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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說兩晉南北朝
一八○、益州再亂（2）
李特并沒有因為羅尚的允諾而掉以輕心，其實，李特這邊一直在加緊制造兵器，準備作戰(zhàn)。 實話實說，此時，即便按羅尚所說，六郡的流民似乎也不可能真的在越冬以后離開四川的，因為，過了冬，就是春耕，其實，提出越冬，就是再過一年……來年什么情況，天知道！ 于是，辛冉、李苾互相商議說：“羅大人貪婪而沒有決斷，一天一天這樣拖下去，流民們的奸計就會實現(xiàn)。李特兄弟都有才干，我們一定栽到他手上，應(yīng)該一戰(zhàn)解決問題。羅大人那里，不去理他。” 于是，兩人派廣漢郡都尉曾元、牙門張顯、劉并， 集結(jié)步騎混合兵團三萬人，向李特駐守的難民營發(fā)動奇襲。羅尚得到消息，也派督護田佐，協(xié)助曾元。 李特早已得到了密報，他在難民營附近安排了伏兵，一直到曾元軍來到營門，李特仍然不動聲色，睡在床上。 等曾元軍進入一半，李特的伏兵突起，曾元軍立即陷于重圍，死亡慘重。李特的流民部隊擊斬了田佐、曾元、張顯，砍下他們的人頭，并送給羅尚、辛冉。 羅尚大驚失色，喃喃自語：“這些難民已經(jīng)決定要走，辛冉不聽我的命令，反而使難民的勢力更強，現(xiàn)在怎么辦？” ——其實，李特哪里決定要走？羅尚這樣說，不過是想要委過于人罷了。 經(jīng)過這次勝仗，秦州六郡難民共同推舉李特為主。 不過，此時的李特還要借助晉王朝。他命令六郡人部曲督李含、上邽令任臧、始昌令閻式、諫議大夫李攀、陳倉令李武、陰平令李遠、將兵都尉楊褒等上書，請依梁統(tǒng)奉竇融故事，推李特代理鎮(zhèn)北大將軍，承制封拜，封其弟李流代理鎮(zhèn)東將軍，共同統(tǒng)御部眾。 緊接著，李特以斬殺仇人辛冉為名，進兵圍住了廣漢城。 實踐證明，越是善于勾心斗角的人，正經(jīng)事越是干不了一件。 辛冉每次出戰(zhàn)，李特每次都擊敗了他。羅尚派遣手下李苾及費遠率眾救援辛冉，但是害怕李特軍隊的威勢，遠遠觀望，不敢近前。辛冉戰(zhàn)不能勝，守又守不住，率眾逃到了德陽。（四川省遂寧市東南，此處，《晉書，李特載記》記載為江陽，《華陽國志》和《資治通鑒》都記載為德陽，根據(jù)后人考證，以為德陽屬于廣漢境內(nèi)，應(yīng)該是就近逃到了德陽，《晉書》誤記，今從眾。） 李特隨即入據(jù)廣漢，這是李特起兵以來，占據(jù)的第一個地級市，他任命李超為太守守住城池，然后，就進兵攻擊羅尚所在的成都。 羅尚此時寫信給李特，要求解兵。李特安排閻式給羅尚寫回信，說：“辛冉邪惡奸巧，曾元卑鄙小人，李苾不是將帥的材料。我從前曾向閣下以及杜弢反復(fù)討論留住或遷移，各應(yīng)怎么樣去做的做法。人心都懷念故鄉(xiāng)，誰不愿回去？但是，當(dāng)難民初來的時候，只是為了一飽，到處為人出力做工，一戶人家，往往分散到很多地方去打零工，現(xiàn)在又是秋天，雨下個不停，難民們只盼望著等到冬季莊稼收割。而這個請求，始終不被政府聽從。如果被逼迫太厲害的時候，走投無路的麋鹿也會拼死抵抗老虎，難民們不肯伸出脖子，自愿去承受刀斧，所以才激起了變亂。如果采納我的建議，放寬難民治裝的期限，最多九月間就可以集合完畢，十月間就可以上道，使他們返回鄉(xiāng)里，何至于弄到今天這種地步！”并且，責(zé)備羅尚信用讒間小人，想討伐流民，最后還說，李特此次起兵，就是為了安定益州，立功王室。 羅尚看了回信，知道李特的志向絕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樣，而是要干大事，也根本不是自己寫封信就能說動的，于是，堅守成都城，并火速派人向北邊的梁州（漢中等地）和南邊的寧州（云南貴州等地）求救。 此時，李特自稱使持節(jié)、大都督、鎮(zhèn)北大將軍，承制封拜一依竇融在河西故事。封兄李輔為驃騎將軍，小弟李驤為驍騎將軍，長子李始為武威將軍，次子李蕩為鎮(zhèn)軍將軍，少子李雄為前將軍，李含為西夷校尉，李含兒子李國離、任回、李恭、上官晶、李攀、費佗等為將帥，任臧、上官惇、楊褒、楊珪、王達、麹歆等為小將，李遠、李博、夕斌、嚴檉、上官琦、李濤、王懷等為僚屬，以閻式為參謀長，何世、趙肅為心腹。與蜀人約法三章，開倉放糧，賑濟災(zāi)民，軍隊秋毫無犯，立即爭取到了蜀國的民心。當(dāng)時，流傳一首歌謠說：“李特尚可，羅尚殺我。” 羅尚不斷被李特擊敗，于是，構(gòu)筑長墻，沿著郫水（郫江）設(shè)營布防，連綿七百里，自都安（四川省都江堰市）到犍為郡（四川省彭山縣），跟李特抗拒。 從李特301年10月起兵，到現(xiàn)在302年5月，已經(jīng)過去了7個多月。 李特依然沒有拿下成都，而羅尚也依然沒有擊潰李特，雙方一直就這樣僵持著。 302年5月，河間王司馬颙遣督護衙博、廣漢太守張微討伐李特，衙博軍進抵梓潼郡（四川省梓潼縣），張微駐防德陽（四川省遂寧市東南）。南夷校尉李毅又遣兵五千從南方的寧州幫助羅尚，羅尚于是派遣督護張龜軍繁城（四川省新都縣西北新繁鎮(zhèn)），從北面、東南、西南三個方向合圍李特駐扎在廣漢及成都一帶的軍隊。 面臨三面敵軍，李特果斷命令兒子李蕩、李雄率軍北上，長途奔襲駐守在梓潼的衙博軍。李特本人則率軍親自進攻成都附近的張龜部隊，打得張龜軍大敗。李蕩與衙博軍激戰(zhàn)多日，也在陽沔（四川省梓潼縣北）大破衙博軍，殲滅了衙博的大部兵力；梓潼郡郡長張演，放棄城池逃走；李蕩乘勝向東，進攻巴西郡（四川省閬中市），郡主任秘書（丞）毛植、五官襄珍獻出郡城投降，解除了側(cè)翼威脅。接著，李蕩開始向北追擊衙博，逼近葭萌（四川省廣元市西南），衙博倉皇逃走，自己所率領(lǐng)的軍隊，全數(shù)投降了李蕩。 趕跑了司馬顒的援軍，大敗了張龜?shù)能婈?，李特統(tǒng)治了自成都以北，以東的益州廣大地區(qū)，于是，李特自封的官職也從一開始起兵時的代理鎮(zhèn)北大將軍，到打下廣漢的使持節(jié)、大都督、鎮(zhèn)北大將軍，再到今天的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諸軍事、大將軍、大都督，并且，做了皇帝才能做的事情，改元建初，在其統(tǒng)治的范圍內(nèi)實行大赦。 在完成以上安排以后，太安元年302年8月，李特置久攻不下的成都于不顧，率軍東進進攻駐守在德陽（四川省遂寧市東南）的張微。 從起兵以來從無敗績的李特，在德陽卻遇到了麻煩。 張微依高據(jù)險，與特相持了好幾天。當(dāng)時李特與長子李蕩分別為二個大營，張微在山上看到李特營內(nèi)空虛，就不失時機地派遣步兵沿著山坡前去進攻，李特的部隊逆戰(zhàn)不利，而崇山峻嶺，道路狹窄，根本沒有辦法戰(zhàn)斗，李特手下的羅準、任道都勸李特先撤，但是，李特卻估計兒子李蕩聞訊，肯定會派兵前來援救，因此，堅決不同意后撤。 果然，李蕩率軍前來援救，但是，山道太狹了，一次只能通過一兩個人，張微的阻擊部隊在山路的另一端擠著，李蕩的軍隊無法前行，而此時，同樣狹窄的山路上，張微的部隊也一個一個地沖到了李特營前，李特慢慢地招架不住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李蕩對自己的司馬王辛（《資治通鑒》記載為王幸，不知孰是。）說：“我的親生父親現(xiàn)在深處敵寇重圍之中，今天就是我的死日！” 于是，李蕩身穿多層鎧甲，手持長矛，狂呼向前，一步一步地挪動，和他面對的敵人都被他殺死，一直殺了十余人。 真是，橫的怕不要命的。 張微的阻擊部隊開始撐不住了，張微發(fā)現(xiàn)這一危險情況，連忙派兵援救。 但是，在主將的感召下，李蕩的全軍個個如下山猛虎，殊死力戰(zhàn)，終于擊敗了張微的部隊。 一場惡戰(zhàn)下來，征軍遂潰。李特打算遠撤到涪縣（四川省綿陽市）進行休整，李蕩及司馬王辛勸阻說：“張微連連失敗，士兵都已經(jīng)傷亡很多，智謀和勇氣全部都已近枯竭，我們最好乘勝攻擊，定可把他活捉。如果讓他休養(yǎng)生息，他再收拾余眾，以后再想打他就不好辦了?！崩钐芈爮牧怂麄兊囊庖姡⒓闯藙莅l(fā)動反攻，斬了張微，并生擒張微的兒子張存；李特把張微的棺木交給張存運回安葬。并以騫碩為德陽太守，騫碩為李特略地，一直到巴郡的墊江（今重慶市），控制了川東的門戶。 就在李特東征張微的時候，李特讓自己的小弟李驤與李攀、任回、李恭屯軍毗橋（四川省新都縣南毗河河橋），李驤的四哥李流率軍在成都以北，以防備羅尚。即使在李特主力東進以后，羅尚遣軍與李驤挑戰(zhàn)，還是被李驤屢屢擊破。李驤在多次擊敗羅尚出城部隊以后，開始逼近成都城墻，并放火焚燒城門。 羅尚派遣部將張興向李驤偽降，來探聽李驤部隊的虛實。當(dāng)時李驤的軍隊不過二千人，張興得到真實情報以后，趁夜逃回成都城內(nèi)，向羅尚報告，羅尚晚上派遣1萬多精銳部隊銜枚隨著張興偷襲李驤大營。李攀戰(zhàn)死，李驤及將士奔逃到李流的營柵，與李流的部隊合力反攻羅尚的出城部隊，羅尚的部隊本來勝了，誰知，李流李驤的反擊太快，一下子部隊就亂了，敗逃回城的只有一兩千人。 等到李特東征大軍得勝回師，李特又擊敗了司馬顒派遣救援的梁州刺史許雄；并擊敗了羅尚的郫水（郫江）水上軍隊，完成了對成都的合圍。遂寇成都。蜀郡太守徐儉以成都小城投降，李特以李瑾為蜀郡太守駐守成都小城。羅尚只據(jù)守成都大城。 李流擊破羅尚構(gòu)筑在郫水（郫江）上的防御陣地，并率軍進屯郫水（郫江）以西，羅尚剩下的只有成都大城，糧食補給完全斷絕，這下子羅尚真的害怕了，他使出了緩兵之計，連忙遣使求和。 李特似乎勝利在望。 而此時，已經(jīng)是302年的下半年，距離李特起兵的301年10月已近一年之久了。
一八一、風(fēng)雨欲來 我們不得不暫時撇下紛亂了一年之久的益州戰(zhàn)事，回到晉王朝的中央，看看在這一年之中，那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自從齊王司馬冏在301年的6月進京以來，逐漸穩(wěn)定了政局，晉朝中央的政局似乎正慢慢走上坦途。到了這一年的年底，也就是益州的李特起兵以后，齊王司馬冏志得意滿，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三個兒子也封為王爺：司馬冰為樂安王、司馬英為濟陽王、司馬超為淮南王。 但是，過了年，到了永寧二年，也就是太安元年，302年，（這一年的前11個多月，屬于司馬冏的永寧二年，12月剩下幾天，司馬乂改元，屬于司馬乂的太安元年，其實，所謂的太安元年也就那么幾天。這幾年改元改的叫讀書人頭暈，大家注點意。）302年3月，卻發(fā)生了一件看似很小但是影響深遠的事件，這件事一直影響到西晉的滅亡。 那就是，在302年3月，晉惠帝司馬衷剩下的唯一一個孫子、現(xiàn)在為皇太孫的小孩司馬尚死掉了。 一個小孩的死亡，卻牽動了每一位諸侯王和大臣們的心。 司馬尚的死意味著：起碼目前，司馬衷這一支已經(jīng)再也沒有直系繼承人了?！?dāng)然，這種假設(shè)和恐慌是建立在如今的皇后羊獻容不能生育的基礎(chǔ)上的，而此種假設(shè)完全無視了現(xiàn)年44歲的司馬衷的生育能力。 此時，最為擔(dān)心的當(dāng)屬齊王司馬冏。在司馬冏看來，自己與司馬衷只是堂兄弟，一旦44歲的司馬衷突然去世，按照目前的地位、血緣和聲望，最有可能依次代立就是現(xiàn)年24歲的成都王司馬穎。如果成都王司馬穎被立為皇帝的話，自己肯定不能象現(xiàn)在這樣專權(quán)了。 于是，齊王司馬冏想出了一個主意，請求立那個以好色著稱于世、以至于弄得身體虛弱得不能接人待物的清河王司馬遐的大兒子司馬覃為皇太子。清河王司馬遐在291年與司馬瑋一起逮捕司馬亮和衛(wèi)瓘中，因為無力控制榮晦，導(dǎo)致衛(wèi)瓘一家被殘殺而受到輿論的普遍譴責(zé)，此人在300年的永康元年已經(jīng)死去了，死時年僅28歲，留下了四個兒子：司馬覃、司馬籥（音：月）、司馬銓、司馬端。 而此年的司馬覃僅僅才8歲。 不過，齊王司馬冏的上表說的卻是冠冕堂皇。 他說：太子?xùn)|宮沒有了，皇位繼承人無法承繼。天下大業(yè)，是必須要有繼承人的。現(xiàn)在皇上的后宮沒有懷孕的，不能幻想，也不能僥幸，這都不是安定社稷的遠慮。根據(jù)禮法，兄弟的兒子，也就象是自己的兒子。說完以后，又說了一大堆歷史典故和清河王司馬覃如何如何聰明睿智的話，最后說，我已經(jīng)找到成都王司馬穎并且和全體朝臣進行了充分的研究和醞釀，大家一致同意立司馬覃為皇太子。 也就是大家在商量立皇太子的時候，那個讓周處悲壯而死的太宰兼宰相（司徒）、梁王（孝王）司馬肜，于5月7日也死掉了，他的死可以說是司馬昭一輩的晉王朝老臣的完結(jié)，論到下一輩的王爺們繼續(xù)折騰著三馬建立的這個家業(yè)。 司馬衷雖然心里不愿意，但是，也無可奈何，只好將司馬覃立為皇太子。司馬覃本來就是清河王的世子，經(jīng)常佩戴著一個金鈴鐺，突然之間，金鈴鐺上的金子隱隱生出一層小顆粒，司馬覃的奶奶、也就是過去司馬炎的陳美人、如今的陳太妃看到以后，以為這很不吉祥，就把這個金鈴鐺給毀壞賣錢了。后來，陳太妃把這件事說給一個占卜的人，占卜的說：金是大晉的祥瑞，隆起就代表著要做皇太子，現(xiàn)在把他毀掉了，預(yù)示著皇太子當(dāng)不長。聽罷，一家人后悔不及。 于是，5月25日，司馬衷封司馬覃為皇太子，并任命齊王司馬冏當(dāng)太子太師；任命東海王司馬越當(dāng)最高監(jiān)察長（司空），兼總立法長（中書監(jiān)）。賞賜給孤寡老人布帛，并下令讓全天下的老百姓大吃大喝5天，以示慶祝。 這個東海王司馬越就是那個衣著象老百姓、一生為宗室表率的高密王司馬泰的二兒子，是司馬懿的弟弟司馬馗的孫子。司馬越和并州刺史司馬騰、安北將軍司馬略、后來的北中郎將司馬模都是親兄弟，東海王司馬越和他弟弟司馬略一樣，從小家教很好，謙虛下士，所以，很有名氣。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和司馬顒一樣雖為皇室的疏屬，卻進入了中央的關(guān)鍵位置。 齊王司馬冏說的再動聽，誰都知道他心里想的是啥，成都王司馬穎、長沙王司馬乂更是一清二楚。不過，此時的司馬冏如日中天，哥倆只能內(nèi)心不滿，而又無可奈何。 司馬冏卻毫不在意，他依然我行我素。侍中嵇康的兒子嵇紹、南陽士人鄭方、戶曹掾?qū)O惠、記事督曹攄（音：書）、主薄王豹都多次勸說齊王要居安思危、功成身退。但是，齊王司馬冏置之不理。其中孫惠說：“天下有五項難事、四種不可，您都兼?zhèn)?。沖鋒陷陣，一難；招攬英杰，二難；跟將士同甘共苦，三難；以弱勝強，四難；使君王復(fù)出，五難。同時，四不可，您也有：大名不可長有，大功不可長占，大權(quán)不可長握，大威不可長居?！比缓螅埱簖R王把朝中大權(quán)主動交給長沙王司馬乂、成都王司馬穎，然后辭別中央，回到自己封國。 王豹也看出了今天的危險，他向司馬冏說：“自從元康以來，在位的宰相全都死于非命……現(xiàn)在，河間王司馬颙把持關(guān)右，成都王司馬穎盤踞鄴城，新野王司馬歆位于長江、漢水之間。三位親王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手握重兵，身處要地?！庇谑墙ㄗh遣送所有的親王回到各自封國，依照周王朝初期姬旦（周公）、姬奭（召公）分割王國的前例，讓司馬穎和司馬冏兩人平分天下，叫司馬穎當(dāng)“北方總督”（北州伯），駐防鄴城；司馬冏當(dāng)“南方總督”（南州伯），駐防宛縣（河南省南陽市），以黃河為界，分別統(tǒng)御所屬的親王和公爵侯爵，共同輔佐皇帝。司馬冏開始表示同意，但是，不久，長沙王司馬乂知道后，大怒，他對司馬冏說：“這小子花言巧語，離間我們兄弟骨肉之情，為什么不拖到銅駝下面撲殺！” 看到司馬乂這樣義憤填膺，好像真的和自己心無芥蒂的樣子，司馬冏上書皇帝司馬衷，用皮鞭將王豹活活打死。 說實話，王豹雖然看出了一山不容二虎，但是，他提出的建議并不高明，將國家中分為二，本身就是行不通的。作為齊王當(dāng)時的處境，最好是象孫惠說的那樣全身而退的好，不過，權(quán)力會使人瘋狂，象留侯張良的智慧之人真的是太少了。 齊王的東曹掾吳人張翰，素來被稱為江南的阮籍（江東步兵），他預(yù)感到大禍將至，對顧榮說：“天下紛亂，恐怕災(zāi)禍還沒有完。有四海名望的人，想退隱也難。我本來就是山林野人，在這個世道上沒什么名氣。朋友，你還是要睜大眼睛防備眼前的危險，用智慧多考慮考慮以后的事情吧。” 顧榮拉著張翰的手，痛苦地說：“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采摘南山上的蕨菜，去自在地喝三江的水??！”當(dāng)時，正逢秋風(fēng)初起，張翰突然思念起故鄉(xiāng)的茭白菜、睡蓮粥和肥嫩的鱸魚，嘆息說：“人生值得珍貴的是隨心所欲，不要太勉強自己，我怎么能跑幾千里地做官，去追求名氣和爵位呢？”當(dāng)即連辭職報告都不打，駕上車就回江南去了。政府也因為這，把他除名了。——說到張翰的“去”，還想說兩句他的“來”，本來賀循因為朝廷征召要到洛陽做官，路過吳郡，在船上彈琴。張翰和人家也不認識，聽到琴聲，就跑人家船上言談，一談之下，十分投機，這時候才問人家去哪里，知道人家要去洛陽，張翰隨口就說，正好我也去洛陽有事。連家里也不大聲招呼，就隨賀循來到了洛陽——就是如此瀟灑任性而為的一個人。曾經(jīng)有人對他說：“你是可以縱橫一時的人物，為什么就不想建功立業(yè)，為身后的名聲著想呢？”張翰回答：“我身后的名聲，還不如當(dāng)下的一杯水酒有用！”張翰，字季鷹，他的這段棄官不做的灑脫佳話一直被后人津津樂道，800年后的愛國詩人辛棄疾的名詞《水龍吟》中的“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fēng)，季鷹歸未?”就是用的這個典故。
