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就是所希望的事物的本質(zhì)，也是未見的事物的證據(jù)。

希望是一種對未來光榮的預期，此種光榮生于神恩和在先的功德。

仁愛是深深埋藏在心里的，一個人要是明白善之為善，善就會煽動愛，愈有德者愈甚。

                                             ——但丁

但?。?span lang=EN-US>1265─1321）

但丁是中世紀意大利文學的杰出代表，也是意大利文藝復興運動的先驅(qū)。恩格斯稱他為“中世紀最后一位詩人，同時又是新時代的最初一位詩人”。他因參加政治斗爭，被流放。除早期寫的抒情詩集《新生》外，其余作品都在流放地完成。其中政論作品《帝制論》，主張建立政教分離的統(tǒng)一國家，反對教皇干預政治，代表了但丁的政治觀點。最后他客死于異邦?！渡袂罚s1307－1321）是一部意大利的民族史詩，堪稱一部傳授知識的百科全書式的巨著。

神曲作品概覽

但丁已經(jīng)35歲了，這個年齡按圣經(jīng)的說法人生已過去一半。有一天，他在黑暗的大森林里迷了路，他怎么會走進這座黑森林呢，自己也鬧不清楚?？謶值母杏X襲擊著他的心靈。好不容易他走到一座小山腳下，那小山頂上披著陽光，于是他像個旅人找到了指路明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休息了一會，便一步一步地爬上荒涼的山坡。他沒有爬多高，突然在他面前出現(xiàn)了一只五色斑斕的豹，攔住了去路。他驚魂未定，又沖出一只獅子，那獅子餓極了，高高地昂起頭，呼哧呼哧地對著但丁直喘氣；最后又來了一只瘦母狼，它用一雙發(fā)亮的眼睛直盯著但丁，慢慢地向他逼近。但丁慌忙退回那黑暗無光的森林，陷入了絕望。正在這時，一位救星前來搭救他。他是羅馬大詩人維吉爾（一譯維其略）的鬼魂。平時但丁最崇拜維吉爾，把他稱作詩人的火炬。

維吉爾對但丁說他來做他的引導，帶他脫離這可怕的地方。同時告訴他，自己受了圣女貝亞德之托，前來帶領他游歷幽明三界，他負責帶領但丁游歷永劫之邦“地獄”，和靈魂贖罪之地“凈界”，然后由貝亞德帶他游“天堂”。但丁聽了維吉爾的話，精神頓時振作起來，好像一朵受了霜打的花朵，垂頭喪氣地緊閉著，忽然受到陽光的照耀而開放了。貝亞德是他一生中最愛慕的女子，可惜她年輕時就死了，現(xiàn)在她那圣潔的靈魂高高地住在天堂之上。但丁高興地對維吉爾說：“你是我的老師，我的主人，我跟著你走！”

這樣，維吉爾便帶領但丁來到地獄大門口，門上寫了一行黑字：“你們走進來的，把一切的希望拋在后面吧！”但丁隨維吉爾跨進了地獄的大門，里面是一塊昏暗的平地，只聽見一片嘆息聲、抱怨聲、悲啼聲來自四面八方。但丁一陣心酸，不覺凄然淚下。維吉爾告訴他，這里是地獄的走廊，住著一批自私自利的騎墻派的鬼魂。他們對于上帝既不反叛，也不忠實；因此，他們?yōu)樘靽鶖P棄，又不為地獄所收容。這些不幸的人都赤身露體，有黃蜂和牛虻在螫著他們；血和淚從他們臉上合流到他們腳跟上，做了毒蟲們的食料。維吉爾和但丁來到一條名叫亞開龍的慘淡的河邊。一個須眉皆白的老人劃著船，把他們渡到了對岸。他們便進入了地獄的第一圈。這圈為異教徒的鬼魂所居，又叫做“候判所”。因為這些人出生于耶穌誕辰之前，沒有接受基督教的真理，他們必須在這里等候上帝的裁判。“候判所”的四周為深淵所包圍。在這里居住的鬼魂沒有抱怨聲，只有嘆息聲。他們雖都郁郁寡歡，但也沒有痛苦。這批鬼魂中有人類始祖亞當和他的兒子亞伯，挪亞，國王大衛(wèi)，族長亞伯拉罕及立法者摩西等。

