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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與告子都是戰(zhàn)國時(shí)人，孟子持性善論（即人生下來本性是善良的），告子持不善不惡說（即人生下來本無所謂善惡），《告子》以兩人的論辯開頭，集中闡述了孟子關(guān)于人性、道德及其相關(guān)理論。今人常習(xí)慣性地將性善與性惡相對(duì)，事實(shí)上，持性惡論的是荀子，年代晚于孟子，本篇是孟子與告子的爭論，不涉及荀子的性惡說。《孟子·告子》記錄了孟子和其學(xué)生告子（一說是墨子的學(xué)生）之間有關(guān)人性道德的討論；和《論語》類似；是孟子“性善論”思想較為完整的體現(xiàn)。
告子上 告子曰：“性猶杞柳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柳為桮棬?！?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曰：“子能順杞柳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柳而后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杞柳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
譯文：
告子說：“人的本性好比柜柳樹，義理好比杯盤，把人的本性納于仁義，正好比用柜柳樹來制成杯盤?！?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您是順著柜柳樹的本性來制成杯盤呢，還是毀傷柜柳樹的本性來制成杯盤呢？如果要?dú)窳鴺涞谋拘远笾瞥杀P，那不也要?dú)说谋拘匀缓蠹{之于仁義嗎？率領(lǐng)天下的人來損害仁義的，一定是您這種學(xué)說吧！” 【二】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于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于東西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曰：“水信無分于東西。無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今天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FONT>
譯文：
告子說：“人性就像那急流的水，缺口在東便向東方流，缺口在西便向西方流。人性無所謂善與不善，就像水無所謂向東流向西流一樣。” 孟子說：“水的確無所謂向東流向西流，但是，也無所謂向上流向下流嗎？人性向善，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人性沒有不善良的，水沒有不向低處流的。當(dāng)然，如果水受拍打而飛濺起來，能使它高過額頭；加壓迫使它倒行，能使它流上山崗。這難道是水的本性嗎？形勢迫使它如此的。人之可以脅迫他做壞事，本性的改變也像這樣?！?/FONT> 【三】 告子曰：“生之謂性?！?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
曰：“然。” “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歟？” 曰：“然?！?BR style="LINE-HEIGHT: 31px">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歟？” 譯文：
告子說：“天生的資質(zhì)叫做性?！?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天生的資質(zhì)叫做性，好比一切白色的東西叫做白嗎？” 告子答道：“正是?！?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問道：“白羽毛的白猶如白雪的白，白雪的白猶如白玉的白嗎？” 告子答道：“正是?！?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那么，狗性如牛性，牛性如人性嗎？” 【四】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nèi)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nèi)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內(nèi)義外也？” 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shí)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歟？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 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悅者也，故謂之內(nèi)。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悅者也，故謂之外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歟？” 譯文：
告子說：“飲食男女，這是本性。仁是內(nèi)在的東西不是外在的東西，義是外在的東西不是內(nèi)在的東西。” 孟子說：“什么叫仁是內(nèi)在的東西，義是外在的東西呢？” 告子說：“他年紀(jì)大我就尊敬他，尊敬長者之心不是我所固有；這好比外物是白的，我便認(rèn)為它是白的，這是因?yàn)橥馕锏陌妆晃艺J(rèn)識(shí)的緣故，所以說是外在的東西。” 孟子說：“白馬的白和白皮膚人的白或許無所不同，但不知對(duì)老馬的憐憫心和對(duì)老人的尊敬心，有沒有不同？而且，您說說，所謂義，是在于老者呢，還是在于尊敬老者的人呢？” 告子答：“是我的弟弟就愛他，是秦國人的弟弟就不愛他，這是因?yàn)槲易约合矏鄣木壒什胚@樣，所以說仁是內(nèi)在的東西；恭敬楚國的老者，也恭敬我自己的老者，是因?yàn)橥庠诘睦险叩木壒什胚@樣，所以說義是外在的東西?！?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喜歡吃秦國人的烤肉，和喜歡吃自己的烤肉無所不同，各種事物也有這樣的情形。那么，難道喜歡吃烤肉的心也是外在的東西嗎？（這不和您所說的飲食男女是人的本性的論點(diǎn)相矛盾嗎）” 【五】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內(nèi)也？”曰：“行吾敬，故謂之內(nèi)也?！薄班l(xiāng)人長於伯兄一歲，則誰敬？”
曰：“敬兄?！薄白脛t誰先？”曰：“先酌鄉(xiāng)人?！薄八丛诖?，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內(nèi)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 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唬?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釉唬?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右嘣唬?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xiāng)人?！?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內(nèi)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譯文：
