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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九十六 外夷二 ○安南 安南國，古交趾也。秦并天下，置桂林、南海、象郡。秦亡，南海尉趙佗擊并之。漢置九郡，交趾居其一。后女子征側(cè)叛，遣馬援平之，立銅柱為漢界。唐始分嶺南為東、西二道，置節(jié)度，立五筦，安南隸焉。宋封丁部領(lǐng)為交趾郡王，其子璉亦為王，傳三世為李公蘊所奪，即封公蘊為王。李氏傳八世至昊旵，陳日煚為昊旵婿，遂有其國。 元憲宗三年癸丑，兀良合臺從世祖平大理。世祖還，留兀良合臺攻諸夷之未附者。七年丁巳十一月，兀良合臺兵次交趾北，先遣使二人往諭之，不返，乃遣徹徹都等各將千人，分道進兵，抵安南京北洮江上，復(fù)遣其子阿術(shù)往為之援，并覘其虛實。交人亦盛陳兵衛(wèi)。阿術(shù)遣軍還報，兀良合臺倍道兼進，令徹徹都為先鋒，阿術(shù)居后為殿。十二月，兩軍合，交人震駭。阿術(shù)乘之，敗交人水軍，虜戰(zhàn)艦以還。兀良合臺亦破其陸路兵，又與阿術(shù)合擊，大敗之，遂入其國。日煚竄海島。得前所遣使于獄中，以破竹束體入膚，比釋縛，一使死，因屠其城。國兵留九日，以氣候郁熱，乃班師。復(fù)遣二使招日煚來歸。日煚還，見國都皆已殘毀，大發(fā)憤，縛二使遣還。 八年戊午二月，日煚傳國于長子光昺，改元紹隆。夏，光昺遣其婿與其國人以方物來見，兀良合臺送詣行在所，別遣訥剌丁往諭之曰；“昔吾遣使通好，爾等執(zhí)而不返，我是以有去年之師。以爾國主播在草野，復(fù)令二使招安還國，爾又縛還吾使。今特遣使開諭，如爾等矢心內(nèi)附，則國主親來，若猶不悛，明以報我?！惫鈺m曰：“小國誠心事上，則大國何以待之？”訥剌丁還報。時諸王不花鎮(zhèn)云南，兀良合臺言于王，復(fù)遣訥剌丁往諭，使遣使偕來。光昺遂納款，且曰：“俟降德音，即遣子弟為質(zhì)?！蓖趺G剌丁乘傳入奏。 世祖中統(tǒng)元年十二月，以孟甲為禮部郎中，充南諭使，李文俊為禮部員外郎，充副使，持詔往諭之。其略曰：“祖宗以武功創(chuàng)業(yè)，文化未修。朕纘承丕緒，鼎新革故，務(wù)一萬方。適大理國守臣安撫聶只陌丁馳驛表聞，爾邦有向風(fēng)慕義之誠。念卿昔在先朝，已嘗臣服，遠貢方物，故頒詔旨，諭爾國官僚士庶：凡衣冠典禮風(fēng)俗，一依本國舊制。已戒邊將不得擅興兵甲，侵爾疆埸，亂爾人民。卿國官僚士庶，各宜安治如故?！睆?fù)諭甲等，如交趾遣子弟入覲，當(dāng)善視之，毋致寒暑失節(jié)，重勞苦之也。二年，孟甲等還，光昺遣其族人通侍大夫陳奉公、員外郎諸衛(wèi)寄班阮琛、員外郎阮演詣闕獻書，乞三年一貢。帝從其請，遂封光昺為安南國王。 三年九月，以西錦三、金熟錦六賜之，復(fù)降詔曰：“卿既委質(zhì)為臣，其自中統(tǒng)四年為始，每三年一貢，可選儒士、醫(yī)人及通陰陽卜筮、諸色人匠各三人，及蘇合油、光香、金、銀、硃砂、沉香、檀香、犀角、玳瑁、珍珠、象牙、綿、白磁盞等物同至?！比砸栽G剌丁充達魯花赤，佩虎符，往來安南國中。四年十一月，訥剌丁還，光昺遣楊安養(yǎng)充員外郎及內(nèi)令武復(fù)桓、書舍阮求、中翼郎范舉等奉表入謝，帝賜來使玉帶、繒帛、藥餌、鞍轡有差。