但丁穿過一片樹林，在那兒他見到了古代大詩人荷馬、賀拉斯、荷維希、呂加祿等人，維吉爾死后的位置也在這里。他們又走進一個高貴的城堡，圍著七層高墻，環(huán)境清幽。城堡里住著古希臘羅馬大哲學家、數(shù)學家、天文學家、醫(yī)學家。其中有人人尊敬的哲學大師蘇格拉底和柏拉圖。

游歷完地獄第一圈，但丁便下降到地獄第二圈。這里地面較狹。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磨牙切齒的可怕的冥羅司。冥羅司審查進去的每一個鬼魂，要他招認一生所犯的過失，然后他用尾巴繞著鬼魂的身子，繞的圈數(shù)就是他判決鬼魂要到那一圈受苦，圈數(shù)越多判刑越重。最后，由地獄里的旋風把這些幽靈刮到應去的地方。

第二圈居住的都是些屈服于肉欲而忘記理性的幽靈，也就是色鬼。他們被地獄的風吹來蕩去，有時撞在斷崖絕壁上，發(fā)出凄厲的叫聲。但丁在這里見到了驕奢淫逸的亞西利亞女王色迷娜，拐騙斯巴達王后海倫的帕里斯，曾經(jīng)做過凱撒及其部將安東尼的情婦的埃及女王克奈何巴，還有私通小叔子的拉文納公主。但丁想起自己曾居住過拉文納宮廷，很同情公主的遭遇，她是奸情敗露后，被丈夫殺死的。

地獄第三圈是一些犯了饕餮罪的靈魂居住的地方。在這里不停歇地下著冰雹和雪球。幽靈們在雨雪下受苦，地面十分污濁，還有一股難聞的穢氣?？词赜撵`的是一個兇惡可怕的魔鬼叫猞拜羅，它有三個頭，像狗一樣地向著幽靈狂叫；它的眼睛是紅的，胡須油光漆黑，肚子很大，有一對鋒利的爪子，要是它捉到不聽話的幽靈，便把他們撕得粉碎。在這里，但丁還遇見了他的同鄉(xiāng)，佛羅倫薩著名的貪食鬼豬哥。

但丁下降到第四圈。這是浪費者和貪吝者的鬼魂居住的地方。鬼魂被分作兩組，各推著重物，面對面挺進。他們相遇時便互相沖撞一下，口里還不停地大罵，然后又各自滾著重物走回去，接著他們又迎面走來，開始新的沖撞。其中有許多貪心和揮霍無度的教士和主教。但丁對這些鬼魂為什么要受到這樣懲罰感到迷惘。維吉爾向他解釋說：“因為浪費和吝嗇，使他們失去了光明的世界，陷入永遠沖突之中，直到他們死了還是這樣沖撞的。”

他們來到一條小河邊，那河水濃黑如墨，而且是滾燙的。在河水盡頭，匯成一個池沼，名叫“死的隔”。池沼里都是些赤身露體的鬼魂，他們滿面怒氣，互相對打著，個個弄得皮破肉綻。原來但丁已進入了地獄第五圈，這是忿怒者的鬼魂居住的地方。

池沼上蕩過來一只小船，維吉爾和但丁便登了上去。他們在過渡時，從水里鉆出一個鬼魂來，那是但丁的政敵亞岡底，綽號叫“銀子”，他生前很傲慢，極愛排場，但丁一向瞧不起他，現(xiàn)在仍不屑一顧。那鬼魂勃然大怒，要拖但丁下水，幸好維吉爾眼快，把鬼魂推落水中。

過了渡便進入地獄第六圈，這是一座地帝城。城頭站著三個復仇女神，她們頭上盤著小蛇，好像蓬松的頭發(fā)。她們不準但丁進城，幸好天上來了一個天使把門推開了，但丁才得進去。城里沿著墻根是一片火墳地，擺滿了棺材，棺材蓋是開著的，里面住著否認靈魂存在的邪教徒。其中有希臘大哲學家伊壁鳩魯和他的門徒。但丁在這里見到了13世紀初意大利奇伯林派的首領法利那，還有詩友基獨的父親加佛爾。

