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熊囚籠 邊進食邊被插管抽膽汁 

　　■新快報(微博)特派泉州記者 龐倩影

　　本月初以來一直鬧得紛紛揚揚的歸真堂活熊取膽事件昨日迎來高潮。全國近百家媒體、約200人來到福建泉州惠安縣參加“歸真堂養(yǎng)熊基地開放日”活動，新快報記者在現(xiàn)場看到黑熊引流取膽汁時，表面看起來并無異樣，但有消息稱，歸真堂內部早先或已安排黑熊打氯氮卓(抗精神失常藥)以減少痛苦和焦慮。

　　戲劇化的是，帶頭反對歸真堂、揚言要取締活熊取膽行業(yè)的亞洲動物保護基金會(簡稱“亞基會”)昨日也來到現(xiàn)場，并于歸真堂發(fā)布會結束后緊急召開發(fā)布會反駁，使得雙方交鋒進入白熱化。亞基會的發(fā)言人張小海當場表示，因為歸真堂不夠誠意的行為，他們決定以后不再跟該公司有任何互動。

　　張小海還披露，其實熊膽入藥全國只需1800頭熊，現(xiàn)在上萬頭熊沒有必要。若按照其給予的價格估算，歸真堂依靠熊的“付出”一年或掙6億元。

　　稱熊場十多年無死亡

　　外界對于活熊取膽的殘忍質疑聲越來越高，歸真堂決定把牌攤開來打，于上周末發(fā)公開函表示將舉行開放日，昨日全國近百家媒體陸續(xù)到場，早上7時被統(tǒng)一送往歸真堂養(yǎng)熊基地參觀。

　　因為人數(shù)眾多，記者被安排為每組10人進場參觀。在外等候期間，新快報記者見到幼熊們在養(yǎng)熊基地的游樂場里玩耍。

　　“黑熊36個月以上可以做無管引流手術。”從未露面的歸真堂董事會秘書吳亞現(xiàn)身表示，“3歲以后開始取膽汁，一般一次取140毫升，一天兩次，約占熊膽量的十分之一?！眳莵嗊€說，養(yǎng)熊基地目前有600多頭熊，一般一年可繁殖100多頭，人工養(yǎng)殖的熊壽命比野生多10年，約40年，而目前有300多頭正在做引流。

　　值得一提的是，吳亞稱，這些熊每天引流，十多年來未見死亡，連感染都很少，就是有時會感冒。

　　熊進食取膽表面安靜

　　到新快報記者進場參觀，在簡單消毒后，被安排進入一個車間，在一個個密集的鐵欄桿后面是一頭頭黑熊。在進行無管引流手術前，工作人員一直給熊喂食，熊進食時，實施引流。

　　整個取膽引流過程約五六分鐘，引流針長約十二三厘米，圓頭，有點像為籃球打氣的針。熊爬進特定的箱子里邊吃東西，邊被取膽汁，一聲不吭。熊只顧著吃，工作人員稱那是飼料。記者問：熊為什么沒有一點動靜？工作人員沒有回答。

　　據了解，所謂無管引流，即通過外科手術，在熊的腹部制造一個永久的傷口，利用自身軟組織造一根引流管，把腹部、膽囊和外界連通。工作人員會通過該傷口插入一根金屬漏管，取得膽汁，每天兩次。

　　每天早晚6時，黑熊會被引進與它體積幾乎相等的鐵籠“接受”抽膽汁手術。4歲開始取膽汁，直至生命結束。

　　根據亞基會的解釋，按照相關規(guī)定，取膽汁手術需要在膽囊和腹壁之間搭建瘺管。從病理學上來說，這個瘺管通道，是一個傷口，將會持續(xù)愈合，但抽膽汁的過程必須阻止愈合?！斑@個瘺管通道是細菌的溫床，也給內臟系統(tǒng)帶來感染的危險，這也會造成心血管疾病等?！?/p>

　　亞基會質疑事先打藥

　　雖然從表面看黑熊無異樣，但昨日亞基會(微博)的官方微博上，隨即發(fā)布一個“緊急通知”帖，寫著歸真堂內部員工爆料，這些熊或已事先被安排打藥。

　　該通知稱，“將A類熊擺放參觀路線外圍，B類C類依次往里擺放，取膽管用倉庫最新的，”還寫著“有必要可以在參觀取膽之前更改食物配方添加氯氮卓，防止取膽過程中引起不必要的麻煩?！?/p>

　　而所謂的氯氮卓，主要用于治療焦慮癥和一般性失眠，偶爾作為麻醉前用藥以減少焦慮和緊張。

　　對于是否有給熊打麻醉藥，昨日現(xiàn)場歸真堂董事會秘書吳亞堅決否認。但部分在場記者也對被規(guī)定了路線和時間的參觀方式感到懷疑。

　　短兵相接

　　你又不是熊，怎知熊痛？

　　日插兩次管，怎么不疼？

　　亞基會與歸真堂各開發(fā)布會各執(zhí)一詞

　　昨天早上6時30分許，亞基會人員突然出現(xiàn)在歸真堂的新聞發(fā)布會現(xiàn)場，亞洲動物基金會創(chuàng)始人謝羅便臣女士與發(fā)言人張小海要求前往養(yǎng)熊基地參觀，并表示早已發(fā)函給歸真堂，但未獲確認。