至元二年七月，使還，復(fù)優(yōu)詔答之，仍賜歷及頒改元詔書。三年十二月，光昺遣楊安養(yǎng)上表三通，其一進獻方物，其二免所索秀才工匠人，其三愿請訥剌丁長為本國達魯花赤。四年九月，使還，答詔許之，仍賜光昺玉帶、金繒、藥餌、鞍轡等物。未幾，復(fù)下詔諭以六事：一，君長親朝；二，子弟入質(zhì)；三，編民數(shù)；四，出軍役；五，輸納稅賦；六，仍置達魯花赤統(tǒng)治之。十一月，又詔諭光昺，以其國有回鶻商賈，欲訪以西域事，令發(fā)遣以來。是月，詔封皇子為云南王，往鎮(zhèn)大理、鄯闡、交趾諸國。五年九月，以忽籠海牙代訥剌丁為達魯花赤，張庭珍副之，復(fù)下詔征商賈回鶻人。六年十一月，光昺上書陳情，言：“商旅回鶻，一名伊溫，死已日久，一名婆婆，尋亦病死。又據(jù)忽籠海牙謂陛下須索巨象數(shù)頭。此獸軀體甚大，步行甚遲，不如上國之馬，伏候敕旨，于后貢之年當(dāng)進獻也?！庇志弑砑{貢，別奉表謝賜西錦、幣帛、藥物。七年十一月，中書省移牒光昺，言其受詔不拜，待使介不以王人之禮，遂引《春秋》之義以責(zé)之，且令以所索之象與歲貢偕來，又前所貢藥物品味未佳，所征回鶻輩，托辭欺誑，自今已往，其審察之。八年十二月，光昺復(fù)書言：“本國欽奉天朝，已封王爵，豈非王人乎？天朝奉使復(fù)稱：王人與之均禮，恐辱朝廷。況本國前奉詔旨，令依舊俗，凡受詔令，奉安于正殿而退避別室，此本國舊典禮也。來諭索象，前恐忤旨，故依違未敢直對，實緣象奴不忍去家，難于差發(fā)。又諭索儒、醫(yī)、工匠，而陪臣黎仲佗等陛見之日，咫尺威光，不聞詔諭，況中統(tǒng)四年已蒙原宥，今復(fù)諭及，豈勝驚愕，惟閣下其念之?！?br> 九年，以葉式捏為安南達魯花赤，李元副之。十年正月，葉式捏卒，命李元代式捏，卒以合撒兒海牙副之。中書省復(fù)牒光昺言： 比歲奉使還者言，王每受天子詔令，但拱立不拜，與使者相見或燕席，位加于使者之上。今覽來書，自謂既受王爵豈非王人乎？考之《春秋》敘王人于諸侯之上，《釋例》云：王人蓋下士也。夫五等邦君，外臣之貴者也。下士，內(nèi)臣之微者也。以微者而加貴者之上，蓋以王命為重也。后世列王為爵，諸侯之尤貴者，顧豈有以王爵為人者乎？王寧不知而為是言耶，抑辭令之臣誤為此言耶？至于天子之詔，人臣當(dāng)拜受，此古今之通義，不容有異者也。乃云前奉詔旨，并依舊俗，本國遵奉而行，凡受詔令，奉安于正殿而退避別室，此舊典禮也。讀之至此，實頓驚訝。王之為此言，其能自安于心乎？前詔旨所言，蓋謂天壤之間不啻萬國，國各有俗，驟使變革，有所不便，故聽用本俗，豈以不拜天子之詔而為禮俗也哉？且王之教令行于國中，臣子有受而下拜者，則王以為何如？君子貴于改過，緬想高明，其亮察之。 十一年，光昺遣童子冶、黎文隱來貢。十二年正月，光昺上表請罷本國達魯花赤，其文曰： 微臣僻在海隅，得沾圣化與函生，歡忭鼓舞。乞念臣自降附上國，十有余年，雖奉三年一貢，然迭遣使臣，疲于往來，未嘗一日休息。至天朝所遣達魯花赤，辱臨臣境，安能空回，況其行人，動有所恃，凌轢小國。雖天子與日月并明，安能照及覆盆。且達魯花赤可施于邊蠻小丑，豈有臣既席王封為一方籓屏，而反立達魯花赤以監(jiān)臨之，寧不見笑于諸侯之國乎？與其畏監(jiān)臨而修貢，孰若中心悅服而修貢哉。臣恭遇天朝建儲、冊后，大恩{滂}霈，施及四海，輒敢哀鳴，伏望圣慈特賜矜恤。今后二次發(fā)遣綱貢，一詣鄯闡奉納，一詣中原拜獻。