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讀此文,腦海里跳出了幾個平時不常用的詞:夢幻!驚艷!震撼!······于是將報紙仔細地裁剪好,又仔細地粘貼在我的剪報簿子里,又怕它會悄然而去似的按了按,不放心地打開看了,它依然在,才放心地收進書櫥里去······
子夜曇花
——摘錄自《參考消息》 張錯
自春入夏,人花無語,歲月無聲,只有偶然翠綠。
新葉緩慢自舊葉中長出,黑斑漸退,一如孤傲的人的寡言性格,在低調(diào)行事風格中,始終帶著濃郁而清晰的自信。我對花樹沒有期待,它存在,我已心滿意足。
然而,就在尋常一天,竟意外發(fā)覺曇花已垂首含苞了。
何等驀然而來的驚喜!不是花開花落,而是花的訊息。像久違的人,傳來心花怒放的約會,直叫人朝夕亟待。
久聞曇花只開一夜,也是最后一夜,充滿生命奮發(fā)與無常的哲理,便決心迎接它來臨的啟迪。
那幾乎是即時降臨,一旦發(fā)覺滿蕾的翌夜,便有如忍俊不禁的笑容,迫不及待地綻開。黑暗夜晚,潔白花朵,如冬天雪夜,沒有月光,星星也暗淡。它的來臨使人震撼,也使人驚惶。有一種漫步而來的綽約,以緩慢節(jié)奏,進入生命最燦爛點,也是最頹廢點,沒有一絲保留,像愛與死!
猶如一張昂首的臉,花容就是一世的青春。然而此花與眾不同,它的才情志業(yè)極端隱秘,故而選擇了寂靜無人之夜,不屑與紅塵爭艷。
它的步伐和黑暗一致。因而看花人必須有一顆聆聽的心,才會聽得到夜,及花開的聲音。
它極端美麗。尤其在孤獨時,要在眾芳國里遺世獨居,又是何等勇毅果決?花開之夕,遂自有清雅幽香。香隨夜轉(zhuǎn)濃,彌漫四周,有如詔告天下:在這一夜,全世界只有一種花香,為一個人。為了此夜,必須是另一朵花,另一種香。永遠沒有重復,像一段情,或一個名字。
它的性格極其剛烈。它優(yōu)雅絕俗,不只有意逃避四周繁華,甚至鄙棄熱鬧,極喜歡冷清。
它一夜盡情綻放而無悔?;ㄆ陔m短,綻放姿態(tài)卻極為狂放,有一種烈士舍身之悲壯。但每年花季有如轉(zhuǎn)世,無悔依然。
我隨即發(fā)覺,即使在短暫的黑夜里,它的笑容已逐漸難以為繼。并帶著英雄疲憊。本來雪白如銀的花瓣,光芒四濺,幾可灼傷人目;而后卻慢慢蒼白如紙,只隱約露出些許其原來的風骨神韻。這一張臉,我想我最熟悉,最會為之傷心垂淚。那不只是物傷其類,更是命運中注定的無法回轉(zhuǎn)與挽留。
生命的確如此!許多燦爛時光,有如曇花一現(xiàn)。花開剎那,如夢如幻,花知道自己在盛開,而夢中人卻不覺自己在幻夢。惟有花凋夢醒,方悉前塵過往。我知道今夜花會盡情怒放,正如黎明一定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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