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

    知名商品的認定需要考量各種因素綜合判定，只要其在相關公眾中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即可，并不要求為相關公眾廣為知曉。

    知名商品的名稱、包裝和裝潢的特有性是指該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能夠起到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而不是指其具有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

    案情

    吉林文史出版社自2004年取得美國作者約翰·格雷博士授權，在中國內(nèi)陸范圍內(nèi)獨家出版其作品，中文名為《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該書封面以兩張大幅男人、女人頭像圖片為背景，圖片為黑白色，封面整體呈現(xiàn)藍綠色。封面中間是中文書名，封面頂端是宣傳語，中文書名的左上角是美術體的英文書名，中文書名的正下方是“全球最暢銷圖書被翻譯成40多種語言”的宣傳語。該書封底呈黑綠色，上部以美術體標示英文書名，中間是宣傳語，然后依次引用有關外文報刊對本書的評論。2006年、2007年、2009年在中國圖書商報統(tǒng)計的各地書店暢銷書排序中，本案圖書均榜上有名且銷量較大。

    華文出版社于2010年1月出版翟文明編著的《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大全集》一書。該書封面上的“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字體顯著突出，“大全集”字體相對較小。該書封面在裝飾圖片選擇、位置排列、顏色搭配以及封面和封底的中英文文字、宣傳標語的選擇、排列布置等與吉林文史出版社的涉案圖書非常接近。同年7月，吉林文史出版社在長春聯(lián)合圖書城購買華文出版社出版的被訴侵權圖書兩本。吉林文史出版社以華文出版社侵犯其本案圖書著作權及擅自使用其知名商品特有名稱和裝潢為由，提起訴訟，請求法院判令華文出版社停止侵權并賠償損失。

    裁判

    吉林省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華文出版社未侵犯吉林文史出版社的專有出版權，但是華文出版社擅自使用與他人知名商品特有名稱和裝潢近似的名稱和裝潢，構成不正當競爭行為。判決華文出版社停止出版、發(fā)行“使用《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大全集》名稱及其封面封底設計”的圖書，賠償吉林文史出版社20萬元。

    華文出版社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吉林省高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一審判決確定的賠償數(shù)額過高，應予調(diào)整。改判華文出版社賠償吉林文史出版社10萬元。

    華文出版社仍不服，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請再審。最高人民法院于2013年12月26日裁定駁回了華文出版社的再審申請。

    評析

    本案是涉及仿冒行為的典型案件。實踐中，有關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五條第（二）項規(guī)定的仿冒知名商品特有名稱、包裝、裝潢案件較為多見。該類案件處理的關鍵在于知名商品及其特有名稱、包裝、裝潢的認定。

    一、關于知名商品的認定

    首先，關于知名度的把握。實踐中商品知名度的把握存在兩種認識：一種認為需要該商品在相關公眾中具有較高知名度；另一種則認為僅需要在相關公眾中具有一定知名度即可。正確把握商品的知名度，需要結(jié)合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五條第（二）項的立法目的。商品的知名性是商品特有名稱、包裝和裝潢受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的重要門檻。知名性要求的本質(zhì)在于，在商品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情況下，除一些特殊情況外，商品的特有名稱、包裝和裝潢一般會具有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對在相關市場上已經(jīng)具有區(qū)別商品來源作用的商品特有名稱、包裝和裝潢進行保護，賦予其制止他人搭車模仿的權利，其目的在于為知名品牌的培育和成長創(chuàng)造有利空間，避免因仿冒行為影響知名品牌的發(fā)展。因此，認定反不正當競爭法第五條第（二）項所稱的知名商品是為保護具有區(qū)別商品來源意義的商品特有名稱、包裝和裝潢服務的，只要其在相關公眾中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即可，并不要求為相關公眾廣為知曉。因此，在具體案件中，對知名度的把握要求不宜過高。