但丁隨維吉爾出了地帝城，來到一座懸崖旁邊，懸崖下是地獄的第七圈，是強暴者的鬼魂居住的地方。其中又分作三環(huán)，第一環(huán)為同類相殘者所居，第二環(huán)為自殺者所居，第三環(huán)為侮辱上帝及自然者所居。在第一環(huán)中有一條弧形的闊溝。在闊溝與山腳之間，有許多半人半馬的怪物，在那里結隊跑著，它們都帶著弓箭，和人世間打獵的光景差不多，它們在看守溝里的幽靈。這些幽靈中有馬其頓王亞歷山大、匈奴王亞底拉等。

第二環(huán)是一座由怪鳥夏比看守的樹林，但丁通過樹林時，無意中折斷了一根樹枝，那樹枝流出血來，只聽見樹大喊為什么要摧殘它？原來這不是一片真樹林，而是由鬼魂變的。

第三環(huán)鋪著一層很厚而干燥的沙子，踩在上面就像過沙漠一般。鬼魂們都在沙上受苦，一個個火球從高處降落，就像是下火雨一樣。那些鬼魂在沙上跳來跳去，以避免火球的打擊。在這里，但丁遇見了同鄉(xiāng)佛羅倫薩文人柏里奈多·拉丁尼，他因在著作里褻瀆了神圣，被貶在沙地上受苦。

游完第七圈，但丁和維吉爾坐在一個怪物格利鳴的背上下降。格利鳴的面孔像個正人君子，外貌非常和善，但它的身體像蛇一樣，還有兩只利爪。

第八圈非常深，名叫馬納薄其，意思是惡溝。四面環(huán)繞著鐵色的石壁，中間深陷像個很大的井，圈內(nèi)又分十溝，溝與溝之間為堤岸，溝上有石橋相通，均為欺詐者的鬼魂所居，但十條溝的罪犯和刑罰各不相同。

第一溝住著淫媒和誘奸者，他們受著頭上長角的魔鬼鞭打。第二溝住著阿諛者，他們一邊打著噴嚏，一邊捶打著自己。第三溝住著圣職買賣者，這里但丁見到了教皇尼科那第三，他因為貪贓受賄，以買賣圣職發(fā)財，被倒栽在石縫中受罪。第四溝為預言者所居，其中有許多是女巫，她們面部扭轉在后背，倒著走路。第五溝住著貪官污吏，他們被泡在瀝青里受罰。第六溝為偽君子所居，這些偽君子穿著斑斕的彩衣，外面涂著金，光耀奪目；里質(zhì)是鉛的，十分沉重，他們永遠穿著這衣裳，作為對他們的懲罰。

第七溝為竊賊所居，他們的手被蛇纏住在背后，蛇的頭尾穿過他們的腰部，再結合在他們的胸前。其中一個竊賊是但丁的同鄉(xiāng)，名叫伐尼·福喜，他生前曾盜竊過教堂。第八溝為勸人為惡者所居，他們在火團上受熬煎。第九溝為離間者所居，他們受到剖腹的刑罰，其中有倡邪說，創(chuàng)立伊斯蘭教的穆罕默德和慫恿英王亨利第二的長子反抗父親的行吟詩人波爾尼。第十溝為偽造者所居，他們從頭到腳都生著惡瘡。

但丁游完第八圈，便從溝底爬上堤岸，開始游歷地獄的最后一圈——第九圈。這里為謀殺者和賣主求榮者的鬼魂所居。但丁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冰湖，作惡者的幽靈都浸泡在冰湖里，他們面色發(fā)青，牙齒戰(zhàn)抖作響，像鶴叫一般。這一圈又分作四環(huán)，第一環(huán)為該隱環(huán)，是親族相殘者所居。第二環(huán)為昂得諾環(huán)，為賣國者所居，這里有主教路格利，一個被他謀害的伯爵于谷霖咬著他的頭顱。第三環(huán)叫多祿謀環(huán)，為暗算賓客者所居。第四環(huán)為猶太環(huán)，為出賣恩主者所居。

在第九圈的中心點，為一漏斗狀的頂?shù)?，是叛變上帝的天使路西勿羅（即撒旦）所居。撒旦有三個面孔，正面像火一般紅，嘴里咬著出賣耶穌的猶太；右邊面孔白里帶黃，嘴里咬著謀殺凱撒的卡西何；左邊面孔是黑的，嘴里咬著謀殺凱撒的另一名兇手柏呂篤。

