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黃升麻湯隨想關于麻黃升麻湯 《傷寒論》357條“傷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脈沉而遲,手足厥逆,下部脈不至,喉咽不利,吐膿血,瀉利不止,為難治。麻黃升麻湯主之?!苯M方:麻黃二兩半、升麻一兩一分、當歸一兩一分、知母、黃芩、葳蕤各十八銖,石膏、白術、干姜、芍藥、天門冬、桂枝、茯苓、甘草各六銖。
此條文歷來倍受爭議,柯韻伯在《傷寒來蘇集》中云:“六經(jīng)方中,有不出于仲景者,合于仲景,則亦仲景而已矣。此方大謬者也……”。丹波元簡云:“此條方證不對,注家皆以陰陽錯雜之證,回護調(diào)停為之詮釋,而柯氏斷言為非仲景真方,可謂中古卓見矣?!?/DIV>
觀現(xiàn)今之醫(yī),亦有用此方者,但其對方證的把握往往強差人意。由于抓不到仲景的規(guī)律,揣度的成分大,把一首特殊的方,作一般視之,或離開仲景用藥通則去強解方義,故即便用了此方,也不見得是此方之證。試舉一例如下:
李某,男,30歲,1985年1月28日初診。患者腹痛腹瀉,日3-5次,偶帶膿血,時發(fā)時止年余,均以“腸炎”、“菌痢”處之。予抗菌素及“理中”、“四神”類,始而少效,久服如故,現(xiàn)消瘦神疲,畏寒肢冷,動則大汗蒸蒸,咽干口苦,但喜熱飲,食后覺胃中蕩水,腸鳴漉漉,時時欲便,里急后重,舌紅,無苔,脈沉細數(shù)。查乙狀結腸纖維鏡示:進鏡18-25cm處,粘膜呈多個淺表潰瘍伴充血水腫。腸粘膜粗糙,可見膿性分泌物覆蓋。
診斷慢性潰瘍性結腸炎(慢性復發(fā)型,中度,活動期)?!蹲C因脈治》謂“此為中醫(yī)內(nèi)傷休息痢之癥,無外感之邪,非暴發(fā)暴痢之癥,但因脾胃虧損漸成積痢,或發(fā)或止,終年不愈。”此當屬之。為濕熱積滯而致邪留,因其虛實夾雜,治當清溫兼施,補瀉并用.升清通下并舉,麻黃升麻湯加減主之:麻黃6g,升麻12g,黃芩12g,當歸12g,白芍30g,炙甘草20g,玉竹20g,知母10g,茯苓30g,炒白術20g,桂枝l0g,干姜l0g,滑石60g,太子參30g.天冬12g,3劑,水煎服,日1劑。
二診 腹痛減,欲飲水,舌脈如故,此為陽漸復,氣化得助之兆。原方5劑。三診:腹無所苦,大便成形,偶帶白粘物,舌紅苔薄白,此為陽復濕去熱清,陰精得充之征。去滑石加山藥20g,再進10劑,月后來診,面潤體豐,二便調(diào)。結腸鏡復查示粘膜未見潰瘍,分泌物較多。2年后隨訪無復發(fā)。
原按:泄痢間作,久治乏效,氣陰大傷,邪陷濕滯化熱,腐腸化膿耗血為主要病機。方取麻黃、升麻升清舉陷以宣上焦,太子參、白術、干姜、炙甘草宗理中,溫脾散濕而啟中焦樞機之升降;茯苓、桂枝、白術、甘草溫藥化飲伍滑石兼寓六一散滲利下焦;黃芩、知母、滑石滲濕清熱而不傷陰,如是則濕熱分消;當歸、白芍、天冬、玉竹、太子參益氣養(yǎng)陰,本虛可調(diào),共成宣三焦、充精氣、健脾胃、生化不息之法[1]。
我們認為,此例值得商榷之處甚顯:
1.麻黃升麻湯乃厥陰病上熱下寒之厥證,屬急性病范疇,而此例僅為慢性潰瘍性結腸炎又非急危階段,厥證并不明顯。正如作者引用朱丹溪《證因脈治》所說:此為內(nèi)傷休息痢之癥,“無外感之邪,非暴發(fā)暴利之癥,但脾胃虧損,漸成積痢,或發(fā)或止,終年不愈。”所以此案斷非此證,用麻黃升麻湯則有捕風抓影之嫌。
