己也參與宗教活動。土司楊選、楊粲大修琳宮、梵剎,安置道士、和尚,眾多學者、僧人、道士紛紛來播,道教文化、佛教文化逐漸興盛起來。播州土司信仰的是多神教,神佛以上帝、釋迦為主。楊價(?——1243年)主政期間,在播州城西碧云峰下、公府西北隅建大報天一正宮,“中嚴帝像,壁涌釋迦玄元主徒”。之后楊文、楊邦憲、楊漢英都奉祀惟謹。楊嘉真和其子楊忠彥至正六年(1346年)重建,據《遵義府志·金石》載,當時立有一《玉皇觀碑》,上有《大報天一正宮記》文,敘述了寺觀建造歷史、傳承和變化。楊氏易故額為昊天寶殿,把最高的人格神皇皇上帝作為崇奉對象,認為它高居九重之上,“降衷下民,以自然為功,以大生為德,無一命不由其賦予,無一物不被其化育,巍巍蕩蕩,不可得而名言。故以形體謂天,以主宰謂帝,以妙用謂神,以性情謂乾;以氣色情位相備則曰蒼昊旻上;以方維則曰皋變玄幽皓朱炎陽;以中央則曰鈞天;合而言之則一而已矣。”南宋淳祐7年(1247年)田通庵墳墓里刻錄的一首詩歌“失腳人間幾十載”也有佛教文化的信息。1402年,播州設立道紀司,1407年,設立僧綱司,駐地在今天的觀壩永安莊。 楊斌是播州土司一個有影響的人物,被后來鄭子尹等人誤認為是顛仙。楊斌是太師楊端后裔、播州宣慰使楊愛之子、其母為田氏;顛仙為古夜郎侯后裔、一元道人之子、其母為方氏。楊斌及其播州土司崇尚儒教、佛教,顛仙的道教精神與之是有區(qū)別的?!睹鲗嶄洝の渥谡聦嶄洝份d正德十三年(1518年)戊寅九月播州宣慰使楊斌遣長官李鏡等貢馬賀皇帝的萬壽節(jié),1521年4月皇帝賜播州宣慰使司致仕宣慰使楊斌蟒衣玉帶;楊斌在明嘉靖元年(1522年)攜其子在碧云峰下重建玉皇觀并刻碑,碑上刻有四川按察司按察使楊斌之名;楊粲墓處楊斌夫人墓碑上有“嘉靖二年(1523年)癸未歲孝夫前四川按察司按察使楊斌”字樣,刻此碑時楊斌應該在場,而這時的顛仙早已逍遙于世外多年?!蹲窳x府志·金石》載顛仙“戊寅春(1518年),始從飛霞白先師游”,之前他早已從多位道教先師修道,正德十四年(1519年)顛仙立紫霞石室刻碑,沒有楊斌之名。楊斌之父和他支持普濟庵(今遵義城高橋處)鑄造150斤銅鐘(見《遵義府志·金石》),支持綏陽縣以西15里的辰山寺鑄造300斤重的“辰山翼鐘”,鐘上有劉天峰撰銘:“鯨音吼兮度寥廓,用之廣兮緣體博。先天生兮聲已作,后天存兮聲愈闊。聞法界兮神欣躍,福蒼生兮濟極樂。愿圣壽兮享天爵,千萬祀兮統(tǒng)萬國。我邦祚兮同磅礴,證無上道兮,佛光彌滿于六合?!?/span> 播州土司開明寬讓,自己篤信上帝和釋迦,容許道家發(fā)展壯大,道教文化在播州歷史悠久、積淀豐富,但是許多道觀都變成了佛教寺廟。如板橋鎮(zhèn)水牛城下的云峰山寺,始建于明洪武七年(1374年),初名玄都觀,是道教宮觀,供有真武帝神像。1994年后,經群眾集資修復,開始供奉佛教神像。婁山支脈紫霞山是遵義道教文化最早的、有規(guī)模的活動地點,在此進行宗教活動的有涵蟾子、顛仙等著名宗教人士。涵蟾子,元代人,不知名姓及何許人也,云貴兩省解元鄒志學《云霄紫霞石室碑記》記載,紫霞山“乃涵蟾子煉丹之地”,他的活動比顛仙早。