凡天朝所遣官，乞易為引進使，庶免達魯花赤之弊，不但微臣之幸，實一國蒼生之幸也。 二月，復(fù)降詔，以所貢之物無補于用，諭以六事，且遣合撒兒海牙充達魯花赤，仍令子弟入侍。十三年二月，光昺遣黎克復(fù)、文粹入貢，以所奏就鄯闡輸納貢物，事屬不敬，上表謝罪，并乞免六事。 十四年，光昺卒，國人立其世子日烜，遣中侍大夫周仲彥、中亮大夫吳德邵來朝。十五年八月，遣禮部尚書柴椿、會同館使哈剌脫因、工部郎中李克忠、工部員外郎董端，同黎克復(fù)等持詔往諭日烜入朝受命。初，使傳之通也，止由鄯闡、黎化往來，帝命柴椿自江陵直抵邕州，以達交趾。閏十一月，柴椿等至邕州永平寨，日烜遣人進書，謂：“今聞國公辱臨敝境，邊民無不駭愕，不知何國人使而至于斯，乞回軍舊路以進?！贝换仉涸疲骸岸Y部尚書等官奉上命與本國黎克復(fù)等由江陵抵邕州入安南，所有導(dǎo)護軍兵，合乘驛馬，宜來界首遠迓?！比諢@差御史中贊兼知審刑院事杜國計先至，其太尉率百官自富良江岸奉迎入館。十二月二日，日烜就館見使者。四日，日烜拜讀詔書。椿等傳旨曰：“汝國內(nèi)附二十余年，向者六事猶未見從。汝若弗朝，則修爾城，整爾軍，以待我?guī)??！庇衷疲骸叭旮甘苊鼮橥酰瓴徽埫粤?，今?fù)不朝，異日朝廷加罪，將何以逃其責(zé)？請熟慮之?！比諢@仍舊例設(shè)宴于廊下，椿等弗就宴。既歸館，日烜遣范明字致書謝罪，改宴于集賢殿。日烜言：“先君棄世，予初嗣位。天使之來，開諭詔書，使予喜懼交戰(zhàn)于胸中。竊聞宋主幼小，天子憐之，尚封公爵，于小國亦必加憐。昔諭六事，已蒙赦免。若親朝之禮，予生長深宮，不習(xí)乘騎，不諳風(fēng)土，恐死于道路。子弟太尉以下亦皆然。天使回，謹上表達誠，兼獻異物?！贝辉唬骸八沃髂晡词畾q，亦生長深宮，如何亦至京師？但詔旨之外，不敢聞命。且我四人實來召汝，非取物也?！贝坏冗€，日烜遣范明字、鄭國瓚、中贊杜國計奉表陳情，言：“孤臣廩氣軟弱，恐道路艱難，徒暴白骨，致陛下哀傷而無益天朝之萬一。伏望陛下憐小國之遼遠，令臣得與鰥寡孤獨保其性命，以終事陛下。此孤臣之至幸，小國生靈之大福也?！奔尕暦轿锛岸Z象。 十六年三月，椿等先達京師，留鄭國瓚待于邕州。樞密院奏：“以日烜不朝，但遣使臣報命，飾辭托故，延引歲時，巧佞雖多，終違詔旨，可進兵境上，遣官問罪?！钡鄄粡?，命來使入覲。十一月，留其使鄭國瓚于會同館。復(fù)遣柴椿等四人與杜國計持詔再諭日烜來朝，“若果不能自覲，則積金以代其身，兩珠以代其目，副以賢士、方技、子女、工匠各二，以代其土民。不然，修爾城池，以待其審處焉?！笔四晔拢材闲克?，以卜顏鐵木兒為參知政事、行宣慰使都元帥，別設(shè)僚佐有差。是月，詔以光昺既歿，其子日烜不請命而自立，遣使往召，又以疾為辭，止令其叔遺愛入覲，故立遺愛代為安南國王。 二十年七月，日烜致書于平章阿里海牙，請還所留來使，帝即遣還國。是時，阿里海牙為荊湖占城行省平章政事，帝欲交趾助兵糧以討占城，令以己意諭之。行省遣鄂州達魯花赤趙翥以書諭日烜。十月，朝廷復(fù)遣陶秉直持璽書往諭之。十一月，趙翥抵安南。日烜尋遣中亮大夫丁克紹、中大夫阮道學(xué)等持方物從翥入覲，又遣中奉大夫范至清、朝請郎杜抱直等赴省計事，且致書于平章，言： 添軍一件：占城服事小國日久，老父惟務(wù)以德懷之，迨于孤子之身，亦繼承父志。自老父歸順天朝，三十年于茲，于戈示不復(fù)用，軍卒毀為民丁，一資天朝貢獻，一示心無二圖，幸閣下矜察。