2.此案按語謂:“方取麻黃、升麻升清舉陷以宣上焦?!贝税戈P上焦什事?論中原文本有“喉咽不利,唾膿血”之證,但本證卻無咽喉之證,即使是原方證,也非上焦表邪,故無需宣發(fā)。
3.升麻升清陽作用,實為后世之臆說,仲景斷無此意。更何況此方仲景以麻黃升麻為名,全方用量最重,斷非引經(jīng)之藥。
麻黃升麻湯看似是千古之謎,就如同其他《傷寒論》難解之方一樣,用常理去解是終難得出結論的。本方疑點雖多,用仲景的用藥常規(guī)觀之,雖不能全面解釋,但還是有脈絡可尋的。黃師認為此方實含升麻鱉甲湯、白虎湯、理中湯、黃芩湯之意。
仔細分析此證,與現(xiàn)代醫(yī)學危重病階段,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MODS)的表現(xiàn)甚為相似,現(xiàn)探討如下:
1. “咽喉不利,唾膿血”
“咽喉不利,唾膿血”,其實是全身炎癥反應的癥狀,當然還極有可能伴有寒戰(zhàn)、高熱等表現(xiàn)。厥陰為寒熱虛實錯雜之證。此方證以熱邪壅盛之咽喉不利,唾膿血為基礎。
本方以升麻為名,且重用之(一兩一分),便是針對咽喉不利,唾膿血的。仲景用升麻僅有兩方,一為麻黃升麻湯,一為升麻鱉甲湯。后者出自《金匱要略·百合狐惑陰陽毒脈證并治》篇:“陽毒之為病,面赤斑斑如錦紋,咽喉痛唾膿血……?!狈接蒙闉橹鳎ǘ桑┡洚敋w、鱉甲、甘草、蜀椒、雄黃。陰毒去蜀椒、雄黃。麻黃升麻湯證及陰毒、陽毒,三證均以升麻為主??芍闉榻舛局罚芾屎?。1894年前后,粵港發(fā)生嚴重的鼠疫,易巨蓀為首的廣東傷寒四大金剛,以升麻鱉甲湯治療鼠疫取得極好的效果,一直傳為佳話。
《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載,升麻“解百毒,辟溫疫、瘴邪、蠱毒”。
方中重用的升麻很可能可以通過對失控的炎癥因子進行調(diào)節(jié),從而逆轉全身炎癥反應的進一步發(fā)展。這里提到“唾膿血”,而在全身炎癥反應綜合征(SIRS)以及休克的階段,微循環(huán)淤血、缺氧是很容易伴發(fā)彌漫性血管內(nèi)凝血(DIC)的。升麻鱉甲湯、麻黃升麻湯均配以當歸,以活血化瘀。則可改善血管舒縮功能以及血流速度,從而預防和控制DIC的發(fā)生、發(fā)展。
方中并以天冬、玉竹之潤以制燥而利咽喉,與當歸寒溫互參。
2.“瀉利不止”
“瀉利不止”不是一般之下利,是“不止”,來勢之急可知。本因熱邪致利,不止,則傷陰損陽,勢所必然。在危重病階段,腸源性細菌、內(nèi)毒素異位,胃腸功能紊亂,水電解質(zhì)平衡失調(diào)。出現(xiàn)寒熱錯雜的瀉利,也是很常見的。觀仲景方如半夏瀉心湯、干姜黃連黃芩人參湯均是治瀉利以寒熱互用之例。本方以黃芩湯(黃芩、芍藥)合理中湯(干姜、炙草、白術)寒熱互用,標本兼顧,以針對不止之瀉利,在情在理。
3. “寸脈沉而遲,手足厥逆,下部脈不至”
此組證候,是本方證之焦點,是一種感染性休克的表現(xiàn)。
感染性休克早期多是一種高排低阻型的休克,由于皮膚血管的擴張,多表現(xiàn)為暖休克,太陽、陽明病篇的白虎湯及白虎加人參湯證,汗出,身熱,大渴便是這一時期的癥狀。由于血管擴張,故有陽明脈大,白虎加人參湯的脈洪大,白虎湯的脈滑。
