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而又特色突出的器物,是博物館最喜歡收藏的。波士頓館藏的黃花梨霸王棖條桌,是明式條桌的標準器,而且非常有可能是明制的。
邊抹簡潔利落,束腰牙板比例適度,霸王棖剛勁健碩,顯得非常有力道。牙板與腿足斜角相交,過度順暢自然,延邊鏟地陽線挺括飽滿。腿足向下漸窄,形成側(cè)腳,至底翻出馬蹄。
也許是視覺的問題,方截面腿足略顯粗碩,尤其是側(cè)面顯得寬了少許。
馬蹄足的時代特征明顯,低矮而扁平,勾起的幅度偏大,是明代家具常見的類型。馬蹄的內(nèi)角有挖缺,這在相對粗大的羅漢床腿上經(jīng)常能看到,出現(xiàn)在條桌上,十分罕見。
有人認為這條桌是典型的蘇做家具,我倒有些不同的看法。相對來說用材較大的腿足及線條剛硬的霸王棖,在蘇式中并不多見。關鍵還有一點是照片上看不到的:面下的霸王棖成十字相交后搭接于穿帶上的,蘇做及周邊地區(qū)沒有這樣的做法。因此我認為,這是件北方匠師的作品。
技術與審美----波士頓館藏八仙桌
一米見方(39in*38in)的桌子,是名符其實的八仙桌啦。波士頓館藏的這張八仙桌,乍看似乎平淡無奇,沒什么可說的。不過仔細揣摩下,竟然發(fā)覺有不少與眾不同,想不說都難啦。
方桌面而圓桌腿的,多見于無束腰桌子,圓腿直抵桌面下沿。而有束腰的方桌條桌,若為圓腿多數(shù)是展腿式,即上方下圓。本桌則無此過渡,此其一也。方桌有束腰,有束腰馬蹄足多見,有束腰而無馬蹄,也不多見,這并不符合前輩總結的明式家具的造型規(guī)律。此其二也。方桌牙板極窄,下接高拱頂牙羅鍋棖。棖子的運用是為了結構的穩(wěn)固,常規(guī)的明式以簡練的結構著稱,并無多余的構件或裝飾件。該桌則于羅鍋棖內(nèi)另設霸王棖,復合型的強化結構。此其三也。
細審之下頗多怪異的桌子,是所見唯一同時使用羅鍋棖和霸王棖的方桌。帶有霸王棖的方桌或條桌,多數(shù)時候單獨使用。即便有其他結構,也以角牙常見,而角牙的裝飾性遠大于結構性。有意思的是這桌子的羅鍋棖和霸王棖在同一高度,正視的位置上,羅鍋棖的彎曲部分幾乎與霸王棖重合,的,是沒這使得視覺上不易發(fā)現(xiàn)霸王棖的存在,從而達成簡約的審美取向。技術與審美,被匠師熟練的糅合起來。而牙條的變窄,是為了提高羅鍋棖拱起的高度,藉此,似乎也能佐證羅鍋棖并非后加上去的。
類似有束腰而直圓腿的桌子,并非孤例。1987年的紐約佳士得,上拍過一張帶有攔水線和霸王棖的八仙,唯一明顯不同有羅鍋棖。
宇宙洪荒----波士頓館藏黃花梨翹頭案
明式家具有一種特殊工藝,就是活榫結構,是為了便于移動及儲存,利用硬木強度高耐磨損,可以反復拆卸而不損害結構致密強度的做法。通常,具備此種結構工藝的家具,可以輕易拆卸成若干個構件,既不占地又便于搬運。反之,需要組裝時也能瞬間還原組合起來,簡單易操作,是數(shù)百年來歷代匠師的聰明才智的結晶。目前在國博《大美木藝》家具展上,由恭王府提供的黃花梨靈芝紋帶托泥翹頭案,就是一件典型的可拆卸式的明式家具。
而經(jīng)由反復拆卸組合的家具,為了便于操作的順利,記錄構件之間的位置關系,常常在隱蔽處采用標記的辦法,以成組對應的符號來辨識方位及或順序。常用的符號包括數(shù)字、方位(上下左右前后)、天干地支等。還有的采用特殊紋飾,如加州舊藏的鸂鶒木箱式榻,以成組的雜寶紋為標識。
當然,以文字為標識的也很多,比如波士頓館藏的這件黃花梨螭龍紋翹頭案。長達320厘米而可以拆卸的大案,并不多見。此案如兒戲積木般輕易拆解為五個構件,即案面一、長牙板二、組裝板足二,簡單的令人驚詫。
輕易拆解的榫卯,只是腿足、牙板、臺面之間的結合部位。因此匠師在兩側(cè)四個交集點,即夾頭榫的位置處,分別在腿足上端的榫頭上、牙板內(nèi)側(cè)以及大邊榫眼處,墨書“宇、宙、洪、荒”三組,安裝時只要找對相同的字,就可以輕易確定方位。
波士頓館藏四出頭椅
波士頓館藏的家具,每一款都是典型器,比如前幾日所述的百寶嵌椅子,是南官帽中最出類拔萃的代表作。本文的這件,亦是四出頭椅子類的翹楚。
該婉轉(zhuǎn)的地方,或蜿蜒旖旎,或兜轉(zhuǎn)有力,或廻旋逡巡;每一彎,自有風情也各有千秋,唯一相同的是絕不拖泥帶水。
該平素的時候,或方圓蹈矩,或?qū)捳嘁?,分毫的把握中顯露畢生的藝匠功力。
這樣平切如刀的大四,相類的例子見于芝加哥藝術館所藏,參見此前的博文《刀鋒》http://blog.sina.com.cn/s/blog_7b39e0ce0101pdv9.html
覺得那些文字用來描述這把椅子,也是一樣的貼切。
稍有些許工手上的區(qū)別,在于圓材垂直相交處,似乎并非蘇式蛤蟆肩的做法,值得深究
國博大美木藝明清家具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