助糧一件：小國地勢瀕海，五谷所產(chǎn)不多，一自大軍去后，百姓流亡，加以水旱，朝飽暮饑，食不暇給；然閣下之命，所不敢違，擬于欽州界上永安州地所，俟候輸納。續(xù)諭孤子親身赴闕，面奉圣訓(xùn)。老父在時，天朝矜憫，置之度外；今老父亡歿，孤子居憂，感病至今, 尚未復(fù)常，況孤子生長遐陬，不耐寒暑，不習(xí)水土，艱難道途，徒暴白骨。以小國陪臣往來，尚為閣氣所侵，或十之五六，或死者過半，閣下亦已素知。惟望曲為愛護，敷奏天朝，庶知孤子宗族官吏一一畏死貪生之意。豈但孤子受賜，抑一國生靈賴以安全，共祝閣下享此長久自天之大福也。 二十一年三月，陶秉直使還，日烜復(fù)上表陳情，又致書于荊湖占城行省，大意與前書略同。又以瓊州安撫使陳仲達聽鄭天祐言“交趾通謀占城，遣兵二萬及船五百以為應(yīng)援”，又致書行省，其略曰：“占城乃小國內(nèi)屬，大軍致討，所當(dāng)哀吁，然未嘗敢出一言，蓋天時人事小國亦知之矣。今占城遂為叛逆，執(zhí)迷不復(fù)，是所謂不能知天知人者也。知天知人，而反與不能知天知人者同謀，雖三尺兒童亦知其弗與，況小國乎？幸貴省裁之?！卑嗽?，日烜弟昭德王陳璨致書于荊湖占城行省，自愿納款歸降。十一月，行省右丞唆都言：“交趾與占臘、占城、云南、暹、緬諸國接壤，可即其地立??；及于越里、潮州、毗蘭三道屯軍鎮(zhèn)戍，因其糧餉以給士卒，庶免海道轉(zhuǎn)輸之勞。” 二十二年月三月，荊湖占城行省言：“鎮(zhèn)南王昨奉旨統(tǒng)軍征占城，遣左丞唐兀馳驛赴占城，約右丞唆都將兵會合。又遣理問官曲烈、宣使塔海撒里同安南國使阮道學(xué)等，持行省公文，責(zé)日烜運糧送至古城助軍；鎮(zhèn)南王路經(jīng)近境，令其就見?！北裙佘娭梁馍娇h，聞日烜從兄興道王陳峻提兵界上。既而曲烈及塔海撒里引安南中亮大夫陳德鈞、朝散郎陳嗣宗以日烜書至，言其國至占城水陸非便，愿隨力奉獻軍糧。及官軍至永州，日烜移牒邕州,言：“貢期擬取十月， 請前途預(yù)備丁力，若鎮(zhèn)南王下車之日，希文垂報?！毙惺∶f戶趙修己以己意復(fù)書，復(fù)移公文，令開路備糧、親迎鎮(zhèn)南王。及官軍至邕州，安南殿前范海崖領(lǐng)兵屯可蘭韋大助等處。至思明州，鎮(zhèn)南王復(fù)令移文與之。至祿州，復(fù)聞日烜調(diào)兵拒守丘溫、丘急嶺隘路，行省遂分軍兩道以進。日烜復(fù)遣其善忠大夫阮德輿、朝請郎阮文翰奉書與鎮(zhèn)南王，言：“不能親見末光，然中心欣幸。以往者欽蒙圣詔云別敕我軍不入爾境；今見邕州營站橋梁，往往相接，實深驚懼，幸昭仞忠誠，少加矜恤?！庇忠詴制秸抡?，乞保護本國生靈，庶免逃竄之患。鎮(zhèn)南王命行省遣總把阿里持書與德輿同往諭日烜以興兵之故實為占城，非為安南也。至急?？h地，安南管軍官阮盝屯兵七源州，又村李縣短萬劫等處，俱有興道王兵，阿里不能進。行省再命倪閏往覘虛實，斟酌調(diào)軍，然不得殺掠其民。未幾，撒答兒[A156]、李邦憲、孫祐等言：至可離隘，遇交兵拒敵，祐與之戰(zhàn)，擒其管軍奉御杜尾、杜祐，始知興道王果領(lǐng)兵迎敵。官軍過可離隘，至洞板隘，又遇其兵，與戰(zhàn)敗之，其首將秦岑中傷死。聞興道王在內(nèi)傍隘，又進兵至變住村，諭其收兵開路，迎拜鎮(zhèn)南王，不從。至內(nèi)傍隘，奉令旨令人招之，又不從。官軍遂分六道進攻，執(zhí)其將大僚班段臺。