335條:“傷寒一二日至四五日,厥必發(fā)熱,前熱者后必厥,厥深者熱亦深,厥微者熱亦微。厥應下之,而反發(fā)汗者,必口傷赤爛?!?50條“傷寒,脈滑而厥者,里有熱,白虎湯主之”。熱深厥亦深的白虎湯證則是血管收縮,有效循環(huán)不足的低排高阻的冷休克階段。此時若血管進一步強烈收縮,有效循環(huán)不足,便出現(xiàn)了麻黃升麻湯脈不至的情況。
楊麥青在《傷寒論現(xiàn)代臨床研究》中提出:白虎湯就如同西醫(yī)補液支持,他治療高熱時,多以冬眠合劑配合白虎湯使用。這和張錫純阿司匹林加石膏湯的用意基本是一致的,都是在西藥退熱的同時,以白虎湯清熱養(yǎng)氣陰。這與黃師的見解相合:“白虎湯不治“大熱”,是以養(yǎng)陰為主的方”。
全方以麻黃為主,重用二兩,以桂枝制之。仿“還魂湯”之意,還魂湯載《金匱要略》雜療方。以麻、杏、甘三藥,主“救卒死,客忤死?!薄肚Ы稹酚霉鹦亩?,即麻黃湯?!肚Ы稹吩疲骸按朔街髯溻?,鬼擊飛屍,諸奄忽氣絕復覺,或已無脈……”。《傷寒論》281條:“少陰病,脈微細,但欲寐也?!?01條:“少陰病,始得之,反發(fā)熱,脈沉者,麻黃附子細辛湯主之?!苯Y合本方證觀之“寸脈沉而遲,手足厥逆,下部脈不至”,應同類此,故用麻黃為主,振奮沉陽以救厥。程門雪認為本方之厥“不用附子者,防唾膿血之上熱耳。”恐怕不能如此觀之,是麻黃與附子之救厥,各有所用而已。四逆湯類方之厥,乃是寒厥、臟厥,故用附子。若真為防唾膿血的話,麻桂同樣不利于喉咽,所謂:“桂枝下咽,陽盛則弊”。此方麻黃為主,配合白虎寒溫互參。是針對熱厥過渡至寒厥的一個法門。
誠然,此方還有很多值得爭議之處,如凡服桂枝湯吐者,其后必吐膿血也;麻桂下咽陽盛則弊;脈沉遲不可與白虎湯;下利不止洞泄不宜芍藥、黃芩等都是常理。不過此證寒熱錯雜直非常理可解釋。
仲景書中稱“難治”者多不載方,載方者僅四條:一為本方證,一為377條之四逆湯證,一為《金匱要略·黃疸》之硝石礬石散,一為178條“脈結代”之炙甘草湯。均為重癥,可能有擲以孤注、背水一戰(zhàn)之意。還有就是此證寒熱錯雜,虛實互見,認證頗難把握之謂。
此方雖看似繁雜,卻顧及了MODS的各個發(fā)病環(huán)節(jié),如SIRS、休克、胃腸功能紊亂,甚至其后出現(xiàn)的彌散性血管內(nèi)凝血(DIC)等危重證階段可能出現(xiàn)的各種情況。重用麻黃、升麻、當歸解決主要矛盾,其他各藥均用量奇輕,只為照顧副證,其意甚明。
本方之服法,亦與他方不同。方后云:“分溫三服,相去如炊三斗米頃令盡。”即在短時內(nèi)服完三服藥,使藥力持續(xù),是治急性病的服藥方法,因此此證不是如上所舉李某案之類的慢性疾患。
可見,經(jīng)方是千百年臨床實踐的總結,不能以理喻之者,可以存疑,不要輕率棄之,更不要強解之。證之臨床,本方仍有可遇見的機會,本方仍能救厥??率系葦嘌苑侵倬胺?,似嫌孟浪。所以,著名中醫(yī)學家程門雪先生也發(fā)出概嘆道:“前謂此方之誤甚明,今覺不然……柯氏未之思,遽下斷語,不當也。乙酉讀此條,得其解,……學無止境,勿遽自以為是也,觀此可證。”[2]
4 典型病例
例1:吳棹仙麻黃升麻湯醫(yī)案一則