孟季子問公都子說：“怎么說義是內(nèi)在的東西呢？”公都子答道：“恭敬是從我們內(nèi)心發(fā)出的，所以說是內(nèi)在的東西。”孟季子說：“本鄉(xiāng)有人比你大哥大一歲，你恭敬誰？” 公都子答道：“恭敬哥哥?！泵霞咀訂柕溃骸叭绻谝黄痫嬀疲冉o誰斟酒？”公都子答道：“先給本鄉(xiāng)長者斟酒?！?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季子說：“你心里恭敬的是大哥，卻向本鄉(xiāng)的長者敬酒，可見義畢竟是外在的東西，不是由內(nèi)心發(fā)出的?！惫甲硬荒軐?duì)答，就來告訴孟子。 孟子說：“（你可以這樣說）'恭敬叔父呢還是恭敬弟弟呢？’他會(huì)說：'恭敬叔父?！阌终f：'弟弟如果做了祭祀時(shí)的神尸，那又恭敬誰呢？’他會(huì)說：'恭敬弟弟?！憔驼f：'那為什么又說恭敬叔父呢？’他會(huì)說：'這是因?yàn)榈艿芴幵诋?dāng)受恭敬的地位的緣故?！@時(shí)你就說：'那也是因?yàn)楸距l(xiāng)的長者在于應(yīng)當(dāng)接受首先斟酒的地位。平時(shí)的恭敬在于哥哥，暫時(shí)的恭敬在于本鄉(xiāng)的年長者?！?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季子聽到了這些話，又說：“對(duì)叔父也是恭敬，對(duì)弟弟也是恭敬，畢竟都是外在的，不是內(nèi)心發(fā)出的?！?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公都子說：“冬天喝熱水，夏天喝涼水，那么（難道飲食也不是由于本性而）是外在的嗎？” 【六】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蛟唬?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yàn)榫邢?，以省瞽瞍為?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微子啟、王子比干?！?曰'性善’，然則被皆非與？”
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若夫?yàn)?不善，非才之罪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 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 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 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舍則 失之?！蛳啾遁鵁o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詩》曰：'天生 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德?！?/FONT> 譯文：
公都子說：“告子說：'人性無所謂善良不善良?！钟腥苏f：'人性可以使它善良，也可以使它不善良。所以周文王、周武王當(dāng)朝，老百姓就善良；周幽王、周厲王當(dāng)朝，老百姓就橫暴?！灿腥苏f：'有的人本性善良，有的人本性不善良。所以雖然有堯這樣善良的人做天子卻有象這樣不善良的臣民；雖然有瞽瞍這樣不善良的父親卻有舜這樣善良的兒子；雖然有殷紂王這樣不善良的侄兒，并且做了天子，卻也有微子啟、王子比干這樣善良的長輩和賢臣?！缃窭蠋熣f'人性本善’，那么他們都說錯(cuò)了嗎？” 孟子說：'從天生的性情來說，都可以使之善良，這就是我說人性本善的意思。至于說有些人不善良，那不能歸罪于天生的資質(zhì)．同情心，人人都有；羞恥心，人人都有；恭敬心，人人都有；是非心，人人都有。同情心屬于仁；羞恥心屬于義；恭敬心屬于禮；是非心屬于智。這仁義禮智都不是由外在的因素加給我的，而是我本身固有的，只不過平時(shí)沒有去想它因而不覺得罷了。所以說：'探求就可以得到，放棄便會(huì)失去。’人與人之間有相差一倍、五倍甚至無數(shù)倍的，正是由于沒有充分發(fā)揮他們的天生資質(zhì)的緣故?！对娊?jīng)》說：'上天生育了人類，萬事萬物都有法則。老百姓掌握了這些法則，就會(huì)崇高美好的品德?！鬃诱f：'寫這首詩的人真懂得道啊！有事物就一定有法則；老百姓掌握了這些法則，所以崇尚美好的品德?！?/FONT> 【七】 孟子曰：“富歲，子弟多賴；兇歲，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shí)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shí)，皆孰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yǎng)、人事之不齊也。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dú)至於人而疑之？圣人與我同類者。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瘜罩嗨?，天下之足同也?？谥段?，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dú)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FONT>
譯文：
孟子說：“豐收年成，少年子弟多半懶散；災(zāi)荒年成，少年子弟多半強(qiáng)暴，不是天生的資質(zhì)這樣不同，是由于環(huán)境使他們心境變壞的緣故。拿大麥做比喻吧，播種了，耪地了，如果土地一樣，種植的時(shí)間一樣，便會(huì)蓬勃生長，延遲到夏至，都會(huì)成熟了；有所不同，那就是土地肥沃貧瘠、雨露多少、人工的勤勞懶惰不同的緣故。所以同類之物，無不大體相同，為什么一講到人類便懷疑了呢？圣人也是我們的同類，龍子曾經(jīng)說過：'不看清腳樣去編草鞋，我一準(zhǔn)知道不會(huì)編成筐子?！菪嘟?，因?yàn)槿说哪_大體相同。口對(duì)于味道，有相同的嗜好；易牙就摸準(zhǔn)了這一嗜好。假使口對(duì)于味道，人人差異很大，而且像狗、馬和我們?nèi)祟惛静煌?，那么憑什么天下人都追隨著易牙的口味呢？一講到口味，天下都期望做到像易牙那樣，這就說明天下人的口感大體相同。耳朵也是如此，一講到聲音，天下人都期望做到師曠那樣，這說明天下人的聽覺大體相同。眼睛也是如此，一講到子都，天下無人不知其美。不知道子都是美男子的，那是沒有眼睛的人。所以說，口對(duì)于味道有相同的嗜好；耳朵對(duì)于聲音，有相同的聽覺；眼睛對(duì)于容顏，有相同的美感。談到心，就獨(dú)獨(dú)沒有相同之處嗎？心的相同之處是什么呢？是理，是義。圣人早就懂得了我們內(nèi)心相同的理義。所以理義使我心高興，正如豬狗牛羊肉合乎我的口味一樣。” 【八】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于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蘗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 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復(fù)，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yuǎn)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故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茍失其養(yǎng)，無物不消?？鬃釉唬?操則存，舍則亡；出人無時(shí)，莫知其鄉(xiāng)?！┬闹^與？”