興道王逃去。追至萬劫，攻諸隘，皆破之。興道王尚有兵船千余艘，距萬劫十里。遂遣兵士于沿江求船，及聚板木釘灰，置場創(chuàng)造，選各翼水軍，令烏馬兒拔都部領(lǐng)，數(shù)與戰(zhàn)，皆敗之。得其江岸遺棄文字二紙，乃日烜與鎮(zhèn)南王及行省平章書，復(fù)稱：“前詔別敕我軍不入爾境，今以占城既臣復(fù)叛之故，因發(fā)大軍，經(jīng)由本國，殘害百姓，是太子所行違誤，非本國違誤也。伏望勿外前詔，勒回大軍，本國當(dāng)具貢物馳獻，復(fù)有異于前者。”行省復(fù)以書抵之，以為：“朝廷調(diào)兵討占城，屢移文與世子俾開路備糧，不意故違朝命，俾興道王輩提兵迎敵，射傷我軍，與安南生靈為禍者，爾國所行也。今大軍經(jīng)爾國討占城，乃上命。世子可詳思爾國歸附已久，宜體皇帝涵洪慈憫之德，即令退兵開道，安諭百姓，各務(wù)生理。我軍所過，秋毫無擾，世子宜出迎鎮(zhèn)南王，共議軍事。不然，大軍止于安南開府?！币蛄钇涫谷钗暮策_之。及官軍獲生口，乃稱日烜調(diào)其圣翊等軍，船千余艘，助興道王拒戰(zhàn)。鎮(zhèn)南王遂與行省官親臨東岸，遣兵攻之，殺傷甚眾，奪船二十余艘。興道王敗走，官軍縛筏為橋，渡富良江北岸。日烜沿江布兵船，立木柵，見官軍至岸，即發(fā)砲大呼求戰(zhàn)。至晚，又遣其阮奉御奉鎮(zhèn)南王及行省官書，請小卻大軍。行省復(fù)移文責(zé)之，遂復(fù)進兵。日烜乃棄城遁去，仍令阮效銳奉書謝罪，并獻方物，且請班師。行省復(fù)移文招諭，遂調(diào)兵渡江，壁于安南城下。 明日，鎮(zhèn)南王入其國，宮室盡空，惟留屢降詔敕及中書牒文，盡行毀抹。外有文字，皆其南北邊將報官軍消息及拒敵事情。日烜僭稱大越國主憲天體道大明光孝皇帝陳威晃，禪位于皇太子，立太子妃為皇后，上顯慈順天皇太后表章，于上行使“昊天成命之寶”。日烜即居太上皇之位，見立安南國王系日烜之子，行紹寶年號。所居宮室五門，額書大興之門，左、右掖門；正殿九間書天安御殿；正南門書朝天閣。又諸處張榜云：“凡國內(nèi)郡縣，假有外寇至，當(dāng)死戰(zhàn)。或力不敵，許于山澤逃竄，不得迎降?！逼潆U隘拒守處，俱有庫屋以貯兵甲。其棄船登岸之軍猶眾，日烜引宗族官吏于天長、長安屯聚，興道王、范殿前領(lǐng)兵船復(fù)聚萬劫江口，阮盝駐西路永平。 行省整軍以備追襲，而唐兀與唆都等兵至自占城，與大軍會合。自入其境，大小七戰(zhàn)，取地二千余里、王宮四所。初，敗其昭明王兵，擊其昭孝王、大僚護皆死，昭明王遠遁不敢復(fù)出。又于安演州、清化、長安獲亡宋陳尚書婿、交趾梁奉御及趙孟信、葉郎將等四百余人。萬戶李邦憲、劉世英領(lǐng)軍開道自永平入安南，每三十里立一寨，六十里置一驛，每一寨一驛屯軍三百鎮(zhèn)守巡邏。復(fù)令世英立堡，專提督寨驛公事。右丞寬徹引萬戶忙古、孛羅哈答兒由陸路，李左丞引烏馬兒拔都都由水路，敗日烜兵船，禽其建德侯陳仲。日烜逃去，追至膠海口，不知所往。其宗族文義侯、父武道侯及子明智侯、婿彰懷侯并彰憲侯、亡宋官曾參政、蘇少保子蘇寶章、陳尚書子陳丁孫，相繼率眾來降。唐兀、劉珪皆言占城無糧，軍難久駐。鎮(zhèn)南王令唆都引元軍于長安等處就糧。日烜至安邦海口，棄其舟楫甲仗，走匿山林。官軍獲船一萬艘，擇善者乘之，余皆焚棄，復(fù)于陸路追三晝夜。