一八二、含商之怨 齊王司馬冏對河間王司馬顒在討伐趙王司馬倫之初那種首鼠兩端的表現(xiàn)，一直耿耿于懷。 這一點，司馬顒也是心知肚明。他清楚地知道，如今的司馬冏只是還沒有站穩(wěn)腳跟，一旦騰出手來，自己沒好果子吃。 就在司馬冏301年6月輔政了一年零6個月以后，一個既偶然又必然的事件促使了河間王司馬顒率先舉起了反對司馬冏的大旗，使這個平靜了1年半的晉國政壇又一次掀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fēng)波。 而這一事件的根源卻來自兩個小人物之間的個人恩怨。 于是，兩個小人物之間的個人恩怨又一次決定了晉朝政壇的走向，他們是——李含和皇甫商。 李含（與李特將李含重名重姓），字世容。老家是隴西狄道人，僑居始平。此人很有才干，老家和寄寓的這兩個郡都把他同時舉為孝廉。安定人皇甫重和皇甫商兄弟是州里的豪族（并非高門大族），皇甫商年少輕狂，以為李含是寒門出身，想和李含交朋友，但是，雖然李含是寒門，但是，卻看不慣身為豪族的皇甫商的霸道無理，就拒絕了。這讓皇甫商很沒面子，一直懷恨在心，就暗示州里招李含為門亭長（城門設(shè)亭為門亭），想借此羞辱李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闭弥荽淌饭龋莻€三嘆羊祜的郭大業(yè)先生）很早就聽說過李含很賢能，出州門的時候見到了當(dāng)警衛(wèi)的李含，郭先生當(dāng)即下車擢升李含為別駕（州的總務(wù)官），成為刺史的副手。很快的，李含又被舉薦為秀才，被任命為秦王司馬柬封國秦國的郎中令，并被司徒選為始平郡的中正。 等到秦王司馬柬去世以后，李含的幸運之神逐漸遠去。 司馬柬死后，作為司馬柬的下屬，應(yīng)該為司馬柬服喪，但是，一般來說，上司埋葬以后，就可以除服了，而李含也是如此。但是，因為尚書趙浚（后被趙王司馬倫所殺）對于李含不巴結(jié)自己懷恨在心，就上書皇帝說李含不應(yīng)該除服，州的大中正傅祗也推波助瀾，要貶斥李含。而傅祗的從兄傅咸卻為李含喊冤，但是，無奈趙浚與后宮關(guān)系緊密，最終，李含還是被貶斥為五品，過了一年多，才任命為壽城邸閣督。司徒王戎上書說，李含曾經(jīng)身為大臣，即使降品，也不能讓人家做吏，而不做官，經(jīng)此一說，李含才被任命為始平的縣令。 趙王司馬倫篡位以后，有人對孫秀說：“李含有文武大才，不可以讓別人給挖去了?！庇谑?，孫秀讓李含做了東武陽令。河間王司馬顒?wù)埨詈鲎约旱恼魑魉抉R，又很快升為征西將軍府的長史，很是信任，從此，李含成為司馬顒的左膀右臂。司馬顒在齊王司馬冏起義之初，誅殺響應(yīng)司馬冏的夏侯奭；送齊王司馬冏的使者給趙王司馬倫；派遣張方救援司馬倫，這些都是李含的主意。從中看出，這個在晉王朝的宦海中沉浮多年的李含對于孫秀的知遇之恩是銘刻在心的。 等到司馬顒發(fā)現(xiàn)司馬穎、司馬冏的力量很大的時候，變計讓李含追回張方，轉(zhuǎn)而支持二王，但是，李含卻并不是十分積極，當(dāng)聽說司馬衷復(fù)辟以后，就很快從潼關(guān)回師了。 而曾經(jīng)是梁州刺史的皇甫商在趙王司馬倫當(dāng)皇帝的時候，被司馬倫所任用，此時，又因為司馬倫的倒臺而被免官回家?；矢ι搪愤^長安的時候，去拜見司馬顒，司馬顒對他安撫得很周到。李含不樂意了，對司馬顒?wù)f：“皇甫商這個人是司馬倫的親信，害怕朝廷追究他的責(zé)任，才跑到這里，還是不要經(jīng)常和他見面的好?！被矢ι搪犝f后，更是怒火中燒。 不過，皇甫商的確是個在官場上能夠左右逢源的人才。很快的，他又被新上任的司馬冏任命為齊王府的參軍。這次，皇甫商從家鄉(xiāng)到中央上任，路過司馬顒的地盤，司馬顒是不得不宴請。而李含作為長史，自然要陪著客人。 皇甫商想到上次回來，是那么的落魄，如今回去，自然情緒好了很多，但是，卻一見到李含，氣就不打一處來。 酒喝到一半，新仇舊恨就借著酒力，發(fā)作了出來，于是，兩個人在司馬顒面前大吵了一架，司馬顒把二位勸解開來。 等到皇甫商到了洛陽，也許就是這個皇甫商的主意，司馬冏把李含這個司馬顒的智囊從司馬顒身邊調(diào)離，弄到中央做了翊軍校尉（六校之一），當(dāng)然這一舉措是變相削弱司馬顒的力量，不過是用一種叫你感覺是拉攏你的姿態(tài)進行的。因為，翊軍校尉位置十分重要，齊王司馬冏在2年前進宮逮捕賈南風(fēng)的時候，身份之一就是翊軍校尉。 而此時，被司馬顒所殺的夏侯奭的哥哥也在齊王府里任職，多次對司馬冏說自己的弟弟被司馬顒冤殺，出主意的就是這個李含；同時，李含還和司馬冏的右司馬趙驤關(guān)系不好，身邊還有一個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朋友的皇甫商，并且，從關(guān)系的遠近上來說，人家都是司馬冏的功臣，你李含又是什么呢？李含一直在惶恐不安中度過…… 這一天，正好，齊王司馬冏要進行閱兵，神經(jīng)高度緊張的李含擔(dān)心趙驤利用閱兵的時機，將自己誅殺。 他立即如驚弓之鳥一般，一個人騎馬偷偷離開洛陽，不分晝夜朝西安方向狂奔而去…… 李含西去，又將引來一場軒然大波……
一八三、河間向闕 馬不停蹄，李含徑直進入了長安城。 聽說親信李含連夜回了長安，司馬顒預(yù)感出了大事，他當(dāng)夜就召見了李含。 李含對司馬顒謊稱，自己受到皇帝司馬衷的密旨，要求河間王司馬顒發(fā)兵討伐司馬冏。并且說：“成都王司馬穎是當(dāng)今皇帝的直系親屬，在討伐趙王司馬倫的戰(zhàn)斗中，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司馬穎在立下大功以后，卻謙虛地回到了自己的封國，因此，很得人心。齊王司馬冏以疏遠的親屬卻專權(quán)跋扈，令天下所有的人都側(cè)目而視。如今，傳檄讓司馬穎的哥哥長沙王司馬乂在京師內(nèi)討伐齊王的話，齊王得知這個消息，肯定會驚恐不安而提前誅殺了長沙王。這樣，我們就可以以此為口實，號令天下一起討伐齊王司馬冏，司馬冏肯定會失敗。除掉司馬冏以后，再立成都王司馬穎，除掉威逼我們的齊王，立下和皇帝更親的成都王，從而安定天下，這可是不世的大功啊！” 司馬顒深表贊同，于是，他上書皇帝，指斥齊王司馬冏的種種不軌行為，然后說自己將帥精兵10萬，共會洛陽，并讓司馬乂“同奮忠誠，廢冏還第?！惫餐婆e成都王司馬穎為宰相，代替司馬冏。 消息傳來，司馬冏大為恐慌，他立即召集百官商量對策。 司馬冏開口，先自我表白一番，他說：“過去孫秀作惡，逼迫皇帝，社稷傾覆，沒有人能夠抵御。是我糾合義士們，掃除了元兇，我作為臣子的衷心，神明可鑒。二王現(xiàn)在聽信了讒言，擅自興起大兵，需要依靠大家的盡忠出主意，來重建和諧?。 比缓?，他轉(zhuǎn)向司徒、尚書令王戎，說：“您替我好好籌劃籌劃吧！” 王戎說：“大王您首先舉義，匡定了大業(yè)，這是開天辟地以來從來沒有過的。（真會拍馬）但是，論功行賞，卻沒有讓人人滿意，因此，朝野失望，人心都懷有二心。如今，二王帶領(lǐng)百萬甲士，其兵鋒的確不可抵擋，如果您以王爺?shù)纳矸莘艞壌髾?quán)，將不會失去爵位。放棄權(quán)柄，推崇禮讓，這是求得平安的上策啊！” 司空、中書監(jiān)司馬越也表示贊同。 司馬冏的第一謀臣葛旟大怒，高聲叫道：“趙庶人司馬倫聽從孫秀，犯上作亂，當(dāng)時眾口喋喋，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于首先倡議。而大王您親自冒犯刀槍，親自身穿鎧甲，進攻敵人的城圍和戰(zhàn)陣，才有了今天。關(guān)于記功封賞的事情，那是因為大王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現(xiàn)在還沒有全部賞賜完，政府的有關(guān)部門人浮于事，沒有及時上報名單和意見，責(zé)任不在大王。二王起兵是因為聽信讒言，我們應(yīng)當(dāng)齊心協(xié)力進行討伐，如今竟然聽信了敵人的煽動，讓大王放權(quán)回家！自漢魏以來，你們看王侯放權(quán)歸家的有哪一個能夠保全自己的妻兒老小的？提這個建議的人應(yīng)當(dāng)斬首！” 葛旟這么一說，百官嚇得再也不敢發(fā)言。王戎急中生智，說去上個廁所，在廁所里假裝服用的五服散藥力發(fā)作，一下子掉到廁所里，人事不醒，眾人慌慌張張地把他抬到家里，這才幸免于難。 會議結(jié)束以后，齊王司馬冏就派遣董艾率兵企圖偷襲司馬乂…… 史書記載，長沙王司馬乂“身長七尺五寸，開朗果斷，才力絕人，虛心下士，甚有名譽?！笔且粋€極有人格魅力的人。根據(jù)《晉書，司馬乂傳》記載：在舉義的諸王中，長沙王司馬乂入洛以后，是“拜為撫軍大將軍、領(lǐng)左軍將軍。頃之，遷驃騎將軍、開府，復(fù)本國”，雖然升為驃騎將軍，但是，卻剝奪了左軍將軍的職務(wù)，可以說是明升暗降，外示優(yōu)崇，實際上則是剝奪了其對禁衛(wèi)軍權(quán)的掌握。對此，司馬乂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因此，在得知董艾率兵前來以后，他絕不會坐以待斃，立即帶領(lǐng)著手下100多人，親手用刀砍斷車子上的帷幔，乘著敞篷車指揮著士兵飛也似的徑直朝司馬衷的皇宮奔去。他走的和司馬允一樣的路子，那就是要搶先抓住司馬衷這個大傻作令旗。不過，司馬允因為尚書左丞王輿關(guān)閉了宮門，沒有進得去皇宮，而在與司馬倫的戰(zhàn)斗中被殺。 這次，司馬乂比自己的兄弟司馬允要幸運的多。 司馬乂進宮以后，在控制了皇帝司馬衷的同時，也控制了守衛(wèi)皇宮的禁衛(wèi)軍，開始發(fā)宮中左右衛(wèi)、三部司馬的兵進攻齊王府。 司馬冏也趕緊派遣董艾在皇宮西門擺開陣勢，展開廝殺。 由于齊王司馬冏為控制皇帝，而在自己的王府延伸搞建設(shè)，把皇宮的千秋門城墻打通，使皇宮西閣與齊王府相連。司馬乂一方面為了阻止齊王士兵由此沖入皇宮，另一方面，為了燒毀齊王府邸，于是，就派遣宋洪等人放火焚燒了千秋門和神武門以及與齊王府連接的宮殿樓閣。 雙方的激戰(zhàn)就這樣進行著。 當(dāng)天夜里，弓箭在人們頭上飛來飛去，城內(nèi)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群臣有的去救火，被大火吞沒了很多人。 開始的時候，司馬乂“保護”著皇帝司馬衷，讓司馬衷坐在皇帝專用的車子里面，在南止車門指揮軍隊進攻司馬冏。后來，司馬冏讓黃門令王湖跑到武庫中把所有的騶虞幡都偷出來了，然后，讓士兵們舉著騶虞幡高聲唱道：“長沙王假傳圣旨！” 司馬乂看到齊王的人拿出了騶虞幡，立刻想到當(dāng)年自己隨著自己的親哥哥楚王司馬瑋誅殺司馬亮和衛(wèi)瓘的時候，看到騶虞幡時的那一幕，當(dāng)時，自己和其他士兵一樣立刻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伏地哭泣。騶虞幡的出現(xiàn)，讓自己的哥哥含淚斷送了性命，再也不能讓歷史重演了！ 他索性把皇帝司馬衷請上了上東門（又稱建春門，是洛陽城東門三個城門中最北的一個），公開展示，朝對面喊話，說：“齊王謀反，幫助他的誅滅五族！”混亂中，對面射來的弓箭都落到了司馬衷的面前。 關(guān)于洛陽的城門，根據(jù)《洛陽故宮名》的記載確實不少，由于年代久遠，考證起來很繁瑣，暫抄錄于下，僅供參考：“洛陽有飛兔門、含章門，又有建禮門、廣懷門，有明禮門、泰夏門、司馬門、閶闔門、南止車門、東西止車門、西華門、神虎門、雲(yún)龍門、東掖門、西掖門、千秋門、南端門、笙鏞門、神仙門、敬法門、卻非門、含德門、上東門、廣陽門、津門、小苑門、開陽門、中東門、司馬門、北闕門、玄武門、南掖門、北掖門、南端門、金門、九龍門、白虎門、春興門、青鎖門、金商門、宜秋門?！?BR> 這一夜，就是一場皇帝司馬衷與騶虞幡的PK。 在皇帝面前，騶虞幡失去了往日的威力，皇宮內(nèi)的禁衛(wèi)軍因為有司馬乂裹挾著的皇帝，因此，斗志越來越勇。相反的，司馬冏一方則逐漸顯出了敗象。 《資治通鑒》上說，雙方在洛陽城內(nèi)連續(xù)作戰(zhàn)了3天；而《晉書，司馬冏傳》則稱，經(jīng)過一夜的激戰(zhàn)，到第二天天明，司馬冏就敗了。不過，《晉書，司馬乂傳》也明確地說，雙方連戰(zhàn)3日。綜合起來看，整個經(jīng)過應(yīng)該采信3日，因為《晉書，司馬冏傳》的敘述可以認為是對戰(zhàn)斗最為激烈的一夜的敘述，經(jīng)過了那一夜的激戰(zhàn)，第二天就結(jié)束了，而在那一夜以前的戰(zhàn)斗情況只是沒有具體描述罷了，這樣理解的話，三處記載似乎也并不矛盾。 實踐證明，活白癡還是能勝過一面破旗子。 齊王司馬冏的部隊開始軍心渙散，最后，司馬冏的長史趙淵看看再這樣耗下去，沒有出路，就殺了中領(lǐng)軍何勖，抓住了司馬冏投降。 司馬乂將司馬冏拉到大殿上，司馬衷看到昔日的齊王，頓生惻隱之心，他的嘴角動了動，想發(fā)話從輕處罰。 但是，還沒等司馬衷開口，站在身邊的長沙王司馬乂就厲聲呵斥手下將士，趕快將司馬冏牽出殺掉。 司馬冏被人拖出去的時候，還留戀地不時回頭，想讓皇帝發(fā)一句話，可是，一直以來長期受到驚嚇的皇帝，此時已經(jīng)不敢再吱一聲了。 很快的，齊王司馬冏就被拖到閶闔門外，就地斬首，將其人頭傳遍六軍，并將齊王司馬冏的三個剛剛封王的兒子司馬超、司馬冰、司馬英全部囚禁在金墉城內(nèi)；廢黜司馬冏的弟弟司馬寔，把司馬冏的親信黨羽全部誅滅三族，殺2000多人。 司馬冏被誅殺以后，如今最老的半瘋爺爺司馬干又一次從自己家中出來，哭得是一塌糊涂，他哽咽著對身邊的人說：“宗室越來越不行了，只有此兒最好，如今卻又被殺害了，從現(xiàn)在開始，我看是要完蛋了?。 ?BR> 司馬冏的無頭尸體暴露在西明亭內(nèi)，三天之內(nèi)沒有人敢來收尸，最后，司馬冏的下屬荀闿等上書皇帝請求殯葬，司馬衷同意了。 順理成章，司馬衷以長沙王司馬乂為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大赦天下，改元太安，此時，這一年其實只剩下了幾天了。
一八四、李雄主政 聽說司馬乂順利除掉司馬冏，李含的部隊隨即退回了長安。 晉王朝中央政府又暫時歸于平靜。這能讓我們抽出點空閑，趕緊把目光投向岌岌可危的益州。 太安2年，也就是303年的年初，對于李特來說，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成都附近的很多村堡都投降于李特，李特一一予以安撫，對于投降的成都少城，李特也同樣大度，除了征用馬匹以外，一無所取。 唯一值得憂慮的是：經(jīng)過長達一年多的戰(zhàn)爭，糧食已經(jīng)遠遠不能滿足軍隊以及隨從軍隊作戰(zhàn)的流民、家屬的需要。李特決定把部分流民分散到各個納降的村堡中去就食，讓壯勇督領(lǐng)村堡。 此時的流民其實就是兵員，家屬有時也能成為兵員，把兵員分散的確是用兵大忌。 四弟李流當(dāng)即就告誡李特說：“殿下神武，已經(jīng)攻克了成都小城，但是，村堡都新近才投降，我們的糧食又不多，應(yīng)該把占領(lǐng)的州郡中大姓子弟征召來作為人質(zhì)，統(tǒng)一送到廣漢，關(guān)在兩個軍營里，并收集猛銳的士兵，嚴加防衛(wèi)?！庇纸o李特的司馬上官惇寫信說“納降就如同對待敵人那樣，要嚴加戒備”的道理。李雄也這樣勸諫自己的老爸李特，李特惱了，說：“如今大事已定，為什么還要橫加猜疑，讓人再次離叛呢！” 就在此時，朝廷中司馬冏被殺，司馬乂順利掌權(quán)。一切又暫時恢復(fù)了平靜，司馬乂騰出手來命令荊州的部隊沿長江西上，救援益州。 率領(lǐng)這支增援部隊的是荊州刺史宗代和建平太守孫阜，部隊人數(shù)共有3萬。進攻目標是德陽。 李特派遣李蕩、李璜增援德陽太守任藏，共同防守，此時的荊州部隊兵威甚盛，已經(jīng)投降李特的各個村堡都懷有二心。 益州從事任睿（《晉書》稱任明、《晉書，羅尚傳》稱任銳）對羅尚獻計說：“李特如今兇逆，開始侵暴百姓，（估計是經(jīng)過一年多的戰(zhàn)爭，李特軍隊糧食很少，不得不開始向村堡征糧了。）又把人眾分散在各個村堡里，驕怠無備，這是上天要滅亡他啊?？梢愿嬖V各個村堡，秘密約定日期，內(nèi)外一齊發(fā)動攻擊，肯定能擊破他?！?BR> 于是，羅尚命令任睿夜里從城里逃出，假裝向李特投降，李特詢問城中的虛實，任?；卮穑骸俺莾?nèi)的米谷都快要吃光了，只剩下了財物和布帛?！比缓?，他請求回家看望一下親人，李特同意了。任睿偷偷聯(lián)絡(luò)各個村堡，定下2月10日同時行動，各個村堡都表示同意。 到了2月10日，羅尚從成都大城派出部隊，突然朝李特的軍營發(fā)起了進攻。各個村堡也一齊行動，把散在各堡的流民全部殺死。 李特猝不及防，身邊的部隊人數(shù)很少，經(jīng)過兩天的激戰(zhàn)，李特的部隊大敗，收合余卒，準備逃往新繁。 羅尚的部隊也沒有再追趕，就得勝回城。 看看羅尚的部隊掉頭回城了，李特越想越氣，反而返身領(lǐng)兵去追擊羅尚的部隊，想打羅尚個措手不及，兩軍又轉(zhuǎn)戰(zhàn)了三十余里。 羅尚在城中望見，又從城內(nèi)出動援軍，雙方一場血戰(zhàn)，李特的部隊再一次被擊敗。 這次，陣斬了李特、李輔、李遠，三人都被焚尸，并傳首洛陽。 李特的死，對于流民來說，不啻晴天霹靂，一片恐慌。李蕩、李雄收集殘兵敗將，退到了赤祖（四川省綿竹縣東），李流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益州牧，據(jù)守東大營，李蕩、李雄據(jù)守北大營。而此時，荊州晉軍孫阜也攻陷了德陽，生擒守將寋碩，李特任命的德陽郡郡長任臧也退保涪陵（涪城·四川省綿陽市）。 緊接著，到了3月份，羅尚又派大營督護何沖、常深，乘勝攻擊退到赤祖的李流；涪陵人藥紳也聚眾起兵，配合政府軍攻擊李流。當(dāng)李流、李驤合軍抵抗藥紳的時候，何沖的政府軍卻乘虛而入，攻擊李流的北大營，而在北大營留守的氐人頭領(lǐng)苻成、隗伯，看到政府軍勢大，就在營內(nèi)叛變，響應(yīng)何沖。 此時，情勢十分危急。 李特的老婆、李蕩李雄的老媽羅氏當(dāng)時也在營中，她立刻身披鎧甲，率軍抗拒，隗伯揮刀進擊，一刀砍中了羅氏的一只眼睛，羅氏頓時血流滿面，但是，卻越戰(zhàn)越勇。 正當(dāng)這千鈞一發(fā)的緊要關(guān)頭，李流擊敗了常深、藥紳，率軍回營，從后面夾擊何沖，毫無提防的何沖軍頓時大敗。苻成、隗伯也率領(lǐng)他們的部下，突圍投奔成都。 李蕩騎馬狂奔，追趕晉軍，被長矛刺中身死。 李流率軍乘勝追擊，直抵成都城下，羅尚再度閉城自守。 于是，流民與晉軍再次陷于僵持。 雖然取得了這場反擊戰(zhàn)的勝利，但是，李特、李蕩相繼死亡，而荊州宗岱、孫阜也即將抵達，這讓李流十分不安。 李流的妹夫李含建議：不如投降。 李流表示同意。 李流的小弟李驤、侄兒李雄苦苦勸阻，李流就是拒不采納。 與晉軍的談判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到了5月，談判已經(jīng)基本談妥。 李流讓他的兒子李世和李含的兒子李胡，到荊州孫阜的大營去充當(dāng)人質(zhì)。 這時，被任命為梓潼郡（四川省梓潼縣）郡長的李胡哥哥李離，聽到這個消息，從梓潼飛馬趕回來，打算阻止。 但是，等到李離到的時候，人質(zhì)已經(jīng)上路了，決定已經(jīng)無法改變。 李離懊惱地從李流和爸爸李含那里告辭出來。 李雄見到他對他說：“當(dāng)前的生路只有一條，（那就是繼續(xù)戰(zhàn)斗）可是兩位老人家（李流、李含）卻不聽我們的，這可怎么辦?。俊?BR> 李離說：“強迫他們聽我們的！” ——這是《資治通鑒》的說法。而《晉書，李流傳》卻說得是那樣的冷血：當(dāng)時，李離出來以后，見到李雄，與李雄商量襲擊孫阜的荊州部隊，李離對李雄說：“如果事情弄成，你我約定三年一屆，輪換著當(dāng)頭?！崩钚壅f：“那成，不過，現(xiàn)在兩位老人不同意，可怎么辦？”李離回答：“我們逼迫他們同意。如果逼迫不了，就行大事。（意思是殺掉兩位老人）李流是你的叔叔，你不好意思殺，那我爸爸就交給你去殺，這還有什么說的！（意思是，李流就交給我了?。笔窌谟涊d了李離的話以后，還加了三個字，“雄大喜”。千載以降，讀至此處，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于是，兩人分頭對大家做工作，他們對流民們說：“你們想想，我們殺了多少當(dāng)?shù)厝耍∫坏┓畔挛淦?，就成了一堆魚肉，任人宰殺，唯一生路是，襲擊孫阜的大營，去險中奪取富貴?！?BR> 大家都愿追隨他倆。 于是，李雄、李離率領(lǐng)部眾對毫無防備的孫阜大營發(fā)動奇襲，大破孫阜的荊州部隊。 此時，正好荊州部隊的統(tǒng)帥荊州刺史宗岱在墊江（重慶市墊江縣）去世，于是，孫阜再無戰(zhàn)心，率軍退出四川。 流民起義又一次躲過了滅頂之災(zāi)，從此，李流感到十分羞愧，（大約不是一個羞愧能夠說的通的，而是通過此舉，李雄已經(jīng)牢牢的掌握了部隊的控制權(quán)。）把軍事事務(wù)全都交給李雄一手負責(zé)。