譯文：
孟子說：'牛山的樹木曾經(jīng)是很茂盛的，但是由于它在大都市的郊外，經(jīng)常遭到人們用斧子去砍伐，還有夠保持茂盛嗎？當(dāng)然，山上的樹木日日夜夜都在生長，雨水露珠也在滋潤著，并非沒有清枝嫩芽長出來，但隨即又有人趕著羊去放牧，所以也就像這樣光禿禿的了。人們看見它光禿禿的，便以為牛山從來也不曾有過高大的樹木，這難道是這山的本性嗎？即使在一些人身上也是如此，難道沒仁義之心嗎？他們放任良心失去，也像用斧頭砍伐樹木一樣，天天砍伐，還可以保持茂盛嗎？他們?nèi)杖找挂股?，在天剛亮?xí)r的清明之氣，這些在他心里所產(chǎn)生出未的好惡與一般人相近的也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可到了第二天，他們的所作所為，又把它們窒息而消亡了。反復(fù)窒息的結(jié)果，便使他們夜晚的息養(yǎng)之氣不足以存在了，夜晚的息養(yǎng)之氣不足以存在，也就和禽獸差不多了。人們見到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和禽獸差不多，還以為他們從來就沒有過天生的資質(zhì)。這難道是人的本性如此嗎？所以，假如得到滋養(yǎng)，沒有什么東西不生長；假如失去滋養(yǎng)，沒有什么東西不消亡?？鬃诱f過：'把握住就存在，放棄就失去；進(jìn)出沒有一定的時(shí)候，也不知道它去向何方。’這就是指人心而言的吧？” 【九】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弈之為數(shù)，小數(shù)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xué)，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FONT>
譯文：
孟子說：“大王的不明智，沒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即使有一種天下最容易生長的植物，曬它一天，又凍它十天，沒有能夠生長的。我和大王相見的時(shí)候也太少了。我一離開大王，那些'凍’他的奸邪之人就去了，他即使有一點(diǎn)善良之心的萌芽也被他們凍殺了，我有什么辦法呢？比如下棋作為一種技藝，只是一種小技藝；但如果不專心致志地學(xué)習(xí)，也是學(xué)不會(huì)的。弈秋是全國聞名的下棋能手，叫弈秋同時(shí)教兩個(gè)人下棋，其中一個(gè)專心致志，只聽弈秋的話；另一個(gè)雖然也在聽，但心里面卻老是覺得有天鵝要飛來，一心想著如何張弓搭箭去射擊它。這個(gè)人雖然與專心致志的那個(gè)人一起學(xué)習(xí)，卻比不上那個(gè)人。是因?yàn)樗闹橇Σ蝗缒莻€(gè)人嗎？回答很明確：當(dāng)然不是。” 【十】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 舍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茍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則幾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于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非獨(dú)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一簞食，一豆羹，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呼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萬鐘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鐘于我何加焉？為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shí)窮乏者得我與？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xiāng)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shí)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 此之謂失其本心?！?/FONT>
譯文：
孟子說：“魚是我喜歡吃的，熊掌也是我喜歡吃的；如果不能兩樣都吃，我就舍棄魚而吃熊掌。生命是我想擁有的，正義也是我想擁有的；如果不能兩樣都擁有，我就舍棄生命而堅(jiān)持正義。生命是我想擁有的，但是還有比生命更使我想擁有的，所以我不愿意茍且偷生；死亡是我厭惡的，但是還有比死亡更使我厭惡的，所以我不愿意因?yàn)閰拹核劳龆颖苣承┑溁?。如果讓人想擁有的沒有超過生命的，那么，只要是可以活命，什么事情于不出來呢？如果讓人厭惡的沒有超過死亡的，那么，只要是可以逃避死亡的禍患，什么事情干不出來呢？但也有些人，照此做就可以擁有生命，時(shí)照此做；照此做就可以逃避死亡的禍患，卻不照此做。由此可知，的確有比生命更使人想擁有的東西，也的確有比死亡更使人厭惡的東西。這種心原本不只是賢人才有，而是人人都有，只不過賢人能夠保持它罷了。一籃子飯，一碗湯，吃了便可以活下去，不吃就要餓死。如果吆喝著給人吃，過路的人雖然餓著肚子 也不會(huì)接受；如果用腳踩踏后再給人吃，就是乞丐也不屑于接受。可是現(xiàn)在，萬鐘的傣祿卻有人不問合乎禮義與否就接受了。萬鐘的俸祿對(duì)我有什么好處呢？為了住宅的華麗、妻妾的奉養(yǎng)以及我所認(rèn)識(shí)的窮苦人感激我嗎？過去寧肯死亡都不接受的，現(xiàn)在卻為了住宅的華麗而接受了；過去寧肯死亡都不接受的，現(xiàn)在卻為了妻妾的奉養(yǎng)而接受了；過去寧肯死亡都不接受的，現(xiàn)在卻為了我所認(rèn)識(shí)的窮苦人感激我而接受了。這些不是可以停止的嗎？這種做法叫做喪失了本性?！?/FONT> 【十一】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學(xué) 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FONT>
譯文：
孟子說：“仁是人的本心；義是人的大道。放棄了大道不走，失去了本心而不知道尋求，真是悲哀??！有的人，雞狗丟失了倒要趕緊去找回來，本心失去了卻不去尋求。學(xué)問之道沒有別的什么，不過就是把那失去了的本心找回來罷了。” 【十二】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遠(yuǎn)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
譯文：
