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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女人的嘴勁 □艾小羊 武漢女人，最是頂?shù)米 盎钌恪彼淖?，尤其她們那一張嘴?/P> 作為一個在武漢生活了二十年的外地女人，我最大的遺憾是始終沒能說一口流利的武漢話，更別說用武漢話吵架。當(dāng)我向一位武漢女友痛斥排隊加塞的人時，她說有一次，在商場的公共衛(wèi)生間里，她硬是把一位加塞的婦女“罵”得還沒蹲下，就從里面跑出來了。我當(dāng)即感覺痛快無比，此后每每與她出行，總有種“小人乍富”式的揚眉吐氣與說不出來的安全感。 后來，這位女友去了美國。我問她生活如何。她答：“這里的人民彼此之間十二分禮貌，大約更適合你這樣溫文爾雅的人，我還是更喜歡武漢?！痹谖錆h，人與人之間的情誼是靠“嘴”（音賊,三聲）勁兒建立的，一個女人，如果嘴巴厲害又不討人厭，就能買到更便宜的東西，獲得更多的朋友，甚至在搭的士的時候，“嘴”得司機很開心，于是他大手一揮，收費時把零頭都給抹了。 武漢女人的熱情、豪爽、俠義、幽默都體現(xiàn)在一張嘴上。一開口便像微波爆米花，噼噼啪啪地精彩熱鬧起來，自顧自地，帶著一種不需要任何人認(rèn)可的自信。對于自己看不慣的事，她們是一定要說的，并且說個痛快，說個爽朗，說個高興，至于你愛不愛聽，那是你的事。她們甚至并不指望他人的理解或遵從，只是，如果你指望她因為顧慮到你的感受，而把話憋在心里，也是休想。一年夏天，我?guī)殞毘鲩T，原本兩人都戴著遮陽帽，她卻不肯，于是摘下來放進拎包。行不多遠(yuǎn)，便聽一位陌生的老婆婆大聲抱怨：自己扛個帽子，卻給伢光著腦袋……我依舊低頭行路，卻忍不住微笑。這熱情善良是以如此暴躁的方式表達，倘若你不能體味，會誤以為那是多管閑事的“岔”，倘若你愿意靜心體會內(nèi)里那真真切切的關(guān)心，才能享受到那恨鐵不成鋼的親近——她一切是為你好，且并未將你當(dāng)作外人。 如果有什么話卻偏要憋在心里，在武漢女人看來，是會悶出病的。她覺得你好，一定會說，覺得你不好，也一定會說。但總的來說，她們的嘴里面，很難聽得到正兒八經(jīng)的贊美。那些文縐縐的贊美，在她們眼里是沒有生命力的官話，一說出口，便昭示著彼此的冷漠與距離。一群相熟的武漢女人在一起，如果她覺得你今天很漂亮，通常會說：“你搞么事啊，搞得像相親一樣?！倍硪环芥倘灰恍?，答，么樣咧，就跟你相撒。 我頂喜歡看有武漢女人的酒局。無論在多么豪華的飯局上，只要有一兩個武漢女人，她們便有本事輕而易舉地將在自家廚房中指點江山的潑辣勁兒用在點菜布局、指點服務(wù)小妹上，不扭捏不造作，跟所有的人自來熟，不僅能搭上話，還能將恭維的話說得不肉麻，批評的話說得很巧妙。 武漢女人的心計也都體現(xiàn)在一張嘴上。她們的心計是外露的，坦蕩的，如果你上套了，那是自愿，不上套，她也不覺得丟臉。從這一點上，你很難判斷她是真的有心計，還是只是揣著糊涂裝精明?；蛘撸齻円廊皇歉静辉谝饽憔烤乖趺纯此齻儓D的是自己的快活，要的就是那酣暢淋漓。 不久前在廣州，一桌人中有一位武漢妹子斟茶倒水，十分周到。我正暗自感嘆橘生淮南為枳，武漢女子離了大武漢也竟能如此乖巧時，飯局招集者——一位感覺無比優(yōu)越的中年男，談起自己在三次婚姻中的各取所需，言語間不無得意，在場男士羨慕，女士訕笑，惟有武漢妹子，玉手輕拍桌面，說：“你個含著計算器出生的，比別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還狠些咧?！币蛔廊撕逍?，中年男迅速換了話題，在坐女士皆松了一口氣。側(cè)眼看她，不過二十六七歲的模樣，旁人或許覺得她是個狠角色，我卻知道，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武漢妹子，遇到看不過眼的事，一定要說，悶在心里，氣壞了自己，才是劃不來。 武漢女人那張不饒人，不討好卻又不討厭的嘴，大約是在武漢這個大碼頭上，在緊密而復(fù)雜的街坊鄰里關(guān)系中磨練出來的，帶著熱干面的重口味，抵飽抗餓，一口抵三口，一句頂五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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