    其次，關于知名度的具體認定。根據(jù)相關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人民法院認定知名商品時，應當考慮該商品的銷售時間、銷售區(qū)域、銷售額和銷售對象，進行任何宣傳的持續(xù)時間、程度和地域范圍，作為知名商品受保護的情況等因素，進行綜合判斷。原告應當對其商品的市場知名度負舉證責任。因此，在具體認定時，應當結(jié)合具體產(chǎn)品，考慮各種因素進行綜合判斷。在有些情況下，還需要考慮具體產(chǎn)品的市場定位、市場特點和市場成熟度等因素，對商品是否知名作出恰如其分的判斷。需要注意的是，在考量各種因素時，每種因素在具體案件中的作用取決于個案情況。而且，上述規(guī)定所列舉的需要考慮的因素僅僅是一種指引，并非在任何案件中均需考慮全部因素。如果其中一種因素足以證明該商品的知名度，則可以根據(jù)該種因素認定該商品構成知名商品，無需對所有因素一一考量。

    再次，關于知名度的對象。從文義解釋的角度而言，“知名商品”中知名度的對象當然是指“商品”。不過，從知名商品保護的立法目的看，這種認識未免過于簡單。反不正當競爭法制止的是對知名商品的特有名稱、包裝、裝潢的搭車仿冒行為，以防止仿冒行為造成市場混淆。市場混淆本身是以知名商品的特有名稱、包裝、裝潢具有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為基礎的，只有知名商品的特有名稱、包裝、裝潢具有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仿冒行為才可能引發(fā)使市場混淆。因此，知名度的對象表面上是商品，實際上卻是商品的特有名稱、包裝和裝潢。所以，在知名商品的認定中，法院應該把重點放在商品的名稱、包裝、裝潢的知名性或者特有性上，而不是商品本身的知名性。

    二、關于特有性的認定

    實踐中，對于知名商品的名稱、包裝和裝潢的特有性存在一些模糊認識。有觀點認為，知名商品的名稱、包裝和裝潢的特有性是指該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具有獨特性，或者說應具有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實際上，知名商品的名稱、包裝和裝潢本質(zhì)上未注冊商標，其特有性是指該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能夠起到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而不是指該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具有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對相關公眾而言，只要該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由于商業(yè)使用已經(jīng)客觀上起到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其便具有了特有性，其是否具有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并不重要。當然，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的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與特有性具有一定的聯(lián)系。如果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具有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將該種具有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用于商業(yè)活動，則該名稱、包裝和裝潢通常會起到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因而具備特有性。但是，即使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不具有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也不意味著其必然不具有特有性。在經(jīng)營者將該不具有新穎性或者獨創(chuàng)性商品名稱、包裝和裝潢用于商業(yè)活動的情況下，如果經(jīng)過使用，該商品及其名稱、包裝和裝潢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該名稱、包裝和裝潢成為相關公眾區(qū)分商品來源的標識之一，則其同樣具備特有性。

    本案涉案圖書《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在長達5年的時間里多次入圍各類暢銷書排名，且銷售量較大，足以證明涉案圖書具有一定的知名度，應受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雖然本案圖書名稱來自西方諺語，并非吉林文史出版社獨創(chuàng)，但是吉林文史出版社在先將其作為圖書商品名稱并出版發(fā)行，且沒有證據(jù)表明其他經(jīng)營者也將同樣的名稱用于圖書類商品并早于本案圖書而出版發(fā)行。該圖書名稱已經(jīng)具有了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構成知名商品的特有名稱。本案圖書封面的裝飾圖片選擇、位置排列、顏色搭配等均體現(xiàn)出一定的特色。本案沒有證據(jù)證明有他人早于本案圖書在相同或者類似商品上使用了相同或者近似的裝潢設計。本案圖書的裝潢已經(jīng)具有區(qū)別商品來源的作用，構成知名商品的特有裝潢。華文出版社的被訴侵權圖書使用了與涉案圖書近似的名稱和裝潢，容易導致相關公眾發(fā)生混淆與誤認，構成不正當競爭。

    本案案號：(2012)長民三初字第128號，（2012）吉民三知終字第47號，（2013）民申字第371號

    案例編寫人：最高人民法院  朱  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