孟子說：“現(xiàn)在有人，他的無名指彎曲而不能伸直，雖然并不疼痛，也不妨礙做事情，但只要有人能使它伸直，就是到秦國、楚國去，也不會(huì)嫌遠(yuǎn)，為的是無名指不如別人。無名指不如別人，就知道厭惡；心不如別人，卻不知道厭惡。這叫做不知輕重，舍本逐末?！?/FONT> 【十三】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茍欲生之，皆知所以養(yǎng)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yǎng)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FONT>
譯文：
孟子說：“一兩把粗的桐樹、梓樹，人們?nèi)绻胍L起來，都知道如何去培養(yǎng)它。至于本身，卻不知如何去全身養(yǎng)性，難道愛自己還不如愛桐樹、梓樹嗎？太不愛思考這方面的事了?！?/FONT> 【十四】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yǎng)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yǎng)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 賤害貴。養(yǎng)其小者為小人，養(yǎng)其大者為大人。今有場師，舍其梧 檟，養(yǎng)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養(yǎng)其一指而失其后背，而不知 也，則為狼疾人也。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yǎng)小以失大也。 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
譯文：
孟子說：“人對(duì)于身體，哪一部分都愛護(hù)。都愛護(hù)，便都保養(yǎng)。沒有一尺一寸的肌膚不愛護(hù)，便沒有一尺一寸的肌膚不保養(yǎng)。考察她護(hù)養(yǎng)得好不好，難道有別的方法嗎？不過是看他注重的是身體的哪一部分罷了。身體有重要的部分，有次要的部分；有小的部分，也有大的部分。不要因?yàn)樾〉牟糠侄鴵p害大的部分，不要因?yàn)榇我糠侄鴵p害重要的部分。護(hù)養(yǎng)小的部分的是小人，護(hù)養(yǎng)大的部分的是大人。如果有一位園藝師，舍棄梧桐楸樹，卻去培養(yǎng)酸棗荊棘，那就是一位很糟糕的園藝師。如果有人為護(hù)養(yǎng)一根指頭而失去整個(gè)臂膀，自己還不明白，那便是個(gè)糊涂透頂?shù)娜恕Ｄ欠N只曉得吃吃喝喝的人之所以受到人們的鄙視，就因?yàn)樗o(hù)養(yǎng)了小的部分而失去了大的部分。如果說他沒有失去什么的話，那么，一個(gè)人的吃喝難道就只是為了護(hù)養(yǎng)那一尺一寸的肌膚嗎？” 【十五】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yàn)榇笕?，或?yàn)樾∪?，何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
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 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拉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譯文：
公都子問道：“同樣是人，有的成為君子，有的成為小人，這是為什么呢？” 孟子說：“注重身體重要部分的成為君子，注重身體次要部分的成為小人?！?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公都子說：“同樣是人，有的人注重身體重要部分，有的人注重身體次要部分，這又是為什么呢？” 孟子說：“眼睛耳朵這類器官不會(huì)思考，所以被外物所蒙蔽，一與外物相接觸，便容易被引入迷途。心這個(gè)器官則有思考的能力，一思考就會(huì)有所得，不思考就得不到。這是上天特意賦予我們?nèi)祟惖?。所以，首先把心這個(gè)身體的重要部分樹立起來，其它次要部分就不會(huì)被引入迷途。這樣便可以成為君子了?！?/FONT> 【十六】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
譯文：
孟子說：“有天賜的爵位，有人授的爵位。仁義忠信，不厭倦地樂于行善，這是天賜的爵位；公卿大夫，這是人授的爵位。古人修養(yǎng)天賜的爵位，水到渠成地獲得人授的爵位?，F(xiàn)在的人修養(yǎng)天賜的爵位，其目的就在于得到人授的爵位；一旦得到人授的爵位，便拋棄了天賜的爵位。這可真是糊涂得很??！最終連人授的爵位也必定會(huì)失去?！?/FONT> 【十七】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于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对姟吩疲?既醉以酒，既飽以德?！柡跞柿x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聞廣譽(yù)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繡也?！?/FONT>
譯文：
孟子說：“希望尊貴，這是人們的共同心理。不過，每個(gè)人自己其實(shí)都有可尊貴的東西，只不過平時(shí)沒有去想到它罷了。別人所給與的尊貴，并不是真正的尊貴。趙孟使你尊貴，趙孟也同樣可以使你下賤。《詩經(jīng)》說：'酒已經(jīng)醉了，德已經(jīng)飽了?！@是說仁義道德很充實(shí)，也就不羨慕別人的美味佳肴了；四方傳播的好名聲在我身上，也就不羨慕別人的繡花衣裳了。” 【十八】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械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終必亡而已矣。”
譯文：
孟子說：“仁勝過不仁，就像水可以滅火一樣。但如今奉行仁道的人，就像用一杯水去滅一車柴草所燃燒的大火一樣；滅不了，就說是水不能夠滅火。這樣的說法正好又大大助長了那些不仁之徒，結(jié)果連他們原本奉行的一點(diǎn)點(diǎn)仁道也必然會(huì)最終失去?！?/FONT> 【十九】 孟子曰：“五谷者，種之美者也。茍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譯文：
孟子說：“五谷是莊稼中最好的品種，如果不能成熟，反而不及稊米和稗子。仁，也在于使人們成熟罷了?！?/FONT> 【二十】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學(xué)者亦必志于彀。大匠誨人必以規(guī)矩，學(xué)者亦必以規(guī)矩。”
譯文：孟子說：“界教人射箭，總是期望把弓拉滿，學(xué)的人也總是期望把弓拉滿。高明的工匠教人手藝必定依照一定的規(guī)矩，學(xué)的人也就必定依照一定的規(guī)矩。”
告子下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薄吧c禮孰重？”曰：“禮重?！痹唬骸耙远Y食，則饑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