他對道家文化有深邃研究,撰寫編輯有氣功內丹術叢書,據載收書9種,共9卷:卷一為黃自如的《金丹四百字解》,卷二為石泰的《還源篇》,卷三為薛式的《還丹復命篇》,卷四為陳楠的《翠虛篇》,卷五為涵蟾子的《金液還丹思金圖發(fā)攝》,卷六為白玉蟾的《指玄篇》,卷七為蕭廷芝的《金丹大成集》,卷八為趙友欽的《仙佛同源》,卷九為許遜的《石函記》,均為內丹名著?!蹲窳x府志》載:“考明嘉靖間,周恭、王睦審教刊《金丹正理大全》,其中彭曉《參同同真義》,陳顯微《參同解》,陳致虛《參同分章注》,翁葆光、戴起宗《悟真注疏》,葆光《悟真直指詳說》諸種,并題紫霞山人涵蟾子編輯?!背撕缸印㈩嵪?,播州時期還有許多高士:趙練士,唐代綏陽趙里人,是播州一帶有記載的最早道人,《遵義府志》、《綏陽志》載他“幼有仙稟,讀書綦江之趕水,距家二百余里,朝往暮歸。有石重千斤,能挾之而行。歿后屢著靈異。明初贈‘播南顯化三撫相公’。土人立祠祀之。祠前遺石猶存?!标愔绿?,元代人,號觀吾,一號紫霄上陽子,遍游夜郎。至思唐(今思南一帶),與宣慰弟至陽子田琦煉丹于萬圣山巖石中,后皆仙去。有著作《參同分章注》。魯一沖,明代人,不為強權折腰、能為民除害,《遵義府志》引《綦江志》載他“住仙源洞修真,楊應龍播逆修醮于海龍囤,以利劍鍔逼令道士手緊握而不斷者,為有道行,乃不殺。沖聞而往,握之,鋒悉卷。遂延為法師。尋遁去。后渝州江中有棕纜成妖,時掀波翻浪為患,一沖以法收貯長安寺中。”張仙,未知其名,明代桐梓人,避世隱居、自得其樂,《遵義府志》引《陳志》載他“初為道士,得修煉術,結廬山中,運精伏氣數十年,蹤跡往來,鮮有見者。值流寇將至,忽歸,攜其妻入葫蘆洞,久不出,人疑為尸解。近有苣火至洞深內,見男女足跡印沙磧間,今日踏平,明日復有,相傳為張仙夫婦云?!焙ど鞔╄麂诶锶?,有情有義、生死自如,《遵義府志》、《邱志》(桐梓縣志)載他“五歲而孤,娶妻生子女,妻亡不娶,婚嫁畢,結茅學道。雍正六年,年七十,一日,沐浴端坐,命家人焚香記時刻,誦《泰元都》而逝?!?/span> 傳統(tǒng)文化指儒釋道文化以及這三種文化的結合,這是代表中國古代主流的最高精神的文化?!兑捉洝繁徽J為是傳統(tǒng)文化第一經,是中華文化的源頭,《易經》是由河圖洛書等古代文化發(fā)展而來的,播州地區(qū)在漢代就有尹珍在桓帝永興元年(153年)向學者應奉(字世叔,時任武陵郡,今湘西北、黔東地區(qū)太守)學習圖緯術數。楊文和他的夫人墓的鎮(zhèn)墓券以及遵義縣龍坑鎮(zhèn)武即將軍鎮(zhèn)墓券都有河圖的星圖,而且中間還有《易經》乾卦“元亨利貞”卦辭。播州晚期的顛仙對《易經》有著很深的專研。河圖被認為是伏羲、黃帝、帝舜傳下來的:龍馬出河,伏羲畫八卦河圖(《尚書》);龍圖出河,以授軒轅(《竹書紀年》);舜設壇于河,黃龍負圖(《宋書·符瑞志》)。河圖、《易經》可是中華文化的符號,從鎮(zhèn)墓券、顛仙研《易》,可知播州文化是與當時的中原文化一脈相承、同步向前的。 有觀點認為:楊漢英以后,播州文化出現了斷裂。楊愛以后由于權位之爭,播州文化的吸納能力大為減弱,王陽明在播州的三年(明正德三至五年,1508——1510年),烏江以南王陽明講學影響很大,烏江以北卻沒有文化影響。