一八五、此起彼伏（1） 為了增調(diào)荊州部隊去平息益州的流民叛亂，就需要征發(fā)大量的壯丁，征發(fā)荊州壯丁的詔書是“壬午”那天發(fā)的，所以，這批壯丁也被稱作“壬午兵”。壯丁們都不愿意遠離家鄉(xiāng)，到益州那里做替死鬼，可是，朝廷的命令又十分嚴急。每隊士兵不能在路過的州縣里停留超過5天，如果超過了5天，該郡縣的一把手就要被免官。因此，郡縣的長官往往親自出面督促士兵壯丁們上路。壯丁們走一段路以后，又都聚集起來，賴著不走，以搶劫偷盜為生。同時，由于這一年荊州地區(qū)糧食大豐收，各地的饑民聞訊趕來就食，也有幾千。 一時間荊州的社會治安形勢趨于惡化。 而在此主政的新野王司馬歆本身卻很不地道，此人在司馬冏當(dāng)政的時候，和司馬冏很鐵，曾經(jīng)勸說把司馬穎給罷免，等到司馬冏被殺以后，嚇得不得了，趕緊巴結(jié)成都王司馬穎，爭取司馬穎的諒解。雖然此人善于見風(fēng)使舵，但是，對于老百姓卻是另外一副嘴臉，史書記載說他“為政嚴急，失蠻夷心?！?BR> 于是，就引出了一個煽風(fēng)點火的人——張昌。 張昌，是義陽（今河南省南陽市新野縣）的蠻族，晉時稱為溪蠻。張昌年少的時候，曾經(jīng)做過平氏（今河南省南陽市桐柏縣，今該縣有平氏鎮(zhèn)）的縣吏，他武力過人，常常自己給自己算命打卦，相信自己會富貴。還喜歡談?wù)摴?zhàn)之事，同事們都嘲笑他。 就在朝廷下詔征發(fā)“壬午兵”之前，張昌有半年時間下落不明，召集了數(shù)千人，并且偷來了官用的旗幟、傘蓋等物，對外宣稱自己是受了朝廷的命令，讓來招募士兵的。在這一段時間，朝廷政局動蕩，司馬顒?wù)c司馬穎等合擊司馬冏，而社會上已經(jīng)有民間預(yù)言家宣稱江東地區(qū)將出現(xiàn)未來的皇帝，張昌等利用這個傳言，煽動百姓，使大家更不愿為現(xiàn)在的朝廷賣命。 太安二年（303）年5月，也就是司馬乂順利除掉司馬冏以后5個月，也正是益州流民李流把軍事指揮權(quán)讓給李雄的那個月，荊州的張昌以為時機成熟，更名為李辰，率領(lǐng)自己的人馬在安陸縣的石巖山（湖北省安陸市南）上屯聚，距離郡有八十里遠，流民和逃避兵役的人們紛紛前往歸附。江夏太守弓欽派軍多次討伐，都被張昌擊敗。漸漸的張昌的部眾越來越多，于是，就來反擊江夏，弓欽出戰(zhàn)，卻又被打得大敗，于是，帶著家眷與部將朱伺一起棄城，逃奔武昌（湖北省鄂州市）。 在張昌攻下了江夏郡以后，就制造輿論說：“將有圣人出現(xiàn)?！?BR> 在江夏郡，張昌偶然遇到了山都縣（湖北省穀城縣東南）的縣吏丘沈，張昌指認丘沈就是那個不世出的圣人，然后恭恭敬敬地把這個丘沈迎接了過來，立為皇帝，設(shè)置百官。讓這個丘沈改名叫劉尼，假稱是漢朝皇帝之后，然后，張昌自封為相國，封張昌的哥哥張味為車騎將軍，弟弟張放為廣武將軍，各領(lǐng)兵。 然后，又在巖石中建造宮殿，在巖石上放置竹子編成的鳥形，披上五彩斑斕的布，在旁邊放了一堆肉，于是，天上的鳥一群一群地飛下來吃肉，遠遠看去，蔚為壯觀。張昌宣布是鳳凰從天而降了，又說天上還落下了珠袍、玉璽、鐵券、金鼓等等。于是，建元神鳳，郊祀、服色依漢朝的樣子。 同時，派人四處造謠，說是：“江淮以南要出現(xiàn)叛亂，官軍準備大規(guī)模出動，見人都要殺光?！?BR> 一時間，漢水流域的老百姓是人心惶惶，投靠張昌的絡(luò)繹不絕，不到一個月，人數(shù)就達到了三萬。張昌的軍隊裝束十分獨特，人人頭上纏著紅頭巾，紅頭巾上還扎著羽毛。 ——上述舉措，無一不顯示出張昌富于想象力的大腦。 就在張昌初起的時候，新野王司馬歆就上書皇帝，要求親自去征討。此時，長沙王司馬乂當(dāng)政，已經(jīng)與成都王司馬穎、河間王司馬顒產(chǎn)生了一些裂痕，而我們知道，司馬歆原來是投靠司馬冏的，但是在司馬冏倒臺以后，趕緊又去巴結(jié)司馬穎，司馬穎基于團結(jié)一切可以團結(jié)的人的思路，重新接納了司馬歆，如今二人關(guān)系相當(dāng)鐵。當(dāng)政的司馬乂擔(dān)心司馬歆是和司馬穎暗中通過氣的，害怕讓他起兵會另有企圖，于是，就不同意司馬歆派大軍去攻打張昌。接到朝廷禁止出兵的詔書，還是那個曾經(jīng)主張司馬歆在討伐司馬倫的戰(zhàn)爭中站在齊王司馬冏一邊的從事中郎孫洵對司馬歆說：“古人說的好：一日放縱了敵人，會造成數(shù)代的禍患。大王你身為一方諸侯王，擔(dān)負著保一方平安的重任，即便是上表的同時，就出兵討伐敵人，也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使禍害蔓延，怎能是朝廷讓你鎮(zhèn)守一方的本意呢！” 司馬歆一聽，說的有理，就想再次起兵。 可是，司馬歆的親信、上次建議司馬歆站在司馬倫一邊的王綏卻說：“張昌不過是個小賊，派遣偏將即可剿滅，不值得違背皇帝的命令，您親自去！” 于是，新野王司馬歆派遣騎兵都督靳滿去討伐張昌，雙方在隨郡西進行了一場大戰(zhàn)，靳滿被擊敗，張昌得到了靳滿扔下的很多兵器鎧甲。 這也是張昌之所以能夠從容上演了一出又一出幻想大劇，引來3萬之眾的原因吧。 靳滿戰(zhàn)沒，一下子讓司馬歆慌了。他趕緊上書皇帝請求援兵，他說：“張昌劉尼，妄稱自己是神圣，追隨者數(shù)萬人，他們戴著紅頭巾，一臉胡須，跳刀走戟，武藝高強，銳不可當(dāng)，請求派遣中央軍，三路救援我?！薄√妒侵福簩⒌稊S之空中，再用手接著，《通鑒》胡三省注說：跳刀，舞刀也。今鄉(xiāng)落悍民兩手運雙刀，坐作進退，為擊刺之勢，擲刀空中，高一二丈，以手接之。走戟是指：舞動大戟盤旋回轉(zhuǎn)，快速如飛。胡三省注：左奔右赴，為刺敵之勢；又環(huán)身盤戟，回轉(zhuǎn)如縈；又以戟矜柱地，跳過矜上，特為儇捷，此所謂走戟也?！?BR> 看來荊州地區(qū)的戰(zhàn)事確實是在急劇惡化，司馬乂終于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 于是，任命騎兵指揮官（屯騎校尉）劉喬當(dāng)豫州刺史，駐屯汝南郡（河南省息縣）；寧朔將軍劉弘當(dāng)荊州刺史與前將軍趙驤（領(lǐng)精兵8000）、平南將軍羊伊駐屯宛縣（河南省南陽市）。命令河間王司馬颙派雍州刺史劉沈率州軍一萬人，與司馬颙的直屬部隊五千人，出藍田關(guān)，討伐張昌；司馬颙對詔令拒不接受，不僅如此，而且，在劉沈率軍走到藍田（陜西省藍田縣），司馬颙還逼他交出了軍隊。 因為，張昌在擊敗了司馬歆派來的靳滿以后，幾乎沒有休整，就立刻分兵四出攻城略地： 一路，派遣將軍黃林率軍二萬，向東北方向的汝南郡攻擊，企圖消滅劉喬，此一路由于黃林的前鋒李宮在接近汝南的時候，還想趁機搶掠居民財物，被劉喬派出的大將李楊突然攻擊，結(jié)果李宮部隊猝不及防，大敗，然后，黃林不得已回師向南包圍弋陽（河南潢川）； 二路，派遣將軍馬武南下進攻武昌，誅殺了太守劉根； 三路，張昌親自率領(lǐng)主力進攻南陽和襄陽，對此，《晉書，張昌傳》的記載與《資治通鑒》的記載略有不同。《晉書，張昌傳》記載，張昌率軍“西攻宛，破趙驤，害羊伊。進攻襄陽，害新野王歆?！币簿褪钦f，張昌先是攻擊南陽，然后，攻擊的襄陽。而《資治通鑒》的記載則相反。根據(jù)當(dāng)時張昌大本營所在位置是安陸來看，襄陽距其較近，并且，《晉書，張昌傳》所稱的宛也不是在安陸的西邊，而是北邊。個人認為，《資治通鑒》的說法較為合理。也就是說：張昌自己率領(lǐng)主力部隊，在消滅了新野王司馬歆的部將靳滿以后，立即進攻身在襄陽的司馬歆，當(dāng)張昌抵達襄陽對面的樊城的時候，司馬歆渡河與張昌接戰(zhàn)，結(jié)果，晉軍軍無斗志，四散而逃，司馬歆被擊殺。 上次，司馬歆沒有聽從王綏的話，而是聽從了孫洵的話，占對了陣營，沒有與司馬倫一起玉石俱焚；而這次，司馬歆沒有聽從孫洵的話，而聽了王綏的話，卻弄得個身首異處！ 在司馬歆被殺以后，朝廷任命剛?cè)吻G州刺史的劉弘接替司馬歆的職務(wù)，任鎮(zhèn)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與屬下進駐襄陽。擊殺了司馬歆，張昌隊伍士氣大振，馬不停蹄北上包圍了南陽，乘勝擊敗了趙驤的禁衛(wèi)軍，殺掉了平南將軍羊伊。在攻占了南陽以后，張昌又回師南下襄陽，企圖再次擊敗劉弘，但沒有攻下。 張昌所取得的這一系列勝利，僅僅用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也就是說，5月張昌起事，還是在本月，就已經(jīng)占據(jù)了如此大范圍的地區(qū)，可謂神速！
一八六、此起彼伏（2） 張昌的叛亂，尤其是新野王司馬歆的死，（這是流民擊殺的第一個王爺和方面軍總司令）驚動了遠在鄴城的成都王司馬穎，他前此已經(jīng)任命將軍石超（石崇的侄兒）為振武將軍，去征討荊州賊李辰，此時，他拜表南征，（給皇帝的上書一送走，就出發(fā)，不等皇帝的答復(fù)）一路上響應(yīng)的人很多。但是，司馬穎畢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而張昌的叛亂卻使得一個人脫穎而出，并最終成為東晉初期的第一名將，那就是——陶侃。 說到陶侃，就不能不說陶侃的領(lǐng)路人劉弘。 劉弘，字和季，小的時候和司馬炎家是鄰居，兩人又是同歲，所以從小就在一起玩，關(guān)系不錯。曾經(jīng)做過羊祜的參軍，后來，做到寧朔將軍、假節(jié)、都督幽州諸軍事，并領(lǐng)烏丸校尉。 而陶侃，字士行，本是鄱陽人，后遷居廬江。在魏晉時期，廬江郡是五溪蠻聚居的地方，陶侃的相貌又與漢人不太一樣，史書上說他“俗異諸華”，因此，有人罵他“溪狗”。 陶侃的父親曾經(jīng)是吳國的揚武將軍，揚武將軍只是一個雜號將軍，地位并不高。再加上父親早死，陶侃小的時候家里就已經(jīng)很貧寒了。陶侃的媽媽湛氏只是陶丹的小老婆，等陶丹死后，湛氏一個人靠紡織養(yǎng)育陶侃，立志要讓陶侃出人頭地，她用紡織積攢的錢財讓陶侃結(jié)交地位比自己高的人。 年少的時候，陶侃曾經(jīng)做過潯陽的“魚梁吏”，這種“魚梁吏”，又稱作“散吏”，不僅不是“吏”，實際上，就是一種徭役。在做魚梁吏的時候，陶侃曾經(jīng)給老母親弄了一陶罐腌魚，湛氏把原罐封好交給送來的人退還，同時附了一封信責(zé)備陶侃，說：“你作這樣一個小吏，拿公家的東西給我，不但對我毫無裨處，反倒增加我的擔(dān)心?！?BR> 在母親的砥礪下，陶侃“少長勤整，自強不息。”（見《初學(xué)記》注引王隱《晉書》），正巧，鄱陽郡的一個孝廉范逵路過陶侃家，當(dāng)時，連日冰雪，陶侃家十分貧寒，什么都沒有，而范逵的仆從車馬又很多。陶侃的媽媽對陶侃說，“你好好招待客人，其他的你不用管了，我去料理?！庇谑?，湛氏把自己睡覺鋪的草墊撤下來，親自切成細草段，作為馬料給范逵的馬喂料；偷偷把自己的長發(fā)截下來做成兩條假發(fā)辮子，賣掉換來招待客人的酒食；把支撐草房的房柱都截了一半當(dāng)燒火的木柴。次日，范逵上路，陶侃又親自送了將近一百里的路程，等范逵聽說陶侃母親如此招待自己，十分感動，說道：“不是這樣的母親是生不下如此的好兒子的！”他對陶侃說：“你想到郡里做官嗎？”陶侃說：“想，但是沒有途徑。”范逵路過廬江，見到太守張夔，對陶侃大加贊美。在范逵的極力推薦之下，張夔招陶侃為郡里的督郵，領(lǐng)樅陽縣令，很快又升為郡里的主薄。實現(xiàn)了從下賤的吏到官的艱難飛躍。（《世說新語》也詳細地記載了這件事，但是，細節(jié)上與《晉書，陶侃傳》稍有不同。） 張夔的老婆有病，需要請名醫(yī)，但是，那位名醫(yī)家住幾百里以外。而其時，天正下著大雪，郡守的下屬們都面露難色。陶侃說：“侍奉上司就如同侍奉自己的親生父親?？な氐睦掀啪拖袷亲约旱挠H生母親，哪有自己的父母生病，做兒子的不盡心竭力呢？”于是，陶侃一個人請求在風(fēng)雪中去請醫(yī)生。這件事不能不令張夔深受感動，很快的，張夔舉陶侃為郡里的孝廉，讓陶侃去首都洛陽去發(fā)展。 于是，陶侃實現(xiàn)了從地方到首都的第二次艱難轉(zhuǎn)型。 到京師以后，開始時，張華并不看好他，陶侃每次接見卻都顯得神情平和，后來，張華偶然和他交談，一談之下，對陶侃嘖嘖稱奇，便任命他為郎中。雖然郎中可以晉升為各類官職，但是，像陶侃這樣出身寒門，又是吳地的人，是根本沒有指望出人頭地的。當(dāng)時，伏波將軍孫秀（吳國的孫秀，不是趙王身邊的那個）因為曾經(jīng)是吳國降將，中原人都不想當(dāng)他的下屬，孫秀看到陶侃身為無人問津的寒官，就招他作為自己的舍人。即便如此，在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陶侃依然受人輕視和嘲笑，有一次，和陶侃同鄉(xiāng)的豫章國郎中令楊晫同車去見中書郎顧榮，顧榮對陶侃很贊賞，但是，卻遭到吏部郎溫雅的嘲笑，他對楊晫說：“為什么要與小人坐一部車？”楊晫說：“這個人可不是一般的人?！?BR> 在洛陽呆了5、6年，陶侃仍然沒有發(fā)跡，后來，才在朋友的舉薦之下，在40多歲的時候才被任命為荊州南部一個偏遠小縣——武岡縣做一個縣令，此時陶侃的心情可想而知，上任不久，陶侃又與上司太守呂岳關(guān)系很僵，心灰意冷的陶侃便選擇了辭職回家，在家鄉(xiāng)被推舉為郡的小中正。 張昌的叛亂迅速蔓延，這讓朝廷十分不安，朝廷任命了劉弘為南蠻校尉，荊州刺史。在任命以后，劉弘就辟陶侃為南蠻長史，讓陶侃帶兵充當(dāng)前鋒去襄陽，討伐張昌。 303年6月，也就是在張昌拿下南陽、擊敗了趙驤、誅殺了羊伊以后，張昌又率軍在南陽東北的方城（今河南省南陽市方城縣）擊敗了前來增援的新任荊州刺史劉弘。 隨后，張昌并沒有舉兵繼續(xù)北上，而是南下襄陽，但是，圍攻襄陽卻遲遲不下。 而此時，陶侃極有可能就在襄陽，因為，從《晉書，陶侃傳》記載：（劉弘）“遣先向襄陽討賊張昌，破之。”這句話中可以看出，張昌之所以攻襄陽不下，就是因為陶侃之力。等到劉弘隨后來到襄陽，對陶侃是贊賞有加，他說：“過去，我曾經(jīng)當(dāng)過羊祜公的參軍，當(dāng)時，羊祜曾經(jīng)對我說，我以后一定也能做官做到他的位置。今天，據(jù)我觀察，你也一定能成為我的后繼啊！” 7月，張昌退出襄陽，分遣諸將陳真、陳蘭、張甫等人分別南下攻下了湖南的長沙、湘東、零陵、豫章等地；另派石冰率軍東進，攻破了江州（今江西九江）、揚州（今江蘇南京）；臨淮人封云也起兵響應(yīng)石冰，攻占了徐州。此時，荊州、江州、徐州、揚州、豫州等地都全部或者部分被張昌占領(lǐng)，張昌在所占之地都設(shè)置了官吏。雖然如此，張昌所設(shè)置的官吏都是些沒有知識沒有文化的下層人士，所以，只是“以劫掠為務(wù)”，因此，慢慢地得不到地方人民的擁護，致使張昌在統(tǒng)治區(qū)內(nèi)“人情漸離?！?BR> 朝廷也沒有給張昌太多的喘息機會。 也就是在這個月，劉弘進入襄陽以后，立即著手進剿張昌。他派遣司馬陶侃為大都護，率領(lǐng)參軍蒯桓、牙門將皮初等率眾進攻竟陵（今湖北天門）；豫州刺史劉喬派遣將軍李楊、督護尹奉進攻江夏，對張昌實施向心攻擊。 陶侃等眾將與張昌的部隊苦戰(zhàn)了很多天，大破張昌，投降的張昌部隊人數(shù)超過1萬。 張昌逃竄到下俊山（今湖北通城境內(nèi)）。 此時，整個荊州全境徹底被平定。不過，張昌本人直到第二年（304年）秋天，才被生擒，“傳首京師，同黨并夷三族”?！@是《晉書，張昌傳》的記載，而《晉書，惠帝本紀》的記載卻說，在303年的8月，也就是張昌起兵以后的3個月，“劉弘及張昌戰(zhàn)于清水，斬之。”不知道哪個對。 陶侃以軍功被封為東鄉(xiāng)侯，食邑1000戶。
一八七、二王向闕（1） 荊州剛剛平息，張昌的部將石冰還在淮揚之間縱橫，而在晉國的朝廷內(nèi)部卻又發(fā)生了大的危機。 僅僅8個月前，也就是太安1年（302年）的12月，長沙王司馬乂才在河間王司馬顒的號召下，順利地除掉了執(zhí)政正好1年半的齊王司馬冏。而如今，河間王司馬顒卻又一次發(fā)難，號召成都王司馬穎和自己一起把長沙王司馬乂趕下臺。 那么，這是為什么呢？ 一切都還源于司馬顒、李含的原初打算。 本來，司馬顒的如意算盤是：以公文的形式，公開號召身處京師的司馬乂討伐司馬冏，在司馬顒和李含看來，以司馬乂無兵無權(quán)的現(xiàn)狀，被齊王司馬冏殺掉是百分百的事情。然后，他們再以替司馬乂報仇為名，聯(lián)合成都王司馬穎、新野王司馬歆、范陽王司馬虓（音，小，虎吼的意思，是司馬懿的弟弟司馬馗的孫子，和司馬騰是堂兄弟，與司馬炎為族弟，都是比較疏遠的宗室）等一起討伐齊王，等事情成功以后，再立成都王司馬穎為皇太弟，司馬顒自己則做宰相，從而掌握朝廷的大權(quán)。 當(dāng)時之所以讓李含屯軍陰盤，前鋒抵達新安，距離洛陽120里卻遲回不進，沒有對洛陽展開攻擊，也是在等待齊王司馬冏殺掉司馬乂的消息。 然而，事與愿違。 那個長沙王司馬乂不愧為將門虎子，比他親哥哥司馬瑋強多了，在齊王將要偷襲他的時候，司馬乂頭腦十分清晰，他迅速入宮，掌握了皇帝，并利用宮中禁衛(wèi)軍一下子把齊王司馬冏給滅了。 這無疑是出現(xiàn)了黑馬。 原來名不見經(jīng)傳的司馬乂如今竟然被封為了太尉，并都督中外諸軍事。卻而成都王司馬穎還是他的大將軍，更不用說自己了，還是原來的河間王！都還只是地方一官。 這難道不是瞎忙活了一場么？ 如今的結(jié)果，讓司馬顒難以釋懷。 因此，司馬顒在司馬乂上臺以后，就一直在找茬。 長沙王司馬乂上臺伊始，面臨的首要問題就是如何解決愈來愈嚴重的益州李特流民叛亂。 他派遣侍中劉沈假節(jié)，去統(tǒng)帥益州的羅尚、梁州的許雄等軍，一方面是協(xié)同益梁二州部隊，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把西南的軍權(quán)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但是，就在劉沈路過長安的時候，卻被河間王司馬顒擅自截留，司馬顒硬是把劉沈留在自己的幕府，做自己的總參謀長（軍師），另派自己的心腹手下席薳（音，偉）拿著劉沈的節(jié)，去代替劉沈前往。 這明顯就是犯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司馬顒是在和中央爭奪對益州梁州軍事的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因為，在司馬顒的眼里，梁州固然就當(dāng)屬于自己的勢力范圍，那么，如今趁著混亂的益州，把自己的手趁機伸進去，難道不是一件美事？ 司馬乂還不想與司馬顒翻臉。 但是，這口氣卻不得不出。你不是把劉沈留在你的幕府中了嗎？那我再以皇帝的名義，任命他為雍州刺史，就臥在你的身邊，惡心你，也順便防備你…… 等到5月荊州張昌猖獗的時候，司馬乂再次命令司馬顒出兵5000，并讓自己的親信雍州刺史劉沈出兵1萬從藍田長途來南陽支援。 司馬顒卻拒不奉詔，并且，在劉沈帶兵經(jīng)過長安的時候，他原形畢露，把劉沈又一次扣下，連劉沈的那1萬名士兵也成了司馬顒的了。 可以想象得出司馬乂聽到這個消息以后，內(nèi)心是何等惱怒！——這個司馬顒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的人，你不是和我司馬乂對著干，你簡直就是和叛亂分子們一個鼻孔出氣！ 司馬顒的手段還在繼續(xù)施展。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既然讓你的人劉沈盤踞在我的眼皮底下，那我也讓我的人去你的身邊…… 司馬顒上表皇帝，請求允許讓自己的智囊李含做河南尹。司馬乂還沒有允許，這時，卻又發(fā)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皇甫商在齊王司馬冏時代，就是司馬冏的參軍，（他歷任三王，趙王司馬倫、齊王司馬冏、長沙王司馬乂）到了長沙王時代，又被長沙王任命為參軍。而皇甫商的哥哥皇甫重還是司馬顒的手下——秦州刺史。 李含與這哥倆的仇怨絲毫沒有隨著時間而消失。 李含知道司馬顒與司馬乂翻臉只是時間問題，因此，必須早作準備，以免在事發(fā)以后自己的后院失火。 于是，李含對司馬顒?wù)f：“皇甫商如今為司馬乂所重任，皇甫重勢必不會和我們一心，應(yīng)該早一點把他除掉，以免后患?？梢陨蠒实壅埱笕蚊矢χ刈鼍┕?，等他路過長安的時候，把他逮捕?！?BR> 司馬顒當(dāng)即表示贊同。 但是，皇甫重很快就知道了李含的計謀。 他發(fā)出公開檄文，上報尚書省，說司馬顒信任李含，將要發(fā)動叛亂，自己將召集隴上的豪杰，請求討伐李含。 接到皇甫重的文書以后，司馬乂隱忍為國，以為兵事屢屢興起，現(xiàn)在朝廷內(nèi)部剛剛安定一段時間，不應(yīng)該再發(fā)生內(nèi)訌了?；谝陨峡紤]，司馬乂就讓司馬衷下詔同意了司馬顒讓李含做河南尹的請求，并要求皇甫重罷兵。 然而，等到李含去洛陽上任了，可是，皇甫重卻仍然不罷兵。 于是，司馬顒派遣金城（甘肅蘭州東榆中縣）太守游楷、隴西（甘肅隴西縣）太守韓稚等四郡兵從西路進攻秦州（甘肅甘谷縣）的皇甫重。 侍中馮蓀是司馬顒一黨，他建議司馬乂把皇甫重召回洛陽；與此同時，司馬顒則秘密給李含帶信，要求他和馮蓀、中書令卞粹合力，殺掉司馬乂。 皇甫商對司馬乂說：“河間王司馬顒讓我哥哥進京，都是李含陷害的；如果不早點將李含殺掉，必為后患。并且，河間王司馬顒過去的一切舉措，也都是李含的主意?！?BR> 同時，侍中馮蓀、中書令卞粹與河南尹李含三人的密謀也被司馬乂發(fā)覺了，于是，司馬乂果斷地將三人殺掉了。