　　歸真堂董秘吳亞則表示，未收到亞基會的參觀請求。在媒體追問下，吳亞致電張小海，稱可安排下午單獨參觀。隨后，張小海稱亞基會“覺得失望”，感到歸真堂誠意不夠，不但拒絕了參觀，還在歸真堂的新聞發(fā)布會后，召開小型媒體見面會，反駁歸真堂。

　　而歸真堂的發(fā)布會在記者參觀結束后召開，該公司一共請來了16位研究中醫(yī)藥和動物學的專家，其中包括原衛(wèi)生部藥政局副局長、原國家藥監(jiān)局藥品注冊司司長張世臣和中國藥科大學中藥資源學教授周榮漢。

　　針鋒相對“無痛說”

　　針對活熊取膽時，熊到底痛不痛這一話題？周榮漢會上說：“我不知道熊的感覺，但從表情上，我覺得熊不痛苦。就像孩子吃媽媽的奶汁，媽媽也會痛苦嗎？我不知道?！?/p>

　　鼎橋創(chuàng)業(yè)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負責歸真堂項目的合伙人張志鋆則反問道，“每天擠牛奶，牛痛不痛？你又不是熊，你怎么知道熊痛呢？”

　　對此，亞基會則極力反對“無痛說”。張小海表示，“當我們打開無管引流熊的肚子時，我們發(fā)現(xiàn)，它的內臟器官都已經移位了，因為無管引流要求把原本包裹在肝臟里的膽囊拉出來，靠近腹壁，這會造成黑熊的器官移位，這個傷口是永遠不能愈合的。這些熊天天要插一個管子，每天插兩次，細菌是會帶進去的，怎么會不疼，怎么會不感染發(fā)炎？”

　　后遺癥99%患膽囊炎

　　張小海介紹，在亞基會解救的277頭黑熊中，有181頭采取無管引流的取膽方法，其中165頭取膽黑熊有后遺癥，它們99%患膽囊炎，其他疾病包括膽結石、膽囊息肉等。在121頭去世的熊中，35%患有肝癌。

　　針對記者提出的“有沒有一種疾病是非用熊膽不可，否則不能治愈”這一問題時，原國家藥監(jiān)局藥品注冊司司長張世臣表示，“我不知道。”并反問說：“不吃饅頭會死的人有嗎？”

　　張小海則反駁稱，我從事黑熊保護工作有8年了，其間接觸不少醫(yī)生和病人，沒有看過一個案例，是因為沒有熊膽而活不下去的。

　　“我不知道熊的感覺，但從表情上，我覺得熊不痛苦。就像孩子吃媽媽的奶汁，媽媽也會痛苦嗎？我不知道?！?/p>

　　——中國藥科大學中藥資源學教授周榮漢

　　“每天擠牛奶，牛痛不痛？你又不是熊，你怎么知道熊痛呢？”

　　——歸真堂項目合伙人張志鋆

　　“這些熊天天要插一個管子，每天插兩次，細菌是會帶進去的，怎么會不疼，怎么會不感染發(fā)炎？”

　　——亞洲動物基金會發(fā)言人張小海

　　疑云重重

　　活熊取膽背后的五大疑團

　　亞基會和歸真堂昨天從早上6時30分開始持續(xù)7個小時的短兵相接告一段落，但留在事件背后的問題不得不引人深思。因為采用“活熊取膽”的方式，歸真堂雖未上市，但在市場上不斷遭到道德性勸退，事件隨后傳出反對方亞基會或受西方利益組織影響，而更披上一層迷霧。究竟活熊取膽能給歸真堂創(chuàng)造多少效益？亞基會背后又是否真有利益組織？中國市場到底需要多少熊膽入藥？

　　焦點1

　　是否涉嫌用熊膽生產保健品？

　　歸真堂董事會秘書吳亞表示，歸真堂現(xiàn)有三個產品，兩個藥品是熊膽粉、熊膽膠囊，還有清甘茶是食品，里面不含熊膽。

　　不過其承認，早期歸真堂確有生產熊膽茶。雖然吳亞說他們自己的渠道沒有賣，2009年以后也沒有生產熊膽茶了，但以前賣的是否涉嫌違規(guī)？根據2001年衛(wèi)生部出臺的規(guī)定，熊膽粉原料不可再用于任何保健食品中。