屋廬子不能對(duì)，明日之鄒以告孟子。 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摟。金重于羽者，豈謂一鉤金與一輿羽之謂哉？取食 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色重？往應(yīng)之曰：'紾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逾東家墻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 譯文：
有個(gè)任國人問屋廬子說：“禮和食哪樣重要？”屋廬子說：“禮 重要?！?那人問：“娶妻和禮哪樣重要？”屋廬子說：“禮重要?！蹦侨擞謫枺骸叭绻且凑斩Y節(jié)才吃，就只有餓死；不按照禮節(jié)而吃，就可以得到吃的，那還是一定要按照禮節(jié)嗎？如果非要按照'親迎’的禮節(jié)娶妻，就娶不到妻子；不按照'親迎’的禮 節(jié)娶妻，就可以娶到妻子，那還是一定要'親迎’嗎？” 屋廬子不能回答，第二天就到鄒國，把這話告訴了孟子。 孟子說：“回答這個(gè)問題有什么困難呢？如果不比較基礎(chǔ)的高低是否一致，只比較頂端，那么，一塊一寸見方的木頭可以使它高過尖頂高樓。我們說金屬比羽毛重，難道是說一個(gè)衣帶鉤的金屬比一車羽毛還重嗎？拿吃的重要方面和禮的細(xì)節(jié)相比較，何止于吃的重要？拿娶妻的重要方面和禮的細(xì)節(jié)相比較，何止于娶妻重要？你去這樣答復(fù)他：'扭折哥哥的胳膊，搶奪他的食物，就可以得到吃的；不扭，便得不到吃的，那會(huì)去扭嗎？爬過東邊人家的墻壁去摟抱人家的處女，就可以得到妻子；不去摟抱，便得不到妻子，那會(huì)去摟抱嗎？’” 【二】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食粟而已，如何則可？”
曰：“奚有于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勝一匹， 則為無力人矣；今日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 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徐行后長者 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禁之行，是桀而已矣?！?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曰：“交得見于鄒君，可以假館，愿留而受業(yè)于門?！?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余師?！?/FONT> 譯文：
曹交問道：“人人都可以做堯舜，有這說法嗎？”孟子說：“有。”曹交說：“我聽說文王身高一丈，湯身高九尺，如今我身高九尺四寸多，卻只會(huì)吃飯罷了，要怎樣做才行呢？” 孟子說：“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只要去做就行了。要是有人，自以為他連一只小雞都提不起來，那他便是一個(gè)沒有力氣的人。如果有人說自己能夠舉起三千斤，那他就是一個(gè)很有力氣的人。同樣的道理，舉得起烏獲所舉的重量的，也就是烏獲了。人難道以不能勝任為憂患嗎？只是不去做罷了。比如說，慢一點(diǎn)走，讓在長者之后叫做悌；快一點(diǎn)走，搶在長者之前叫做不悌。那慢一點(diǎn)走難道是人做不到的嗎？不那樣做而已。堯舜之道，不過就是孝和悌罷了。你穿堯的衣服，說堯的話，做堯的事，你便是堯了。你穿桀的衣服，說桀的話，做桀的事，你便是桀了?！?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曹交說：“我準(zhǔn)備去拜見鄒君，向他借個(gè)住處，情愿留在您的門下做學(xué)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道就像大路一樣，難道難于了解嗎？只怕人不去尋求罷了。你回去自己尋求吧，老師多得很呢。” 【三】 公孫丑問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泵献釉唬骸昂我匝灾俊痹唬骸霸?。”
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關(guān)弓而射之，則己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關(guān)弓而射之，則己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缎≯汀分?，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高叟之為詩也！” 曰：“《凱風(fēng)》何以不怨？” 曰：“《凱風(fēng)》，親之過小者也?！缎≯汀?，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鬃釉唬?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FONT> 譯文：
公孫丑問道：“高子說，《小弁》這首詩是小人所作，（對(duì)嗎？）”孟子答道：“為什么這么說呢？”公孫丑說：“因?yàn)樵姼璞憩F(xiàn)了怨恨之意?！?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高老人家講解詩真是太呆板了！有這么個(gè)人，如果越國人開弓去射他，他可以有說有笑地講述這事，沒別的原因，因?yàn)樵饺撕退P(guān)系疏遠(yuǎn)；如果他哥哥開弓去射他，他就會(huì)哭哭啼啼地講述這事，沒別的原因，因?yàn)楦绺缡怯H人?！缎≯汀返脑购?，正是熱愛親人的緣故。熱愛親人是合乎仁義的。高老人家講解詩，真是太呆板了?！?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公孫丑說：“《凱風(fēng)》這首詩為什么又沒有怨恨之情呢？” 孟子答道：“《凱風(fēng)》這首詩，因?yàn)槟赣H的過錯(cuò)小；《小弁》這首詩，卻是因?yàn)楦赣H的過錯(cuò)大。父母過錯(cuò)大，卻不抱怨，是更疏遠(yuǎn)父母的表現(xiàn)；父母過錯(cuò)小，卻要抱怨，是反而激怒自己。疏遠(yuǎn)父母，是不孝；激怒自己也是不孝。孔子說：'舜是最孝順的人吧，五十歲了還依戀父母。’” 【四】 宋牼將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將何之？”
曰：“吾聞秦楚構(gòu)兵，我將見楚王說而罷之。楚王不悅，我將見秦王說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曰：“軻也請無問其詳，愿聞其指。說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hào)則不可。先生以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于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于利也。為人臣者懷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懷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于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于仁義也。為人臣者懷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懷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懷仁義以事 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懷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末之有也。何必曰利？” 譯文：