一八八、二王向闕（2） 李含等人的死，立刻引起了司馬顒的強烈反應(yīng)。 他立即以討伐皇甫商為名義，派遣張方為都督率領(lǐng)精兵7萬，朝洛陽進發(fā)，同時，派人聯(lián)絡(luò)成都王司馬穎共同起兵。這是太安2年，公元303年8月的事。 司馬穎是在討伐荊州張昌叛亂的路上接到司馬顒的文書的。河北軍團在討伐荊州妖賊張昌的號召下，聲勢浩大，義從如云，人數(shù)達到了空前的20萬之眾，司馬穎以清河內(nèi)史陸云為使持節(jié)、大都督、前鋒將軍。 這興許也是張昌擊敗南陽守軍以后，不敢乘勝北上的主要原因吧…… 在此之前，驃騎從事諸葛玫、司徒長史牽秀借著被司馬乂派出討伐張昌而投奔司馬穎，已經(jīng)向司馬穎報告了司馬乂誅殺李含等人的消息，司馬穎對于司馬顒的反應(yīng)早已做了心理準備。 而此時，張昌被荊州刺史張弘和豫州刺史劉喬這二劉擊敗的消息也傳到了司馬穎這里。 于是，司馬穎決定響應(yīng)司馬顒的號召，順勢朝洛陽進發(fā)，討伐自己的哥哥司馬乂。 按道理說，司馬穎絲毫沒有理由抱怨司馬乂。 司馬乂當(dāng)政以后，事事都向司馬穎咨詢，《晉書，司馬穎傳》記載，當(dāng)時“穎懸執(zhí)朝政，事無巨細，皆就鄴咨之?！蓖瑫r，哥哥司馬乂對于當(dāng)今皇帝司馬衷禮數(shù)也沒有什么缺失的地方。 那么，問題就出自司馬穎自己的身上。史書記載，司馬穎在齊王司馬冏被殺以后，“既恃功驕奢，百度弛廢，甚于冏時?！钡牵捎谧约荷碓卩挸?，而哥哥司馬乂身處朝廷，所以，無法隨便行事。所以，才想取而代之。 司馬穎身邊的智囊盧志勸諫司馬穎說：“過去您曾經(jīng)有讓皇上復(fù)辟的大功，把趙王司馬倫平定以后，您就安靜地回到了鄴城，歸功于齊王司馬冏，推辭了九錫的賞賜，不擔(dān)任朝廷的職務(wù)，賑濟陽翟的饑民，埋葬黃橋的白骨，這些都是大徳大義的事情，天下人沒有不以您為依靠的。張昌擾亂荊州，您也掃清了，南邊因您而重新平定，這時，您振旅而還，把軍隊駐扎在郊外，您穿著文官的衣服入朝拜見皇帝，這才是霸王應(yīng)該做的事情??！” 盧志前此，在司馬顒號召一起討伐司馬冏的時候，就曾勸諫過司馬穎，那次，司馬穎就沒有聽進去，這次，他同樣不聽。參軍邵續(xù)對司馬穎說：“我聽說兄弟就象人的左右手，如今明公您面臨天下的敵人，卻想自己砍去自己的一只手嗎？我實在是弄不明白?！?BR> 其實，邵續(xù)是明白的，糊涂的是司馬穎。 此時司馬穎的部隊因為出兵的時候是以討伐張昌為名，所以有很多義從，部隊人數(shù)達到了空前的20多萬，加上司馬顒的7萬精兵，再加上司馬乂的數(shù)萬禁衛(wèi)軍，這次三王交戰(zhàn)的總兵力達到空前的30萬人，也是晉王朝內(nèi)訌繼2年前（301年）討伐司馬倫之后又一次涉及到地方的、最大規(guī)模的一次戰(zhàn)斗，而此次的慘烈程度、死傷人數(shù)與上次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于是，司馬穎補充了司馬顒的討伐理由，把這次起兵的目的增加了一條，那就是誣陷羊皇后的老爸專權(quán)恣肆。其實，司馬穎何嘗不知羊皇后的老爸羊玄之一直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在二王起兵以后，很快這個可憐蟲就被嚇死了?！皇窃谒抉R穎看來，如果僅僅是為了討伐左將軍皇甫商，那這場戰(zhàn)爭似乎是在河間王司馬顒的主導(dǎo)下進行的，你司馬穎起兵只是為了給司馬顒的一個部將李含報仇，這的確有點丟分，等勝利以后，誰的功勞大？并且，這個羊獻容還是孫秀所立，羊玄之的老婆可是孫秀一黨孫旗的女兒，在誅殺趙王司馬倫以后，齊王司馬冏竟然放過了這個羊皇后，這讓身處外藩的司馬穎一直不爽。如今是拿出這件陳年老賬說事的時候了。司馬顒和司馬穎的正式文書是這樣說的：“司馬乂論功不公平，與上書右仆射羊玄之、左將軍皇甫商專擅朝政，殺害忠良，請求誅殺羊玄之、皇甫商，把司馬乂遣送回他自己的封國?！?BR> 看到二王起兵，司馬乂只有應(yīng)戰(zhàn)。司馬衷下詔說：“二王竟然敢向中央舉兵，我要親自率領(lǐng)六軍討伐奸臣和叛逆。命令司馬乂為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边@是《資治通鑒》的表述，但是，考察《晉書，惠帝本紀》發(fā)現(xiàn)，在司馬乂誅殺司馬冏以后，就已經(jīng)被任命為這個職務(wù)了，而此時，皇帝司馬衷任命司馬乂的職務(wù)是大都督，大約《晉書》的記載是對的。 此時，司馬顒派遣的大將張方所率領(lǐng)的7萬關(guān)中兵團已經(jīng)出了函谷關(guān)，從西面壓向洛陽；而司馬穎則任命平原內(nèi)史陸機為后將軍（《晉書，司馬穎傳》稱為前將軍，此處依據(jù)陸機本傳說法）、河北大都督，都督北中郎將王粹、冠軍將軍牽秀等諸路人馬20余萬，從東面進逼洛陽。 在司馬穎任命陸機為集團軍前鋒總司令的時候，陸機一則以為自己家三世為將，這是道家最為忌諱的事情——殺人太多，可能反噬自身；二則自己是吳國人，一旦處于中原人之上，王粹、牽秀等都不服氣。所以，陸機堅決推辭。但是，司馬穎就是不同意。陸機的好朋友、同是吳國人的孫惠（曾經(jīng)勸諫過司馬冏的那位）也勸陸機把前鋒都督的職務(wù)讓給王粹（滅吳主將王濬之孫）。 陸機回答說：“如果再推辭的話，司馬穎會說我在這種情況下，首鼠兩端，這反而會加速禍害的來臨啊。” 在臨出發(fā)的時候，司馬穎勉勵陸機：“如果大功能成的話，將封你為郡公，位列部門首長，你努力?。 ?BR> 陸機回答：“過去，齊桓公任用管仲而建立了九次會盟諸侯的大功，燕惠王因為懷疑樂毅而功敗垂成。今天的事情，還在于您而不在于我啊?！薄@話說得意思到了，但是，也的確不太謙虛。 司馬穎的左長史盧志還對10年前陸機對他的那次羞辱耿耿于懷。 他對司馬穎說：“陸機自比管仲樂毅，而把你比作昏君，自古以來命將出征，從來就沒有過臣子欺凌君主而能夠成功的啊。” 司馬穎聽后默默不語。 陸機率領(lǐng)的部隊從朝歌（河南省淇縣）一直綿延到河橋（河南省孟津縣東黃河渡口），戰(zhàn)鼓聲聞幾百里地，史書記載，從漢魏以來，還沒有象這次出征那樣的盛況。 ——但是，在這盛況之下，卻有一種不祥之兆。 那就是：在陸機統(tǒng)軍之初，大將的牙旗（旗桿上裝飾有象牙，代表主帥）竟然折斷了！
一八九、二王向闕（3） 8月24日，司馬衷的大駕駕臨洛陽城西的十三里橋。司馬乂對全體士兵大聲問道：“將士們！今日西討，想讓誰帶領(lǐng)你們？”六軍之士全體高聲回答：“愿意跟隨嵇紹侍中，戮力前驅(qū)，雖死猶生！”于是，拜嵇紹使持節(jié)、平西將軍。命令嵇紹、左將軍皇甫商率軍一萬，西上宜陽（在洛陽西南），阻擊從西面而來的張方關(guān)中兵團。 緊接著，8月28日，御駕返回洛陽城北的宣武場，進行了戰(zhàn)前的閱兵和動員。 此時，司馬乂把注意力放在了從東北方向來的司馬穎河北軍團。而讓嵇紹、皇甫商西去擔(dān)任阻擊關(guān)中兵團的任務(wù)。9月6日，司馬衷御駕率軍進駐河橋（黃河富平津大橋）。9月20日，司馬衷御駕住宿洛陽城東的豆田，就在這一日，成都王司馬穎渡過了黃河，屯兵黃河南岸，以清水（孟津縣東）為屏障，在黃河南岸扎下大營，在黃河之上建立浮橋，通往北岸，同大木函內(nèi)盛石頭，沉于河底用來固定浮橋，稱之為“石龜”。 在軍事進攻的同時，司馬穎也沒有忘記使用陰招，他往洛陽城內(nèi)派遣了刺客，試圖暗殺司馬乂。刺客以通報重要軍情為名，拜見司馬乂。在司馬乂接見的過程中，當(dāng)時負責(zé)侍衛(wèi)的是長沙國的左常侍王矩，看見來客臉色不對，立即將其誅殺。司馬穎此計不成。 司馬穎的兵團人數(shù)雖多，但是，各路將帥根本不聽主帥陸機的指揮，基本上處于各自為戰(zhàn)的狀態(tài)。司馬穎有個親信宦官叫孟玫的，此人深得司馬穎的信任，孟玫的弟弟孟超也是這次行動的萬人小都督。還沒有接戰(zhàn)，這個孟玫就縱兵大搶。陸機也知道不敢得罪此人，但是軍紀又不能不整肅，就派人抓了幾個現(xiàn)行犯。誰知，即使這樣暗中給你孟超送人情，人家還是不領(lǐng)情，孟超帶著100鐵騎，直接闖入主帥大營，在陸機的帳前硬生生地把那幾個人奪走了。臨走，還對陸機破口大罵道：“狗奴才，看你的都督能做幾天！”（貉奴能作督不！貉，是魏晉時期南方的少數(shù)民族之一，晉平江南以后，很多貉人被販賣到中原的達官貴人家里做奴才，這樣稱呼陸機就是侮辱他。）陸機的司馬孫丞建議殺掉孟超，但是，陸機沒有采納。 王粹、牽秀雖然和陸機曾經(jīng)同為賈謐的二十四友，但是，在兩人看來，資格都比陸機老，更應(yīng)該任命自己為統(tǒng)帥。比如說牽秀吧，很早就與司馬炎的舅舅王愷相互嘲諷，又很早就做司空張華的長史，對陸機打心眼里不服——你陸機三世為將，又當(dāng)如何？還不是被我朝所滅？你身為敗將之后，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你三世為將，我爺爺牽招難道不也是大名鼎鼎的么！王粹就更不用說，本身就是滅吳主將王濬的孫子…… 這樣的軍隊，簡直就是一盤散沙。 9月25日，禁衛(wèi)軍主力在皇帝司馬衷的帶領(lǐng)下，前往緱氏（河南省偃師縣東南），反擊成都兵團牽秀的進攻，在皇帝的旗幟面前，牽秀被擊退。 對東軍取得了初戰(zhàn)勝利，司馬衷當(dāng)即下詔大赦天下。 然而，洛陽西邊的戰(zhàn)局卻惡化起來。 就在兩周以前的9月11日，河間兵團的張方對剛剛進入西線陣地的嵇紹、皇甫商軍隊進行奇襲，大敗皇甫商。 洛陽西門洞開。 此時，幾乎所有的禁衛(wèi)軍都隨著司馬衷和司馬乂奮戰(zhàn)在東線，洛陽城可以被稱作沒有防守的城池，城內(nèi)幾乎無兵可調(diào)。張方的軍隊趁勢突入首都洛陽，焚燒了清明門和開陽門（洛陽東城：建春門、東陽門、清明門；西城：廣陽門、閶闔門、西明門；南城：開陽門、津陽門、平昌門、宣陽門；北城：大夏門、廣莫門），奸淫燒殺，大肆搶掠，殺人近萬。 在得知洛陽失守的消息以后，司馬乂匆匆保護著皇帝司馬衷回城。 就在洛陽城內(nèi)，雙方發(fā)生了殘酷的巷戰(zhàn)。 張方的士兵看見皇帝的傘蓋，紛紛后退，張方制止不住，霎時大敗，被殺死了5000多人?！稌x書，張方傳》稱：“眾遂大敗，殺傷滿于衢巷?！笔锥嫉拇蠼稚喜紳M了尸體。 中央軍主力取得了又一次勝利。 張方退守洛陽城西六公里外的十三里橋，張方部下害怕再次受到攻擊，都很擔(dān)心，建議張方乘夜撤回關(guān)中。 張方回答：“打仗勝負都是常事，可貴的是能夠因敗取勝，轉(zhuǎn)危為安。雖然我們剛剛失敗，但是，我偏偏前突構(gòu)筑陣地，這就叫出其不意！” 當(dāng)夜，張方不是帶著殘兵敗將西還，而是趁著夜色從剛剛潰逃到的十三里橋，原路返回，進逼到距離洛陽城西七里的地方，安營扎寨，構(gòu)筑工事。 雖然司馬乂在東西兩線都取得了勝利，但是，并沒有打破僵局，司馬乂還需要一次決定性的勝利。
一九○、二王向闕（4） 可是，對于司馬乂而言，局勢不容樂觀。 主要還是兵力問題，由于對付張昌，禁衛(wèi)軍去了很多，如今兵力太少了。 西線張方被從城內(nèi)趕出，但又卷土重來；東線司馬穎軍也趁著司馬乂回師打擊張方，而迅速推進到洛陽城下。 東線首先是成都兵團的石超（石苞之孫、石崇侄子）逼近司馬衷曾經(jīng)駐駕的緱氏，然后，放火燒毀此地，皇帝遺留下來的衣服器皿，全部都被焚毀。隨即，東路的各路大軍紛紛來到洛陽城下。 司馬乂已經(jīng)被逼到了絕路。 不過，慶幸的是，禁衛(wèi)軍在大敵面前絲毫沒有退縮，個個斗志昂揚，誓死保衛(wèi)皇帝。 10月7日，禁衛(wèi)部隊首先在洛陽的東陽門（東城中門）外，再一次擊敗了最先抵達城下的成都兵團的牽秀部隊和來自許昌的范陽王司馬虓部隊。 禁衛(wèi)軍又一次取得了勝利。 然而，成都王的部隊還是源源不斷地開來。 此時，司馬穎也意識到了決戰(zhàn)決勝時刻的到來，他派遣鷹揚將軍、十分驍勇的馬咸（名將馬隆之子）也來到前線協(xié)助陸機。 第二天（即10月8日），稍事休息的禁衛(wèi)軍在皇帝司馬衷和大都督司馬乂的親自帶領(lǐng)下，出現(xiàn)在了洛陽東城北面第一門——建春門。對面就是司馬穎部隊前鋒都督陸機大本營。 一場大戰(zhàn)拉開帷幕。 我們說過，陸機的手下諸位將領(lǐng)都是“北土舊人”，都不愿意受一位亡國將領(lǐng)的節(jié)度。 尤其是那個孟玫的弟弟孟超，更是囂張，會戰(zhàn)一開始，這個孟超根本就不聽陸機的將令，直接就帶著自己的部隊沖入中央軍的陣中。 孟超所部很快就被殲滅，孟超本人也被當(dāng)場斬殺。 然后，司馬乂令旗一揮，從陣中沖出數(shù)千鐵甲騎兵。 他們由驃騎司馬王瑚率領(lǐng)，這幾千騎兵并非一般的鐵甲騎兵，他們不僅自己身披重鎧，手持長槍，而且在戰(zhàn)馬的兩側(cè)，也捆綁著長戟。 這隊古代坦克黑壓壓地沖入河北軍團主力馬咸的陣地，他們在馬咸軍中是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馬咸軍立刻大亂，馬咸被俘，旋即被斬首。 看到敵人陣腳大亂，司馬乂瞅準時機，立即命令部隊悉數(shù)出擊，發(fā)起總攻。 霎時間，金鼓齊鳴，殺聲震天。 陸機軍大敗，向洛陽城東北的七里澗潰逃，一時間，被誅殺的尸首堆積如山，堆成的“尸壩”把七里澗的澗水都阻住了。 經(jīng)過一天的大戰(zhàn)，司馬乂的中央禁衛(wèi)軍一共陣斬司馬穎成都兵團大將賈崇（《晉書，陸機傳》記為“賈棱”）等16人，只有石超率部倉皇逃走。 這16人有的是當(dāng)時被殺，有的是被俘以后被斬首，16顆人頭全部懸掛在洛陽的銅駝街上示眾。 ——《環(huán)宇記》銅駝街引陸機《洛陽記》記載：漢鑄銅駝二枚，在宮南四會道頭，夾路相對。俗語云，金馬門外聚群賢，銅駝陌上集年少，言人物之盛也。而無此《注》所引二語，蓋各有刪節(jié)?！额惥邸肪攀囊堵逯杏洝罚秀~駝二枚，在宮之南四會道頭，高九尺，有肉鞍，兩個相對。 這就是著名的“建春門之戰(zhàn)”，史書上也有把司馬穎這次進攻洛陽的整個戰(zhàn)役統(tǒng)稱為“河橋之役”的，可能是因為，司馬穎的大本營駐扎在河橋附近吧。 雖然如此，關(guān)于此戰(zhàn)的細節(jié)卻十分模糊，有些記載還相互矛盾。比如：關(guān)于王瑚擊殺馬咸的問題，根據(jù)《晉書，馬隆傳附馬咸傳》說的是：（馬咸）率兵屯河橋中渚，為乂將王瑚所敗，沒于陣。那么，馬咸究竟是在建春門被殺，還是在河橋中渚被殺的？個人以為，是在建春門，大約在《馬咸傳》中記載的馬咸駐守河橋中渚，只是馬咸軍最初的駐防地，在建春門之戰(zhàn)的頭一天被司馬穎調(diào)到前線，被殺。 再如，我們通過史料，根本無法知道，雙方在建春門之戰(zhàn)中各自投入了多少兵力？也無法清楚雙方的戰(zhàn)前部署，包括司馬穎的前鋒總司令陸機，在此戰(zhàn)中究竟是如何部署的，由于史料缺乏，我們也都無法知曉了。
一九一、三陸之死 雙方希望一戰(zhàn)定勝負的情形并沒有出現(xiàn)，東面的司馬穎和西邊的張方象蒼蠅一樣繼續(xù)貼在洛陽附近飛來飛去，就是不走。 建春門的大敗，使成都王司馬穎的部隊損失慘重，前后大約被殺6、7萬人。這個數(shù)字是驚人的，如果在其他戰(zhàn)役中，勝負早已決出。怎奈司馬穎家大業(yè)大，滿不在乎。 戰(zhàn)敗了，就得有人負責(zé)，首當(dāng)其沖的自然是前鋒都督——陸機了。 其實，對于陸機的饞毀自從陸機被任命為前鋒都督起，一刻就沒有停息過。 一是來自宦官孟玖方面。開始的時候，孟玫就對二陸不滿，緣由是孟玫想讓自己的老爸當(dāng)邯鄲縣長，對此，左秘書長盧志等人都不敢違抗?？墒?，右司馬陸云卻堅決反對：“當(dāng)這樣大縣的縣長，按規(guī)矩都是要有能當(dāng)宰相府秘書資格的人才能當(dāng)，怎么能用一個宦官的老爸？” 等到弟弟孟超在軍中公然與陸機發(fā)生沖突，孟超更是在軍中大肆散布謠言說：“陸機就要叛變?！辈⒂謱懶沤o他哥孟玖，說陸機首鼠兩端，欲進不進。等到建春門會戰(zhàn)，孟超兵敗身死，孟玖更是懷疑陸機借刀殺人。 二是來自盧志方面。盧志一直就是司馬穎的得力助手和智囊，陸機等人的到來，壓得盧志喘不過氣來，漸漸地盧志的話司馬穎也是愛聽不聽了，這讓盧志內(nèi)心無限焦灼。更為重要的還是多年以前，在二陸剛到洛陽的時候，盧志為了羞辱二陸，裝作無知的模樣，當(dāng)著二陸的面提陸遜陸抗與二陸的關(guān)系，誰知，陸機反唇相譏，就勢把盧志的爸爸爺爺?shù)拿M也說了出來，并說我們的關(guān)系就象你們的關(guān)系一樣。弄得盧志在大庭廣眾之下無地自容，被人們傳為笑談?！蠢碚f，你盧志也不應(yīng)該耿耿于懷，因為，是你先挑起口水戰(zhàn)的呀！不過，人世間有太多不可理喻的人，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 三是來自王粹、牽秀等中原舊人。王粹，是滅吳名將王濬的孫子，并且娶了司馬炎的女兒潁川公主為妻，那是相當(dāng)?shù)呐?；牽秀則是魏國名將牽招的孫子。這些人都是老牌的中原名士，自視甚高，一旦屈居陸機之下，讓他們很沒有面子。另有一些大將如公師藩、王闡、郝昌等人都是孟玫提拔的人，唯孟玫馬首是瞻，根本沒什么立場，也是對陸機虎視眈眈。陸機身邊無強宗大族作為后盾，孤身一人身負大名立于危朝，人人側(cè)目，誰都想落井下石??！ 在四面圍攻之下，尤其是在聽到前線將領(lǐng)牽秀、公師藩、王闡、郝昌等人眾口一詞的誣陷以后，司馬穎不能不相信了，他大發(fā)雷霆，命牽秀率軍逮捕陸機。軍事參議王彰勸阻說：“今天的事，強弱相差太大，連傻子都知道我們一定勝利，何況陸機通曉事理，怎么會首鼠兩端？可是，陸機是南方人，殿下突然把他擢升到統(tǒng)帥高位，北方將領(lǐng)由嫉妒而生怨恨，不肯服從，不過如此而已?！?BR> 但是，司馬穎不聽。 