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_史燕來   整理_本刊記者 陳曦   攝影_鄧攀

旅行，是我和兒子每年的約定。這些年，最有意思、最難忘的旅行是去年1月份我?guī)ッ绹鴧⒓痈咧忻嬖嚒?/p>

我原本沒想讓他那么早出去。他上初一時，班上最要好的一個男同學在學期結束后去了英國，他很傷心，問了我很多問題：他為什么走？為什么現(xiàn)在走？在國外上學到底什么樣……我們?yōu)榇肆牧艘粋€禮拜。初二結束時，班上又有幾個同學選擇出國，他也想走。我們又深聊了一次。

聊天，是我們的互動方式。不管多忙，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陪他聊天，他有什么想法都會跟我說，我會尊重他的意見，但前提是必須說服我。

“為什么想出去？”我問。

“我不走，姥姥、姥爺就得一直照顧我；我走了，他們冬天可以住到南方暖和的地方去，對身體好?！蔽覜]想到兒子出國的首要原因是為了老人。從他3歲起，我們一直跟我父母住在一起。我媽媽高血壓，到了冬天經(jīng)常身體不舒服，那年春節(jié)她從三亞度假回來，無意中感慨：“到那邊，血壓各方面都正常了?！眱鹤佑浽谛睦锪?，但當時并沒有說什么。

從小到大，姥姥姥爺、爺爺奶奶都寵著他，他也想出去鍛煉鍛煉，提高生活自理能力。

那段時間他上網(wǎng)發(fā)現(xiàn)，在中國的教育環(huán)境里，有些學生很難彰顯他們的個性和優(yōu)勢。他打比喻說，自己跑動能力弱，但臨門一腳還行，在國內(nèi)球場上可能很難看到他的英姿，但在國外有人仍然可能為你尖叫。

這三點把我說服了。那是2012年5月，美國高中錄取是在2013年1月。

這幾年中國留學生越來越多，國外高中的選拔非常激烈。很多孩子一上初中就開始考托福、SSAT（美國中學入學考試），不斷地刷成績，很多人初二就考完了。兒子理科很好，但英語成績一般。他7月份才上英語補習班，9月底第一次考SSAT。我給他請了一個美國顧問，負責考試咨詢并辦理相關手續(xù)。兒子和顧問第一次見面時，還不敢開口說英語。

我跟他說，現(xiàn)在想走有點晚了，他說沒關系。他一旦有了夢想，就瘋狂了。從10月到12月，他每天五點半起床學英語，凌晨一點才睡覺。剛開始他一天30個單詞都記不住，到最后幾百個單詞一天時間全搞定了。12月，他再跟美國顧問交流時已經(jīng)暢通無阻。

2013年1月，我和兒子一起赴美面試。之前我們出去旅行從不設目標，我不喜歡像很多家長那樣提前給孩子安排很多事情，去哪兒、吃什么、玩什么所有功課都是我來做，這樣兒子去每個地方都會充滿新奇。每到一處，我必找導游，因為導游解說得比較透徹，會幫他更好地理解當?shù)匚幕?。如果他對哪個地方很有興趣，我們就設法多待上兩天。每次旅行，我都會根據(jù)他的興趣做很多調(diào)整。但這次美國之行目標感很強，兒子更有主動性，走之前做了很多功課。

到了美國開始備戰(zhàn)面試時，他開始緊張了，在電腦前查閱備考學校的各種信息。去面試的路上，他很興奮，看到什么都會品評一番，真正進去面試時，反倒很淡定，而我特別緊張。他出來時，會跟我表達“不錯”、“有戲”，或者“沒多大希望”之類，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居多。

我們要面試的11所學校，都是兒子自己選的。起初我建議他選在費城附近——我有親戚在那，這樣我心里更踏實，但兒子說不能將來總是麻煩人，而他出來上學要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學校。這讓我很欣慰。

和很多中國孩子一樣，他開始心氣極高，一心想上全美前幾名的高中。但那些名校一年只招很少的中國學生，甚至不招，進去以后很難拿到全A。后來他在網(wǎng)上跟考SSAT的同學交流之后，打消了之前的念頭，但顧問推介的學校，兒子沒有接受，最后選擇了幾所比頂尖名校稍低一點的學校。顧問直言，他很難考進去。兒子說，進不了這類學校，就不去美國。我說想進沒關系，那就玩命學。

