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住校,因山上清寒,常患感冒,之後就拖著久久難愈的咳嗽。此癥夜間尤甚,晚自習的時候,常常是一口氣還未緩過,又急急地咳起來,在安靜篤實的教室裏無力地隱藏著自己的咳嗽聲,心中歉然。晚間睡覺也殊難熬。如此過了一兩年。高考完用q,斟酌自己的名字,想著咳嗽過來的三年,突然就想到了枇杷。枇杷果葉皆止咳良藥,於是毫不猶豫地打下“枇杷”二字,以此來“辟”久咳之癥。 使至,得所進枇杷子,良深慰悅。嘉菓珍味,獨冠時新,但川路既遙,無勞更送。今者梅炎藻夏,麥氣迎秋,香飄蘭坂之風,鏡轉桂巖之月。為善之暇,相足怡神,延望白云,載深離緒。 枇杷的珍美不僅在其“獨冠時新”的風味,其品性也早為人所歎賞。《千字文》中已有“枇杷晚翠”一語,現(xiàn)存兩篇南朝宋人的枇杷小賦,也寫得很是精辯喜人。 《枇杷賦》(並序) 周祗 昔魯季孫有嘉樹,韓宣子賦譽之。屈原《離騷》亦著橘頌。至枇杷樹,寒暑無變,負雪揚花。余植庭圃,遂賦之云: 《安成郡庭枇杷樹賦》 謝瞻 伊南國之嘉木,偉北庭而延樹。稟金秋之清條,抱東陽之和煦。肇寒葩於結霜,承炎果乎纖露。高臨甍首,傍拂階路。 兩篇都重在寫枇杷凌風霜而不變的品性,且能與寒梅一般“負雪揚花”,對其可人風味倒未加贊美,只用了“炎果”二字不痛不養(yǎng)地寫去。早前我并不知枇杷原是在冬天開花,今年元旦在南雄珠璣巷游玩,時已四處蕭索,隔著矮牆卻見一大株枇杷樹仍亭亭翠鬱,花開尚在末期,當時還覺驚異,後來方知是花時如此。枇杷花並不起眼,花萼處有大片黃褐色的絨毛,簇生著像一團毛球,稍掩清麗之色。枇杷是薔薇科的植物,細看花型是很美的,端凝秀致,潔白可愛。 枇杷又似乎較易成活,晉郭義恭《廣志》中就說“枇杷易種”,陸遊有首詩題為《山園屢種楊梅皆不成枇杷一株獨結實戲作長句》,光看題目也已了然。范成大《手植枇杷》說“枇杷昔所嗜,不問甘與酸。黃泥裹餘核,散擲籬落間?!比会岽禾煲粊恚汀吧n然齊屋山”了,美好得像龍貓在夜晚種下的樹。如果當年漢武帝移植的是枇杷,也許情況會好些吧。 枇杷上市時,遠遠看著一片溫柔的黃,就很令人歡喜??赏匆谎蹆r格,就只能狠狠心買下零零的幾顆,悵悵地走了。在廣州很少買到好吃的,不酸即澀,許是不會挑。家中的枇杷都是母親買的,省去了面對價格的揪心,便只管吃。家中的枇杷偏白,體長,真類琵琶,不像畫上的“金丸”。核很大,吃的時候吐出滑溜溜的幾顆大核,也令人很有滿足感。《廣志》載枇杷:“大者如雞子,小者如龍眼。白者為上,黃者次之。無核者名蕉子”,興許我吃的倒是“白者為上”的,無核者尚無幸見之。這一年裏頭最盡興的,大概就數(shù)在成都吃枇杷的日子。5月底是枇杷成熟之季,我才下了機場大巴,便在路邊挑著竹筐的大叔那裡買了兩斤的枇杷。成都的枇杷色極金黃,圓、小,肉厚,多數(shù)只有一粒核,咬上一口即是清流盈口,教人欲罷不能。枇杷有種非常特別的酸甜之美,周必大說它“可人風味少人知”,正為知言。這種特殊的風味,於枇杷蜜來說也是一樣的,喝起來別有一種芬芳馥郁之美,卻不膩人,大約是冬天開的花,帶著清氣。之後,又去了兩次曹家巷市場,看到一地一地金黃的枇杷,方知“摘盡枇杷一樹金”的形容實不為過。枇杷大大小小都有,貴者5元一斤,賤者2、3元,那時真有老鼠掉進了蜜缸的歡喜。沒來由想起一句關於成都關於枇杷的詩:“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裡閉門居”,做個枇杷花裏的女校書,這般光景真是美好,只是花中之人,恐怕實際上也不一定就如此吧。 增一幅小字 宋人的寫實功夫已臻其極,枇杷粒粒圓轉,其中一粒上尚爬著只小螞蟻。枝上繡眼蓄勢待發(fā),畫面頓活 出自沈周的《臥游圖冊》。純以沒骨法,枇杷與葉俱昂揚,濯濯然有清涼之氣。 南田的畫法一如沈周,然設色明麗可人,用筆更加瀟灑有致。枇杷真如題詩提到的“明月”。 金農的枇杷一如其字,古拙可愛。 從豆瓣轉載 douban.com/note/25139212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