當(dāng)聽到牽秀率軍抵達，陸機從容脫下軍服，換上便裝，戴上白帽，把老朋友牽秀接進帳中。 他神色自若地對牽秀說：“自從吳國滅亡，我陸家兄弟受到國家的厚恩，入宮則侍從皇帝左右，出外則刨符拜將。成都王讓我做統(tǒng)帥，我再三推辭，也沒有推辭掉。今天被誅殺，這難道不是命運嗎！” 然后，他坐下來給司馬穎寫信永別，言詞悲涼凄惻。 等一切做完后，陸機嘆息一聲，對兩個兒子陸蔚、陸夏說：“華亭（上海市松江縣西）白鶴叫聲，怎能再聽到??？” 牽秀在軍中遂斬陸機，陸機死時43歲，陸機的兩個兒子也同時遇害。 司馬穎殺掉陸機以后，又派人去逮捕陸機的弟弟陸云、平東將軍府總監(jiān)（平東祭酒）陸耽、軍政官孫拯，全下監(jiān)獄。 陸云性格開朗，善于團結(jié)人，因此，在陸云被捕以后，司馬穎的記室江統(tǒng)、陳留郡人蔡克、潁川郡人棗嵩等紛紛上書司馬穎，認為：“陸機謀略差錯，招致失敗，誅殺他已經(jīng)足夠。至于說他叛逆，所有的人都知道并無其事。應(yīng)該先列舉出陸機叛逆的證據(jù)，如果有證據(jù)，再誅殺陸云等不晚?！?BR> 江統(tǒng)等人懇求不已，司馬穎遲疑不決，這事一直拖了三天。 蔡克帶著數(shù)十名下屬晉見司馬穎，請求寬恕陸云，在司馬穎面前，叩頭流血，哭泣落淚，堅決懇請，說：“孟玖把陸云痛恨入骨，遠近無人不知，而今果然遭到毒手，深替明公惋惜。” 說得司馬穎也感到悲傷，臉上露出要寬恕陸云的表情。 孟玖就在一旁侍奉，一看這種情況，趕緊把司馬穎扶進后房。 孟玫出來后，催促手下火速誅殺陸云、陸耽，并屠滅了陸機三族。 在獄中的陸機原手下孫拯被審問官嚴刑拷打數(shù)百次，打得血肉模糊，腳踝骨都露到外面，而孫拯誓言陸機是冤枉的。 審問官知道孫拯剛烈，對他說：“誰不知道二陸冤枉？先生怎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孫拯仰天長嘆：“陸家兄弟乃是當(dāng)世奇才，我受他們信任愛護，雖然不能救他們一命，但我怎忍心再對他們誣陷！” 孫拯的門徒費慈、宰意二人，前往監(jiān)獄為孫拯明冤，孫拯教他們快走：“我堅持正義，為的是不辜負二陸，死自應(yīng)該，你們?yōu)榈挠质鞘裁茨?？?BR> 費慈、宰意異口同聲回答說：“您不辜負二位陸先生，我們又怎能辜負您？” 孟玖知道孫拯不可能屈服，遂讓審問官撰寫一份假的口供，證實陸機的確通敵。 司馬穎誅殺陸機以后，常感后悔，等見到孫拯的“筆錄”以后，大喜，對孟玖等說：“要不是你這么忠心，還查不出這等邪惡的勾當(dāng)呢?！?BR> 于是，司馬穎心安理得地又下令屠滅孫拯三族，并斬費慈、宰意二人。 思想如果不是陸機感激司馬穎把自己從齊王司馬冏的屠刀之下救出，他是斷斷不會遠赴河北為司馬穎效力的。然而，表面華麗、內(nèi)心空無一物的司馬穎卻蒙蔽了陸機的理智，在當(dāng)初陸機離開洛陽、來到鄴城的時候，如果知道僅僅兩年之后，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均死于這個救命恩人之手的話，陸機又當(dāng)如何呢??？ 每每讀史至此，總是掩卷嘆息。陸機那句“華亭鶴唳，豈可復(fù)聞乎”的悲涼哀嘆，常常讓我想起李斯在被腰斬以前，含著熱淚對兒子的那句感嘆：“我再想和你出上蔡東門牽黃犬逐狡兔還能得到嗎？”（吾欲與若復(fù)牽黃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BR> 這里面有著對平淡生活的無限向往，有著對自己一生追逐名利的沉痛懊悔，有著對于世事難測的怨恨，有著歷經(jīng)繁華一夢的悵茫，抑或還有著風(fēng)雨過后的大徹大悟，還有很多，很多……
一九二、長沙被殺（1） 陸機被殺，司馬穎的東線攻勢暫時停頓了下來。 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行了2個多月，仍然勝負未決。司馬乂深知如果長期這樣耗下去，是十分危險的。他本來是想通過接連的勝利，讓自己的弟弟知難而退，但是，司馬穎卻像橡皮糖一樣粘乎，真讓人頭痛。中央的高層官員也一致認為，畢竟司馬乂和司馬穎是骨肉兄弟，大約是可以用言辭說和的。于是，中央召開高層會議進行討論，定下談判的調(diào)子：讓司馬乂與司馬穎以潼關(guān)為界，司馬乂管理關(guān)西諸侯，司馬穎管理關(guān)東諸侯。 定下了和解方案，下一步就是選定談判人選。經(jīng)過討論，定下名氣很大的中書令王衍作為代理太尉，光祿勛石陋（和杜預(yù)結(jié)仇的石鑒之子）為代理司徒，代表中央和司馬乂一同前往鄴城談判。 此時的司馬穎早已不甘心只躲在幕后了，他已經(jīng)隱忍了兩年之久，在他看來，兩年前司馬冏當(dāng)政的時候，自己就不應(yīng)該退居二線，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和司馬冏爭這個最高權(quán)力。結(jié)果，又白白折騰了兩年，叫司馬乂白撿了一個便宜。 如今，還只讓自己和你“分陜而居”，太小看人了吧？ 司馬穎拒絕了。 聽說司馬穎拒絕了朝廷的建議，司馬乂有點惱火，但是，惱火歸惱火，勸說還得進行。 司馬乂強壓怒火，給弟弟寫下了一封長信，做最后一次努力。 信中，司馬乂回顧了先帝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從孫秀逼退皇帝，改天換日，說到兄弟二人齊心協(xié)力推翻司馬倫，讓皇帝司馬衷復(fù)辟。接著，又回顧了齊王肆行非法，“主上怨傷”，也很快被蕩除。 然后，再進行深刻的批評和自我批評，說你我都是骨肉至親，不能共同輔佐皇室，“經(jīng)濟遠略”。 最后，對司馬穎和司馬顒進行譴責(zé)，并顯示朝廷的決心，說：如今，你和司馬顒又興兵圍困京師，這讓朝廷上下十分忿怒，將士用命，殺死了你方很多士兵，即使你任命的將領(lǐng)陸機也私通國家，可見，你的部隊被逼迫著前行一尺，就會退卻一丈，不愿意給你賣力。因此，我還是勸你安安生生地回到藩鎮(zhèn)，自求多福吧！ 這封書信的效果可想而知。 接到書信的司馬穎也不示弱，當(dāng)即寫了一封回信。 同樣也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架勢，從司馬師開始說起，全面回顧了爺爺們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隨即歸到正題，說，羊玄之和皇甫商二人作威作福，本來想著你老兄能再次在首都就把他們給殺了，送給我，誰知道，你本人怎么那么糊涂，反而成為了賊首！你上矯皇帝的詔書，下離間你的愛弟我，還任用豺狼，像你這樣作惡，怎么能求到幸福呢？前不久，雖然陸機在黃橋兵敗，但是，我方在溫縣也勝利了，一敗一勝，彼此彼此，沒什么值得炫耀的。 說完以后，還不忘嚇唬哥哥：我現(xiàn)在是武士百萬，猛將如云，要和哥哥你共同整頓海內(nèi)。如何你能聽從太尉司馬顒的命令（司馬顒是301年6月，與齊王司馬冏、成都王司馬穎一起被任命的，這一點也叫司馬穎受不了，你想想，我以前職位都在你頭上，你司馬乂現(xiàn)在偏偏要主持朝廷，讓人心里能平衡嗎？）斬掉皇甫商等人的頭，扔下武器，我也退回鄴城，好不好？是進是退，請哥哥深思。 司馬乂當(dāng)然不能接受，讓你殺掉盧志，你司馬穎愿意么？在這緊要關(guān)頭，如果殺掉皇甫商，等于是自斷臂膀，誰還跟著你司馬乂干下去？即使殺了皇甫商，你司馬穎也許還能找出其他的理由，繼續(xù)進攻洛陽，到時候，我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和談破裂。 那就只有繼續(xù)打。司馬乂趁著東線暫緩，騰出手來先進攻西線的張方部隊。 303年11月，司馬乂率軍進攻張方，但是，張方在洛陽近郊的駃水橋以西構(gòu)筑了多層防御陣地，司馬乂攻擊失利，不得不退回城內(nèi)。 而司馬穎又一次推進到京師附近。 張方破壞了洛陽城西的蓄水池——千金壩，于是流經(jīng)洛陽的河川、洛陽城內(nèi)的水井以及磨坊用的水源，全都枯竭。司馬乂不得已，發(fā)動各親王、公爵和三公級官員家中的奴仆婢女，用手搗谷米，來供給軍營，一品以下的官員，自身如果不在軍營，那么家里十三歲以上的男子都要當(dāng)兵；又征調(diào)奴仆組建軍隊，稱為四部司馬。 這時候，洛陽城內(nèi)的局面陷入絕境，谷米每石價格高達一萬錢。雖然如此，但是，將士同心，都愿意誓死保衛(wèi)皇帝，保衛(wèi)京城。 驃騎將軍府主任秘書（主簿）祖逖對司馬乂說：“雍州州長劉沈，忠義果敢，而他所擁有的兵力，又足以控制司馬颙。最好請皇上下詔給劉沈，命劉沈出兵襲擊司馬颙，司馬颙為了自救，一定召回張方，這是上策。” 這的確是擾亂敵人后方的上策，可惜的是，來的太遲了。司馬乂當(dāng)即表示同意。劉沈接到詔書后，向四方傳達這項命令，很多郡縣起兵響應(yīng)。他一共集結(jié)起七個郡的兵力，大約有一萬余人，開始進攻司馬颙所在的長安。 另外，司馬乂又派皇甫商暗中西行，攜帶皇帝的親筆詔書，命金城郡（甘肅省蘭州市東）郡長游楷等四郡拒絕執(zhí)行司馬顒的命令，停止對皇甫重的攻擊，并命皇甫重在解圍以后進軍討伐司馬颙?；矢ι袒b成普通平民，已走到新平郡（陜西省彬縣），但是，在那里他遇見了他的一位堂甥，而這位堂甥素來憎恨這位堂舅（可見皇甫商是比較驕橫的，連自己的親戚都籠絡(luò)不住，不用說李含了），就報告了司馬颙。司馬颙遂逮捕皇甫商，斬首。 ——按理說，你司馬顒司馬穎起兵之初的理由已經(jīng)不存在了：皇甫商被司馬顒抓住斬殺了；羊玄之已經(jīng)被嚇死了。你們總可以退兵了吧？ 司馬乂深知，目前自己處于劣勢，唯一能夠幫助自己堅持的，就是將士們的忠心，而這個忠心來源于對皇帝司馬衷的忠心。因此，即使是在戰(zhàn)況最為緊張的時候，28歲的司馬乂對46歲的哥哥皇帝司馬衷，也是畢恭畢敬，半點不敢懈怠，雖然城中糧食日漸缺乏，可是士卒毫無離心，斗志昂揚。 面對洛陽這座龐大的城池，張方已經(jīng)感到無可奈何，大約他的軍糧已經(jīng)不繼，他打算整裝回軍長安。 而就在此時，洛陽城內(nèi)卻突然發(fā)生了意外的突變……
一九三、長沙被殺（2） 對于這次政變的表述，《資治通鑒》、《晉書，司馬乂傳》與《晉書司馬越傳》的記載略有不同。 前兩者都是明確說明，是東海王司馬越認為勝利無望，而暗中與禁衛(wèi)軍將領(lǐng)勾結(jié)，在304年的1月25日，突入大營逮捕了司馬乂。 而《晉書司馬越傳》的表述則是，殿中將領(lǐng)們以為勝利無望，逮捕了司馬乂，然后，推舉司馬越為主，司馬越還稱病不干，最后，是皇帝下詔要求他主政，他才勉強出山，一幅被逼無奈的模樣。 其實，這兩種不同的表述，并不矛盾，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史家有意為之，目的是讓后來者更清楚司馬越的為人而已。 那么，還是言歸正傳。 時光就這樣進入到了304年這一具有歷史坐標意義的年份,（因為，就是在這一年，中國境內(nèi)產(chǎn)生了兩個新生的政權(quán)：西南的成漢，北面的劉漢，故此，歷史學(xué)家把這一年正式作為五胡十六國的起始之年。）這場戰(zhàn)爭從去年8月一直持續(xù)到了今天，整整打了4個月，卻仍然沒有結(jié)束的跡象，而此時，司馬穎的后方也開始不穩(wěn)，常山人王輿（此王輿不是多次參與政變的左衛(wèi)將軍王輿，彼王輿已經(jīng)于301年6月因與齊王哥哥司馬蕤一起企圖廢黜齊王司馬冏而被殺。）匯聚了1萬多人，準備偷襲鄴城司馬穎的后方。 如今，這場戰(zhàn)爭到了最最緊要的關(guān)頭，哪一方能挺住，勝利就屬于哪一方。 就在此時，東海王司馬越膽怯了。 司馬越，是高密王司馬泰的二兒子，他爺爺是司馬懿的四弟司馬馗。在宗室中，除了司馬孚家以外，出人物多的就數(shù)司馬馗家了。司馬馗的大兒子司馬權(quán)倒是沒出什么有名的兒子；二兒子司馬泰有四個兒子：司馬騰，東瀛公，長期擔(dān)任并州刺史，很快就會走上歷史前臺；隨著司馬越的飛黃騰達他的這兩個弟弟司馬略、司馬模，也雞犬升天：司馬略，曾經(jīng)歷任安南將軍和安北將軍，主持荊州和青州軍事；還有司馬模，北中郎將，鎮(zhèn)守鄴城，司馬模的兒子是著名的“睡王”司馬保，體重高達400斤（史稱800斤，按照晉代度量折算相當(dāng)于今天的400斤）；司馬馗小兒子司馬綏的兒子，就是范陽王司馬虓，此人在齊王司馬冏時代，就已經(jīng)為安南將軍，鎮(zhèn)守許昌了，這次司馬顒和司馬穎兵向洛陽，司馬虓也投身到司馬穎一方。 司馬乂應(yīng)該考慮到司馬越與司馬虓的堂兄弟關(guān)系，對司馬越提前有所堤防…… 這次政變的經(jīng)過大約是這樣的： 司馬越看到局勢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他不愿意玉石俱焚。當(dāng)他覺察到經(jīng)過這近半年的戰(zhàn)守（中間有個閏12月），部分殿中將領(lǐng)們都有點身心俱疲，心理承受力達到了極限，就秘密與殿中的將領(lǐng)聯(lián)絡(luò)，策劃實施抓捕長沙王司馬乂的行動。 正月25日深夜，（《晉書，惠帝本紀》記載的時間則是303年的11月間發(fā)生的事情，《資治通鑒》記載為304年1月，今從通鑒。）司馬越指示殿中諸將與左衛(wèi)將軍朱默在司馬乂臨時居住的地方逮捕了司馬乂。 日夜為戰(zhàn)事操勞的司馬乂萬萬沒有想到，陣線從內(nèi)部突然崩潰。 一面把司馬乂送往金墉城囚禁，另一面，這些被人當(dāng)槍使用的中下級軍官“逼迫”著司馬越出面收拾殘局。 在萬般無奈之下，司馬越從幕后走上前臺，上書皇帝司馬衷，要求罷免司馬乂的官職。 把奏章遞上去以后，司馬越又表現(xiàn)出一幅自責(zé)的樣子，同時提出自己也辭去現(xiàn)在擔(dān)任的職務(wù)，回家待罪?？剂克抉R越之所以這樣做，也許是因為，當(dāng)時的情形十分復(fù)雜，姑且不說城外的情況，就是城內(nèi)也是異常險惡。雖然把司馬乂暫時弄到了金墉城，雖然部分禁衛(wèi)軍將領(lǐng)對司馬乂不再抱有信心，但是，絕大多數(shù)士兵和部分司馬乂的親信將領(lǐng)卻對司馬乂忠心耿耿。如今司馬越真的公開站在司馬乂對立的一面，也許立刻會有殺身之禍。 所以，老謀深算的司馬越，作出一幅無辜的模樣，先是把殿中將領(lǐng)們推出來去實施行動，但是，這里有一個無法逾越的矛盾，那就是，如果要使得這場政變就有合法性，那就必須要拿到皇帝司馬衷的詔書，而直接參與政變的中下級將領(lǐng)們是沒有資格上書皇帝要求罷免大都督司馬乂的。這讓司馬越十分頭痛，于是，第二天，他只得又作出被大家逼迫的姿態(tài)，勉勉強強地出面上書司馬衷，要求罷免司馬乂，同時，又顯示出一幅無私的模樣，提出辭去自己的職務(wù)。 司馬衷當(dāng)然“不允許”，不僅不允許他辭職，而且，還在他中書監(jiān)的基礎(chǔ)上，加官為尚書令，全面主持帝國的日常工作。并在當(dāng)天，下詔大赦。 司馬越只好接受。 身在金墉城的司馬乂還在做著最后的掙扎，他上書司馬衷說：“陛下您對我很好，把朝廷的大事全都托付給我。臣下我小心翼翼，既忠且孝，這一點神明可以作證。諸王和朝臣為著一己之私，聽信讒言，把我逮捕。我不會愛惜自己的生命，只是為我大晉皇室遲微，子孫凋零，陛下您孤立無援，情形危險。如果我死了，對于國家有好處，那倒很好，我恐怕我死以后，只是讓奸惡的人心中高興，對陛下您沒有絲毫的益處??！” 我估計司馬乂的上書是否送到司馬衷的手上，即使送到他的手上，又有什么作用！ 城內(nèi)政變完畢，久閉的洛陽城門終于打開了。 但是，當(dāng)疲憊的城內(nèi)禁衛(wèi)軍看到在寒冬里凍得瑟瑟發(fā)抖、面無人色的圍城部隊的時候，他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原來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因為只要他們再堅持那么一下，甚至是一天、兩天，那些比他們疲憊很多倍、目前已經(jīng)毫無戰(zhàn)斗力的圍城部隊也許就敗退了。 禁衛(wèi)軍將領(lǐng)們開始后悔起來，他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一步，是否是上了某人的大當(dāng)，因為，對面這樣幾乎形同老百姓的衣衫襤褸的部隊，根本不是躲在城中養(yǎng)精蓄銳的禁衛(wèi)軍的對手。 于是，他們又私下里討論重新營救出與他們出死入生4個多月的主帥——司馬乂，試圖重新拿起武器，把這幫不成樣子的軍隊趕走！ 事情就是如此的微妙，也是如此的滑稽。 這令司馬越異常擔(dān)心。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司馬乂被營救出獄，那就是自己人頭落地之時。 于是，他動了殺心，如果殺掉了司馬乂，那也就斷絕大家重新抵抗的念頭。 但是，狡猾的司馬越又不敢真的站出來，兇神惡煞的去扮演那個劊子手的角色。 這時，禁宮咨詢官（黃門侍郎）潘滔（此人后來與劉輿、裴邈被人合稱為“越府三才”。）對他建議說：“你不必親自動手，自會有人替你把障礙肅清。” 于是，潘滔說出了一個借刀殺人的毒計，派人秘密把司馬乂關(guān)押的處所通知了城外的張方。 正月28日，還駐扎在城外的張方派遣自己的心腹將領(lǐng)郅輔帶領(lǐng)3000精兵，突然闖入金墉城，強行帶走被關(guān)押的司馬乂。 把司馬乂帶回到大營以后，張方命令燃起了一大堆熊熊的烈火，把司馬乂像烤全羊那樣綁在鐵棍上，放置于那團烈火之上，活活地烤死！ 司馬乂死時年僅28歲，他從前年的12月取代齊王司馬冏當(dāng)政，到今年正月被殺，當(dāng)權(quán)僅僅1年多一點。 張方這個惡魔，用此種無恥殘忍的手段處死了司馬乂，當(dāng)時，司馬乂的哀哭之聲，聲震張方的三軍，人心都是肉長的，張方的士兵聽到長沙王持續(xù)不斷的哀號之聲，也都忍不住痛哭流涕。 我常常想，在諸王中間，其實只有司馬乂就像他的名字那樣是最忠義的一個人，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一直小心翼翼。我們注意到，在司馬乂當(dāng)政時期，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要求司馬衷一再改元，似乎，司馬乂一直不想折騰。同時，從史料記載上看，他也沒有做多少十分過分的事情。尚書令樂廣的女兒就是自己的敵人成都王司馬穎的王妃，有人對司馬乂進言，說樂廣可能會有二心，司馬乂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樂廣誅殺，而是把樂廣叫來，問明情況。當(dāng)時，樂廣沉默了一會，徐徐答道：“我怎能為一個女兒的利益，而冒著被殺掉五個兒子的風(fēng)險？”聽了樂廣的話，司馬乂也沒再說什么。即使在戰(zhàn)場最危急的時刻，司馬乂對待自己的哥哥司馬衷還是那么尊重，這在賈南風(fēng)死后，司馬衷很少遇見此種待遇。 不過，司馬乂在對敵斗爭中不是沒有失誤，從整個戰(zhàn)爭進程上來看，司馬乂還是多多少少缺乏那么一點大局觀和戰(zhàn)略思想。比如，自始至終，沒有很好地利用皇帝司馬衷向全國下詔，命令各地勤王；再如，祖逖的建議雖然很好，但是出臺得太晚，作為主帥的司馬乂應(yīng)當(dāng)考慮但是卻沒有考慮到利用司馬顒、司馬穎身后的地方勢力去分化瓦解敵人后方，進而達到削弱敵人的目的。因為，這是第二戰(zhàn)線，與第一戰(zhàn)線具有同等重要的作用，可是，司馬乂的眼光卻僅僅盯著洛陽周邊地區(qū)，被敵人牽著鼻子走路，最終造成困守孤城的被動局面。 另外，在張方此人出現(xiàn)之初，我就沒有像對待其他人那樣，詳細地交代他的身世來歷。這是因為，真的十分憎惡此人。不光是筆者，而且，我發(fā)現(xiàn)《晉書》的作者也沒有過多地交代他的身世，甚至沒有說明他的字是什么。由此聯(lián)想到《世說新語》中對那些名士們均是親切地稱字而不稱名的現(xiàn)象，我相信，史家這種故意不顯示此人字號的做法，大約也是一種無言的唾罵吧……