維吉爾背著但丁，從撒旦背后，踩著他身上的毫毛，一級一級往上爬，爬過了地球中心，走出了地獄，從而結束了他們對地獄的游歷。走出地獄的時間剛好是半夜，他們來到一個被海洋包圍的島上，那兒聳立著一座大山，維吉爾說那便是凈界山。但丁看到滿天星斗，呼吸到一股涼爽透明的空氣，這是在地獄里決不會有的。一位胡須花白的老者向他們走來，這位老人名叫伽東，曾經(jīng)反對過凱撒，戰(zhàn)敗后自殺，現(xiàn)在他是海洋的守護神。維吉爾領著但丁向老人下拜。老人囑咐他們用燈心草做一根縛腰的帶子，然后洗洗臉，揩去地獄里的污跡，待太陽上升后，找一條平坦的路徑登上凈界山去。

凈界山是靈魂洗滌罪惡的所在。山有七層，山頂上為地上樂園，可以直通天堂。從海濱抵達凈界山門，為一條崎嶇的山路，這是凈界的外部。這里住著兩種靈魂：一種是被逐出教會的，另一種是在臨終才知道懺侮的。他們都因為悔悟太遲，所以不能立刻進入山門。在這里，但丁遇上了好友，生前是音樂家的加色拉，私生子孟夫留第，暴死者卡雅谷、伴鳴孔德、比婀等人的靈魂；還見到了行吟詩人沙臺羅，他也是維吉爾的崇拜者，因此他陪伴他們走到凈界山門。

凈界山門前有三層階石。第一層是白云石做的，平滑而光亮；第二層是暗黑色的粗石，縱橫都是裂紋；第三層是云斑石，鮮紅得像血管里射出來的血。有一位天使坐在最高階石上，他面上放射出的光輝，叫人張不開眼睛，他手中握著一把拔出鞘的劍，把守著山門。

但丁很恭敬地跪在天使足前，請求他發(fā)發(fā)慈悲，讓他走進山門去。天使用劍鋒在但丁額上刻下七個“P”字。這七個“P”字象征著人類七大罪惡：驕、妒、怒、惰、貪財、貪食、貪色。天使對他說：“你進去以后，把這些污點都洗凈了吧！”然后他拿出一把金鑰匙、一把銀鑰匙，開了凈界大門。但丁和維吉爾登上一條迂曲的石縫小徑，時而向左彎，時而向右彎，好像起伏的波浪一樣。絕壁兩邊都有許多精美的雕刻，使人嘆為觀止。凈界山的第一層，為驕傲的靈魂贖罪的地方。這些靈魂生前高傲自大，目中無人。現(xiàn)在他們背負著大石頭，彎著腰走路，以便把傲氣壓下去。但丁在這里遇見了傲慢的畫工阿臺里西，并和他談了話。游完凈界山第一層，有位白衣天使便跑過來，用翅膀在但丁額上拂了一下，他額上的“P”字便掉落了一個。但丁洗滌了一種罪惡，渾身都感到輕快起來。

凈界山第二層比第一層的圓周小，山壁是空的，眼前所見只是一片鉛色的巖石。這是妒忌的靈魂所居。這些靈魂都背靠著山巖坐著，身披斗篷，那斗篷的顏色和巖石一模一樣。他們嫉妒的眼睛不能張望，因為每個人的眼皮都用鐵絲縫合的。他們唱著祈禱文正在贖罪。

但丁往凈界山第三層攀登，一陣黑煙向他們滾滾襲來，頓時山上如同昏夜，眼前一切都看不清了。但丁連忙搭著維吉爾的肩膀，免得從山崖上掉下去。原來凈界山第三層是忿怒者靈魂贖罪的地方，人們看不見他們，濃煙包裹著他們的身體。他們在濃煙中向上帝禱告，口里不斷叨念著“上帝的羔羊”。但丁繼續(xù)往上攀登，天已經(jīng)黑了。月亮如著火的吊桶掛在天邊。凈界的第四層是懶惰者靈魂修煉的地方。這些靈魂總是不停地在奔跑著，而且互相策勵，以改變生前懶惰的習慣。

