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南姐兒歌

余良虎

    姐兒歌，屬陜南山歌，是青年男女抒發(fā)情懷、傾吐愛慕的一種表達方式，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它熱辣、曠達，不像南方的情歌那樣委婉、含蓄，情意纏綿。這也恰恰符合西北漢子豪爽、陜南山妹子率真的個性特點。
    這山望見那山高，
    看見乖姐揀柴燒，
    沒得柴來我給你揀，
    沒得水來我給你挑，
    沒把乖姐曬黑了。
    愛，就這樣直來直去，沒有甜言蜜語，不會拐彎抹角。乖姐，我有的是力氣，只要你愛我，吱一聲，我替你砍柴、擔水，別把你曬黑了，我心疼！“乖姐”是對心愛的女子的昵稱，不管年齡大小。“姐”是對對方的尊敬、愛憐；“乖”字里面飽含著豐富的思想感情。為什么叫“姐兒歌”？無從知曉。不過在姐兒歌里，相當多的內(nèi)容是姐兒長姐兒短的，這也許是它的稱謂的由來罷。
    郎在高山喊山歌，
    姐在河里織綾羅。
    郎唱歌，害得奴腿麻腳酸，
    腿麻腳酸；
    搬不倒陰陽板，
    踩不倒軟索。
    哪個要死的、挨刀的，
    喊出這么甜的野歌？
    有道是，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這個恨是愛之切、疼之切的表現(xiàn)。“要死的”、“挨刀的”，正折射出她愛到深處，才說出這樣的“狠話”。她不會說，甚至討厭說“我愛你”這樣肉麻的、哄死人不填命的假話。打心眼里愛你就罵你，罵的越狠，就愛的越深，緣由是“打得親、罵得愛”。這也正是姐兒歌獨有的特征。只要有心走進姐兒歌的人，不難發(fā)現(xiàn)，原生態(tài)的姐兒歌內(nèi)容極為豐富多彩。
    十八歲的大姐下河南，
    紅綢子褲子綠裹纏，
    我捎書帶信你不理睬，
    裝聾賣啞你為哪般？
    心肝肝啊，想你發(fā)癲癇。

    芝麻不開口誰敢倒(道)？
    娘老子不答言是枉然，
    拉你的夫子(當壯丁)，
    只管走你的人，
    小奴家記在自心肝。
    情真意切，表露無遺。不用海誓山盟，惟妙惟俏地刻畫出一個將要奔赴沙場，一個對愛情堅貞廝守的動人場面。
    姐兒歌的旋律優(yōu)美，格調(diào)亢奮，有一種激情澎湃之感，引人向上。特別是聽大山里的對歌，就能讓你在大自然中得到陶冶。他們把唱歌叫喊歌，一個在這山，一個在那山，喊起山歌來，歌聲嘹亮、悠揚，空谷傳響，千折百回，猶如天籟之音。
    高高山上一口缸，
    里插楊柳外插桑。
    桑插柳來柳插桑，
    乖姐愛的是少年郎，
    姐的心肝肝肉呀，
    見你發(fā)癲狂。

    高高山上一口缸，
    郎的嘴沒有姐口香。

    正月十五親了一回嘴，
    八月十五還在香。
    哥的心尖尖上人，
    啥時辰能睡在一個炕上？
    姐兒歌是情歌，以情動人，難免有一些“酸溜溜”的情話。有人說，姐兒歌低俗，僅是些騷情話，難登大雅之堂。持這種態(tài)度的人是有失偏頗，大錯而特錯，這是對民族民間文化極大的不尊重，不了解，或者說是不能深層次的理解。同時，也反映了我們對勞動人民智慧結(jié)晶的漠視。由于這種缺失，才導致陜南民歌“姐兒歌”一直得不到有效地挖掘、整理和保護，絕大部分現(xiàn)已散佚、失傳，損失是不可估量的，也是無法彌補的。姐兒歌不但揭示了男女之間的愛情生活，而且用寥寥數(shù)語，真實地再現(xiàn)當時的社會、政治和人文的方方面面。這對于研究一個時期的歷史文化是很有借鑒價值的。
    考量任何一種藝術(shù)門類的標準都是雙重性的。姐兒歌也不例外，它的作者是勞動人民，是食人間煙火的凡人，最低層的普通人，他們的激情奔放中，也會有俗氣的一面、粗糙的語言，這都是符合人性化的，不傷大雅的。弘揚民族文化就應該“汲取精華，剔去糟粕”，保護和搶救瀕臨滅絕的文化遺產(chǎn)，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神圣職責。我們?yōu)槭裁床荒苡冒莸膽B(tài)度，去看待一個民族最本真的文化呢？！

（載《商洛日報》2008年6月14日）

http://eslrb./slrb/2008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