一九四、長沙被殺（3） 司馬乂完了，但是洛陽及其周邊的事情還沒有完。 司馬乂被殘忍地殺害，司馬顒和司馬穎一方取得了勝利，作為從賊的朝廷三公級及部長級以上官員，都到親自鄴城向成都王司馬穎請罪，司馬穎這才進入首都洛陽，司馬穎派遣奮武將軍石超等率軍五萬人，把守洛陽的十二個城門。宮廷禁軍將士，只要是司馬穎從前所忌恨的，全部予以誅殺，剩下的也都全部調(diào)離原工作崗位，由司馬穎的部隊接防。推薦并任命盧志當(dāng)中書監(jiān)（原司馬越的職務(wù)），但仍留鄴城，負責(zé)主持丞相府事務(wù)。 初步做了上述安排以后，司馬穎又匆匆趕回了鄴城，這倒不是司馬穎思念母親，或者是留戀故土，而是他擔(dān)心常山的人王輿組織的那些人馬，還有北方一直虎視眈眈的王浚。 王浚，字彭祖，老爸王沈和王濟的老爸是堂兄弟，也是那位高貴鄉(xiāng)公曹髦一直非常看重，但在討伐司馬昭的時候，立刻去給司馬昭報信的那位。有其父必有其子。王浚的老媽姓趙，家境貧寒，“出入王家”，就懷孕生了王浚。史書上故意寫下了此趙女為“良家女也”，如此寫來，反而叫人生疑：好女子你出入王家，做什么？結(jié)果還懷孕了…… 這樣沒有臉面的事情，使得王沈也很沒面子，每當(dāng)看到這個小不點，都像是挨了一記耳光一樣，把很多年前自己見不得人的事重放一次，因此，王沈一直以王浚為恥。直到王浚15歲的時候，老爸王沈去世了，所幸的是王沈沒有子嗣，家族中只好把王浚立為王家之后。由于太原王家特殊的地位，王浚在賈南風(fēng)時代就已經(jīng)是東中郎將了，鎮(zhèn)守許昌。在賈南風(fēng)毒殺司馬遹的時候，王浚也盡到了地主之誼，為孫慮害死司馬遹提供方便。因此，被封為寧朔將軍、持節(jié)、都督幽州諸軍事；在司馬倫篡位、三王起義的時候，王浚與當(dāng)初的司馬顒一樣首鼠兩端，不過王浚做的更徹底，他下命令不讓境內(nèi)的老百姓去“赴義”，即參加成都王司馬穎的軍隊。這自然讓司馬穎內(nèi)心十分惱火。 等到司馬冏當(dāng)政、接著又是司馬乂當(dāng)政，事情接二連三，司馬穎一直無暇顧及北面的王浚，騰不出手來去修理他。王浚也明白司馬穎的心思，他自知自己的力量無法與司馬穎抗衡，為求自保，王浚將自己的一個女兒嫁給了鮮卑段部的首領(lǐng)務(wù)勿塵，并上表皇帝，請求將遼西之地給務(wù)勿塵，封其為遼西公；王浚還將另外一個嫁給了鮮卑宇文別帥蘇恕延。（史書又記為素怒延，宇文部本為匈奴人，后冒稱鮮卑，前此，曾經(jīng)與鮮卑慕容部結(jié)怨，蘇恕延被慕容廆擊敗。） 這次司馬穎司馬顒兵向洛陽，讓王浚感到很不舒服，他雖然對司馬穎不滿，但是，又不敢公開起兵對抗司馬穎，暫時處于觀望狀態(tài)。 王輿和王浚的存在，正是司馬穎在洛陽前線頻頻折返鄴城的主要原因。 不過，就在司馬乂被誅殺不久，以擁護司馬乂為旗號聚眾起義的王輿很快就被手下人斬首，并向司馬穎投降了。 而王浚方面，司馬穎還不想立即撕破臉皮，暫時兩安吧…… 此時的司馬穎似乎一切都十分順暢，但是，遠在西北的司馬顒的處境卻并非如此的美妙。 冤有頭，債有主。 司馬顒多次欺負劉沈，開始的時候，人家劉沈是中央命官，總統(tǒng)益州梁州諸軍，路過你這里，你司馬顒擅自把人家拿下，把朝廷的節(jié)杖也沒收了，硬逼著人家做你的幕僚；等到張昌在荊州叛亂，朝廷讓人家派兵增援，還是路過你這里，你硬是把人家1萬人馬給沒收了，你這是什么事！ 討伐司馬顒，劉沈當(dāng)仁不讓。 在張方圍困洛陽的時候，本來河間王司馬颙是駐軍鄭縣（陜西省華縣），作為張方聲援的。然而，當(dāng)聽到雍州刺史劉沈于303年11月起兵的消息以后，司馬顒大驚失色，匆匆回軍渭城（陜西省咸陽市），連忙派大營督護虞夔進抵好畤（陜西省乾縣）迎戰(zhàn)劉沈部隊，雙方經(jīng)過激戰(zhàn)，遠道而來的虞夔部隊被以逸待勞的劉沈軍打得大??；這讓司馬颙嚇得屁滾尿流，匆匆退入長安，急忙下命張方火速回軍。 好在是，此時張方已經(jīng)將司馬乂除掉，他派兵擄掠洛陽官府的和私人的奴仆婢女約一萬余人西返，可是，張方的部隊走到半路，軍糧卻吃盡了。（可見，如果司馬乂不死，不說勝利，起碼是個平手吧？） 于是，就發(fā)生了一場慘烈的人吃人的慘劇——也許以張方的謀略和殘忍，他在擄掠奴婢之初，極有可能早已盤算好了，是要殺這些人吃的——軍糧用人代替，殺人之后，把人肉羼雜在牛肉、馬肉中讓士兵吃掉，從他酷殺司馬乂到吃人，此人與野獸何異？ 這是我們所說的第一件大規(guī)模吃人事件，此類事情在大動亂時代，還屢屢發(fā)生，不過，那很多是發(fā)生在所謂的野蠻人身上的，而這頭一件卻恰恰發(fā)生在晉人身上。 劉沈渡過渭水，包圍了長安，司馬颙出城迎戰(zhàn)，但是屢戰(zhàn)屢敗，長安情勢十分危急。 劉沈命安定郡（甘肅省鎮(zhèn)原縣東南曙光鄉(xiāng)）郡長衙博（討伐李特時被擊敗的那位）、人事官（功曹）皇甫澹，率精銳部隊5000人襲擊長安，這支突擊隊突入城門，奮戰(zhàn)而前，直沖到了司馬颙營帳之下?？墒?，約定隨后到達的劉沈援軍，卻未能及時抵達增援。 馮翊郡（陜西省大荔縣）郡長張輔，發(fā)現(xiàn)劉沈的突擊部隊無以為繼，就率軍突然發(fā)起攻擊，斬衙博、皇甫澹，劉沈突擊部隊大敗，退出了長安。當(dāng)晚，吃人張方從洛陽回師的軍隊也趕回了長安，他迅速派他的將領(lǐng)敦偉夜襲劉沈軍，劉沈全軍崩潰。劉沈在棄軍逃亡途中被抓獲。 受到驚嚇的司馬顒，把劉沈恨得牙根發(fā)癢，他把劉沈叫到跟前，厲聲質(zhì)問。 但是，劉沈淡淡一笑，從容回答道：“你對我的知遇之恩輕，君臣之大義重，我不能違背天子的詔書，權(quán)衡利弊，茍延殘喘。我起兵之日，就已知道必死，如今，縱然被你剁成肉醬，我也是甘之若飴?！?BR> 這段異常平靜的話，把司馬颙氣得發(fā)瘋，一向以輕財愛士著稱的司馬顒惱羞成怒，他下令先把劉沈用鞭子打得體無完膚，然后實施腰斬。 新平郡（陜西省彬縣）郡長張光是劉沈的智囊，也同時被逮捕。司馬颙責(zé)問張光，張光回答：“劉雍州不用我的謀略，大王你才有今天?！彼抉R颙佩服他的膽量，定了定神，換了一副臉色，請他飲酒歡宴，并向中央推薦任命他當(dāng)右衛(wèi)司馬。 張光，字景武，江夏鐘武人。史料記載，他“身長八尺，明眉目，美音聲”。當(dāng)初，趙王司馬倫為關(guān)中都督的時候，氐、羌反叛，北地太守張損戰(zhàn)沒，而張光此時正是北地都尉，他率領(lǐng)100多人駐守在馬蘭山北，一直和敵人戰(zhàn)斗了100多天，后來，梁王司馬肜派遣司馬索靖率兵迎接張光，因為，大家都以為必死，看到援軍到來，全軍悲泣?；氐介L安以后，司馬肜上表皇帝，稱張光“處絕圍之地，有耿恭之忠，宜加甄賞，以明獎勸”。于是提拔為新平太守，加鼓吹。 朝中，在司馬穎的暗示下，司馬衷不得不改元，把太安改為永安。 司馬衷下詔增封司馬穎二十縣，拜為丞相；這還不夠，河間王司馬顒上書司馬衷，要求廢黜太子司馬覃，立司馬穎為皇太弟。 于是，在304年2月，（永安元年）司馬衷下詔廢黜了皇后羊獻容，（一廢）廢皇太子司馬覃為原來的清河王。 3月，司馬衷下詔立司馬穎為皇太弟，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如故。大赦，并讓天下人大吃大喝5天，（關(guān)鍵是：吃什么？喝什么？）以太尉司馬顒為太宰，以太傅劉寔為太尉。 司馬穎與司馬顒夢寐以求的目的終于達到了。然而，帝國的西南、東南局勢似乎并不那么美妙，而北部、東北局勢也是充滿了騷動和不安。就連朝中也在醞釀著動蕩的氣息……
一九五、西南危局 每當(dāng)遇到五胡十六國時期，寫書人都會面臨一個兩難的困境：由于各地事情紛繁復(fù)雜，頭緒眾多，如果按照《資治通鑒》以時間排序的寫法，往往會使事件分成很多小段，讓讀者感覺不太連貫；但是，如果按照《通鑒紀事本末》的寫法，雖然每一件事情從頭到尾說得很完整，但是，往往又會讓人在橫向?qū)Ρ雀鱾€事件的時候，在先后次序的認識上出現(xiàn)很大困難。 為此，筆者嘗試著在尊重時間順序的基礎(chǔ)上，就同一時期發(fā)生的各個事件分成相對較長的大段，試圖解決這一問題。不過，實際效果如何，還有待于進一步檢驗。 言歸正傳。 在了解了司馬顒司馬穎誅殺了司馬乂以后，我們不得不再一次將目光轉(zhuǎn)向動亂中的西南地區(qū)。也不得不再次把時間拉回到荊州張昌開始作亂、關(guān)中司馬顒即將出兵討伐司馬乂的303年6月。 也就是在這一月，取得流民起義實際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的李特之子李雄，率軍擊殺了汶山郡（四川省茂縣）郡長陳圖，并乘勢攻取了郫城（四川省郫縣）。 7月，李流隨即把大營遷移到郫城。 經(jīng)過一年多的戰(zhàn)爭，巴蜀居民紛紛離開城鎮(zhèn)，跑到山中，據(jù)守險要，構(gòu)筑堡寨；也有很多人索性離開了四川，或者向南逃亡到寧州（云南?。?，或者向東逃亡到荊州。 號稱“天府之國”的四川，城池和村落全部沒有人居住，看不到燈火炊煙，在這種情況下，李流的部隊根本搶不到一點糧食，開始發(fā)生饑饉。 這時，在郫城的西北面不遠，只剩下涪陵（涪城·四川省綿陽市）居民一千余家，依靠青城山的隱士范長生生活，范長生長年居住在山間洞穴之中，“求道養(yǎng)志”，山中屯聚了大量的糧食。 事情湊巧的是：汶山太守陳圖被擊殺以后，羅尚的平西將軍府軍事參議官徐輿，對這個亂世中的職位還是十分感興趣，他請求羅尚派他去當(dāng)這個汶山的太守，并保證去聯(lián)絡(luò)范長生，合力討伐李流。 但是，徐輿的建議遭到了羅尚的拒絕。這讓興沖沖的徐輿感到無地自容，不禁大怒，當(dāng)即就偷偷出城歸降了李流。 李流一下子就任命徐輿當(dāng)安西將軍，這讓徐輿死心塌地地要想為流民軍出點力，于是，他把當(dāng)初獻給羅尚的主意，稍加修改，獻給了李流，請求李流派遣他去勸說范長生供應(yīng)糧秣。 也許是徐輿與范長生有故交，也許是老范動了凡心，他同意支持李流，把囤積多時的糧草慷慨地拿出來，充當(dāng)李流的軍糧。 流民軍又一次奇跡般地度過了可能覆滅的關(guān)口。軍威復(fù)振。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直到李雄想到也去斷了羅尚的軍糧為止…… 他命令自己的小叔李驤率兵南進，進攻從寧州而來的唯一的糧草補給通道——犍為（四川犍為縣），打下了犍為，從而完成了對成都的合圍。 303年閏12月，李雄向困守成都太城的羅尚發(fā)起總攻。此時的羅尚軍糧食已盡，于是，羅尚不得已留下牙門將張羅（《晉書》記載為羅特）堅守待援，羅尚本人帶著親兵趁著夜深人靜，從牛鞞水（郫水）向東逃走。 張羅不傻，看到主將溜號，就大開太城城門，投降李雄。 此時，也就是長沙王司馬乂即將被烤殺前，李雄完全占領(lǐng)了成都，但是，老范的糧食哪夠部隊吃這么久??？部隊又斷糧了。 李雄率部進入威嚴無比、但又空無一物的成都太城以后，什么也沒有搶到，部眾們已經(jīng)饑餓不堪，李雄只好再從城中退了出來，前往郪縣（四川省中江縣東南廣福鄉(xiāng)）尋找糧食，沒有足夠的糧食，士兵們只好靠挖掘山芋維持生命。 ——對比一下，將要出現(xiàn)的張方吃人療法，氐人李雄要比張方強了很多。 此時的李雄基本上占據(jù)了益州的大部，羅尚帶領(lǐng)著殘兵敗將退守到了東部的江陽郡（四川省瀘州市），派人向中央奏報敗狀。司馬衷下詔，命令羅尚暫時統(tǒng)御梁州所屬的巴東（重慶市奉節(jié)縣東）、巴郡（重慶市）、涪陵（貴州省沿河縣西北）三郡，為以后可能進行的討伐作后勤保障工作。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四川的李雄和羅尚都處于找食狀態(tài)，相互之間還沒勁狠掐……
一九六、劉弘寧荊 就在303年司馬顒司馬穎與司馬乂交戰(zhàn)正酣、四川的李雄羅尚滿地找食的時候，荊州的劉弘和陶侃順利討平了張昌的叛亂。 劉弘的鎮(zhèn)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的職務(wù)其實是長沙王司馬乂任命的，而都督豫州諸軍事的范陽王司馬虓早對相鄰的荊州垂涎三尺，當(dāng)劉弘與張昌初戰(zhàn)失敗，退屯梁地（河南省汝州市）的時候，范陽王司馬虓就派遣長水校尉張奕趁虛占據(jù)了襄陽。等到劉弘來接管襄陽的時候，張奕拒絕，劉弘無奈，只好發(fā)兵討伐，并斬殺了張奕。 這一過節(jié)，直接影響到以后一些事件的發(fā)展軌跡。很快的，司馬顒和司馬穎兵向洛陽，司馬虓站在了司馬穎一邊，此時，劉弘有心幫助司馬乂，但是，部隊正全力以赴平定張昌的叛亂，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他采取了中立自保的策略，全身心地處理好荊州地區(qū)的事務(wù)： 一是，選官任能。當(dāng)時，因為張昌的叛亂，荊州各地官吏被殺的被殺，逃跑的逃跑，劉弘根據(jù)朝廷的授權(quán)，親自選拔名士伍朝為零陵太守；提拔立有大功的皮初為襄陽太守；陶侃為鎮(zhèn)南將軍府代理司馬；蒯（音：快）恒為山都縣令；晉升原沶鄉(xiāng)縣令虞潭（吳國名臣虞翻之孫）為醴陵縣令；提拔在張昌叛亂中忠于朝廷的仇勃為歸鄉(xiāng)縣令、張貞為信陵縣令。劉弘奏章上到朝廷司馬乂處，朝廷以為，襄陽是大郡，雖然皮初有功，但是，還是謹慎的好，也是為了拉攏劉弘，就把襄陽太守的職務(wù)任命給了原來的東平太守、劉弘的女婿夏侯陟。劉弘接到朝廷的批復(fù)以后，對下屬說：“天下為公。如果必須姻親才能任用的話，荊州共有十郡，我劉弘哪里找來十個女婿呢？”然后，他再次上書強調(diào)，按照規(guī)矩，上下級如果是直系親戚，是要回避的，并且，皮初的功勞應(yīng)當(dāng)?shù)玫较尻柼氐幕貓?。朝廷最后同意了?BR> 二是，勸課農(nóng)桑，寬刑省賦。當(dāng)時，因為四川李特之亂，造成四川逃往荊州的流民有十余萬戶，因為這些人十分貧困，往往偷盜搶劫。劉弘給流民糧食和糧食種子，分配給流民田地，讓他們能夠生產(chǎn)生活下去，并選拔流民中的賢才，加以任用；過去，在襄陽近郊的峴（音：縣）山和方山的山澤中不讓百姓捕魚，劉弘下教說：“根據(jù)禮法，即使是名山大澤，也要與百姓共利。如今，政府和大族都一齊兼并土地，老百姓就無法生活了。立即予以改變?！?BR> 三是，關(guān)愛部伍。據(jù)《說郛》卷66引宋竇蘋《酒譜》稱：“晉時荊州公廚有齋中酒、廳事酒、猥酒，優(yōu)劣三品，劉弘作牧，始命合為一，不必分別，人伏其平?！薄稌x書，劉弘傳》也有類似的記載，說的是，劉弘還下令把人為分為上中下三等的酒，混合在一起，不論是官還是兵還是民，大家都喝一種品質(zhì)的酒。還有一次，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劉弘晚上睡不著，出來散步，聽到了城上值班打更老兵的嘆息聲和痛苦的呻吟聲，他就把那位瘦弱的老兵叫到跟前，相問之下，才知道老兵已經(jīng)年過60，還患有疾病，卻連一件短襖都沒有。劉弘心情非常沉痛，當(dāng)時就把自己身上穿的皮衣和厚帽脫下給老人穿戴上，并把老兵的頭領(lǐng)狠狠的教訓(xùn)了一番。 四是，幫助鄰境。退到巴東的羅尚，部隊饑寒交迫。他派遣總務(wù)官（別駕）李興，前往襄陽晉見劉弘，要求救助糧秣，劉弘部屬認為道路既遠而又崎嶇難行，而且，荊州本州也不富裕，只想把零陵郡（湖南省永州市）一郡的官米撥付五千斛，劉弘說：“大家對此沒有深思啊。全國是一個整體，彼此沒有分別，我們現(xiàn)在供應(yīng)給他糧秣，就不必憂慮來自西方的災(zāi)難了啊?！庇谑?，批準撥付零陵郡官米三萬斛，羅尚靠這些糧食得以自保。前來的李興深為劉弘所感染，他愿留在襄陽當(dāng)劉弘的軍事參議官（參軍），劉弘奪過李興的手版（即“笏”，部屬參見長官所帶的“筆記本”，既用于記事，也表示尊敬），把他送回江陽郡。同時，劉弘又派人事官（治中）何松，率軍進駐巴東郡（重慶市奉節(jié)縣東），作為羅尚的后援。 劉弘每次下命令給地方長官，總是親自寫信，反復(fù)交代叮囑，解釋道理做法，所以，荊州人人感激欣悅。當(dāng)?shù)卦?jīng)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說的是：“能夠得到劉公的一紙書信，比身邊有十部的從事都強?！?BR> 在紛亂的中國版圖上，荊州在劉弘的治理下，是一塊難得的暫時平靜之地；而劉弘也是繼羊祜之后，荊州地區(qū)迎來的第二位賢明的父母官