讓我們回頭來看看顛仙,我們將它與大儒王陽明、播州土司楊斌比較一下,我們將會得出另一種不同的結論。 顛仙,不知出生年月,不知姓氏,神龍似的見首不見尾的神人也。名道凝、洞清,字全之,號顛仙,又稱神霄散吏等,古夜郎侯裔,一元道人子,方母氏太夫人之娠,曾在遵義中心城區(qū)桃源洞、共青湖鶴鳴洞、香風山諸處留下詩文石刻手跡。《遵義府志·金石》疑顛仙即楊斌;《遵義府志·列傳六》載他姓張,生有異質,能役使鬼神,論三教一原之理,后莫知所終及何姓;《陳志》記載他姓楊;《通志》記載顛仙姓張;以上說法均有臆斷?!蹲窳x府志·金石》對姓張之說解釋道“其誤為張者,顛仙有詩刻府城東桃源洞,世俗悉謂張三豐書因是耳?!备鶕F在的資料,顛仙還不可定姓張、姓楊。“遵義府志》收錄了介紹他經歷思想的碑文《云霄紫霞石室碑記》。他與楊斌是境界不同的人物,楊斌信仰的皇皇上帝是一個最高的創(chuàng)造一切的有宗教神話意義的人格神,而顛仙的天道人道是一種崇高的理性精神,這種精神頡頏于王陽明的心學精神。王陽明的心學理論其一是致良知;顛仙“凝神定性,以合大道自然之虛”,認為“太上五千言(指《道德經》)其旨不過清凈無為而已,在儒家則定靜之學焉,釋氏《金剛(經)》要領其功在降伏其心。夫所謂心,即儒學之人心也。夫所謂降伏,即入學之謹獨而精一也。”顛仙旁通儒釋之典,博覽百家技藝,會萬法而集大成,把儒釋道三家致良知的方法做了比較,并對儒家《大學》、《中庸》、《尚書》中致良知的精神有深邃感悟,《尚書》“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十六字心法成為顛仙“謹獨而精一”。心學理論其二是心即理;顛仙認為“人之有生,以有此心;心之活靈,以有此理。天理一息不存,則人心隨之而失;人心既失,則身無管攝,而人道絕矣?!薄拔葱尴傻?,先修人道,人道既修,則天道不遠矣。然人道之大,惟孝與忠,千緒萬端,皆由此出;盡其道而往,則庶乎仙階可臻矣?!鳖嵪砂烟斓馈⑻炖砼c人道、人心的辯證關系做了深刻的闡述,強調人心這一個物質載體,指出“以人道為先”是人的精神不斷升華超越的路徑。心學理論其三是知行合一;顛仙強調更高境界的知行合一,“燭其機而行之以誠,洞其微而守之以正”。不光要有正確的真理觀,而且要有適宜的價值觀,要有誠明中正的真善美的合乎人道天理的認識實踐。更值得一提的是顛仙大膽的批判精神,他搜微索隱、燭玄明真,力排繆訛、踐道傳理,自修教人,身體力行,雖為道家,但又不為道家的迷信謬行所拘系,敢于向世俗偏見較真,“權變自處,而不失經常之道”,“明教演法,以祛俗流妄誕之弊”,認為“異學者流,顧以爐火、醮祭、符咒、邪枉私已惑人者爭尚競逐,悲夫!誠三教之罪人也!”在批判的同時,顛仙雄視千里海納古今,師從歐陽先生、云山道人、青霞真人、四十八代天師、旌陽許祖、白飛霞先師,廣交當時文化名流,在建道教大宮宇“先天觀”時,他邀請1516年鄉(xiāng)闈進士、云貴兩省解元、金陵鄒志學撰碑文《云霄紫霞石室碑記》,邀請四川新都籍的朝廷高官(賜進士第、光祿大夫、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史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經筵進官、重修國史會典)楊廷和題寫碑額;邀請嗣漢四十八代天師、誥授致虛沖靜承先宏道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湛然張彥羽頁為紫霞石室碑書丹。