由此往上，山崖更加陡峭，一位天使展開雙翼如同天鵝一般，在前面引路。凈界第五層，為貪財、浪費者悔罪的地方。這里的靈魂都躺著，嘴親著地面。他們自怨自艾，并且唱著詩篇。但丁在這里見到了法蘭西王胡谷·卡貝多，這位國王談起自己貪鄙的身世，心情十分沉重。但丁還遇見了古羅馬詩人斯答秋，他生前同樣過著十分奢侈闊綽的生活。

凈界第六層是貪食者懺悔的地方。那些靈魂瘦得皮包骨頭，面色灰白。

在他們身旁有一棵結滿果子的樹，那果子清香撲鼻，可是在樹葉間不斷有聲音喊道：“這些食品你們嘗都不能嘗。”又有一道清泉從山間流下來，靈魂也竭力克制著不去喝水。但丁在這里遇到了他的朋友和親戚福來斯·多那底，這位朋友懊悔生前只圖口腹之欲，卻不顧靈魂受罪。

凈界山最后一層——第七層，是貪色者的靈魂修煉的地方。山壁上冒出一團團火焰，靈魂成群結隊地行進在火焰中，一邊唱著贊美詩。但丁要到達山頂，也必須通過這堵火墻。他把兩手交叉在胸前，注視著熊熊的火焰，開始猶豫起來。維吉爾便要他鼓起勇氣來，到了山頂便可以會見他心愛的女子亞貝德了。于是，維吉爾在前，斯答秋在后，把但丁夾在中間，一同穿過了火焰。但丁走出火焰后，他額上的“P”字全被揩去了。

但丁跟著維吉爾沿著石階一步一步向山頂攀登。山頂上有叢花、淺草、古樹林，加上初升的太陽，一切都使人爽心悅目。原來這里便是地上樂園。但丁漫步走進古樹林，那里有一條清澈的溪流，沿溪是一條花團錦簇的小徑，一位叫馬德達的仙女，一面唱著歌，一面在采摘花朵。她親切地向但丁介紹眼前的一切美好的景象。

忽然，天空出現(xiàn)了一片光明，還傳來了柔和的樂聲。這片光明是由七個金燭臺放射出來的光芒，燭臺后面是一隊穿著潔白衣裳的隊列，護衛(wèi)著一輛凱旋的車子。拉車的是一個半鷹半獅的怪物。車輪右邊有三個貴婦人在舞蹈，左邊有四個。她們都極歡樂，鮮艷奪目。一位有三只眼睛的仙女走在前頭當向?qū)?。隨后又出現(xiàn)了百來個天官和天使，向神車拋擲花朵。在花雨繽紛中，但丁看見了一位美麗的穿紅衣的貴婦人。她蒙著白面紗，頭上戴著米納伐的樹葉，這便是但丁日夜思念的女子貝亞德。

貝亞德要但丁到累德河（忘川）去喝水，喝完水，但丁便把人世中所做的事全忘記了；又叫他到優(yōu)樂埃河洗一洗，洗完澡，但丁煥發(fā)了青春和美德。然后，她把《啟示錄》中的一幅圖景展現(xiàn)在他的面前，使他明白了真理。但丁回頭看看維吉爾，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原來他已完成了導游使命回去了。

貝亞德帶領但丁游天堂。他們踩著云層上升。天堂共分作九重。第一重天叫月球天，但丁進入月球天時，他感到自己被密集的云所包裹，這些云彩發(fā)著光，好像太陽光下的金剛石一般。這里居住著未能堅守信誓的靈魂，他們具有人形，但影影綽綽，好像在透明的玻璃上反射出來的影像。但丁在這里見到了友人福來斯的姐妹畢加達·多那底，和日耳曼皇帝亨利第六的王后孔斯當若。貝亞德向但丁解釋了“誓愿神圣”的道理，她告誡世人切勿以許愿為兒戲，而要忠實，不要出爾反爾。天堂的靈魂沒有苦刑，他們行動是自由的，因為他們對生前的過失進行了洗心革面才能升遷到這里。

但丁升到第二重天——水星天。這里為力行善事者的靈魂所居。他們形狀無法被人看見，因為幸運者都是這樣的。但丁感到行星本身比第一重天更加明亮，有一千多個光輝奔向他們，當光輝接近時，但丁看見了那些影像都有著充滿喜悅的面容。其中有個羅馬皇帝叫茹斯丁尼，他向但丁談起了羅馬鷹旗的歷史，譴責了蓋爾非派和奇伯林派，因為他們并不是在維護鷹旗的光榮，而是為了爭權奪利。