期間，我去亞特蘭大出差，借機飛到波士頓、紐約等地把這些學校考察了一遍，獲得很多網(wǎng)上沒有的信息。

面試前，我和顧問都告訴兒子，一定要表達對學校的強烈渴望之情。畢竟來面試的中國孩子太多，名額就幾個，不表現(xiàn)出特別的意愿，別人根本不考慮你。兒子自我介紹時說：“這是我最喜歡的學?！泵嬖嚬偈莻€中國通，笑著對他說：“你是不是對哪個學校都這樣說??？”兒子回答：“我是個誠實的人?！泵嬖嚬贅妨?，說“小伙子，我喜歡你”。無論在哪個國家，人與人之間第一印象很重要。

面試不僅看成績，還要有特長。兒子面試成功的關鍵因素是兩個速成的“特長”。我從來沒有刻意讓他學過什么，他是真正的快樂長大。他想來想去決定在網(wǎng)上學魔術，一來容易上手，二來外國老師可能會覺得中國魔術比較神奇。一天他突然拿著撲克，給我耍了幾下，還挺酷。我覺得只會幾個撲克戲法太單調(diào)，就帶他到小攤上買了幾個鐵環(huán)，他又練了一陣子。后來，他揣著幾個鐵環(huán)和一疊撲克去面試了……

第二個速成的特長是唱歌。兒子從網(wǎng)上了解到，美國學生唱歌好的不是很多，就苦練了幾首英文歌，面試時也派上了用場，考官覺得他唱得很好聽。

兒子最后拿到5所學校的offer。這5所學校很不一樣，有的強調(diào)學術，有的凸顯商業(yè)，有的偏運動，有的重藝術。面試前我們對各個學校的特色做了充分分析，但孩子最終選擇的時候，最看重的卻是面試時的感覺。他喜歡清新優(yōu)美的校園環(huán)境，再就是人的感覺：面試官是不是nice，帶他參觀校園的學生有沒有激情，是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這所學校……

有兩所學校跟他交流得最舒服，并且都錄取他了。一所是我們最后選定的學校。另一所學校的校長很喜歡他，給他寫了三封信，還親自錄了VCR發(fā)過來，兒子不好意思拒絕，糾結得一塌糊涂。我跟他說，最終是你自己做決定，首先你要知道去美國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往哪方面發(fā)展。其次，人和人的交往有很多種方式：一種是你去這所學校讀書，和校長是師生關系；還有一種，你的師生、朋友概念并不是局限在一所學校，不同學校的校長、老師、同學，都可以成為朋友，將來你還可以去看望他們。這樣，他不再難受了，選擇了自己最喜歡的學校。

我們也有不同意見。有一所學校學術性很強，我很喜歡，但兒子不愿意，他說自己已經(jīng)很靜，希望變得更開朗，更好地與人交往。最后選定的學校，我們?nèi)叶己芟矚g：環(huán)境優(yōu)美，設施先進，學術氛圍很好，而且招生穩(wěn)定、管理規(guī)范。

從美國回來，我堅持讓兒子參加北京八中的結業(yè)考試。他已經(jīng)被美國高中錄取，其實可以不考。但我覺得這代表人生的一個重要時刻，人不能太隨意，要有規(guī)則。最終，他在老師的幫助下順利完成了考試。在家庭教育中，我一直堅持規(guī)則和自由兼具，有規(guī)則才有自由。

陳曦 chenxi@iceo.com.cn

連線

史燕來之子紫東

你慢慢長成男子漢，有沒有想過帶媽媽去旅行？

紫東：想啊。我最想帶她去法國和韓國，體驗那里的美食文化，法式大餐、韓國泡菜很好吃。美食是旅行的開端，你喜歡一個地方，首先要喜歡它的美食。我和媽媽去過這兩個國家，但那時小沒有好好研究，而且那時候是她帶我去，現(xiàn)在是我想帶她去。

在你眼里媽媽是個怎樣的人？

紫東：媽媽是個好人。

除了好人還有別的嗎？

紫東：好人不就是最高榮譽嗎？在我眼中，媽媽善良、大方、機智、不拘小節(jié)、有事業(yè)心。

你認為媽媽成功嗎？

紫東：我覺得媽媽一般，還須努力。我認為她很有潛力，可以更好。事業(yè)是沒有頂點的，不管在哪個臺階上，都可以更上一層樓。

在你成長過程中，媽媽給你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紫東：她在我遇到困難的時候開導我，像朋友一樣跟我溝通。

長大以后會娶像媽媽這樣性格的女人嗎？

紫東：媽媽很愛我，我也很愛她，但我將來娶誰是不確定的，因為沒有一樣的人。還有就是我還沒遇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