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美的無限熱愛和瘋狂追求
魏晉六朝時期,女性審美意識的復(fù)蘇,使其對異性的美貌、舉止、氣質(zhì)、才行的欣賞和追求?!妒勒f新語·妍媸迥殊》中,講述了美男潘安和丑男左思的不同命運: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左太沖絕丑,亦復(fù)效岳游遨,于是群嫗齊共亂唾之,委頓而返。再如《世說新語·看殺衛(wèi)玠》中,人們久仰衛(wèi)玠的大名,當(dāng)衛(wèi)玠出門時,圍觀他的人像一堵墻,致使衛(wèi)玠體力不支病倒死去,可見魏晉時期女性審美求美之瘋狂?!妒勒f新語·韓壽娶妻》中,韓壽美姿容,賈充辟以為掾。充每聚會,賈女于青瑣中看,見壽,說之,恒懷存想,發(fā)于吟詠。后婢往壽家,具述如此,并言女光麗。壽聞之心動,遂請婢潛修音問。韓壽如此貌美,致使賈充之女寄情吟詠,最終嫁給韓壽。而《世說新語·李勢之妹》中,魏晉女性的唯美情懷,竟然使善妒的南康長公主“化干戈為玉帛”,在李勢女“姿貌端麗、神色閑正”的氣韻神情之美面前,由利刃相加驟變?yōu)閷γ赖膿肀Ш陀焉?。可見魏晉南北朝時期,女性對美的無限崇尚。 (二)女性風(fēng)雅睿智
中國女性本身的從屬地位決定女性很難獲得良好的封建教育,而且久經(jīng)禮教束縛,女性自然形成卑下柔順的性格,大多具有傳統(tǒng)的依附心理。因此在國家動亂、家道衰敗之時,便會落得無依無靠,任人宰割的境地。然而魏晉時期的女性卻一改以往嬌柔、懦弱的姿態(tài),展現(xiàn)出鎮(zhèn)定自若、逢危解難的大無畏精神,她們遇事睿智沉穩(wěn)、風(fēng)雅卓群,絲毫不遜于男性,甚至長與男性。 《世說新語·賢媛篇》中,許允在妻子的指導(dǎo)下,先是解除了仕途中的一大危機,后其妻早預(yù)見到丈夫會出事,又教導(dǎo)兒子避禍策略,使許家不致徹滅,顯示出了她見識卓越、才智過人,善于辨析、判斷,深明事理,具有敏銳的政治洞察力。而《世說新語·玉臺獲赦》中,庾玉臺,希之弟也。希誅,將戮玉臺。玉臺子婦,宣武弟桓豁女也,徒跣求進。閽禁不內(nèi)。女厲聲曰:“是何小人!我伯父門,不聽我前?”因突入,號泣請曰:“庾玉臺常因人腳短三寸,當(dāng)復(fù)能作賊不?”宣武笑曰:“婿故自急。”遂原玉臺一門。庾玉臺子婦一語救全家,足見其遇事極為機智,有著超強的應(yīng)變能力。再如《世說新語·李重自殺》中,李平陽,秦州子,中夏名士,于時以比王夷甫。孫秀初欲立威權(quán),咸云:“樂令民望,不可殺,減李重者又不足殺。”遂逼重自裁。初,重在家,有人走從門入,出髻中疏示重,重看之色動。入內(nèi)示其女,女直叫“絕”。了其意,出則自裁。此女甚高明,重每咨焉。從這些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到,部分上層魏晉女性在知識和思想方面已經(jīng)不甘被封閉在狹小的圈子里,她們試圖理解向來只允許男性活動的政治領(lǐng)域,甚至一些見解、應(yīng)變之道更勝于男子。又如《世說新語·賢媛篇》中的兩位為女兒婚事計之深遠的母親:王渾妻鐘氏和趙母。鐘氏選婿,在群小混雜之中,一眼即看出兵家子的出類拔萃,但她通過“觀其形骨”,認定其“必不壽”,事實證明,此兒“數(shù)年果亡”。令人對鐘氏的目光之敏銳、籌謀之深遠嘆為觀止。而趙母嫁女的故事,具有很深的啟示性。在出嫁之時,勸其 “慎勿為好”,女兒不解:“不為好,可為惡邪?”趙母答,“好尚不可為,其況惡乎?”更揭示了趙母的良苦用心,顯示了卓有見識的女性在特定的時代所具有的全身遠禍的深遠謀略。 (三)追求夫妻間地位的平等