第三重天是金星天。這里住著多情的靈魂。但丁看見了一片火光，有無數(shù)的光輝依著圓圈行動，有的快些，有的慢些。這里的靈魂同樣沒有形體，只有光圈。但丁在這里和生前友人加爾·馬德羅，鐘情于行吟詩人沙臺羅的庫妮若，以及感情豐富的福爾谷談了話。

第四重天為太陽天，這里居住的都是學者的靈魂，他們對神學和哲學都有精湛的研究。每個靈魂放出的光芒繞著但丁轉了三圈，像北方的群星繞著那不動的北極一般。但丁在這里傾聽了圣芳濟所講的故事。圣芳濟原為意大利一個富商的兒子，他曾當眾脫去華服，把他的家產(chǎn)分給貧民，于1209年創(chuàng)立教團，其團員皆腰束繩子，過著苦行僧的生活。

貝亞德帶領但丁升入第五重天——火星天。這里是為信仰而戰(zhàn)死者的靈魂的居住地。但丁從遠處就看見兩條長長的火光，帶著微紅色，像銀河一般羅列著大小不等的光點。這兩條火光為靈魂所聚，在火星上排成一個很大的十字架，把火星劃作四個等分。但丁的遠祖卡卻基達住在這層天上?？▍s基達原是個騎士，死于1147年十字軍東征之役。他向但丁講述了舊時代的佛羅倫薩，那時的生活和斗爭。但丁全神貫注地聽著，為自己的祖先感到光榮。第六重天是木星天，這里住著公正賢明的君主。這些靈魂排成35個字母，最后又排成一只老鷹。他們都像是烈日下的紅寶石，把他們那輝煌的亮光反射到但丁的眼里。

第七重天是土星天。這里為隱逸寡欲者所居。但丁看到一架金色的梯子豎著，那梯子很高，看不到盡頭。無數(shù)光輝從梯子上降下來，那些靈魂都集中在梯子上。但丁在這里和神學研究家、修道士比爾·達明講了話，還和貝納特底諾教派的始祖圣貝納特篤談了天。

第八重天是恒星天，這里為圣靈居住地方。其中有基督、圣母、圣彼得、圣約翰、圣雅各、亞當?shù)鹊?。恒星天像是一個明月之夜，那些幸福的靈魂像幾千盞燈，裝飾在天空各個部分。其中一顆亮星猶如太陽，它照明一切，在它那活潑的光芒中，透出明亮的本體，這便是基督放射出的光芒。

但丁還看到了圣母瑪麗亞的幻象，她是天府最美麗的寶石。圣彼得考問但?。?#8220;什么是信仰？”但丁回答說：“信仰就是所希望的事物的本質(zhì)，也是未見的事物的證據(jù)。”

圣雅各則考問但?。?#8220;什么是希望？”但丁回答說：“希望是一種對未來光榮的預期，此種光榮生于神恩和在先的功德。”圣約翰考問但丁關于“仁愛”的見解，但丁回答說：“仁愛是深深埋藏在心里的，一個人要是明白善之為善，善就會煽動愛，愈有德者愈甚。”

最后人類始祖亞當出現(xiàn)了。于是在但丁面前就有四個輝煌的光圈。他們是圣彼得、圣雅各、圣約翰和亞當。第九重天為水晶天。這里是天使們居住的地方。那些天使布滿天空，排成一圈一圈，竟有九圈之多。他們以極快的速度在那里旋轉。貝亞德向但丁解釋，這九圈就是天使分作九級。第一部分三組：撒拉弗級、基路伯級、德樂尼級，他們都是上帝的直接使者；第二部分也分三組：神權級、神德級、神力級；第三部分也是三組：王子級、大安琪兒級、安琪兒級。貝亞德說這些天使都很和順，他們的眼光遠大，他們的意志圓滿而堅定。

九重天之外是天府，這里為圣潔靈魂共同居住的地方。靈魂們有形體，都穿著白袍，保持著人類的面目，不過他們顯得更美麗、更有精神。他們排列在一個極大的圓形的劇場座中，猶如幸福者的玫瑰花環(huán)，每個靈魂就是一枚花瓣。他們陶醉在上帝的光和愛之中，沒有憂慮，沒有饑渴，盡情享受安寧和歡樂，沒有一個人會提出過分的要求。但丁眺望高層天空，瞥見了三個燦爛的光圈，這便是三位一體（創(chuàng)造者、道、愛）的上帝的影像。

