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古建筑的裝飾內(nèi)容里,龍占了很大的比重。尤其在北京紫禁城,可以說無處不見龍,石欄桿望柱頭上有雕龍,皇帝御道上有9條石刻的游龍,大殿的井字天花板上布滿著坐龍,屋檐下彩畫里則有行龍、升龍和降龍。
華表上的龍,以它碩長的龍體盤繞柱身,龍身在下,龍頭在上,具有沖天之勢,使華表更顯壯麗。九龍壁上的9條巨龍,有的仰首向上,有的俯首向下,龍身扭曲,張牙舞爪,前呼后應,翻騰于云水之間,組成一幅絢麗的蛟龍鬧海的畫面。
宮殿梁枋上彩畫中的龍因所在位置的不同而描繪成多種形態(tài)。兩頭菱形畫面中是坐龍,龍頭在上,龍身盤曲,龍爪舒展在四方如坐狀,左右長方畫面中為龍頭在上的升龍和龍頭在下的降龍。中央橫條部分是兩條行走中的行龍,龍頭左右相對,中央為一粒寶珠,組成雙龍戲珠的圖案。殿內(nèi)天花上每一塊小方格中有一條坐龍,中央藻井部分有木雕的金龍盤繞,龍頭朝下,龍嘴中銜著球形寶珠,構成華麗的重點裝飾。
上海豫園則在墻上裝飾一條長龍,龍頭高出墻身,龍體即為墻上脊瓦,隨著墻脊的起伏,長龍仿佛在空中游動。
以上實例,無不顯示了古代工匠的豐富想象力和天才的技藝。神龍在他們的手里,因地制宜地、巧妙地被雕繪出這么多彩的姿態(tài)。
將出現(xiàn)在建筑、工藝品、雕刻、紡織品上的歷代的龍形加以比較,就可以看出,春秋戰(zhàn)國、秦、漢時期的龍,體形比較簡潔,除龍的頭部和龍足有較具體的刻畫以外,龍身和其他部位都較少有細致的描繪,它著意經(jīng)營的是龍的整體姿態(tài),力圖表現(xiàn)出龍的飛騰威武之狀,顯示出這種神獸的博大力度。
但是到了宋朝以后,尤其是清朝,雖然龍被用得更廣泛了,龍體刻畫得更細致了,龍頭、龍須、龍足、龍爪,連龍身上的片片鱗甲都描繪得十分清晰,但對龍整體造型的把握卻不如過去,它缺乏剛勁的力度,缺乏蓬勃的生氣,失去了那種飛騰倒海的神態(tài)與威勢。
在龍形象的發(fā)展過程中,還有一種現(xiàn)象也值得注意,就是龍與其他紋樣的融合。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器上就可以同時看到龍紋和夔(kuí)紋兩種裝飾。夔,相傳也是一種奇獸,一足能行,目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實際上也是由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種神獸。有趣的是龍和夔這兩種神獸居然在相當多的銅器上合成為一種裝飾紋樣了,頭為龍形,身為夔狀,稱為夔龍。在個別銅器上也發(fā)現(xiàn)有頭為饕餮,身為龍的。在漢代畫像石上有伏羲、女媧像都是人頭蛇身,這也可以看作是在龍體形成過程中的一種復合式樣。
在河北承德須彌福壽之廟的琉璃門座上可以看到二龍相對戲珠的裝飾雕刻,雙龍仍具有一般行龍的姿態(tài),但龍身、龍足、龍爪已經(jīng)不像動物形狀而開始向植物形象轉化了。在承德另一處的石碑邊飾中則看到龍身完全植物化了,整條龍只保持了龍頭的原形,龍身則由植物的枝條和卷葉組成,和一般的卷草紋樣幾乎沒有什么區(qū)別。這在各地寺廟、祠堂、民居建筑的裝飾里應用得很多,它們既有神龍的頭,又具有植物花卉的軀體,生動而自然。
這種將諸種裝飾合并組成新的紋樣,在裝飾創(chuàng)作中是常見的現(xiàn)象。我國民間藝術工匠在實踐中總結出一種“花無正果,熱鬧為先”的創(chuàng)作原則,意思是說在設計花紋時,無論是花草藤蔓、水紋云氣,都不必受它們自然形態(tài)的約束而可以任意安排,可以在枝上直接生出花朵,在花朵中又可以長出葉子,葉子上還可以生出枝干,其目的就是創(chuàng)造出熱鬧而豐富的構圖。在古建筑裝飾中就充分體現(xiàn)出我國工匠具有的浪漫主義創(chuàng)作思想及無比純熟高超的技術。也正是在這樣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龍,這個代表著我們民族的神獸,才呈現(xiàn)出如此豐富多樣的形態(tài),使它在數(shù)千年古建筑的發(fā)展中,作為建筑裝飾的內(nèi)容,始終具有強大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