同時又與諸弟子教學相長、相互砥礪,“講《周易》,論心性。凡先天后天之蘊,無極太極之精,與乎內圣外王之學,無不發(fā)揚殆盡?!?/span> 顛仙是一代哲人,有著高渺的哲思,著有《玄教大戰(zhàn)》、《道法雙明玉書》;他還是一代詩人,他的著作《神宵清嘯》、《玉府瓊章》可能就是兩部詩集。他的文集已全部散佚,從他在遵義中心城區(qū)桃源洞和遵義縣鶴鳴洞留下的詩章、他在桃源洞書寫的曹唐《大游仙詩》以及《云霄紫霞石室碑記》引用的詩句,可以看出他詩歌方面精湛的造詣、高尚的趣味和卓異的精神?!对葡鲎舷际冶洝芬玫脑娋?/span>“水冷冷兮山蒼蒼,云隨鶴杖兮風吹我裳。浮生展轉兮春夢悠揚,千萬斯年兮任流光”,讓人想到同時的王陽明在烏江以南吟唱的“連峰際天兮飛鳥不通,游子懷鄉(xiāng)兮莫知西東,莫知西東兮維天則同,異域殊方兮環(huán)海之中,達觀隨寓兮奚必予宮,魂兮魂兮無悲以恫。(見《瘞旅文》)兩詩都有廣大悠遠的意境,王氏詩歌有淡淡的愁緒,而顛仙的則是真曠達、真逍遙的精神。 一個卓異的顛仙為什么在遵義文化史上變得模糊不清了呢?首先是人們對于文化精神的重視不夠。中國文化人的影響常常與其政治影響是連在一起的,顛仙被認為是方外人士,自然淡于出現在俗世視野。二是平播以后,中原文化流入,顛仙諸人的本土播州文化被人們漠視。三是顛仙的文本沒有得到刊印,未能得到有識之士的發(fā)現推廣。四是對文化的理解需要境界。遵義文化長期處于一種情感層面的、形象思維境界,對理性精神非常不重視。《續(xù)遵義府志》只是錄了顛仙在《云霄紫霞石室碑記》留下的詩句,顛仙的其他則完全被遺忘。一個社會的高度,不只是形下物質的高度,重要的是形上精神的高度。當我們忽視、或者理解不了一種崇高的文化以后,那就是我們的精神在下滑了。古人說的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厚德是核心,厚德就是要使我們的精神增加其高度。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與高度的精神對話,我們的思想才能與崇高的精神相互照耀、共生共榮。一個民族、國家、地區(qū)的文化建設不是空中樓閣,而應該建立在它深厚的基礎之上,這樣的文化才有希望建造高聳巍峨的大廈。遵義播州楊氏土司時期的文化是有深度和高度的,我們穿過歷史的烽煙審視這份歷史遺產,一定會獲得更成熟的理性,以一種嶄新的冷靜的態(tài)度對待遺產的時候,必定會給我們的發(fā)展和建設奠定堅實的基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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