鑒賞與分析

《神曲》直譯應為《神的喜劇》。包含由悲到喜，由黑暗到光明的意思。這是一部以第一人稱寫的夢游詩歌。它具有以下特色：

一、結構工整和綿密。

全詩分三大部分：《地獄》、《凈界》、《天堂》，共14233行。三個部分的詩行大致相等，《地獄》4720行，《凈界》4755行，《天堂》4758行。每部詩末尾都以“群星”一詞作結。

如《地獄》結尾說：“我們一步一步向上走，他在前（指維吉爾——引者），我在后，直走到我從一個圓洞口望見了天上美麗的東西；我們就從那里出去，再看見那燦爛的群星。”

《凈界》的結尾說：“我從那最神圣的水波回來，我已再生，像新樹再生了新葉，我已清凈而準備上升于群星。”

《天堂》的結尾說：“達到這想象的最高點，我的力量不夠了；但是我的欲望和意志，像車輪轉運均一，這都由于那愛的調(diào)節(jié)；是愛也，動太陽而移群星。”

以“群星”作結，象征由罪惡趨向至善，由卑下趨向高尚，由黑暗趨向光明。

三部詩各有33篇，《地獄》前加一“序詩”，共100篇。每3行詩為一組，用連鎖押韻（隔行押韻）的辦法一貫到底，節(jié)奏十分鮮明。但丁采用“三”的結構（3部、33篇、3行），象征著神學上的“三位一體”。

二、奇特的想象

傳說中的“地獄”、“凈界”、“天堂”是個什么形狀？住著什么樣子的靈魂？過著什么樣的生活？誰也不明白，但丁則通過自己的想象作出了回答。

詩中的“地獄”，形似一個上寬下窄的漏斗，內(nèi)分九圈，罪惡的靈魂便分布在九圈中受苦，越向下，罪孽越深。在但丁想象中地獄入口處在北半球，以耶路撒冷為頂點，直插入地心。在地獄最深處住著反叛上帝的魔鬼——撒旦。那兒有一條狹窄小路，可通往南半球。故但丁從北半球進入地獄，而從南半球出來。

“凈界”在但丁想象中是在南半球的海中，那兒人是不能去的。凈界是一座可分七層的平頂山。這是靈魂洗滌罪孽的地方，只有在凈界洗滌了人類七種罪惡：驕、妒、怒、惰、貪財、貪食、貪色之后，才是純潔的靈魂，才可進入天堂。凈界由底層到上層均有階梯相通，巖石小徑崎嶇難走，越往上越狹（與地獄相反）。但丁和貝亞德在山頂——“地上樂園”相會為全詩高潮。

“天堂”在傳說和人們想象中，沒有但丁設想的天堂復雜。但丁把天堂分作九重，天層越高，居住在那里的靈魂越純潔。每重天都是透明的氣體和光，神的形體是看不見的，他們只是一片光明。在九重天之上有一天府，為純潔靈魂居住地，稱為“幸福者的玫瑰”。但丁的天體學說是把地球當作宇宙中心，各大行星都是圍繞地球轉的（其中包括太陽），這是錯誤的。它與波蘭天文學家哥白尼的宇宙以太陽為中心的學說相矛盾。通過想象，但丁把基督教的信仰具體化和形象化了。

三、象征性。

《神曲》從頭至尾都充滿象征的意義。一般認為：開頭的黑森林象征著中世紀政局的黑暗。獅子象征殘暴的封建統(tǒng)治者，豹指逸樂好財?shù)恼我靶募?，母狼指貪婪的教會，也是羅馬教皇的象征。維吉爾對但丁說：“你應當另尋一條出路；因為那只母狼決不讓一個人經(jīng)過那里，除非把它殺掉。它的性質(zhì)非常殘酷，肚子從來沒有飽足的時候，愈加吃得多，反而愈加饑餓。”這和但丁一貫反教皇的思想是一致的。同時母狼是羅馬城徽的標志（相傳羅馬城始祖羅姆魯斯是母狼乳大的），加上教皇住在羅馬，但丁用母狼暗指羅馬不無道理。

