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窗子,吹來一習涼風,多日來習慣了熱熏撲面的折磨,忽然清爽,竟是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被硬塞給一份大禮的感覺,有點兒不敢相信,又有些欣喜:是真的嗎?秋天真的來了呀! 有沒有一種感覺,你每天爬樓梯卻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級臺階,你經(jīng)常跟一個人親熱的打招呼事實上卻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只因我們不關(guān)注。此刻,我對夏天就有了那種感覺,腦子里除了炙烤悶熱、氣短汗流,竟是一片模糊了,因為沒有心思去想著看清楚,滿腦子充斥的訴求都只是:趕緊挨過這一天。 這陣涼風一下子把自己的脊骨經(jīng)脈吹得活絡(luò)起來,腦子也一下子清透起來,似乎上天突然甩開一幅畫卷,裊裊婷婷地展在我的眼前,心里立刻有了走進去的沖動,去徜徊于自然之中,去觸摸秋天的發(fā)絲,去領(lǐng)略秋日最初的微涼。 斜陽西墜,還沒完全隱去臉龐,一泓彎月卻早已閑踱半空,大概她也等不及來享受這涼風盈潤的世界了吧?只是她那份清雅,那份和寧,讓天地也肅然沉靜下來。 我走在鳴翠湖邊的小路上,兩旁、深處,郁樹林立,春天里細嫩略帶淡黃的枝芽已氳成墨綠,濃密厚實地簇滿眼瞼,微風就從那碧綠的間隙迂回穿行,和著枝葉輕快地抖動窸窣;遠處幾聲蟬鳴,已不似先前那么聒噪,聲音清幽了許多;偶有三兩個的行人從我身邊經(jīng)過,微笑點頭或是注意著各自的風景,并不重要,心緒心情不會因此而停頓、改變。 好久沒有如此悠閑的散步了,有種全新的感覺,就似一部話劇,拉合上一場的幕,拉開下一場的布,而我就是走進場景里的人,正用心感受著新舞臺布景的魅力。 樹林落在了身后,眼前換成了開闊的湖面。我踱上石橋,站在最高處,臨風而立,風更大了起來,攜著水的濕涼撞個滿臉、滿懷,周身便被包裹在這種清爽里,享受著、愜意著。湖水微瀾,粼粼波紋在明透的水面上邁著細碎的腳步延展而來,一排接著一排,一個方陣接著一個方陣,從遠處,從目光的極處款款而來。而那涯際盡處的暗影之上卻舒展開幾縷晚霞,紅潤的、鵝黃的,漸漸暈染在稍暗的灰蒙里,在空中、在水中,靜默而立、輝映相融,不知是在曝晾一季錦服,還是在思憶漫漫韶華?只是煙色朦朧,恬恬柔柔,道不盡的婉美悠然。 一只小鳥從水面飛起,在空中盤旋、飛走,從近處、到遠處,湖面卻越發(fā)顯得空闊寂賴起來,我的心也從身體里舒散開去,隨著水,瀝著風,渾然在這片清靜里,沉醉,消融…… 一對中年夫婦不知何時站在橋頭,男士手舉相機,對著焦距,女士面露笑容,順著相機的方向遠眺,不知他們?nèi)【昂翁帲阂幌仪逶伦砗?,幾抹煙霞映水溶?幾處蔥翠,滿湖粼波,穹靜宇寧秋微涼?只是他們不知道,他們自己也已成了我眼中的風景:一湖水,一拱橋,兩位逸客,影綽在晚霞的微暗里,相濡在初秋的清風里,多美的一幅靜物山水畫! 我陶醉于周圍的美景景,更羨慕眼前的夫婦,琴瑟相和,令我生出許多的遐思和感慨。人生如四季,此情此景,多么的契合。我們在青澀年華里曾經(jīng)設(shè)想過的不羈青春、快意人生,我們發(fā)過的那些激流勇渡、長空翱翔的豪言壯語,我們艷羨的那種紅火的生活、熾烈的愛戀……幾經(jīng)潮漲潮落,幾度月缺星隕之后,才知道紅塵喧囂、跌沓起伏,嗆水的苦,失去的傷,遠非我們想象的那么輕柔,就如我們知道熱在三伏,卻沒想到這個夏季卻幾近燃燒,承受是傷不起的痛。當我們度過蜿蜒曲折的河流,跨進秋季的湖心,捻指流年,才發(fā)現(xiàn),我們所要的幸福,只不過是一葉安穩(wěn),一泓寧靜,哪怕不熱烈,哪怕稍顯平淡,只要舒心,只要和美。 就似這樣,斜倚欄桿,在清風里聽生命的梵音,在水波里數(shù)著光陰的紋路,簡簡單單地享受這一切,微微清涼,靜靜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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