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真淳陶淵明 作者:鄒荷英 江西省信豐中學(xué) 電話:15079760606 《飲酒》十三 鬯有客常同止,趣舍渺異境。一士長獨醉,一士終年醒。醒醉還相笑,發(fā)言各不領(lǐng)。規(guī)規(guī)一何愚,兀傲差若穎。寄言酣中客,日沒燭當(dāng)炳。 一 酒與詩人 自從“酒仙”杜康釀造出第一壇美酒,“酒”就與詩人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詩人歌頌美酒的醇香,尊稱它為“歡伯”“金波”“杯中物”,酒則回報給詩人酣暢的心境和奇妙的詩句。詩人們“對酒當(dāng)歌”,忘卻了“人生幾何”;他們“把酒問青天”,“明月幾時有”;他們“一斗詩百篇”,“天子呼來不上船”;他們 “東籬把酒黃昏后”, “有暗香盈袖”卻又“消不得殘酒”……酒賜予詩人忘掉煩憂的契機(jī),賜予他們叩問蒼天的智慧,賜予他們拒斥權(quán)貴的勇氣,賜予他們幽雅恬靜的生活,也賜予他們無盡凄涼的懷想。 晉宋之交就有這樣一位愛酒的詩人,他因為家貧而出仕做官,又因為不屑“為五斗米,折腰向鄉(xiāng)里小兒”而罷官還鄉(xiāng);他“賞奇文”、“析疑義”,又不厭農(nóng)耕,甘愿“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他體會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悠閑,但又清醒地意識到“人生歸有道,衣食固其端”的人生至理……他身上有著令后人無法企及的灑脫與通透,這就是“隱逸詩人之宗”陶淵明。 陶淵明愛酒、嗜酒。然而他的“愛酒”與單純的嗜酒不盡相同,他能深得酒中三昧。不論鄰里友人,也不論鴻儒白丁造訪他,只要有酒,他酒后設(shè)酒款待,如果先醉,他就會告訴客人:“我醉欲睡,卿可去”,這就是酒人直率天真的風(fēng)格。 二 飲酒與詩意 古人常說“茶禪一味”,其實“酒禪”也“一味”,人們常常能從酒中道出人生真意。有句俗語“酒后吐真言”,使我們不得不注意《飲酒》十三這首奇異的詩。 《飲酒序》中陶淵明稱自己“忽焉復(fù)醉”,這證明了詩人在創(chuàng)作時常處于醉意朦朧中,每到這時,他開始慢慢放棄理性的束縛,任潛意識浮現(xiàn)出來。于是眼前恍惚走來一個人——“他”,“我”與“他”同行同止,但是對事物的偏好與取舍卻大相徑庭——“渺異境”。 而“我”與“他”,一個常年沉醉在酒中,安于田園,淡泊名利;一個卻時刻地清醒著,持著世俗的天平,稱量自己的得失。這個縹緲神秘的“他”與其說是另外一個人,不如說是詩人的另一個自我。然而因為是醉意朦朧,所以詩人竟然把這位神秘縹緲的“自我”當(dāng)作久別的朋友,與“他”傾心交談??上У氖莾扇恕鞍l(fā)言各不領(lǐng)”,不能互相領(lǐng)會,也不能互相說服,這活畫出了詩人的雙重人格??梢哉f,現(xiàn)實中,每個人都具有雙重人格。我們之所以說這首詩獨特,是因為陶淵明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古以來就存在這樣一種狀態(tài),并在詩歌中用藝術(shù)的語言揭示出來,這絕對是只有勇敢面對自己——包括優(yōu)點和缺點——的哲人才能做到的事。 忽然一個冷戰(zhàn)讓詩人從醉意中驚醒,于是他開始感嘆自己的迂腐,竟然自己跟自己對起話來。詩人知道這個常年沉醉的“我” 兀傲出奇,甘于平淡,任那個清醒的“他”如何勸說,都無法改變“我”逍遙于田園的決心,而這多余的“勸說”反倒會使自己徒增煩惱。于是詩人“寄言酣中客”,“ 日沒燭當(dāng)炳”,不要讓那個“清醒的自我”出來規(guī)勸這個恬淡悠然、安于田園的“我”。 陶淵明在飲酒中經(jīng)歷了一場自我思想的斗爭讓我們看到了他在面臨人生抉擇時,也同樣有矛盾與掙扎,他并不是一個我們心中的“隱逸之神”,而是一個平常的“隱逸之人”。然而這場斗爭并不與詩人淡然自適,深得酒中三昧的形象相沖突,因為盡管詩人也有人生抉擇的痛苦與掙扎,但是“酒”恰恰使他對自己內(nèi)心的言說具有了朦朧的詩意;他在飲酒中體會這人生,抒寫在人生,他不在乎寫什么,只要是自己最真切的感受,哪怕是一場荒唐的酒中對話,寫下又何妨?這不恰恰向我們展示了那個懂酒愛酒的陶淵明,那個坦率真淳的陶淵明,那個瀟灑自適的陶淵明嗎? 當(dāng)今的社會,交織這復(fù)雜多樣的關(guān)系,充斥著五彩繽紛的誘惑,一個堅守德行與理想的人時常要遭遇不斷出現(xiàn)而又強(qiáng)大無比的各種挫折,內(nèi)心時常經(jīng)歷巨大的矛盾與痛苦的掙扎,很多人借酒消愁,酒只是成了愁苦的麻醉劑,失去了它原本美妙的一面。這時,我們不妨讀讀陶淵明的這首《飲酒》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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