一九七、東南亂象 撇開暫時寧靜的荊州地區(qū)，我們把目光轉(zhuǎn)向與之相鄰的帝國東南江州和揚州等地。 我們還記得在張昌圍攻襄陽不下以后，分兵四出略地，他往東南地區(qū)派出了自己的將軍石冰。 303年7月，也就是朝廷中司馬顒司馬穎與司馬乂即將激戰(zhàn)的時候，石冰的部隊迅速攻下了揚州，擊敗揚州刺史陳徽的軍隊，隨即，揚州各個州縣全部陷落；接著，石冰又率軍攻破江州（州政府設(shè)豫章【江西省南昌市】），臨淮郡（江蘇省盱眙縣）人封云，也聚眾起兵，攻擊徐州，響應(yīng)石冰。 在荊州平定，張昌被殺以后，劉弘并未越境進入江州、徐州和揚州去討伐石冰，因此，在303年的下半年，晉帝國的東南地區(qū)一直處于石冰的控制之下，西晉的地方統(tǒng)治已經(jīng)陷于癱瘓。 直到江東的大族自發(fā)地舉義反抗…… 關(guān)于江東大族的形成和在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特殊的地位，現(xiàn)代著名魏晉史學(xué)者都做過深入的研究。在東漢末年黃巾大起義以后，江南地區(qū)出現(xiàn)了一種以家族為紐帶的武裝組織——宗部。比如《三國志，太史慈傳》注引《江表傳》的記載，太史慈就對孫策說過，……鄱陽民帥，別立宗部，阻兵守界……還說?；璧淖谖椤拔┹斪獠加诳ざ?，發(fā)召一人，遂不可得”。這些宗部往往和江南原已存在的山越一樣，為躲避戰(zhàn)亂，藏匿深山，不向政府繳納賦稅。當(dāng)時，江南著稱的大族有會稽的虞、魏、孔、賀四姓；吳郡的朱、張、顧、陸四姓；丹陽的朱、紀；陽羨（今江蘇宜興）的周姓等等，《抱卜子，吳失篇》曾經(jīng)說到吳國的大族是“勢力傾于邦君，儲積富于公室……僮仆成軍，閉門為市，牛羊掩原隰，田池布千里……金玉滿堂，妓妾溢房，商販千艘，腐谷萬庾……粱肉余于犬馬，積珍陷于弩藏?！? 因此，孫吳建國與宗部展開了持久的較量，平地的宗部被消滅，但是深處偏遠山區(qū)的宗部卻不可能全部消滅。并且，在消滅了對立的宗部以后，孫吳卻不得不向服從自己的宗部妥協(xié)，建立了一種與大族分割勞動力和兵員的特殊領(lǐng)兵制度，史書上關(guān)于把俘虜分配給大族的記載很多，江南的豪門大族都領(lǐng)有自己的兵，而且這種領(lǐng)兵權(quán)往往是世襲的，如，朱然、陸遜、賀齊等人既是江南大族，又是孫吳的領(lǐng)兵大將，都有自己的部曲。 就在石冰肆虐江南的時候，江南走出了一個人，那就是壯烈而死的建威將軍周處的大兒子——周玘。（音：起） 周玘，字宣佩，史書記載他堅毅果決，有他爸爸周處之風(fēng)，但是，文采趕不上他老爸。周玘密謀起兵推翻石冰設(shè)置的吳興太守區(qū)山，就暗中聯(lián)絡(luò)了原南平內(nèi)史（相當(dāng)于太守）王矩（王機的哥哥，二王都容貌秀美，史書記載王矩出門，也像潘岳一樣，受到群眾的圍觀，后王機反叛的事情，以后我們還要詳細介紹）、前吳興太守顧秘，共同推選顧秘為都督揚州九郡諸軍事。于是，前執(zhí)法監(jiān)察官（侍御史）賀循（賀卲之子）在會稽郡（浙江省紹興市）起兵，廬江郡（安徽省舒城縣）郡長華譚、丹陽郡（江蘇省南京市）人葛洪、甘卓（吳國名將甘寧的曾孫），也都先后起兵，響應(yīng)顧秘。 303年12月，周玘、王矩、顧秘聚合人馬，一時俱發(fā)，攻入城中，斬殺了石冰任命的吳興太守區(qū)山和新任命的各級官吏。 石冰得到消息，迅速派他的將領(lǐng)羌毒率軍數(shù)萬前來討伐周玘，周玘率軍陣斬了羌毒，揚州部分地區(qū)重新歸屬晉朝。 而此時，石冰企圖占領(lǐng)安徽的壽春（安徽省壽縣）這一軍事重鎮(zhèn)，他親自率領(lǐng)主力從臨淮郡（江蘇省盱眙縣）向壽春推進，駐防壽春的征東將軍劉準得到情報，驚慌失措，計無所出。 廣陵郡（江蘇省淮陰市）的糧運官（度支）陳敏，正巧率領(lǐng)著運糧部隊停留在壽春，陳敏對劉準說：“石冰的部眾，都因為不愿長途去四川遠征李雄的原因，才被迫當(dāng)盜賊，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很容易就能夠被擊敗，我愿率領(lǐng)運量的部隊替你去破敵?！?BR> 劉準立即表示同意，并增加了陳敏的部眾，命他迎擊石冰。 陳敏率部與超過自己兵力10倍的石冰主力部隊展開了數(shù)十次的激戰(zhàn)，正如陳敏所說的那樣，石冰的部隊的確就是一群沒有經(jīng)過軍事訓(xùn)練、臨時拼湊起來的難民，根本經(jīng)不起正規(guī)軍的沖擊，陳敏所向披靡，逼得石冰逃往了建康。 陳敏一直追到了建康，與周玘的部隊一起消滅了石冰盤踞在蕪湖的將領(lǐng)趙鸗（音：龍，野鴨的意思），然后與周玘一道對石冰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到304年的3月，（也就是司馬穎贏得對司馬乂的勝利以后2個月多月）石冰從建康北逃，投奔在徐州的封云，結(jié)果，封云手下的司馬張統(tǒng)看到敗局已定，將封云和石冰一起斬殺，投降了晉朝。 自此，江南重新安定下來，陳敏也因功被封為廣陵相，而周玘等人則“不言功賞，散眾還家”。這就是史書上所說的周玘“三定江南”中的“一定江南”。 張昌的叛亂從303年5月起兵，到304年3月經(jīng)過了大半年被徹底討平。反觀張昌起兵之初，氣勢如虹，席卷荊州、江州、徐州、揚州、豫州，勢力最盛的時候幾乎接近吳國疆域，但是，即使是在司馬顒司馬穎和司馬乂交戰(zhàn)正酣的時候，晉王朝僅僅派遣偏師甚至是江南大族自發(fā)的討伐，就很快將其撲滅。個中原因到底為何呢？ 個人認為，張昌“興也勃焉”的主要原因還在于，晉王朝地方上沒有兵力。這可以追溯到晉武帝司馬炎平定吳國以后，他以為天下從此太平了，下詔撤銷州郡的武備，“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當(dāng)時，山濤和盧欽就建議司馬炎這樣做不合適，司馬炎雖然稱贊說：“（你們說的是）天下名言啊?！钡?，最終并沒有采納。這區(qū)區(qū)100人的武裝力量等于是地方上根本沒有軍隊。這是張昌開始的時候迅速膨脹的主要原因。 他“亡也忽焉”的原因大概就在于：一是沒有明確的政治主張，由于勢力的迅速膨脹，根本沒有機會培養(yǎng)賢能的人才，也就是說合格的軍地干部缺乏，致使在地方上的新任官吏土匪習(xí)氣嚴重，只知道擾民搶劫，不知道安民，贏得人心。二是，根據(jù)張昌部眾“皆以絳科頭”，被稱為“妖賊”，又考查《三國志，吳志，孫策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策曰：昔南陽張津為交州刺史……常著絳栢頭，鼓琴燒香，讀邪俗道書”，表明南陽是有天師道徒活動，并且“以絳科頭”也是天師道徒的一個宗教標志。這種被正統(tǒng)稱為妖賊的以宗教迷信為號召的叛亂，吸引而來的大多數(shù)人屬于基層群眾，而被上層有知識和文化的人所摒棄，如，《晉書張昌傳》記載，李權(quán)等人糾合500多家不從“妖賊”等，其實這與第一點是共通的。三是，一時發(fā)動，部眾缺乏較好的軍事訓(xùn)練可能也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
一九八、蕩陰之役（1） 我們的目光從西南轉(zhuǎn)到了中南，又從中南轉(zhuǎn)到了東南，如今在這三方漸趨平穩(wěn)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再一次把目光收回到剛剛平靜下來的晉王朝中央——因為，那里很快又要再起波瀾。 司馬穎被冊立為皇太弟以后，又一次回到了鄴城自己的老巢。在返回鄴城的同時，因為是皇太弟了嘛，他把御用車馬器皿等物品也一同帶到了鄴城。 于是，晉王朝又一次出現(xiàn)了兩個政治中心——洛陽和鄴城。 我常常想，如果司馬穎沒有選擇安居鄴城，也許，晉王朝也不會又這一系列的殺戮，然而，歷史容不得假設(shè)，與武帝時期諸王一個個寧愿呆在洛陽相反，成都王司馬穎似乎只有住在鄴城才心里踏實。 如今的成都王司馬穎不僅僅是丞相，而且是不遠將來的一國之君。他深深地知道，以目前晉王朝的局勢，即使是自己現(xiàn)在就當(dāng)上這個皇帝，也不好有效地行使權(quán)力，因此，他更加注意在朝廷中培植自己的勢力，清除異己的力量。 雖然身處鄴城，但司馬穎對于洛陽的局勢，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在臨走以前，任命石超為中護軍，帶領(lǐng)從事中郎成夔駐扎5萬兵馬，屯衛(wèi)洛陽，并撤換禁衛(wèi)軍將領(lǐng)的舉動，為的就是鞏固自己在京師的力量。 不過，這種舉動恰恰觸動了另外一些人的利益，而司馬穎遠在鄴城，也使得這些人很容易地再一次發(fā)動政變。 這些人就是在司馬乂執(zhí)政時代的既得利益者群體，這一群體以原宮中禁衛(wèi)軍將領(lǐng)和司馬乂長沙王府（驃騎將軍府）將領(lǐng)為主體，當(dāng)然也包括野心勃勃的東海王司馬越在內(nèi)。 他們在長沙王時代是一言九鼎的，如今，卻形同被赦免的前叛臣，身邊成都王的國兵壓得他們透不過氣來。不少禁衛(wèi)軍軍官心里惶恐不安，有的人因為各種關(guān)系被司馬穎留任，但是，大多數(shù)人被免職，還有的由于被司馬穎所厭惡，甚至被斬殺。在這些人看來，司馬穎的勝利來得是那么僥幸，司馬乂的失敗又是那么窩囊，當(dāng)時的動搖是那么的愚蠢，眼前的境遇又是那么的無望。 野心家東海王司馬越呢，自己上下其手，玩掉了司馬乂，從而使得自己免去了玉石俱焚的命運，并因此被任命為代理尚書令，但是，在司馬穎看來，自己畢竟是一個陣前倒戈的兩面派，這個代理的尚書令究竟能代理多久，仍然是個未知數(shù)。而一切詔書的發(fā)布審定者中書監(jiān)盧志卻住在遙遠的鄴城，朝中屁大點的事情都是鄴城說了算，這讓司馬越深感不快。 于是，司馬越再一次想到了冒險——把司馬乂曾經(jīng)功虧一簣的事業(yè)接過來，把自己的“過錯”再彌補回來，以皇帝的名義對盤踞在鄴城的司馬穎進行一次名正言順的討伐。 304年7月，就在司馬穎被任命為皇太弟3個月以后，洛陽方面發(fā)出了討伐鄴城成都王司馬穎的聲音。 右衛(wèi)將軍陳眕（《晉書，惠帝本紀》這樣記載，而《晉書，司馬穎傳》則記為左衛(wèi)將軍，今從本紀）、殿中中郎逯苞、成輔以及長沙王司馬乂的故將上官巳，勒兵召全體大臣入宮。 陳眕，是何許人？ 他的父親就是和張華同僚的陳準，那個曾經(jīng)和張華一起建議選派孟觀去剿滅齊萬年，在司馬允與司馬倫交戰(zhàn)的時候，試圖幫助司馬允而讓司馬衷派人拿出白虎幡的那位。 陳眕本人也曾經(jīng)是賈謐的二十四友之一。 在宮殿上，司馬衷被裹挾著，對大家宣布要討伐司馬穎，并任命東海王司馬越為討伐軍總指揮（大都督），惠帝親自御駕親征。 同時，向天下發(fā)出討伐的檄文，大赦天下，恢復(fù)了羊獻容的皇后地位（這是羊獻容第二次恢復(fù)為皇后，距離司馬穎2月廢黜皇后相距僅5個月）。 此時，武帝司馬炎的25個兒子中，只剩下惠帝、吳王司馬晏（比惠帝還愚蠢的那位）、司馬穎和老小豫章王司馬熾（后來的晉懷帝）。吳王司馬晏、豫章王司馬熾也都隨同司馬衷一起北征。另外，陪伴司馬衷北征的還有司徒王戎、東海王司馬越、高密王司馬略（司馬越的三弟）、平昌公司馬模（司馬越的四弟）、襄陽王司馬范（已故的楚王司馬瑋的兒子）、右仆射荀藩（荀勖之子，荀勖是司馬晏的岳父）等百官。留下司馬乂的故將上官巳、苗愿駐守洛陽。 聽說皇帝要討伐成都王的消息以后，石超嚇得趕緊逃回了鄴城。
一九九、蕩陰之役（2） 檄文下發(fā)以后，引起了巨大的震動。 等皇帝率領(lǐng)的禁衛(wèi)軍到達安陽的時候，從四面八方匯聚的義從加上原有的部隊已經(jīng)達到了10多萬人。 消息傳到鄴城，城內(nèi)是一片恐懼。 司馬穎十分害怕，想要撤出鄴城，逃跑。他身邊的下屬步熊能掐會算，他對成都王司馬穎說：“堅決不能動！皇帝的軍隊一定會被擊??！” 步熊的話，給司馬穎打了一劑強心針。 他召開軍事會議，討論戰(zhàn)守的問題。東安王司馬繇（司馬伷之子，司馬衷堂叔）此時因母親諸葛太妃去世，正在鄴城守喪，他對司馬穎說：“天子親征，作為臣下的，應(yīng)該解散軍隊，穿上白色喪服走出郊外向皇帝請罪?！?司馬繇系本來就與司馬越的關(guān)系密切，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直言不諱地讓司馬穎投降。 但是，司馬穎的身邊人司馬王混、參軍崔曠卻堅決支持司馬穎與皇帝一戰(zhàn)。 于是，司馬穎決心與皇帝對壘，他命令剛剛從洛陽逃回的中護軍石超為主將，任命殄寇將軍、鮮卑前部人喬智明為折沖將軍、參丞相前鋒軍事，領(lǐng)兵5萬，前往蕩陰，阻擊司馬衷。 接到任命后，喬智明勸說司馬穎奉迎皇帝大駕，司馬穎聽后大怒：“你號稱是個明白人投身跟從我。如今主上被一群小人所逼，將要妄加罪于我，你為何要我束手就刑??！難道說你我之間共事的情誼，就是這樣的嗎？” 喬智明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從喬智明的身世來看，此人這樣說完全是站在一種維護皇權(quán)的理念上，似乎還看不出（以他的地位來看，也不可能）參與到高層的派系爭斗中，這也是司馬穎在事后對其沒有處罰的重要原因吧。關(guān)于此人，史料倒是記載了一段故事：此人以德行著稱，被司馬穎辟為輔國將軍。司馬穎司馬冏打敗趙王倫以后，被司馬穎上表拜為殄寇將軍，隆慮縣和共縣兩個縣的縣令，因為愛民，被兩縣稱為“神君”。鮮卑前部人張兌因替父報仇被判死刑，但是，上面有老母親，下面還沒有生孩子，喬智明知道以后，很憐憫他，就停止執(zhí)行處罰，又把張兌的妻子偷偷送進監(jiān)獄，并暗中想放掉他。這張兌也是個義士，為了不連累喬智明而堅決不越獄逃跑。等了一年多，張兌的妻子在獄中為張兌生下一個男孩，正好遇到大赦，張兌被釋放回家了。 此時，陳眕的兩個弟弟陳匡（在元康年間曾做太子司馬遹的陪讀）、陳規(guī)從鄴城中逃出來，向他哥哥通風(fēng)報信說，鄴城內(nèi)人心惶惶，已經(jīng)離散。 陳匡、陳規(guī)的確也沒有說錯，不過，遺憾的是他們只知道他們逃離鄴城之前的事情，而不清楚在他們走后鄴城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二人的說法給予討伐軍的影響卻是致命的。對自己的兩個親兄弟的說法，陳眕深信不疑。他相信，即使司馬穎還敢抗拒王師，但是，他手下應(yīng)該沒有幾個愿意追隨他的人了，因此，他相信，此次御駕親征，必定是有征無戰(zhàn)。 然而，他低估了司馬穎的決心，也同樣低估了石超的能力。石超的5萬有備而來的軍隊，以迅速動作突然出現(xiàn)在蕩陰，二話不說，迅速向皇帝的隊伍發(fā)起了突然襲擊。 ——這根本就是無厘頭！沒見過這樣的！在皇帝的面前竟然搞突然襲擊！ 毫無防備、只等司馬穎束手就擒的王師被打蒙了。 霎時間，王師四散奔逃，石超部隊的弓箭如雨一樣射來，連司馬衷乘坐的御用車子也落滿箭。當(dāng)時，雙方的士兵就在皇帝司馬衷身邊廝殺，皇帝的隨身侍衛(wèi)和百官全部逃散，只剩下嵇康的兒子嵇紹下馬登上司馬衷的御車，端坐在皇帝身邊，保護著司馬衷——幾個月前，嵇紹跟著百官去鄴城謝罪以后，就被廢為庶人，此次北伐前，才被恢復(fù)官職，他本來不需要參加，但是，想到此次皇帝親征，嵇紹快馬從家中跑到洛陽，臨出發(fā)的時候，同僚侍中秦準對嵇紹說：“此次出征，安危難測，你備有好馬嗎？”嵇紹嚴肅地回答：“臣下護衛(wèi)皇帝，死生都得追隨，要好馬做什么！” 司馬穎的軍人把嵇紹從車上拉下，在司馬衷面前要砍嵇紹的頭，司馬衷急忙說道：“這是個忠臣，不要殺?！?BR> 軍人回答：“我們奉皇太弟的命令，只是不侵犯皇帝你一個人罷了。（其他的全部格殺勿論。）” 于是，就在司馬衷的面前殺掉嵇紹，鮮血濺到了司馬衷的龍袍上面。 軍人們又去前面殺人去了，司馬衷從車上摔到草叢中，左臉也摔傷了，身上中了三箭，身上佩戴的六個玉璽也全都丟失了。 可以說，司馬穎開了一個壞頭。過去，不管怎么說，即使再不把皇帝看在眼里，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而這個司馬穎就是那么膽大妄為——代價是慘重的：皇帝毫無尊嚴；而司馬穎本人的威望也是一落千丈……
二○○、劫后余波 石超從草叢中把司馬衷找到，接到了自己的軍營。 司馬衷餓得不行，但是，也許是石超輕裝突襲，軍中也沒現(xiàn)成的食物，也許是壓根就討厭這個窩囊廢，只讓人給皇帝送上了一碗清水；陸續(xù)找回來的皇帝的身邊下人從外面找到樹上掛著的秋桃，讓司馬衷果腹。 聽說戰(zhàn)勝了王師，并且皇帝安然無恙，司馬穎大大地吐了一口氣。如果亂軍中，不幸打死了皇帝，那不僅將留下千載罵名，而且，自己也會立刻成為全天下的眾矢之的了。目前，這是最佳的結(jié)果：既擊敗了王師，又確保了皇帝的人身安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司馬越逃回他的東海國去了。 不過，暫時還不是考慮善后問題的時候，擺在眼前的急需解決的問題就是，趕緊需要把皇帝迎接到鄴城里來。 司馬穎在蕩陰勝利的當(dāng)天就派遣中書監(jiān)盧志去迎接司馬衷。 石超讓自己的弟弟石熙護送司馬衷往鄴城方向進發(fā)，跟著司馬衷一起而來的是在戰(zhàn)爭中幸存的弟弟豫章王司馬熾、司徒王戎、仆射荀藩三人。 司馬衷來到鄴城城下，司馬穎率領(lǐng)手下在道路左邊迎接，司馬衷下車，開始哭泣起來——司馬衷的哭泣有委屈，有痛苦，多多少少也有一絲的怨恨。不管怎樣，哭泣總是一種弱者的表現(xiàn)，一個大男人尤其是貴為一國之君的皇帝哭泣，實在是最能引起臣下自責(zé)的一種舉動，你看，我現(xiàn)在都被你們逼成啥樣了？你們還要把我弄成啥樣？ 因為，皇帝的所有儀仗在戰(zhàn)斗中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所以，當(dāng)天晚上司馬衷還無法進城，晚上就住在司馬穎的軍中。夜里，鄴城一片忙碌，為皇帝的進城儀式做著準備。好在是司馬穎被奉為皇太弟的時候，把御用器物弄來些，再加上本身也就有九錫之禮的那些個器物；并且，這時，居住在鄴城的陳留王曹奐的兒子小陳留王也獻上了皇帝專用的貂蟬（玉器）文衣（華美的衣服）鶡尾（帽子的裝飾），這樣才準備停當(dāng)。 第二天，在得勝的鄴城大軍的簇擁下，司馬衷隆重地進入了成都王司馬穎的根據(jù)地鄴城。 在司馬穎的授意下，司馬衷在今年實施了第二次大赦，并進行了第二次改元，改年號為建武。（我發(fā)現(xiàn)司馬穎像孫皓一樣特別喜歡玩改元，這家伙在年初誅殺司馬乂以后，就讓皇帝改元為永安，本來這一年還是太安二年，【太安這個年號是兩年前司馬乂誅殺了司馬冏以后給改的，可以說是司馬乂的年號】因此，304年的1月還是太安二年，到司馬乂被殺，司馬穎改成了永安元年，永安年號管了304年1月到7月這6個多月的時間，如今，司馬穎又讓改為建武。截止目前，一年之中已經(jīng)有了三個年號了，也許，如此眾多的年號，也在預(yù)示著今年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年份吧。）不僅如此，司馬穎還殺了戰(zhàn)前勸說自己投降的司馬繇，在鄴城城外立下皇室的祭祀場所，殺生完全自己掌控，一副很快就要即位，并極有可能遷都鄴城的姿態(tài)。 在司馬穎殺掉司馬繇的時候，與自己的叔叔同在鄴城的司馬睿（東晉元帝）害怕一同被殺，趁著夜雨滂沱，逃出了鄴城。等司馬睿到達黃河渡口，由于司馬穎為防備大臣逃往洛陽，早就下令不能讓貴人過河，守衛(wèi)河橋的將士看到司馬睿長相非凡，將要阻止他過河，跟著司馬睿一起出逃的手下宋典從后面上前，拍拍司馬睿的背輕松地笑著說：“舍長，政府禁止貴人過河，您老怎么也被抓了？”守河將士一聽，信以為真，就放了司馬睿。 司馬睿來到洛陽，匆匆把老媽夏侯太妃（和潘岳長相媲美、被人稱為“連壁”的夏侯湛之妹）接上，回到了自己的封國瑯琊。 司馬衷暫住在了鄴城。 他的苦悶可想而知。當(dāng)身邊的人要把司馬衷龍袍上的血跡洗掉的時候，司馬衷呆呆地說：“別洗，這是嵇紹嵇侍中的血，就讓它一直留在衣服上面吧?！薄僖矝]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了，自己的弟弟們可以相互殘殺，兵戎相見；老婆已經(jīng)沒有了，身邊再無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人…… 但是，對于得勝的司馬穎來說，形勢也并非十分的樂觀。 情報顯示，一方面，北邊幽州的王浚正和鮮卑勾結(jié)，要起兵南下勤王；另一方面，洛陽仍在逃回的陳眕手里。為了應(yīng)對危機，司馬穎對逃跑的司馬越顯示了一種和解的姿態(tài)，赦免司馬越并請求司馬越來鄴城上班。之所以要這樣做，還是基于司馬越兄弟們特殊重要的地位：司馬越的弟弟東瀛公司馬騰就在自己的西邊，如今是持節(jié)、寧北將軍、都督并州諸軍事；另一個弟弟司馬略是安北將軍、都督青州諸軍事，在自己的東南；他弟弟平昌公司馬模也是很有名望；還有一個堂弟司馬虓，不久前還和自己并肩作戰(zhàn)一起對付司馬乂，如今為征南將軍、都督豫州諸軍事，正處于鄴城正南方面的許昌。 如果和司馬越完全決裂，那司馬穎西、東南、南邊都將變成敵人，再加上北邊的王浚和鮮卑，立即陷于四面包圍之中…… 不過，這次斜了門了，司馬越拒絕接受和解：你叫我去鄴城上班，不是讓我當(dāng)人質(zhì)是什么！ 除了司馬越這幫兄弟們以外，司馬穎的目光還盯向了首都洛陽。 他任命周浚（與司馬伷一同平定吳國的那位）的侄兒周馥為河南尹，回到洛陽。 洛陽城內(nèi)陳眕和上官巳一同擁立在數(shù)月前被廢黜的清河王司馬覃為皇太子，主持洛陽的工作。為了拉攏周馥，任命周馥為衛(wèi)將軍、錄尚書。長期以來一直就是司馬穎同盟的司馬顒看到皇帝北伐，就派遣張方率領(lǐng)2萬人馬前去救援司馬穎，并抄皇帝司馬衷的后路，后來，聽說司馬穎取勝，司馬顒就命令張方就勢駐扎在洛陽，如今張方的軍隊就近在咫尺。周馥審時度勢，不愿意加入到司馬覃的陣營，于是，堅決推辭了清河王司馬覃的任命。司馬覃看到拉攏不了周馥，就要求周馥把自己河南尹手下的軍隊交出來，與上官巳的部隊合為一軍，周馥認為上官巳一直就是軍中無名小人，殘暴無禮，最終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就和司隸校尉滿奮一起密謀要將上官巳除掉，結(jié)果，陰謀外泄，上官巳發(fā)兵襲殺了滿奮，周馥倉皇而逃離洛陽。 張方的軍隊來到洛陽城下，上官巳、苗愿發(fā)兵據(jù)守，一戰(zhàn)下來，上官巳、苗愿的部隊被擊敗，退回了城中。清河王司馬覃看到上官巳、苗愿戰(zhàn)敗，大勢已去，可能是對張方的吃人行徑記憶猶新吧，為了避免被殺，爭取個好的態(tài)度，他突然出兵趁夜襲擊上官巳、苗愿二人，二人突然遭襲，倉皇逃出了洛陽。司馬覃大開城門，讓張方的軍隊入城，司馬覃在廣陽門迎接張方，看到這個吃人魔王，司馬覃趕緊下車拜見，張方也趕忙從車上下來，扶著制止。 雙方的見面似乎很有禮貌。 但是，禮貌歸禮貌，立場還是要堅持，這點小恩小惠在張方面前絲毫不起作用。 等張方坐定洛陽，立即又把皇后羊獻容和太子司馬覃予以廢黜。這是可憐的羊獻容那不足一月的第二次皇后生涯的結(jié)束，也是她第三次被廢黜，而司馬覃則是第二次被廢。
