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織女鮮為人知的原本身份

本文作者 倪方六

如果以浪漫來論月份，陰歷七月應(yīng)該算是最有競爭力的候選月份之一。中國最古老的浪漫節(jié)日之一 —— “七夕節(jié)”，就在七月初七。在這一天晚上，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傳說，至今仍在感動對愛情抱有熱烈向往和無限憧憬的男女——“七夕節(jié)”，也因此被不少文人騷客稱為“中國的情人節(jié)”，留下了很多經(jīng)典詩句，東漢《古詩十九首》——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fù)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圖：連環(huán)畫《牛郎織女》封面

如果再進一步問，“七夕節(jié)”里最浪漫的地方在哪？我覺得非南方長江邊上的安慶莫屬。安慶是中國著名的黃梅戲之鄉(xiāng)，由牛郎織女凄美愛情故事演繹而來的《天仙配》，就是在這里唱響，然后紅透大江南北、家喻戶曉的。據(jù)說，每年的這個時候，“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夫妻雙雙把家還”……就會唱響當?shù)氐拇蠼中∠铩，F(xiàn)在，安慶還建有全國獨一無二的“黃梅戲博物館”，《天仙配》中的“七仙女”成了座博物館的LOGO，被設(shè)置在館的入口大廳內(nèi)（見下圖）。

到安陽看黃梅戲，是游客時間允許情況下必選的娛樂方式之一。到安慶不看黃梅戲，如同到上海未看上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到沈陽未進趙本山的“劉老根大舞臺”、到北京聽不到郭德鋼德云社的“黃段子”一樣，會是件遺憾的事。我上月中旬到安慶時，正碰上連著幾天下暴雨，看戲的機會也沒有了，真“遺憾”了。不過，在安慶旅游局吳秋勇先生的陪同下，我冒雨去了黃梅戲博物館，在這里找到了“牛郎哥”董永更多浪漫的事兒。

圖：安慶黃梅戲中《天仙配》中的七仙女

“牛郎哥”與“七仙女”故事到底發(fā)生在哪，一直眾說紛紜。據(jù)了解，目前有N個地方爭“牛郎哥”是他的老鄉(xiāng)。我從2006年分布的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上發(fā)現(xiàn)，被國家認定的“牛郎哥”的籍貫就有四個地方：山西的萬榮、江蘇的啟東、河南的武陟、湖北的孝感。實際上遠不止這幾個地方，如在江蘇一省，至少有四個地方在與董永“套老鄉(xiāng)”，除了屬于鹽城地區(qū)的東臺，還有常州的金壇、鎮(zhèn)江的丹陽、南京江寧的丹陽。特別是兩個地方，理由最充分，因為“牛郎哥”人家自己說了——“家住丹陽，姓董名永。”因為這句自報家門，一河之隔的安徽省當涂縣有意見了，誰能確定董永家老家不在當涂？當涂也有一個丹陽鎮(zhèn)?。?/p>

這種“傍名人”的心理很好笑，董永也不是什么大官，在極左年代“牛郎哥”還有嚴重的拉拉扯扯的男女作風(fēng)問題呢。其實，大家現(xiàn)在廣為傳說的為“天仙配”中的董永，早不是哪一個具體地方的帥哥了，而是一個被藝術(shù)化了的年輕未婚男子的符號。如果真要給他找一個故鄉(xiāng)，我覺得應(yīng)該是安慶——是安慶的黃梅戲給了“牛郎哥”第二次生命——藝術(shù)的生命；是著名黃梅戲女藝術(shù)家嚴鳳英讓“牛郎哥”重新走入人間！

一定要刨根問底的話，牛郎與織女的故事恐怕會讓很多人失望——

在原始傳說中，牛郎和織女根本就不是一對情侶，并非有情人兒，而是相當?shù)姑梗?#8220;牛郎哥”并不是人，就是一頭被當作犧牲的任人宰殺的牛，或者是被當作與牛一樣成了犧牲的人；而織女呢，也不是玉皇大帝的漂亮的小女兒，而是被獻給河神作妻子的民間女孩子。