1939年,時值抗日戰(zhàn)爭,余居渝。一軍人轉戰(zhàn)沙場,備受風雨寒熱,一病而唾膿血,西醫(yī)誤用涼藥,以至大下不已,滴水不飲,命在旦夕,余診之,手足厥冷而胸中灼熱,兩手寸脈沉緩不現(xiàn),下部趺陽、少陰脈不至,舌紅赤。因思仲景有云:“傷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脈沉而遲,手足厥逆,下部脈不至,喉咽不利,唾膿血,泄利不止者,為難治,麻黃升麻湯主之?!闭c此證一一吻合。蓋外感風寒,內(nèi)伏積熱,醫(yī)反下之,以至表邪內(nèi)陷,中氣大傷,胸中積熱依舊,津氣虛而脅迫血熱上行也。因投仲景原方:麻黃四錢、升麻四錢、當歸三錢,茯苓、白術、白芍、天冬、石膏、干姜、桂枝、甘草各一錢,黃芩、知母、葳蕤各三錢。上藥十四味,按法先煎麻黃,去浮沫,內(nèi)諸藥同煎,分溫三服,一劑而病除,重返前線,凱旋歸來,專程謁于渝之醫(yī)廬,談當時病篤,為余所救,九死一生,不勝感激之至云。
此證余五十余年僅見一例耳。
例2:陳遜齋麻黃升麻湯醫(yī)案一則
李夢如子,曾二次患喉痰,一次患溏瀉,治之愈。今復患寒熱病,歷十余日不退,邀余診,切脈未竟,已下利二次。頭痛,腹痛,骨節(jié)痛,喉頭盡白而腐,吐膿樣痰夾血。六脈浮中兩按皆無,重按亦微緩,不能辨其至數(shù)。口渴需水,小便少。兩足少陰脈似有似無。診畢無法立方,且不明其病理,連擬排膿湯,黃連阿膠湯,苦酒湯,皆不愜意。復擬干姜黃連黃芩人參湯,終覺未妥。又改擬小柴胡湯加減,以求穩(wěn)妥。繼因雨阻,寓李宅附近,然沉思不得寐,復訊李父,病人曾出汗幾次?曰:始終無汗。曾服下劑否?曰:曾服瀉鹽三次,而至水瀉頻仍,脈忽變陰。余曰:得之矣,此麻黃升麻湯證也。病人脈弱易動,素有喉痰,是下虛上熱體質(zhì)。新患太陽傷寒而誤下之,表邪不退,外熱內(nèi)陷,觸動喉痰舊疾,故喉間白腐,膿血交并。脾弱濕重之體,復因大下而成水瀉,水走大腸,故小便不利。上焦熱盛,故口渴表邪未退,故寒熱頭痛,骨節(jié)痛各證仍在。熱閉于內(nèi),故四肢厥冷。大下之后,氣血奔集于里,故陽脈沉弱;水液趨于下部,故陰脈亦閉歇。本方組成,有桂枝湯加麻黃,所以解表發(fā)汗,有苓、術、干姜化水,利小便,所以止利,用當歸助其行血通脈,用黃芩、知母、石膏以消炎清熱,兼生津液,用升麻解咽喉之毒,用玉竹以祛膿血,用天冬以清利痰膿。明日,即可照服此方。李終疑脈有敗征,恐不勝麻、桂之溫,欲加麗參。余曰:脈沉弱肢冷,是陽郁,非陽虛也。加參轉慮掣消炎解毒之肘,不如勿用,經(jīng)方以不加減為貴也。后果愈。
按:以上兩案皆為寒熱錯雜的急重之證,既有咽喉不利,唾膿血,又有下利、肢厥、脈不至,如吳棹仙所說:“正與此證一一吻合”。故此方雖因其不可理喻而引起多方爭議,實一起沉疴,療頑疾的良方。此方雖怪,但此證臨床并非不可見,今年初黃師遇到一例小兒急性傳染性單核細胞增多癥,高熱肢厥,咽峽炎,腹瀉。方證極似麻黃升麻湯,可惜此患兒住市兒童醫(yī)院病房,黃師不便參與治療。
參考文獻:
[1] 王燦勛,劉光西.麻黃升麻湯應用舉隅[J],河南中醫(yī).1994,14(3):166-167
[2]程門雪《中醫(yī)雜志》1979,(10):79
直自金元錯到今 ---------升麻功用質(zhì)疑(節(jié)選) 裘沛然 張元素是金元時期的醫(yī)學名家,他在醫(yī)藥方面曾經(jīng)有過不少新見解。元素在論述升麻的作用時也有他自己獨創(chuàng)的“高見”。如說:“若補其脾胃,非此為引用不補。”并以為升麻,其用有四:手足陽明引經(jīng),一也;升陽于至陰之下,二也;陽明經(jīng)分頭痛,三也;去風邪在皮膚及至高之上,四也。張潔古論升麻有升陽于至陰的空前發(fā)現(xiàn),其高弟李東垣乃進而益加昌明其義。李杲說:“升麻引甘溫之藥上升。以補衛(wèi)氣之散而實其表,故元氣不足者,用此于陰中升陽,又緩帶脈之縮急?!