封建社會中,事事多以男性為主導(dǎo),女性大多只是以男性的附庸形式存在。孟子的“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西漢劉向的《列女傳》,東漢班昭的《女誡》等等種種嚴(yán)格的禮教規(guī)范,已經(jīng)把婦女牢牢地束縛在家庭奴隸的地位,夫妻間無平等可言,婦女對丈夫只能恭敬順從,甚至連句玩笑都不許說。然而魏晉南北朝小說中的女性卻除了爭得自己的戀愛婚姻自主權(quán)外,還進一步爭取婚后在家庭生活中“男女平等權(quán)”。無論大小事情,都爭得屬于自己的那份正當(dāng)?shù)纳顧?quán)力,這也是女性自覺意識在家庭生活中的滲透。 《世說新語·諸葛誕女》中,王公淵娶諸葛誕女,入室,言語始交,王謂婦曰:“新婦神色卑下,殊不似公休?!?/span>婦曰:“大丈夫不能仿佛彥云,而令婦人比蹤英杰!”諸葛誕的女兒嫁給了儀表非凡、極具才學(xué)和聲望的王廣,入了洞房,兩人開始交談起來。當(dāng)然做新娘子的難免有些不安,王廣便戲謔道:“看你神情卑微局促,一點也不像你父親啊!”按理說,諸葛女聽到這種話,應(yīng)該更加難為情才對。然而她卻憤怒地回敬道:“你自己都做不到像你的父親一樣,卻要求我跟我的父親一樣?!笔艿竭@樣的反譏,王廣便再也不敢隨便嘲笑妻子了。同樣在《世說新語?許允丑妻》中,許允婦是阮衛(wèi)尉女,德如妹,奇丑。交禮竟,允無復(fù)入理,家人深以為憂。會允有客至,婦令婢視之,還答曰:“是桓郎。”桓郎者,桓范也。婦云:“無憂,桓必勸入。”桓果語許云:“阮家既嫁丑女與卿,故當(dāng)有意,卿宜查之。”許便回入內(nèi),既見婦,即欲出。婦料其此出無復(fù)入理,便捉裾停之。許因謂曰:“婦有四德,卿有其幾?”婦曰:“新婦所乏唯容爾。然士有百行,君有幾?”許云:“皆備。”婦曰:“夫百行以德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謂皆備?”允有慚色,遂相敬重。東晉的許允娶了阮德慰的女兒為妻,花燭之夜,發(fā)現(xiàn)阮家女貌丑容陋,匆忙跑出新房,從此不肯再進。后來,許允的朋友桓范來看他,對許允說:“阮家既然嫁丑女于你,必有原因,你得考察考察她。”許允聽了桓范的話,果真跨進了新房。但他一見妻子的容貌拔腿又要往外溜,新婦一把拽住他。許允邊掙扎邊同新婦說:“婦有‘四德’,你符合幾條?”新婦說:“我所缺的,僅僅是美容。而讀書人有‘百行’,您又符合幾條呢?”許允說:“我百行俱備。”新婦說:“百行德為首,您好色不好德,怎能說俱備呢?”許允啞口無言。從此夫妻相敬相愛,感情和諧。妻子敢于與丈夫辯理 ,甚至敢于斥責(zé)、怒罵,足見當(dāng)時女子的聰明與悍氣。 再如《世說新語·婦人卿婿》中,王戎的妻子常用“卿”這個當(dāng)時的不敬詞語稱呼丈夫,王戎認為這是禮節(jié)上的不敬,妻子卻說:“親卿愛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誰當(dāng)卿卿?”王戎只好聽之任之,而當(dāng)時的人甚至還贊許王戎的妻子天真率直。《世說新語·夫婦笑談》中,王渾與婦鐘氏共坐,見武子從庭過,渾欣然謂婦曰:“生兒如此,足慰人意?!眿D笑曰:“若使新婦得配參軍,生兒故可不啻如此?!边@種頗似玩笑的有違人倫的荒謬的回答,相信在中國古時各朝代都是罕見的,因此這也從另一側(cè)面顯示了當(dāng)時女性在婚后所擁有的話語權(quán)之大。《世說新語·不好新衣》中,桓車騎不好著新衣,浴后,婦故送新衣與。車騎大怒,摧使持去。婦更持還,傳語云:“衣不經(jīng)新,何由而故?”桓公大笑,著之。東晉大將桓沖不知道為什么不愛穿新衣服。