二○一、王浚南下 王浚與司馬穎的過節(jié)早已有之。 遠在三王討伐趙王司馬倫的時候，王浚自己不僅不參加討伐軍，而且還下令不讓境內(nèi)的壯士參加義軍，這讓司馬穎牙根恨得癢癢的；只是朝中矛盾太多，司馬穎無暇顧及，只好先進安撫，然后，再慢慢圖之。在拿下司馬倫以后，對王浚進號為安北將軍，仍然是持節(jié)、都督幽州諸軍事。 等到司馬顒司馬穎內(nèi)向又誅殺了司馬乂，王浚就有點坐不住了，這一點，司馬穎也是心知肚明。在司馬穎看來，不把幽州的王浚拿下，就不能很好地保證自己的后方安全，如今，在自己的西方還有一個司馬越的弟弟司馬騰盤踞在并州，因此，拿下王浚已經(jīng)成為當(dāng)務(wù)之急。 于是，司馬穎把原幽州刺史石堪調(diào)回，任命自己的親信右司馬和演為幽州刺史，并交給和演一個重要的任務(wù)，那就是聯(lián)合烏丸單于相機殺掉王浚，合并王浚的軍隊。 當(dāng)時，在河北很多地方都有烏丸的騎兵營。和演到任以后，與烏丸單于審登密謀，約王浚一起到薊城城南的清泉水上出游。當(dāng)時，王浚與和演在薊城城內(nèi)兩條道路上，到城外兩人才走到一條道上。和演打算等雙方的儀仗隊合二為一的時候，殺掉王浚。 到約定的那一天，各方都出發(fā)了?？墒?，正行之間，突然天上下起了暴雨，大家的衣服、兵器全都淋濕，就是再有雅興，也不適合在暴雨中再去觀魚了。大家都十分懊喪，王浚懊喪的是沒有玩成，和演、審登卻是懊喪沒有殺成，各懷心思，各自回家了事。 這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卻對烏丸單于審登以很大的刺激。 回家以后，烏丸單于審登召集部落大人商量說：“和演這次密謀殺掉王浚，計劃得十分周密，事情即將成功，但是上天卻突然下起了大雨，致使功敗垂成，這說明是上天在幫助王浚啊。違背上天的意志是不吉祥的，我們不可以與和演在一個陣營里?！?BR> 于是審登就把和演的計謀秘密地報告了王浚。 王浚慶幸之下，秘密集合部隊，約結(jié)并州刺史司馬騰，連同烏丸單于審登共同圍住了和演。 毫無準備的和演只得手持白旗，投降王浚。 王?？刹皇切能浿?，他絲毫不會考慮什么殺降不殺降的問題，和演投降之后，王浚照樣將其誅殺。 誅殺了和演以后，王浚自己擔(dān)任幽州刺史，并開始大規(guī)模地打造兵器，招募軍隊，以應(yīng)對司馬穎即將到來的討伐。 聽說王浚誅殺了和演，司馬穎預(yù)感到事情糟了，不過，司馬穎在做最后的努力，他讓司馬衷下詔，召回王浚到中央做官。司馬穎也知道王浚根本不會理會，但是，他起碼要讓王浚的起兵不再具有合法性。 得到了皇帝的詔書，王浚預(yù)感到戰(zhàn)云將籠罩在幽州大地上了。他決定先發(fā)制人，于是，趕緊通知自己的女婿鮮卑段部的段務(wù)勿塵，聯(lián)合烏丸酋長羯朱，以主溥祁弘為前鋒，率領(lǐng)鮮卑、烏丸鐵騎和幽州軍區(qū)精銳部隊合計二萬多人，南下討伐司馬穎。同時，約請并州刺史司馬騰東出聯(lián)合攻擊司馬穎。并州刺史司馬騰為了給自己的哥哥司馬越報蕩陰之仇，當(dāng)然也發(fā)士卒作為王浚部隊的后援，繼王浚所部騎兵之后一起南下。（關(guān)于東部鮮卑，在此簡要提一下：《資治通鑒》記載：“段氏自務(wù)勿塵以來，日益強盛。其地西接漁陽，東界遼水?！备鶕?jù)馬長壽先生的考證，東部鮮卑在西晉時期的分布大致是這樣的：慕容部在最東，包括遼寧的錦州、義縣、錦西、阜新、朝陽等地；段部在南，其北境應(yīng)到遼水上游的柳城，今長城外的灤平、平泉、凌源等地；宇文部在北，居于柳城（朝陽）以北的西拉木倫河和老哈河流域，即內(nèi)蒙古的赤峰縣、開魯縣、敖漢旗、翁牛特旗、巴林左右旗、喀喇沁旗等地。三部的交接地帶位于柳城附近，三方為爭奪此地多次發(fā)生戰(zhàn)爭，此時，最為強盛的是鮮卑段部。見馬長壽《烏桓與鮮卑》第194頁） 司馬穎聞聽這個消息，趕緊派遣幽州刺史王斌（《資治通鑒》稱王斌為北中郎將，但是，似乎當(dāng)時的北中郎將是王粹，《資治通鑒》可能記載錯誤），并任命石超為右將軍與李毅等率軍北上迎戰(zhàn)。 王浚所領(lǐng)的鮮卑、烏丸部隊多數(shù)是騎兵部隊，而司馬穎的部隊則主要是步兵。關(guān)鍵是自從司馬穎誅殺了三陸、在蕩陰打敗了皇帝司馬衷、殺掉了第一忠臣嵇紹、并把皇帝挾持到鄴城之后，司馬穎再也沒有了過去的聲望，在忠義人士的心中，司馬穎再也不是過去心中的希望，不是曾經(jīng)的忠厚之王，恰恰相反，司馬穎變成了惡之花。反過來，司馬穎卻根本不這樣看問題，在他看來，自己終于達到了權(quán)力之巔，也終于可以為所欲為了。 王浚、司馬騰的軍隊合兵進擊王斌的部隊，大破王斌；隨后，又在平棘（河北省趙縣）擊敗了石超的部隊，乘勝向鄴城進軍。 聽到敗報，鄴城是一片混亂，百官各個收拾行裝要溜，士兵也毫無戰(zhàn)心，盧志勸說司馬穎護送皇帝司馬衷一起回到洛陽，司馬穎同意了。當(dāng)時，鄴城城內(nèi)還有甲士15000人，盧志忙了一夜，安排車輛馬匹，整頓軍隊，收拾財物。 等到第二天天明，部隊已經(jīng)排好了隊伍，就等一聲令下出發(fā)?？墒蔷驮谂R走的時候，司馬穎的老媽程太妃卻哭哭啼啼地不愿意離開長年生活的鄴城，弄得司馬穎也是心煩意亂，狐疑不定。 胡人的騎兵部隊很快就要抵達鄴城城下，城內(nèi)卻是去留不決。整頓好的士兵開始哄鬧起來，先是一個一個，繼而，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只剩下盧志和盧志的兒子盧謐、侄子盧綝親帥的1000名殿中虎賁還堅守著崗位。 這下司馬穎和盧志全傻眼了。 盧志再次苦口婆心地勸說司馬穎早點出發(fā)。司馬穎同意以后，盧志又去找司馬衷，見到司馬衷，司馬衷說：“為什么敗得這么慘？”盧志說：“敵人距離鄴城還有80里，但是，眾人都嚇得跑掉了，皇太弟司馬穎請求和您一起回到洛陽?！彼抉R衷說：“非常好?！?BR> 說好了皇帝，還得說服程太妃。當(dāng)時有個道士姓黃，稱為黃圣人的，程太妃十分信任，盧志沒辦法，只好把黃道士叫進后宮，這道士故弄玄虛，喝干了兩杯酒，把酒杯一扔，扭頭就走，意思是說趕緊離開此地。這下，程太妃才同意。 可是，來來回回一折騰，那隨身的1000名虎賁也逃散得無影無蹤了。盧志又跑到軍營里找來了幾乘鹿車（轱轆車），司馬督韓玄又找來100名左右的宦官。司馬穎和手下幾十名親隨侍衛(wèi)，連同找到的這些宦官簇擁著皇帝司馬衷快馬朝洛陽奔去…… 倉促之間，皇帝的所有服飾等物品全部留在了鄴城，幾十個人身上都忘記帶錢了，也沒有帶干糧。狂跑了1天，后面的追兵漸遠，一群人才發(fā)現(xiàn)饑餓難耐。詢問之下，只有一個宦官背囊中幸好帶了3000私錢，皇帝司馬衷親自出面說暫時借來用用。這才買來點吃的，宦官宮女們就在路邊野店客房內(nèi)吃飯。手下拿來粗米飯和干蒜咸菜，司馬衷狼吞虎咽，吃的干干凈凈。到夜晚的時候，司馬衷就蓋著宦官帶的布被子睡覺。 屯騎校尉郝昌當(dāng)時有8000兵在洛陽，司馬衷下詔讓其火速北上迎接，司馬衷這幫人跑到汲縣（河南衛(wèi)輝）的時候，郝昌接到了司馬衷。 路過獲嘉縣的時候，這群流民般的人從集市上買了粗米飯，卻找不到盛飯的器皿，只好用大瓦盆盛一大盆，司馬衷又吃了兩大碗。當(dāng)?shù)氐睦习傩章犝f皇帝遭難駕臨，一位老人家蒸了一只雞獻給司馬衷，司馬衷感激地笑納了。 路過老家溫縣，司馬衷想要帶著大家去拜謁祖陵，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的鞋子，可能是一直坐在車子上，把鞋子也給跑掉了?；实壑缓么┥想S從的鞋子，剛剛倒身下拜，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身邊眾人也都失聲痛哭起來。 聽說皇帝快到洛陽，張方連忙派自己的兒子張羆率領(lǐng)3000騎兵前去迎接。這支隊伍將要渡過河橋（杜預(yù)所建）的時候，張方又用自己乘坐的陽燧車、青蓋、300名白衣衛(wèi)士組成了一個簡易儀仗隊，去北邙山迎接司馬衷進城。
二○二、劉淵之叛（1） 王浚的胡晉部隊遂克鄴城。 烏丸羯朱率兵追趕司馬衷，一直追到朝歌也沒有追上，只好返回。 中原的大城第一次遭到異族的浩劫。鄴城的居民天真的以為，此次也許不過是另外一場王爺們之間爭權(quán)奪利的游戲而已，在他們看來，與老百姓何干？但是，大大出乎他們的預(yù)料。這次來的鮮卑、烏丸士兵是又燒又殺，史料記載：“士眾暴掠，死者甚多?！?BR> 鮮卑烏丸士兵看到大城市的時髦女，感到個個美貌如花，于是，開始大肆搶劫婦女。為了討好鮮卑人，王浚不僅不予制止，反而蠻橫地下令：不管是自己的妻子，女兒、姐妹還是老媽，只要是女人都要統(tǒng)統(tǒng)交出，有膽敢窩藏的，一律斬首（有挾藏者斬）。 但是，骨肉相連，人們還是冒著生命危險保護著自己的親人，于是，王浚將私自窩藏自己親眷的8000多人都捆綁著淹死在易水之中…… 8000冤魂…… 自此，王浚打垮了自己南邊實力最強的成都王司馬穎，他依靠鮮卑、烏丸騎兵，而成為北方地區(qū)實力最強的軍閥。 暫且放下王浚不表。 回過頭來，說說一直蠢蠢欲動的并州匈奴。 開始的時候，司馬穎為了拉攏并州匈奴，上表皇帝任命匈奴左賢王劉淵為冠軍將軍（《晉書，劉元海載記》記載為：寧朔將軍），監(jiān)整個南匈奴五部軍事，雖然如此，司馬穎并沒有放虎歸山，而是讓劉淵在自己的鄴城做一名領(lǐng)兵將領(lǐng)；又任命劉淵的兒子劉聰為積弩將軍。 劉淵的堂爺爺劉宣與劉淵同樣也是十分出名，他年輕的時候從師孫炎，喜歡《毛詩》、《左傳》，看書不分日夜，常常嘆息：“我如果遇到漢武帝這樣的明主，建立的功業(yè)肯定能夠超過金日磾?！泵慨?dāng)讀到《漢書，蕭何鄧禹傳》的時候，每次總是反復(fù)吟詠，總說：“大丈夫如果遇到漢高祖、光武帝這樣的明主，是不會讓這二位獨擅其美的??！”晉武帝司馬炎當(dāng)政的時候，并州刺史王廣向司馬炎推薦劉宣，司馬炎接見以后，嘆息道：“我沒有見到劉宣以前，以為王廣說的是假的，見到以后，才發(fā)現(xiàn)劉宣的舉止言談十分得體，真是如珪如璋啊，他肯定能安撫住匈奴本部的?！本腿蚊鼊⑿麨樾倥也慷嘉?。從劉宣、劉淵、劉聰、劉曜等人的傳記中，我們可以看出當(dāng)時的匈奴漢化之深，幾乎與漢人沒有什么差別，不過，他們雖然接受了漢文化，但是，在內(nèi)心深處還是有著強烈的本民族認同感。 看到晉室失去對國家的控制力，劉宣就與匈奴首領(lǐng)們商量：“過去我們的祖先和漢人約為兄弟，同甘共苦。自從漢王朝覆亡，魏晉代興，我們匈奴單于雖然有一個虛名，連一寸土地都沒有。我們的王爵侯爵，跟平民沒有什么差別。我們的部眾雖然衰弱，但仍不少于二萬，為什么一直低首聽命，被人呼來喚去！我們安于這種委屈已經(jīng)一百年了。左賢王劉淵英明蓋世，上天如果無意讓匈奴復(fù)興，絕不會叫這種人降生。今天，司馬氏骨肉相殘，四?；靵y不安，興復(fù)我匈奴故業(yè)，正是此時?！?BR> 于是，大家一致推舉劉淵當(dāng)大單于，并派親信呼延攸前往鄴城稟告給劉淵。 劉淵向司馬穎請假，撒謊說要回去主持一個族人的葬禮，司馬穎沒有批準。劉淵沒辦法，只好讓呼延攸先回，給劉宣帶話說：“召集匈奴五部的部隊，同時，召集宜陽的其他雜胡，對外宣稱是幫助司馬穎的?！碑?dāng)然，他最后的目的是為了背叛。這是發(fā)生在蕩陰之役以前的事情。等到司馬穎被封為皇太弟以后，劉淵被任命為太弟屯騎校尉；蕩陰之役的時候，司馬穎任命劉淵為輔國將軍、都督鄴城城北防守；蕩陰之役以后，司馬穎封劉淵為冠軍將軍，封盧奴伯。 等到安北將軍王浚和東嬴公司馬騰起兵南下，劉淵乘機向司馬穎建議：“如今，王浚和司馬騰兩個軍區(qū)強梁跋扈，軍隊人數(shù)有十余萬之多，禁衛(wèi)軍和附近各郡將士，恐怕抵擋不住他們。我為殿下回去一趟，說服匈奴五部，共赴國難?！?BR> 司馬穎說：“五部的兵力能不能確保召集起來？即令可以召集，鮮卑烏桓的騎兵強悍迅速如風(fēng)云，怎能抵擋？我打算陪同皇帝回到首都洛陽，躲避他們的銳氣。然后，再號召天下，以順討逆，你以為如何？” 劉淵說：“殿下是武皇帝的兒子，有著偉大的功勛，聲威和德行遠近傳播；四海之內(nèi)，誰不愿意為殿下效死？匈奴五部兵力，怎能召集不來？王浚不過是一個蠢材，司馬騰是疏遠的皇族，他們又有什么力量能跟殿下一較長短？殿下一旦離開鄴城，就是向別人顯示力量衰弱，洛陽怎能到達？即令到了洛陽，大權(quán)也不會掌握在您的手上了。您從洛陽發(fā)出的詔書，又有幾個人會聽從呢？并且，東胡的強悍超不過匈奴五部之人，請求殿下安撫激勵你的部眾，用鎮(zhèn)靜的態(tài)度來穩(wěn)定人心。我將為殿下用兩部的兵力擊敗司馬騰，用剩下的三部兵力摧毀王浚。兩個小兒的人頭，很快就可懸掛高竿之上了?！?BR> 劉淵不愧為言語高手，他先把司馬穎的馬屁拍得山響，又事事處處為司馬穎著想，一下子把司馬穎說蒙了。 當(dāng)下，司馬穎大為高興，立即封劉淵為“北單于”兼參丞相軍事（丞相府軍事參議官），就在王浚司馬騰的軍隊來到鄴城以前，把劉淵放回了并州。 劉淵等人是套牢匈奴這頭奔牛的羈絆，如今，放回劉淵，匈奴這頭奔牛就要橫沖直撞了…… =====================
作者：永興屯 回復(fù)日期：2010-04-03 15:11:15 另外，牧和刺史好像有區(qū)別吧，《通鑒》“太興元年……十一月……詔以王敦為荊州牧……敦固辭州牧，乃聽為刺史” ———————————————————————— 據(jù)“三國官職考”： 州牧： 古分九州，每州置牧，為一州之行政長官。 州刺史： 漢武帝設(shè)州刺史，督察郡國，巡視吏治。成帝時改為州牧。后復(fù)為刺史。靈帝時又改為州牧，東漢建武十八年重新改回刺史。 由于漢朝出現(xiàn)了州刺史與州牧兩次反復(fù)罷置，這兩個官職一直并存沿用至三國時期。 牧與刺史這兩個官職，由于在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兩者職能基本相同,有時候容易引起混淆。 從嚴格意義上講，“刺史”的工作對象是地方官吏，是監(jiān)察性質(zhì)的職務(wù)；“牧”的工作對象是百姓，是行政性質(zhì)的職務(wù)。 那時的州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省，州的長官叫州刺史和州牧，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省長?？は喈?dāng)于現(xiàn)在的市，郡的長官叫太守，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市長?？は掠锌h，縣的長官叫縣令，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縣長。 刺史是漢朝一個州的最高長官，后來劉焉建議東漢政府把州刺史改稱州牧，擴大了州長官的職權(quán)，使得軍閥割據(jù)的形成。在漢朝，州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省，郡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市。太守是一個郡的長官，就是市長，比州刺史和州牧（省長）小一級?？は掠锌h，10000戶以上的縣的長官叫令，10000戶以下稱長?？h級以下是鄉(xiāng)，鄉(xiāng)以下是亭。 州刺史和州牧的區(qū)別：1，先是官秩，刺史是兩千石{或者叫“真兩千石”——太守也是兩千石}，牧是中兩千石，比兩千石高一級{比兩千石低一級的叫“比兩千石”}；2，州中有刺史就沒有州牧，反之亦然，州刺史晉升為州牧是很常見的；3，刺史是州的常設(shè)官，但州牧不是，所以不一定每個州刺史都能晉升為州牧；4，通常在用兵頻繁的地區(qū)設(shè)置州牧，這樣來看，州牧是握有比州刺史更強的軍事權(quán)。需要補充的是，盡管州牧的職權(quán)比州刺史強化了，但太守的職權(quán)并沒有弱化，太守的地位仍然和州牧差不多——和州刺史比幾乎完全相同，和州牧比大致相同，因此太守應(yīng)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省長一職。
沉香 風(fēng) 吹不彎的月光 漂泊在 哪一座異鄉(xiāng) 雨 淋不透的紙張 鑲嵌在 哪一頁話惆悵 望不盡 何止是山河摔碎的感傷 是誰用一壇濃淡 釀一世沉香 我 用眷戀 去感慨 幾段從前 你 殘留下 的回憶 曲折蜿蜒 若 冷風(fēng)起 繁華盡 只恨那烽火無邊 散落的往事 化作了 云煙 我 用眷戀 去感慨 幾段從前 你 殘留下 的回憶 曲折蜿蜒 若 愛已枯 人已疏 只怨那春色太淺 寂寞風(fēng)雨狂 斷送了 纏綿 望不盡 何止是山河摔碎的感傷 是誰用一壇濃淡 釀一世沉香 我 用眷戀 去感慨 幾段從前 你 殘留下 的回憶 曲折蜿蜒 若 冷風(fēng)起 繁華盡 只恨那烽火無邊 散落的往事 化作了 云煙 我 用眷戀 去感慨 幾段從前 你 殘留下 的回憶 曲折蜿蜒 若 愛已枯 人已疏 只怨那春色太淺 寂寞風(fēng)雨狂 斷送了 纏綿 風(fēng) 吹不彎的月光 染黃了 你多少個夢鄉(xiāng) 雨 淋不透的紙張 因你又添 一縷秋涼 -沙寶亮的新歌送給樓主和樓里的才子佳人們
今天愚人節(jié)，轉(zhuǎn)愚一篇。 愚人節(jié)突覺肚子不爽，奔廁所而去，解褲蹲下，舒暢。 事畢，找?guī)垼@呆，空卷軸無紙。瞬間，明白原來今天是愚人節(jié)，怒罵，折騰人也不要找這里??！ 急！突發(fā)現(xiàn)兜裝手機，喜極而泣，特小心怕手機墜坑，失去最后一根救命草。 電話同事一號，"吾在廁所，無紙，速來救急！"，同事答："今天愚人節(jié)，剛才就有人喊要廁紙救急的，怎么又有人？不可信！"。 話畢，掛機，痛罵中。 電話同事二號，"吾在廁所，無紙，速來救急！"， 同事答："今天愚人節(jié)，外出工作一概拒絕，不好意思！"。話畢，掛機，痛苦中。 電話同事三號，"我知道今天是愚人節(jié)，吾在廁所，無紙，速來救急，請相信我！"，同事答："你怎么可以模仿我，剛用這招騙一人，你怎么未經(jīng)磋商就擅自使用？"。話畢。掛機，無奈中。 電話同事四號，撥號中....。隔壁蹲廁響起一聲，"朋友，別指望了，我在這里已經(jīng)三小時，電話已經(jīng)沒電，至今未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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