宋牼準(zhǔn)備到楚國去，孟子在石丘這個(gè)地方遇上了他。孟子問：“先生準(zhǔn)備到哪里去？” 宋牼說：“我聽說秦楚兩國交戰(zhàn)，我準(zhǔn)備去見越王，勸說他罷兵。如果楚王不聽，我準(zhǔn)備去見秦王，勸說他罷兵。在兩個(gè)國王中，我總會(huì)勸說通一個(gè)?！?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我不想問得太詳細(xì)，只想知道你的大意，你準(zhǔn)備怎樣去勸說他們呢？”宋釋說：“我將告訴他們，交戰(zhàn)是很不利的?！?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先生的動(dòng)機(jī)是很好的，可是先生的提法卻不行。先生用利去勸說秦王楚王，秦王楚王因?yàn)橛欣吲d，于是停止軍事行動(dòng)；軍隊(duì)的官兵也因?yàn)橛欣吲d，于是樂于罷兵。做臣下的心懷利害關(guān)系來侍奉君主，做兒子的心懷利害關(guān)系來侍奉父親，做弟弟的心懷利害關(guān)系來侍奉哥哥，這就會(huì)使君臣之間、父子之間、兄弟之間都完全去掉仁義，心懷利害關(guān)系來互相對(duì)待，這樣不使國家滅亡的，是沒有的。若是先生以仁義的道理去勸說秦王、楚王，秦王楚王因仁義而高興，于是停止軍事行動(dòng)；軍隊(duì)的官兵也因仁義而高興，于是樂于罷兵。做臣下的心懷仁義來侍奉君主，做兒子的心懷仁義來侍奉父親，做弟弟的心懷仁義來侍奉哥哥，這就會(huì)使君臣之間、父子之問，兄弟之間都完全去掉利害關(guān)系，心懷仁義來互相對(duì)待，這樣還不能夠使天下歸服的，是沒有的。何必要去談'利’呢？” 【五】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bào)。處於平陸，儲(chǔ)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bào)。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chǔ)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
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chǔ)子，為其為相與？”曰：“非也?！稌吩唬ǎ?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癁槠洳怀上硪病！?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屋廬子悅?；騿栔?，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chǔ)子得之平陸?！?/FONT> 譯文：
孟子住在鄒國的時(shí)候，季任留守任國，代理國政，送禮來結(jié)交孟子，孟子接受了禮物卻不回報(bào)。當(dāng)孟子住在平陸的時(shí)候，儲(chǔ)子做齊國的卿相，也送禮來結(jié)交孟子，孟子也是接受了禮物卻不回報(bào)。不久孟子從鄒國到任國，拜訪了季子；從平陸到齊都，卻不拜訪儲(chǔ)子。屋廬子高興地說：“我找到老師的漏洞了?！?BR style="LINE-HEIGHT: 31px"> 他問孟子：“老師到任國，拜訪了季子；來齊都，卻不拜訪儲(chǔ)子，是因?yàn)閮?chǔ)子是卿相嗎？”孟子答道：“不是?！渡袝氛f：'享獻(xiàn)之禮可貴的是儀節(jié)，如果儀節(jié)不夠，禮物雖多，只能叫沒有享獻(xiàn)，因?yàn)橄慝I(xiàn)人的心沒有用在這上面?！@是因?yàn)樗麤]有完成那享獻(xiàn)的緣故?！?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屋廬子聽了高興得很。有人問他，他說：“季子不能夠親身去鄒國，而儲(chǔ)子卻能親身去平陸（他只送禮沒有親身去，是沒有盡禮）?！?/FONT> 【六】 淳于髡曰；“先名實(shí)者為人也；后名實(shí)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shí)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污君，不辭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BR style="LINE-HEIGHT: 31px"> “一者何也？” 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曰：“魯繆公之時(shí)，公儀子為政，子柳、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歟？”曰：“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綿駒處於高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內(nèi)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髡未嘗睹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髡必識(shí)之。” 曰：“孔子為魯司寇，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茍去。君子之所為，眾人固不識(shí)也?！?/FONT> 譯文：
淳于髡說：“重視名譽(yù)功業(yè)是為了濟(jì)世救民，輕視名譽(yù)功業(yè)是為了獨(dú)善其身。您為齊國三卿之一，對(duì)于上輔君王下濟(jì)臣民的名譽(yù)和功業(yè)都沒有建立，您就離開，仁人原來是這樣的嗎？” 孟子說：“處在卑賤的職位，不拿自己賢人的身份去服事不肖的人，是伯夷；五次去湯那里又五次去桀那里的，是伊尹；不討厭惡濁的君主，不拒絕微賤的職位，是柳下惠。三個(gè)人的行為不相同，但總方向卻是一樣的。一樣之處是什么呢？應(yīng)該說就是仁。君子只要仁就行了，為什么一定要相同呢？” 淳于髡說：“當(dāng)年魯繆公的時(shí)候，公儀子主持國政，泄柳和子思也都立于朝廷，魯國的削弱卻更加厲害，賢人對(duì)于國家毫無好處竟像這樣啊！” 孟子說：“虞國不用百里奚，因而滅亡；秦穆公用了百里奚，因而稱霸。不用賢人就會(huì)招致滅亡，即使要求勉強(qiáng)存在，都是辦不到的。” 淳于髡說：“從前王豹住在淇水邊，河西的人都會(huì)唱歌；緜駒住在高唐，齊國西部地方都會(huì)唱歌；華周杞良的妻子痛哭他們的丈夫，因而改變了國家風(fēng)尚。內(nèi)部存在什么，一定會(huì)表現(xiàn)在外。如果從事某項(xiàng)工作，卻看不到功績的，我不曾見過這樣的事。因此今天是沒有賢人，如果有，我一定會(huì)知道的?！?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孔子做魯國司寇的官，不被信任，跟隨著去祭祀，祭肉也不見送來，于是他匆忙離開了。不了解孔子的人以為他是為爭祭肉而去，了解的人則認(rèn)為是為魯國失禮而離開。至于孔子，確實(shí)要自己背負(fù)一點(diǎn)小罪名而走，不想隨便離開。