有一次洗完澡,他的妻子故意給他送來新衣,桓沖大怒,讓下人拿走,妻子又讓拿回來,并且還說:“衣不經(jīng)新, 何由而故?”這種機智的話語使得桓沖放聲大笑,心甘情愿地上了新衣。從這么多的大小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出魏晉時期的女性已不再低眉順眼地?zé)o條件服從夫權(quán),她們與丈夫平起平坐,語言行為隨心所欲,與傳統(tǒng)禮教全然不同。 妻以夫為綱,讓多少女性在丈夫面前失去了自我,一味的唯唯諾諾,然而《世說新語》里的女性雖然既有對丈夫的深情,卻更有在丈夫面前的自尊與平等,她們是丈夫真正的賢內(nèi)助。在《世說新語? 契若金蘭》中,山公與嵇、阮一面,契若金蘭。山妻韓氏,覺公與二人異于常交,問公。公曰:“我當(dāng)年可以為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負羈之妻亦親觀狐、趙,意欲窺之,可乎?”他日,二人來,妻勸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以視之,達旦忘反。公入曰:“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不如,正當(dāng)以識度相友耳。”公曰:“伊輩亦常以我度為勝。”山濤和嵇康、阮籍見一次面,就情意相投。山濤的妻子韓氏,發(fā)現(xiàn)山濤和兩人的交情不一般,就問山濤。山濤說:“我從前可以看成朋友的人,只有這兩位先生罷了!”他妻子說:“僖負羈的妻子也曾親自觀察過狐偃和趙衰,我心里也想偷著觀察一下他們,行嗎?”有一天,他們兩人來了,山濤的妻子就勸山濤留他們住下來,并且準(zhǔn)備好酒肉;到夜里,就在墻上挖個洞來察看他們,看到天亮也忘了回去。山濤進來問道:“這兩個怎么樣?”他妻子說:“您才能、情趣根本比不上他們,只能靠見識、氣度和他們結(jié)交罷了?!鄙綕f:“他們也常常認為我的氣度優(yōu)越。”在這里山濤妻“夜觀名士,達旦忘返” 的行為,駱玉明先生對此條評析說:“這是女性‘侵入’男性世界的一個具有象征意味的舉動。可見此時期的女性已經(jīng)不滿于僅僅封閉于自己狹小的閨閣之中,而產(chǎn)生了傾入男性生活領(lǐng)域的興趣,也反映了當(dāng)時婦女不避嫌疑,相當(dāng)自由開放。而她對山濤與嵇、阮二人的比較與評價,能見出自己丈夫的長處和短處,并得到山濤本人的認可,也足以證明她的識鑒并不在男性之下。 封建時代男子納妾似乎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無論是上至王公貴族還是下至平民百姓,對納妾之事已是見慣不怪,承認和接受的。但是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卻有一些女子為維護自己的婚姻幸福,對納妾這種封建婚姻形式進行了激烈的反抗,她們敢言也敢為。如《世說新語·李勢之妹》中,桓宣武平蜀,以李勢妹為妾,甚有寵,常著齋后。主始不知,既聞,與數(shù)十婢拔白刃襲之。桓溫平定了蜀地,娶李勢的妹妹做妾,很寵愛她,南康長公主是東晉大將軍桓溫的妻子,聽說了此事后,非常憤怒,然后就帶了十幾個婢女拿著刀去襲擊那個亡國的弱女子。可見當(dāng)時女子已不滿于丈夫的三妻四妾之舉,想要奪得平等的婚姻權(quán)利的愿望之強烈。 感謝360doc提供平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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