獲生口，稱上皇、世子止有船四艘，興道王及其子三艘，太師八十艘，走清化府。唆都亦報：日烜、太師走清化。烏馬兄拔都以軍一千三百人、戰(zhàn)船六十艘，助唆都襲擊其太師等兵。復(fù)令唐兀沿海追日烜，亦不知所往。日烜弟昭國王陳益稷率其本宗與其妻子官吏來降。乃遣明里、昔班等送彰憲侯、文義侯及其弟明誠侯、昭國王子義國侯入朝。文義侯得北上，彰憲侯、義國侯皆為興道王所殺，彰憲侯死，義國侯脫身還軍中。 官軍聚諸將議：“交人拒敵官軍，雖數(shù)敗散，然增兵轉(zhuǎn)多；官軍困乏，死傷亦眾，蒙古軍馬亦不能施其技。”遂棄其京城，渡江北岸，決議退兵屯思明州。鎮(zhèn)南王然之，乃領(lǐng)軍還。是日，劉世英與興道王、興寧王兵二萬余人力戰(zhàn)。又官軍至如月江，日烜遣懷文侯來戰(zhàn)，行至冊江，系浮橋渡江，左丞唐兀等軍未及渡而林內(nèi)伏發(fā)，官軍多溺死，力戰(zhàn)始得出境。唐兀等馳驛上奏。七月，樞密院請調(diào)兵以今年十月會潭州，聽鎮(zhèn)南王及阿里海牙擇帥總之。 二十三年正月，詔省臣共議，遂大舉南伐。二月，詔諭安南官吏百姓，數(shù)日烜罪惡，言其戕害叔父陳遺愛及弗納達魯花赤不顏鐵木兒等事。以陳益稷等自拔來歸，封益稷為安南國王，賜符印，秀嵈為輔義公，以奉陳祀。申命鎮(zhèn)南王脫歡、左丞相阿里海牙平定其國，以兵納益稷。五月，發(fā)忙古臺麾下士卒合鄂州行省軍同征之。官兵入其境，日烜復(fù)棄城遁。 六月，湖南宣慰司上言：“連歲征日本及用兵占城，百姓罷于轉(zhuǎn)輸，賦役煩重，士卒觸癉癘多死傷者，群生悉嘆，四民廢業(yè)，貧者棄子以偷生，富者鬻產(chǎn)而應(yīng)役，倒懸之苦，日甚一日。今復(fù)有事交趾，動百萬之眾，虛千金之費，非所以恤士民也。且舉動之間，利害非一，又兼交趾已嘗遣使納表稱籓，若從其請，以蘇民力，計之上也。無已，則宜寬百姓之賦，積糧餉，繕甲兵，俟來歲天時稍利，然后大舉，亦未為晚?！焙V行省臣纟泉哥是其議，遣使入奏，且言：“本省鎮(zhèn)戍凡七十余所，連歲征戰(zhàn)，士卒精銳者罷于外，所存者皆老弱，每一城邑，多不過二百人。竊恐奸人得以窺伺虛實。往年平章阿里海牙出征，輸糧三萬石，民且告病，今復(fù)倍其數(shù)。官無儲畜，和糴于民間，百姓將不勝其困。宜如宣慰司所言，乞緩師南伐?！睒忻茉阂月?，帝即日下詔止軍，縱士卒還各營。益稷從師還鄂。 二十四年正月，發(fā)新附軍千人從阿八赤討安南。又詔發(fā)江淮、江西、湖廣三省蒙古、漢、券軍七萬人，船五百艘，云南兵六千人，海外四州黎兵萬五千，海道運糧萬戶張文虎、費拱辰、陶大明運糧十七萬石，分道以進。置征交趾行尚書省，奧魯赤平章政事，烏馬兒、樊楫參知政事總之，并受鎮(zhèn)南王節(jié)制。五月，命右丞程鵬飛還荊湖行省治兵。六月，樞密院復(fù)奏，令烏馬兒與樊參政率軍士水陸并進。九月，以瓊州路安撫使陳仲達、南寧軍民總管謝有奎、延欄軍民總管符庇成出兵船助征交趾，并令從征。日烜遣其中大夫阮文通等入貢。十一月，鎮(zhèn)南王次思明，留兵二千五百人命萬戶賀祉統(tǒng)之，以守輜重。程鵬飛、孛羅合答兒以漢、券兵萬人由西道永平，奧魯赤以萬人從鎮(zhèn)南王由東道女兒關(guān)以進。阿八赤以萬人為前鋒，烏馬兒、樊楫以兵由海道，經(jīng)玉山、雙門、安邦口，遇交趾船四百余艘，擊之，斬首四千余級，生擒百余人，奪其舟百艘，遂趨交趾。