君子的作為，一般人不來是不會(huì)認(rèn)知的?！?/FONT> 【七】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天子適諸侯曰巡狩，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春省耕而補(bǔ)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養(yǎng)老尊賢，俊杰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掊克在位，則有讓。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是故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五霸，桓公為盛?？鹬畷?huì)諸侯，束牲載書而不歃血。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倜唬?尊賢育才，以彰有德?！唬?敬老慈幼，無忘賓旅?！拿唬?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專殺大夫?！迕唬?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唬?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歸于好?！裰T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FONT>
譯文：
孟子說：“五霸對(duì)于三王來說是罪人；現(xiàn)在的諸侯對(duì)于五霸來說也是罪人；現(xiàn)在的大夫，對(duì)于現(xiàn)在的諸侯來說，還是罪人。天子巡行諸侯的國家叫巡狩，諸侯朝見天子叫述職。（天子巡狩），春天考察耕種的情況，補(bǔ)助不足的人；秋天考察收獲的情況，周濟(jì)不夠的人。一進(jìn)到某國疆界，如果土地已經(jīng)開辟，田里的工作也搞得好，老人得到贍養(yǎng)，賢者受到尊重，出色的人才立于朝廷，那就有賞賜；賞賜用土地。如果進(jìn)到某國疆界，土地荒廢，老人遭遺棄，賢者不被任用，搜刮錢財(cái)?shù)娜肆⒂诔?，那么就有?zé)罰。（諸侯述職）一次不朝，就降低爵位；兩次不朝，就削減土地；三次不朝，就把軍隊(duì)開過去。所以天子用武力是'討’不是'伐’；諸侯則是'伐’不是'討’。五霸呢，是挾持一部分諸侯來攻伐另一部分諸侯的人，所以我說，五霸對(duì)三王來說，是有罪的人。五霸，齊桓公最了不得。在葵丘的一次盟會(huì)，捆綁了犧牲，把盟約放在它身上，（因?yàn)橄嘈胖T侯不會(huì)背約）便沒有歃血。盟約第一條說：誅責(zé)不孝的人，不要廢立太子，不要立妾為妻；第二條說，尊貴賢人，養(yǎng)育人才，來表彰有德者；第三條說，恭敬老人，慈愛幼小，不要怠慢貴賓和旅客；第四條說，士人的官職不要世代相傳，公家職務(wù)不要兼攝，錄用士子一定要得當(dāng)，不要獨(dú)斷獨(dú)行地殺戮大夫；第五條說，不要到處筑堤，不要禁止鄰國來采購糧食，不要有所封賞不報(bào)告（盟主）；最后說，所有參加盟會(huì)的人從訂立盟約以后，完全恢復(fù)舊日的友好。今天的諸侯都犯了這五條禁令，所以說，今天的諸侯對(duì)五霸來說都是罪人。君主有惡行，臣下加以助長，這罪行還??；君主有惡行，臣下加以逢迎（給他尋找理由，使他無所顧忌），這罪行就大了。而今天的大夫，無不逢迎君主的惡行，所以說，今天的大夫，對(duì)諸侯來說都是罪人。” 【八】 魯欲使慎子為將軍。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一戰(zhàn)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慎子勃然不悅，曰：“此則滑釐所不識(shí)也。”
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周公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于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況於殺人以求之乎？君子之事君也，務(wù)引其君以當(dāng)?shù)?，志於仁而已?！?/FONT> 譯文：
魯國打算叫慎子做將軍。孟子說：“不先教導(dǎo)百姓就用他們打仗，這叫讓百姓遭殃。讓百姓遭殃的人，如果在堯舜時(shí)代，是不被容忍的。即使一戰(zhàn)而勝齊國，就奪得了南陽，這樣也是不可以的?！?BR style="LINE-HEIGHT: 31px"> 慎子有些勃然，不高興地說：“這是我所不了解的了?！?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孟子說：“我明白地告訴你吧。天子的土地縱橫各一千里；如果不到一千里，就不夠接待諸侯。諸侯的地縱橫各一百里；如果不到一百里，就不夠用以奉守歷代相傳的禮法制度。周公被封于魯，是應(yīng)該縱橫一百里的；土地并不是不夠，但實(shí)際少于一百里。太公被封于齊，也應(yīng)該是縱橫一百里的；土地并不是不夠，但實(shí)際上少于一百里。如今魯國有五個(gè)一百里的長度和寬度，你以為假如有圣主興起，魯國的土地是在被削減之列還是在被增加之列呢？不用兵力，白白取自拿過來給這國，仁人尚且不干，何況殺人來取得土地呢？君子服侍君王，只是專心一意地引導(dǎo)他趨向正路，有志于仁罷了?！?/FONT> 【九】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皆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xiāng)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為君約與國，戰(zhàn)必克?！裰^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xiāng)道，不志于仁，而求為之強(qiáng)戰(zhàn)，是輔桀也。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譯文：
孟子說：“如今服事國君的人都說：'我能為國君開拓土地，充實(shí)府庫?！缃袼f的好臣子，正是古代所說的殘害百姓的人。國君不向往道德，不立志行仁，卻去想法讓他富有，這等于是去讓夏桀富有。又說：'我能夠替國君邀約盟國，每戰(zhàn)一定勝利?！缃袼f的好巨子，正是古代所說的殘害百姓的人。國君不向往道德，不立志行仁，卻去想法讓他武力強(qiáng)大，這等于是去幫助夏桀。從如今這樣的道路走下去，不改變?nèi)缃竦娘L(fēng)俗習(xí)氣，即便把整個(gè)天下給他，也是一天都坐不穩(wěn)的。” 【十】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痹唬骸胺蚝?，五谷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宮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飧，無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乎？欲輕之于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堯舜之道者，大梁小梁也。”
譯文：
