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雪凝輝冷畫屏 我是人間惆悵客 ——納蘭性德*浣溪紗 你這個有著好聽名字的男子,該是個怎樣的人兒呢?你筆下哀感頑艷的詞闕,曾打動過多少塵世的癡心?曾吟落過多少灼熱的淚滴?你該有怎樣超逸的才情,方得王國維對你的詩詞有“北宋以來,一人而已”的卓絕評價?你當(dāng)有怎樣落拓不羈又至真至情的癡心,何以當(dāng)“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的盛傳? 伴著氤氳的茶香,循著你清麗幽婉的詞闕,你漸行漸近的走出那一卷古籍,走到我的面前,輕聲的對我述說你千年的心事,你那寥落的的神思,如秋日的一枚殘陽,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如一瓣著雨的海棠,清冷的絕艷。
“誰念西風(fēng)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孤館寒窗獨對,西風(fēng)殘照暗傷,思意那溫馨甜美的歲月,娉婷的麗影相伴,恬淡中蘊含無限快慰,當(dāng)是怎樣的傷心處?只一句“當(dāng)時只道是尋?!北銤窳搜垌哿诵哪c!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yīng)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臺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 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中宵成轉(zhuǎn)側(cè),忍聽湘弦重理。待結(jié)個、他生知已。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fēng)里。清淚盡,紙灰起。
對亡妻的思念,經(jīng)年不散,此后每遇愛妻祭日,必有悼亡之詞。從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情真意切,痛徹肺腑,深情如斯,癡情如斯,這滿紙的悲涼凄切,令人不忍卒讀。 這萬縷深情已隨風(fēng)而逝,于午夜夢回時,無語凝噎,淚眼對冷燭?;仨?,這情何以堪?深情不壽,你終是憔悴在這滾滾紅塵的深處。 “十年蹤跡十年心” 你是一個超逸脫俗,秉賦卓絕出世的詞人,你更是個精善騎射的御前侍衛(wèi),文武兼?zhèn)涞纳倌暧⒉?,隨帝南巡北狩,游歷四方。以英俊威武的武官身份參與風(fēng)流斯文的詩文之事。 “今古山河無定據(jù)。畫角聲中,牧馬頻來去。滿目荒涼誰可語。西風(fēng)吹老丹楓樹。 從前幽怨應(yīng)無數(shù)。鐵馬金戈,青冢黃昏路。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 獨對這塞外夕照下的滿目荒蕪,面前金戈鐵馬的生涯,世事動蕩,自古江山更迭,無定數(shù)。你的心中升起的,是悲天憫人的惆悵,何時這世間才能消了這紛爭戰(zhàn)事?何時這生靈才能免受涂炭,安享太平時日?你對仕途的不屑與厭倦,終是不能擺脫內(nèi)心深處的掙扎、困惑。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guān)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這凄清幽冷的寂夜,于奔波的羈旅中,獨對異鄉(xiāng)的無言燈火,你的心底,懷戀的,是故土的鄉(xiāng)音,是對平靜平實的生活的向往,你雖出身豪門,鐘鳴鼎食,入值宮禁,金階玉堂,平步宦海的前程,但你始終懷有一顆向善的心,輕富貴,對心與境合的自然合諧狀態(tài),你卻流連向往。 你本是一只飛鳥,卻沒有可以任意展翅翱翔的天空,更多的時候,你只是個詞人,一個在清冷幽靜的葬花天氣,將心事,將無盡的憂傷與惆悵,描摹進詞闕的詞人。 你用哀婉的詞,將你直白的哀傷與深沉的荒涼,種植進每一個讀你的人的心上。你終是要讓讀你的人落淚的,在天涯的那端,在紅塵的盡頭,在你織滿摯情的詩句里,讓每個讀你的人,落下他們屬于你的眼淚。 可有誰邂逅了你千年前滴落的那一滴清淚么?可有誰真的讀懂了你的心事么?“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真的需要誰讀懂么?” 浮生若夢,輪回輾轉(zhuǎn),哪一個又不是這塵世中心染惆悵的過客? 造化弄人,心一動,已千年。沉吟良久,闔上這指端的殘卷,淺笑,輕輕地對你說,于這靜夜,我曾路過你,路過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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