程鵬飛、孛羅合答兒經(jīng)老鼠、陷沙、茨竹三關(guān)，凡十七戰(zhàn)，皆捷。十二月，鎮(zhèn)南王次茅羅港，交趾興道王遁，因攻浮山寨，破之。又命程鵬飛、阿里以兵二萬人守萬劫，且修普賴山及至靈山木柵。命烏馬兒將水兵，阿八赤將陸兵，徑趨交趾城。鎮(zhèn)南王以諸軍渡富良江，次城下，敗其守兵。日烜與其子棄城走敢喃堡，諸軍攻下之。二十五年正月，日烜及其子復(fù)走入海。鎮(zhèn)南王以諸軍追之，次天長?？冢恢渌?，引兵還交趾城。命烏馬兒將水兵由大滂口迓張文虎等糧船，奧魯赤、阿八赤等分道入山求糧。聞交趾集兵個沉、個黎、磨山、魏寨，發(fā)兵皆破之，斬萬余級。二月，鎮(zhèn)南王引兵還萬劫。阿八赤將前鋒，奪關(guān)系橋，破三江口，攻下堡三十二，斬數(shù)萬余級，得船二百艘、米十一萬三千余石。烏馬兒由大滂口趨塔山，遇賊船千余，擊破之；至安邦口，不見張文虎船，復(fù)還萬劫，得米四萬余石。普賴、至靈山木柵成，命諸軍居之。諸將因言：“交趾無城池可守、倉庾可食，張文虎等糧船不至，且天時已熱，恐糧盡師老，無以支久，為朝廷羞，宜全師而還。”鎮(zhèn)南王從之。命烏馬兒、樊楫將水兵先還，程鵬飛、塔出將兵護送之。三月，鎮(zhèn)南王以諸軍還。 張文虎糧船以去年十二月次屯山，遇交趾船三十艘，文虎擊之，所殺略相當(dāng)。至綠水洋，賊船益多，度不能敵，又船重不可行，乃沉米于海，趨瓊州。費拱辰糧船以十一月次惠州，風(fēng)不得進，漂至瓊州，與張文虎合。徐慶糧船漂至占城，亦至瓊州。凡亡士卒二百二十人、船十一艘、糧萬四千三百石有奇。 鎮(zhèn)南王次內(nèi)傍關(guān)，賊兵大集，王擊破之。命萬戶張均以精銳三千人殿，力戰(zhàn)出關(guān)。諜知日烜及世子、興道王等，分兵三十余萬，守女兒關(guān)及丘急嶺，連亙百余里，以遏歸師。鎮(zhèn)南王遂由單己縣趨盝州，間道以出，次思明州。命愛魯引兵還云南，奧魯赤以諸軍北還。日烜尋遣使來謝，進金人代己罪。十一月，以劉庭直、李思衍、萬奴等使安南，持詔諭日烜來朝。二十六年二月，中書省臣奏既罷征交趾，宜拘收行省符印。四月，日烜遣其中大夫陳克用等來貢方物。 二十七年，日烜卒，子日燇遣使來貢。二十八年十一月，鎮(zhèn)守永州兩淮萬戶府上千戶蔡榮上書，言軍事大要，以朝廷賞罰不明，士不用命，將帥不和，坐失事機，其弊有不可勝言者。書上，不報。二十九年九月，遣吏部尚書梁曾、禮部郎中陳孚持詔再諭日燇來朝。詔曰：“省表具悉。去歲禮部尚書張立道言，曾到安南，識彼事體，請往開諭使之來朝。因遣立道往彼。今汝國罪愆既已自陳，朕復(fù)何言。若曰孤在制，及畏死道路不敢來朝，且有生之類寧有長久安全者乎？天下亦復(fù)有不死之地乎？朕所未喻，汝當(dāng)具聞。徒以虛文歲幣，巧飾見欺，于義安在？” 三十年，梁曾等使還，日燇遣陪臣陶子奇等來貢。廷臣以日燇終不入朝，又議征之。遂拘留子奇于江陵，命劉國杰與諸侯王亦吉里等同征安南，敕至鄂州與陳益稷議。八月，平章不忽木等奏立湖廣安南行省，給二印，市蜑船百斛者千艘，用軍五萬六千五百七十人、糧三十五萬石、馬料二萬石、鹽二十一萬斤，預(yù)給軍官俸津、遣軍人水手人鈔二錠，器仗凡七十余萬事。國杰設(shè)幕官十一人，水陸分道并進。又以江西行樞密院副使徹里蠻為右丞，從征安南，陳巖、趙修己、云從龍、張文虎、岑雄等亦令共事。益稷隨軍至長沙，會寢兵而止。三十一年五月，成宗即位，命罷征。遣陶子奇歸國。