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城市的美,離不開她背后的故事。仿佛沉香屑的裊裊余韻,帶給人無限的悵惘與思索。迪拜城有著高聳入云的摩天建筑和太空城般的璀璨燈火。但是那種美就像是乍富人家浮華綺靡的門廊,經不起探究與推敲,也少了些積淀和從容。上海也美,那是一座有著百年歷史的城市,既不衰老,也不過分年輕,起起伏伏的歷史就像是旗袍美女的一個側身,帶著欲說還休的神秘,叫人生出探尋的意味來。 在新樂路的某個轉角,靜靜地坐落著一家不顯山不露水的特色酒店。這座上世紀30年代由法國著名設計師拉法爾設計的小洋樓,如今則成了城中首家“城市文化遺產精品酒店”。安靜的小馬路和毫不鋪張的酒店外觀,雖然不免讓人生出“門前冷落車馬稀”的感慨,但那厚重的黑漆鐵門和偶爾露出一角的屋檐在不經意間彰顯著這所房子曾經的輝煌歷史。 走入酒店的前廳,仿佛邁入了一所小型的博物館。三百多件貨真價實的歷史藏品還原了原汁原味的上海灘。舊式的相機有著復雜精密的結構,盡管在歲月的流逝中被鍍上了些許風塵的顏色,但卻是歷史教人凝眸的本色。 1910年式樣的手搖留聲機也是當年的實物,八十年的時光匆匆流過,依舊沒能帶走機身上附著奢華嫵媚的風情;墻上懸掛著已然泛黃的舊照,走近了才驚訝地發(fā)現,照片上的主人公竟然是當年上海灘上的青紅幫頭目“黃金榮和杜月笙”;當然還有杜月笙六十大壽時到場人員的名單,章士釗、章太炎的名字都赫然在列。說是附庸風雅也好,權勢熏人也罷,卻是這座城市不能抹去的一筆回憶。而上海的歷史,上海的風情,正像是這些歷史舊物,歷久彌新且“不可復制”。繞過前廳,還能在花園里遇著保存完好的涼亭。這座建于1932年的蘇州園林風格的涼亭忠實地保留著粉墻、黛瓦、飛檐、朱柱的建筑特點,但卻得以和西式的主體建筑和諧共存、相映成趣。而上海灘海納百川、中西合璧的特色也便在這小小的庭院里顯露無疑了。 在上海被冠以“杜月笙公館”的洋房酒店不單只有眼前的這一座,但卻唯獨只有這座建筑曾經留下了兩位黑道大亨的身影。這座小樓落成之后,最初被當作了杜月笙與黃金榮合股的公司的辦公地。當然杜月笙與黃金榮們并不會在這里朝九晚五地辦公,但只要他們雙雙出現,便會揭開上海灘上又一輪腥風血雨。小時候聽老人們講舊上海的幫派斗爭,“杜月笙與黃金榮們只要跺跺腳,上海灘便要不太平”,這樣的場景顯然在這幢洗盡鉛華的老屋里曾上演過。 時光荏苒,如今的“首席公館”早已脫去了一身的戾氣,卻將舊上海的旖旎風情忠實地保留了下來?;鸸忾W閃的老式壁爐,描繪著旗袍美女的香煙廣告,留聲機里放著一張原版梅蘭芳的唱片,細膩悠揚的唱腔將女性的柔婉表現得淋漓盡致。就連隨便擺放在壁柜里的一塊小小的香皂都是出自上世紀初美國寶潔公司的產品。在前廳的沙發(fā)上發(fā)一會呆,或是在柔軟的印花地毯上走上幾步,心中便會悠然生出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老上海的味道總顯得那么精致又有些與眾不同。 風和日麗的下午,開放式的屋頂花園是最理想不過的去處了。盎然的綠意被細心地收納進了小小的一方天地,吟誦著屬于春天的詠嘆調;四周的城市美景盡收眼底,既有最新式的摩天大樓,也有修舊如舊的老式洋房,高低錯落、層層疊疊地交織在一起,便像是一部由建筑構成的上海史。而某一個角度,又能看到風味純正的老上海。 小洋樓是西式的摩登,曲折蜿蜒的弄堂卻是最地道的上海味道。衣架上迎風而舞的“萬國旗”也有了飄逸的美感,好像某扇窗戶的后頭真會探出王琦瑤的身影來。崢嶸歲月里,上海卻固守著她的歌舞升平。硝煙彌漫的城市和動蕩不安的時局總有曲終人散的一天,而上海卻從不自怨自艾,英雄處于何種境地都帶著幾分從容與優(yōu)雅。 令人頗感意外的是,這里的酒店服務生也是地道的西式做派,從姿勢到話語,無不透露著專業(yè)。下午茶點也是用料考究、做工細膩,看似隨意而不張揚,卻在細節(jié)處顯示出不與人同的高貴氣質。愜意地倚在沙發(fā)上,品一杯地道的意式咖啡,與友人天南地北地閑談。咖啡的苦香也有了別一種的滋味,在口中交織出悠長的回味。 一腳踏進巴黎,便該走進塞納河左岸的咖啡館,面對古老教堂尖頂上那最后一抹夕陽的余暉,去感受雨果、喬治·桑、紀德和薩特的感傷情懷;去倫敦,則少不了在劍橋的河道里撐一支長蒿,在水中蕩漾開去。而上海,不該僅僅只有陸家嘴的繁華與外灘的萬國建筑。 那躲在街角和弄堂深處的神秘與風情也是這座城市最迷人的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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