薄叭藚ⅫS芪非此引之,不能上行”。東垣所創(chuàng)制的補中益氣及升陽益胃諸湯方,用參芪配合升麻,就是上述理論的具體應用。后此醫(yī)家,莫不遵循其法而更加張皇其說。如《本草正》說:“升麻,凡癰疽痘疹,陽虛不能起發(fā)及瀉痢崩淋,夢遺脫肛,陽虛下陷之類,用佐補劑,皆所宜也。若上實氣壅,諸火炎上及太陽表證,皆不宜用?!薄侗窘?jīng)逢原》認為升麻升舉之力特強,故設有一段危詞聳聽之語:“為其氣升,發(fā)動熱毒于上,為害莫測,而麻疹尤為切禁,誤投喘滿立至。按升麻屬陽,性升,力能扶助陽氣,捍御陰邪,故于淋帶、瀉痢、脫肛用之,取其升舉清陽于上也?!?BR> 李時珍是我國偉大的藥物學家...可是在這個問題上卻也隨俗附和,揚其波而逐其流,如在《本草綱目》中說:升麻引陽明清氣上行,此乃稟賦素弱,元氣虛餒及勞役饑飽,生冷內(nèi)傷,脾胃引經(jīng)最要藥也。時珍并對升麻命名了作了解釋:“其葉似麻,其性上升,故名?!边@是一種想象和附會的名詞解釋是不夠嚴謹?shù)摹5@不僅是李時珍一個人的誤會,恐怕說升麻有升舉陽氣作用的發(fā)明者張元素,他的“神悟恐亦由此而生。我在早年學醫(yī)時,亦奉元素及后世諸醫(yī)家附和之說為金科玉律。其后讀書漸趨深入,閱歷亦與年俱增,通過自己長期的大量的實踐驗證,才知道升麻升提陽氣之說是大可商議的。 我們試一檢《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和《名醫(yī)別錄》有關升麻功用的記載,如:”主解百毒,辟溫疾,瘴氣邪氣,主中惡腹痛,時氣毒疬,頭痛寒熱,風腫諸毒,喉痛口瘡?!啊端幮哉摗穭t載:”治小兒風,驚癇,時氣熱疾。能治口齒風腫痛,牙根浮爛惡臭,熱毒膿血,除心肺風毒熱壅閉不通。”其他如陳藏器、日華子諸家亦均論述該藥有解毒、治游風腫毒...之功。《本草圖經(jīng)》特指出:“腫毒之屬,殊效?!狈彩撬我郧暗谋静菟d內(nèi)容基本一致,都沒有片字只語載述該藥有升陽作用。 歷代名醫(yī)的處方中用升麻的,自仲景以下迄至千金、外臺、肘后、小品、圣惠等方書,其主治病癥為斑疹、咽痛、牙齒腫痛爛臭、瘡瘍、熱毒下利、蠱毒壯熱等證......宋以前方書,凡是用升麻的方,其配伍藥一般都是與犀角、連翹、元參、黃連、大黃、龍膽草、牛蒡子等等為伍,以共奏清火解毒、涼血除熱之功。宋代名醫(yī)朱肱就早有“無犀角以升麻代之”的記載,說明這兩種藥的功用非常接近,以上眾多名醫(yī)、本草方書的記載,都與元素所謂升舉陽氣之說是格格不相入的。如果我們認同朱肱所說“無犀角以升麻代之”為歷代名醫(yī)臨床經(jīng)驗結晶的話,則兩藥主治略同,而犀角的功能應比升麻更強,試問有誰把升麻所謂“升舉陽氣”和“扶助陽氣”的作用曾經(jīng)用犀角來代替呢? 我在幾十年臨床觀察中,用升麻的適應證,一般不外咽喉紅腫疼痛,牙根惡臭腐爛,發(fā)斑發(fā)疹,高熱頭痛,譫妄,熱毒下利以及瘡瘍腫毒等癥,藥量十五克至三十克,有時還可加重一些。治療過大量病人,覺得升麻解毒、清熱、涼血的作用是確切的,從來沒有所謂“升提太過而致喘滿”的情況發(fā)生,并用未見有發(fā)生什么副作用,只是效果遠不及犀角而已。通過長期的實踐,深深感覺古代許多名醫(yī)和方書、本草所載的升麻功用是樸素而可信的。張元素把他說得頭頭是道的論述,乃竟是模糊影響的臆測之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