日燇遣使上表慰國哀，并獻方物。六月，遣禮部侍郎李衎、兵部郎中蕭泰登持詔往撫綏之，其略曰：“先皇帝新棄天下，朕嗣守大統(tǒng)，踐祚之始，大肆赦宥，無間遠近。惟爾安南，亦從寬宥，已敕有司罷兵，遣陪臣陶子奇歸國。自今以往，所以畏天事大者，其審思之?！?br> 大德五年二月，太傅完澤等奏安南來使鄧汝霖竊畫宮苑圖本，私買輿地圖及禁書等物，又抄寫陳言征收交趾文書，及私記北邊軍情及山陵等事宜，遣使持詔責(zé)以大義。三月，遣禮部尚書馬合馬、禮部侍郎喬宗亮持詔諭日燇，大意以“汝霖等所為不法，所宜窮治，朕以天下為度，敕有司放還。自今使價必須選擇；有所陳請，必盡情悃。向以虛文見紿，曾何益于事哉，勿憚改圖以貽后悔”。中書省復(fù)移牒取萬戶張榮實等二人，與去使偕還。 武宗即位，下詔諭之，屢遣使來貢。至大四年八月，世子陳日昚遣使奉表來朝。 仁宗皇慶二年正月，交趾軍約三萬余眾，馬軍二千余騎，犯鎮(zhèn)安州云洞，殺掠居民，焚燒倉廩廬舍，又陷祿洞、知洞等處，虜生口孳畜及居民貲產(chǎn)而還，復(fù)分兵三道犯歸順州，屯兵未退。廷議俾湖廣行省發(fā)兵討之。四月，復(fù)得報：交趾世子親領(lǐng)兵焚養(yǎng)利州官舍民居，殺掠二千余人，且聲言：“昔右江歸順州五次劫我大源路，掠我生口五千余人；知養(yǎng)利州事趙玨禽我思浪州商人，取金一碾，侵田一千余頃，故來仇殺。”六月，中書省俾兵部員外郎阿里溫沙，樞密院俾千戶劉元亨，同赴湖廣行省詢察之。元亨等親詣上、中、下由村，相視地所，詢之居民農(nóng)五，又遣下思明知州黃嵩壽往詰之，謂是阮盝世子太史之奴，然亦未知是否。于是牒諭安南國，其略曰：“昔漢置九郡，唐立五管，安南實聲教所及之地。況獻圖奉貢，上下之分素明；厚往薄來，懷撫之惠亦至。圣朝果何負于貴國，今胡自作不靖，禍焉斯啟。雖由村之地所系至微，而國家輿圖所關(guān)甚大。兼之所殺所虜，皆朝廷系籍編戶，省院未敢奏聞。然未審不軌之謀誰實主之？”安南回牒云：“邊鄙鼠竊狗偷輩，自作不靖，本國安得而知？”且以貨賂偕至。元亨復(fù)牒責(zé)安南飾辭不實，卻其貨賂，且曰：“南金、象齒，貴國以為寶，而使者以不貪為寶。來物就付回使，請審察事情，明以告我?！倍览镞|遠，情辭虛誕，終莫得其要領(lǐng)。元亨等推原其由：因交人向嘗侵永平邊境，今復(fù)仿效成風(fēng)。兼聞阮盝世子乃交趾跋扈之人。為今之計，莫若遣使諭安南，歸我土田，返我人民，仍令當(dāng)國之人正其疆界，究其主謀，開釁之人戮于境上，申飭邊吏毋令侵越。卻于永平置寨募兵，設(shè)官統(tǒng)領(lǐng)，給田土牛具，今自耕食，編立部伍，明立賞罰，令其緩急首尾相應(yīng)，如此則邊境安靜，永保無虞。事聞，有旨，俟安南使至，即以諭之。 自延祐初元以及至治之末，疆埸寧謐，貢獻不絕。泰定元年，世子陳日爌遣陪臣莫節(jié)夫等來貢。 益稷久居于鄂，遙授湖廣行省平章政事；當(dāng)成宗朝，賜田二百頃；武宗朝，進銀青榮祿大夫，加金紫光祿大夫，復(fù)加儀同三司。文宗天歷二年夏，益稷卒，壽七十有六，詔賜錢五千緡。至順元年，謚忠懿王。 三年夏四月，世子陳日阜遣其臣鄧世延等二十四人來貢方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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