大家可能都知道，牛郎和織女本是天上的一對星宿，即牽牛星和織女星。仲夏初秋抬頭看，天空中有一條貫通南北的銀何系星帶，即民間傳說中的“天河”?？椗牵挥诤游魈烨僮?，十分明亮；牽牛星，則位于河?xùn)|的天鷹座內(nèi)，很亮，與織女星遙遙相對，隔河相望，這在入秋后看，最為清楚。中國古代有以北斗和黃道星座定季節(jié)的做法，織女星是季節(jié)變化的坐標之一，遠古時的七月初昏，織女星剛好出現(xiàn)在東方，“天河”則正對著門口，此時的時序就到了陰歷七月份了。

這條“河”東西兩顆星，為什么要起名牛郎和織女？我想，當初并沒有現(xiàn)在傳說中的浪漫，而是與野蠻的殺祭有直接關(guān)。牽牛中的“牽”字，可以拆成“太（大）”、“牢”，牢是古人用來祭祀的犧牲，分為太（大）牢、小牢；小牢用豬、羊，大牢則用牛。所用的牛也十分講究，比如白腦門的牛便不能作犧牲。需要用牛來祭祀的對象，都是尊貴的神靈，或重要的神靈。

河神，是古代重要的神靈之一，它的影響力在古代的心目中是震憾性的，它稍不高興，造成洪水泛濫、舟覆人亡，人們十分敬畏之，其實人們至今也沒有征服水災(zāi)，2011年全球的水患災(zāi)害如果放在遠古，那不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所以，古人要用大牢——最高規(guī)格的犧牲來祭祀河神，希望它不要生氣，多給人間降福，而不要添災(zāi)。如今安陽出土的甲骨卜辭中已證實，用牛作為牲來祭祀河神，目的是祈念豐穰，風(fēng)調(diào)雨順。

不只如此，當年人們還要給河神敬獻美女。據(jù)說河神特別好色，尤喜歡靚妹，所以，那時在河水泛濫季節(jié)到來前，每年還要給河神“娶媳婦”：被選出的美女坐在河中的“新婚用大床”上，順水而下，自然沉沒溺滅。所獻的美女必須身材姣好，全身無暇。當選前由女巫對她裸身驗看，即便是生了小小的痣瘡，都不可以的，怕褻瀆了神靈，《史記·滑稽列傳》中所記魏中鄴縣人給“河伯娶婦”就是這么來的。

那時，心靈手巧，會紡紗織布的良家女孩子——所謂的“織女”，是人們眼里最美的女人，自然是送給河神當老婆的最佳人選（而在更早的時候，敬獻給神靈的女子身份也有講究，民間女子還不行，得是頭面人物家的公主）。所以，當人們把銀河系星帶認為是一條“天河”時，人間祭祀和奉獻河神的“牽牛”和“織女”之間，便有了一種對應(yīng)關(guān)系，天河－牽牛－織女，也就成了三位一體的祭祀關(guān)系，被星象家命名。

“牽牛”后來為什么又成了“牛郎”？我推測也可能與祭祀有關(guān)。在古代，當奴隸的人與牲畜一樣，同樣是一種可以任意宰殺的祭祀品。用人做犧牲，所敬的更不是一般的神靈，如天神、戰(zhàn)神、宗族神等。在用牛作牲的基礎(chǔ)上，為表明虔誠之心，頭人選出了帥哥作為犧牲，供奉神靈——這時候的“牽牛”便變成了“牛郎”——像牛一樣被作為犧牲宰殺的男子！

所以，現(xiàn)在看似浪漫的“牛郎織女鵲橋會”傳說，背后實是一份人類自身成熟、走向文明過程中的苦難。在這份苦難的基地上，善良的古人望著不可逾越的天河，將現(xiàn)實的痛苦幻化成了一份凄美的愛情，流露出了古人對人間真愛的祈盼和追求——祝“七夕節(jié)”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