白圭說：“我想定稅率為二十抽一，怎么樣？”孟子說：“你的辦法是貉國的辦法。一個(gè)有一萬戶人的國家。 只有一個(gè)人做陶器，怎么樣？”白圭說：“不可以，因?yàn)樘掌鲿?huì)不夠用?！泵献诱f：“貉國，五谷不能生長，只能長黍子；沒有城墻、宮廷、祖廟和祭祖的禮節(jié)，沒有諸侯之間的往來送禮和宴飲，也沒有各種衙署和官吏，所以二十抽一便夠了。如今在中原國家，取消社會(huì)倫常，不要各種官吏，那怎么能行呢？做陶器的人太少，尚且不能夠使一個(gè)國家搞好，何況沒有官吏呢？想要比堯舜十分抽一的稅率更輕的，是大貉小貉；想要比堯舜十分抽一的稅率更重的，是大桀小桀?！?/FONT> 【十一】 白圭白：“丹之治水也愈于禹?！泵献釉唬骸白舆^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水逆付謂之澤水—一降水者，洪水也—一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FONT>
譯文：
白圭說：“我治理水比大禹還強(qiáng)?！泵献诱f：“你錯(cuò)了。大禹治理水患，是順著水的本性而疏導(dǎo)， 所以使水流汪于四海。如今你卻使水流到鄰近的國家去。水逆流而行叫做洚水－－洚水就是洪水——是仁慈的人厭惡的。你錯(cuò)了?！?/FONT> 【十二】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zhí)？”
譯文：
孟子說：“君子不講信用，怎么能夠有操守呢？” 【十三】 魯欲使樂正子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惫珜O丑曰：“樂正子強(qiáng)乎？”曰：“否?！薄坝兄獞]乎？”曰：“否?！薄岸嗦勛R(shí)乎？”曰：“否?！?BR style="LINE-HEIGHT: 31px"> “然則奚為喜而不寐？”曰：“其為人也好善?！薄昂蒙谱愫?？”曰：“好善優(yōu)于天下，而況魯國平？夫茍好善，則四海之內(nèi)皆將輕千里而來告之以善；夫茍不好善，則人將曰：也也，予既已知之矣?！惨仓曇纛伾嗳擞谇Ю镏狻Ｊ恐褂谇Ю镏?，則讒諂面諛之人至矣。與讒謅面諛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
譯文：
魯國打算讓樂正子治理國政。孟子說：“我聽到這一消息，歡喜得睡不著覺?！惫珜O丑問：“樂正子很有能力嗎？”孟子說：“不。”公孫丑問：“有智慧有遠(yuǎn)見嗎？”孟子說：“不?！惫珜O丑問：“見多識(shí)廣嗎？”孟子說：“不?！?BR style="LINE-HEIGHT: 31px"> 公孫丑問：“那您為什么高興得睡不著覺呢？”孟子回答說：“他為人喜歡聽取善言。”公孫丑問：“喜歡聽取善言就夠了嗎？”孟子說：“喜歡聽取善言足以治理天下，何況治理魯國呢？假如喜歡聽取善言，四面八方的人從千里之外都會(huì)趕來把善言告訴他；假如不喜歡聽取善言，那別人就會(huì)摹仿他說：'呵呵，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呵呵的聲音和臉色就會(huì)把別人拒絕于千里之外。士人在千里之外停止不來，那些進(jìn)讒言的阿諛奉承之人就會(huì)來到。與那些進(jìn)讒言的阿波奉承之人住在一起，要想治理好國家，辦得到嗎？” 【十四】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
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之，則去之。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饑餓不能出門戶，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饑餓於我土地，吾恥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FONT> 譯文：
陳子說：“古代的君子要怎樣才出來做官？” 孟子說：“就職的情況有三種，離職的情況也有三種。有禮貌地恭敬來迎，對(duì)他的言論，又打算實(shí)行，便就職。禮貌雖未衰減，但言論已經(jīng)不實(shí)行了，就離開。其次，雖然沒有實(shí)行他的言論，但還是很有禮貌地恭敬相迎，也可就職；禮貌衰減，就要離開。最下等的，早晨沒有吃，黃昏也沒有吃，餓得不能夠走出住屋，君主之道了，便說：'我不能實(shí)行他的學(xué)說，又不聽從他的言論，使他在我的國土上餓肚子，我引以為恥。’于是周濟(jì)他，這也可以接受，免于死亡罷了?！?/FONT> 【十五】 孟子曰：“舜發(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土，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 故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dòng)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慮，而后作；征于色，發(fā)于聲，而后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后知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也?！?/FONT>
譯文：
孟子說：“舜從田間勞動(dòng)中成長起來，傅說從筑墻的工作中被選拔出來，膠鬲被選拔于魚鹽的買賣之中，管仲被提拔于囚犯的位置上，孫叔敖從海邊被發(fā)現(xiàn)，百里奚從市場上被選拔。所以，上天將要把重大使命降落到某人身上，一定要先使他的意志受到磨練，使他的筋骨受到勞累，使他的身體忍饑挨餓，使他備受窮困之苦，做事總是不能順利。這樣來震動(dòng)他的心志，堅(jiān)韌他的性情，增長他的才能。人總是要經(jīng)常犯錯(cuò)誤，然后才能改正錯(cuò)誤；。心氣郁結(jié)，殫思極慮，然后才能奮發(fā)而起；顯露在臉色上，表達(dá)在聲音中，然后才能被人了解。一個(gè)國家，內(nèi)沒有守法的大臣和輔佐的賢士，外沒有敵對(duì)國家的憂患，往往容易亡國。由此可以知道，憂患使人生存，安逸享樂卻足以使人敗亡?！?/FONT> 【十六】 孟子曰：“教亦多術(shù)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譯文：孟子說：“教育也有多種方式方法。我不屑于教誨他，本身就是對(duì)他的教誨。”
《告子》選自《孟子》。
《孟子》一書七篇，是戰(zhàn)國時(shí)期孟子的言論匯編，記錄了孟子與其他諸家思想的爭辯，對(duì)弟子的言傳身教，游說諸侯等內(nèi)容，由孟子及其弟子（萬章等）共同編撰而成。
《孟子》記錄了孟子的治國思想、政治觀點(diǎn)（仁政、王霸之辨、民本、格君心之非，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和政治行動(dòng)，成書大約在戰(zhàn)國中期，屬儒家經(jīng)典著作。其學(xué)說出發(fā)點(diǎn)為性善論，主張德治。南宋時(shí)朱熹將《孟子》與《論語》、《大學(xué)》、《中庸》合在一起稱“四書”。自從宋、元、明、清以來，都把它當(dāng)做家傳戶誦的書。就像今天的教科書一樣。
《孟子》簡介《孟子》是四書中篇幅最大的部頭最重的一本，有三萬五千多字，從此直到清末，“四書”一直是科舉必考內(nèi)容?！睹献印愤@部書的理論，不但純粹宏博，文章也極雄健優(yōu)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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