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襲人的結(jié)局,一般是沒有多大爭議的。在高鶚后四十回的續(xù)本里,襲人嫁給了賈寶玉的“同志”蔣玉菡。應(yīng)該說,這和前八十回曹雪芹關(guān)于襲人的結(jié)局的預(yù)言是基本吻合的,高鶚在一定程度上比較忠實的繼承了原作者曹雪芹的原意。這是襲人的結(jié)局很少爭議的主要原因。
但如果要細(xì)細(xì)考究,后四十回中襲人的結(jié)局也不是沒有問題的。在后四十回里襲人是在賈寶玉出家以后才不得已按照(花自芳的妻子)嫂子的媒妁之言經(jīng)過王夫人同意后嫁給蔣玉菡的。而在脂硯齋的批語里,襲人卻是在賈寶玉出家之前就嫁給了蔣玉菡的。
關(guān)于這兩種結(jié)局,我是贊成脂硯齋批語所透露的信息的,一是因為脂硯齋是看到過曹雪芹原著全本的人,他的批語對于我們理解《紅樓夢》這部小說非常關(guān)鍵;二是因為這符合襲人善于“算計”和“偷襲”的性格。在拙文《《紅樓夢》里襲人為什么叫襲人?》、《紅樓夢里襲人是怎樣除掉晴雯的?》里我已經(jīng)歷數(shù)了襲人在此之前為成為賈寶玉的妾而采取的種種行為。所以一旦賈府事敗,一旦襲人發(fā)覺賈寶玉“靠不住”,一旦薛寶釵不僅帶了鶯兒過來,還帶了香菱過來,襲人是很有可能萌生去意的。要知道,香菱是唯一跟林黛玉學(xué)過詩的女孩子,也是脾氣性格和林黛玉晴雯相似的一路人。那時候的賈寶玉,雖然迫不得已和薛寶釵結(jié)了婚,但由于林黛玉的逝去,只要能跟林黛玉扯得上一點關(guān)系的人和事,他都癡迷不已。
卻原來,枉費了一番心機的襲人,自以為大功告成,卻也不如一個真正“被迫來”(見拙文《誰是《紅樓夢》最苦命的女子?》)的香菱在賈寶玉那里重要,就是堅忍不拔的襲人也難免要灰心喪氣了。而她和賈寶玉的“性關(guān)系”此時更不可能被端出來。因此,此時的襲人是“打折了牙齒只能往肚里咽”,而以襲人的精明,她是不可能等到賈寶玉真的出家以后才考慮離開的,她也不可能被動的等待哥哥嫂子和王夫人的發(fā)配,她肯定會主動的去尋求自己的幸福。
而此時的賈寶玉,即使面對新婚的妻子薛寶釵也已經(jīng)沒有留戀,更何況襲人呢?也因此,我相信,襲人是在說服了“去意已決”已經(jīng)決定出家的賈寶玉的同意以后,在賈寶玉的撮合之下,才成為賈寶玉的“同志”蔣玉菡的老婆的。否則,襲人再想走,也是很難離開賈寶玉的,而王夫人更不會同意,因為這不符合已經(jīng)敗落的賈府的利益,如果不是賈寶玉堅決支持,襲人是斷斷不能成功的,也不可能聯(lián)絡(luò)到蔣玉菡(其實花自芳和妻子把襲人說給蔣玉菡就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巧合,花自芳怎么會認(rèn)識蔣玉菡,又怎么會決定吧妹妹許配給蔣玉菡,這些都令人破費周折)。而這,也是襲人感念賈寶玉的真正原因。
至于襲人嫁給蔣玉菡以后的生活,我們只有通過推測和判詞的相互印證來了解了。關(guān)于襲人的判詞以及配畫是:
又見后面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也有幾句言詞寫道是:枉自溫柔和順,空云似桂如蘭??傲w優(yōu)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鮮花就是“花”,席子就是“襲”,指的就是花襲人。說的就是襲人拋開賈寶玉而成為了蔣玉菡的妻子。而關(guān)于她成為蔣玉菡妻子以后的生活,我以為要緊扣一個“破”字。這說明襲人嫁給蔣玉菡以后,雖然蔣玉菡也是一個能夠疼惜女子的好男人,但他們的婚后生活是很艱難很貧困的。這是因為:
1、蔣玉菡的社會地位很低,就是一個戲子而已;
2、蔣玉菡是被忠順親王府追拿的戲子,之前賈寶玉為幫助蔣玉菡逃脫忠順親王的魔爪而被長史控告,被父親幾乎打死,之后賈寶玉還夢到蔣玉菡被忠順親王府的人追拿而向他求救:“這里寶玉昏昏沉沉,只見蔣玉函走進來了,訴說忠順府拿他之事”。貌似簡單的這句話,卻對于理解襲人與蔣玉菡的婚后生活很重要,這說明蔣玉菡的一生都處在躲藏之中,不敢露面更不敢演出,生活的貧困和艱難可想而知。
就這樣,一個心機很深的女孩,為了成為賈寶玉的妾,不惜用計取得了王夫人的信任,攆走了晴雯,可是最終也只是一場空。賈寶玉的心早已經(jīng)隨著逝去的林黛玉堅定決然的走了。于是這個聰明的女子,再度為自己的未來努力,說服賈寶玉促成自己與蔣玉菡的婚事,徹底脫離了賈府這個是非窩。然而,她仍然沒有如意,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沒料到蔣玉菡也是因與賈寶玉扯上關(guān)系而被忠順親王府“追拿”的人之一,也因此,她的后半生,也是在顛沛流離中度過的,也沒好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