　　焦點2

　　藥品還是禮品，熊膽被誰消費？

　　亞基會發(fā)言人張小海表示，歸真堂雖說現(xiàn)在賣的是藥，但用禮品的方式賣，利潤天差地別。而福建惠安當?shù)厝艘卜Q，“一般人都不吃熊膽，都是拿來送禮?！?/p>

　　在歸真堂的官網上，“金膽尚品，養(yǎng)生臻品”是其熊膽粉的廣告詞。而在歸真堂專賣店——“熊膽?zhàn)^”，記者看到，較普通包裝的熊膽粉0.25克×4瓶的售價要118元，而包裝豪華的皮裝熊膽粉0.25克×30瓶的售價則高達960元。

　　這些賣給消費者的天價熊膽粉，看來并非遵循藥用價值，更多的是作為高檔禮品或保健品。

　　根據東北林業(yè)大學楊淑惠的《中國熊膽粉的生產和利用現(xiàn)狀》報告顯示，只有質量較差的熊膽粉作為生產中成藥的原料，價格并不高，不過3-5元每克，年銷售額也只有8000萬元，而那些質量最高的熊膽粉被直接賣給消費者，市場價格高達80-120元每克，年銷售總額超過4億元。

　　焦點3

　　1萬頭熊膽汁入藥是否必要？

　　根據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的資料顯示，目前用熊膽的藥品有244種，其中108種就直接是熊膽粉、熊膽膠囊，60種是熊膽類的眼藥水，18種是咽喉片。

　　雖然傳統(tǒng)中醫(yī)理論認為，熊膽的主要功效在于“清熱解毒、清肝明目”，但張小海表示，做眼藥水和咽喉片這類藥物，并不需要活熊取膽，應該有替代品。

　　著名中醫(yī)學家劉正才也表示，尋常的中草藥材也能代替熊膽的四大功效，就清熱解毒而言，野菊花、金銀花更好；清肝明目方面，龍膽草、梔子的功效也更勝一籌。

　　基于并不是所有在冊的藥都需要熊膽，張小海認為，用熊膽做藥，中國總共只需要1800頭熊。據悉，2006年時全國取膽活熊有6000頭，而現(xiàn)在這個數(shù)字已超過1萬?！斑@還只是合規(guī)的養(yǎng)殖場，民間養(yǎng)殖場不包括在內。”

　　焦點4

　　歸真堂賣熊膽粉效益有多好？

　　張小海稱：一般一頭熊在野外生存，壽命可以達到30歲，而如果遭遇活熊取膽，一般只能堅持到13歲到15歲。

　　按照幼熊3歲才能開始做無管引流手術的時間來算，整個周期一般約為10年，其中每年抽取的膽汁可生產10千克熊膽粉，以歸真堂生產的熊膽粉每克約150元的價位計算，除掉年飼養(yǎng)成本以及維護成本，每頭熊每年可為歸真堂創(chuàng)收150萬元。

　　加上新養(yǎng)熊基地和老養(yǎng)熊基地，歸真堂目前能活熊取膽的熊有400多頭，據此估算，或有6億元入賬。

　　焦點5

　　亞基會有否接受外企資助？

　　有媒體質疑稱，亞基會曾接受過生產去氧熊膽酸的德國企業(yè)?？斯举澲?，而福克公司正是進口藥熊去氧膽酸膠囊“優(yōu)思弗”的生產商，一盒250毫克×25的零售價格最高可達298元。另有媒體報道稱，亞基會確實接受過來自德國的贊助，但是是否來自福克公司的贊助，暫未知。

　　鼎橋創(chuàng)業(yè)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負責歸真堂項目的合伙人張志鋆昨日質疑稱，亞洲動物保護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并未能公布2011年的財務報告，而在其中文官方網站上也只能看到其2007年的報告。

　　對于是否收到捐款，張小海昨日則表示：“誰說我有，請誰證明；如果不能，請他道歉！”

　　事件進程

　　●福建歸真堂藥業(yè)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家族式企業(yè)，以從活熊體內提取膽汁聞名，今年2月1日，它出現(xiàn)在證監(jiān)會公告的排隊上市企業(yè)名單中。

　　●網友質疑歸真堂活熊取膽不人性。2月16日，中藥協(xié)會長、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原副局長房書亭力挺歸真堂說，“活熊取膽過程就像開自來水管一樣簡單、舒服”。

　　●危機中的歸真堂宣布取膽、制藥都是經過國家有關部門批準的，“反對我們就等于反對國家”。

　　●18日20時30分，歸真堂在公司網站上掛出公開邀請函，將2月22日和24日兩天定為開放日，邀請社會各界人士參觀養(yǎng)熊基地，“特別歡迎亞洲動物基金、它基金及其他動物保護組織派員參與”。

　　●截至19日22時，已有超過10000人在鳳凰網簽名抵制歸真堂上市，而成都、沈陽等地的幾十家藥店也已經停售熊膽制品。

　　●昨日，歸真堂開放黑熊養(yǎng)殖場給媒體參觀“活熊取膽”過程。爭議仍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