維吉爾是人智（理性）的代表，貝亞德為神智（信仰）的化身。“地獄”象征黑暗社會，“天堂”為理想境界，“凈界”是人類由黑暗走向光明必經(jīng)的痛苦歷程。幽明三界的旅行是“人類精神”由罪惡到凈化直至幸福之境的發(fā)展過程。

至于作品中具體人物象征更多。如《凈界》第一篇中看守大海的伽東是“意志”的象征，因為他生前寧可犧牲生命，也不愿失去自由。第29篇中半鷹半獅的怪物象征耶穌，言其“人而神”也；他拉的“車子”象征教堂。在車子右邊起舞的三位貴婦象征神學上的三種美德：白色為信仰，綠色為希望，紅色為慈愛。在車子左邊起舞的四個貴婦象征行為的四種美德：謹慎、正義、勇敢、節(jié)制。其中一女子有三只眼睛在前面作引導，代表過去、現(xiàn)在、未來。詩中幽明三界色彩和情調(diào)截然不同，象征著人處于不同的精神境界。《地獄》黑暗陰森，精神痛苦；《凈界》柔和平靜，心情舒坦；《天堂》絢爛明麗，使人賞心悅目。

四、夢幻與現(xiàn)實交織。

《神曲》的重大意義是它通過夢幻的形式來反映當代的現(xiàn)實生活，是一部具有明顯政治傾向性的作品。尤其以第一部《地獄》表現(xiàn)得最突出。但丁在游歷幽明三界時遇到許多歷史人物和同時代人，他和他們進行了交談和爭論，反映了他們的精神面貌，從而揭發(fā)和批判了現(xiàn)實，曲折地表現(xiàn)了人民大眾反封建、反教會的斗爭。

在中世紀，教會是封建制度的精神支柱，教皇以最大領主兼神權統(tǒng)治者的身份壓迫人民，是人民的死敵。但丁在《神曲》中，進一步發(fā)揮了《帝制論》中提出的政教分離的思想，憤怒地揭發(fā)了教皇對世俗政權的野心，以及以基督名義進行圣職買賣的罪惡勾當。在《地獄》第八圈中，教皇尼科那第三和一批圣職買賣者被倒栽在石縫中，他們的腳和小腿露在穴口，受著烈火燒烤。尼科那哭咧咧地自我招供說：“我確是熊的兒子，我要繁殖我的小熊，我在世裝滿了我的袋子，在這里我裝了我自己。”但丁嘲笑地對他說：“你安心在這里吧，你的刑罰是應得的；??因為你的貪心，使世界變?yōu)楸瘧K，把善良的踏在腳下，把兇惡的捧在頭上。”

教皇逢尼法西想把佛羅倫薩放在自己的掌握之下，他曾支持黑黨奪得政權，排斥以但丁為首的白黨。但丁夢游之際（1300年），逢尼法西尚在世，但詩人已把他下到地獄去受罰，因為他“用欺騙手段，得了絕世的美人（指教會——引者）”。但丁雖然是天主教的忠實信徒，但教皇的貪婪和偽善是與他的道德原則不合的，因此，他稱教會統(tǒng)治者是“穿著牧羊人衣裳的貪狼”。

《神曲》也體現(xiàn)了對暴君和貪官污吏的揭發(fā)。在《地獄》第七圈中，都是些殘暴的君主，他們永遠被浸泡在血溝中飲恨吞聲。其中有蹂躪城邑的匈奴王亞底拉，意大利北部巴獨發(fā)的暴君亞索理六，馬其頓王亞歷山大等。第八圈第五溝是瀝青油溝，貪官污吏被漿在瀝青中受苦，他們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否則便要被看守的魔鬼用鐵耙子叉到溝底。這是因為他們生前喝民脂民膏太多了，死后罰他們嘗嘗瀝青油的味道。

但丁在被黑黨流放期間，看到了意大利處于紛爭混亂的局面，對祖國人民的命運懷著深切的憂慮。佛羅倫薩黨派爭斗給國家人民帶來了巨人的災難，他希望祖國能得到統(tǒng)一。因此，他在詩篇中譴責黑白兩黨都是“為著自己的黨派利益”，忘記了國家前途，給城邦帶來了“嫉妒和怨恨”。在《凈界》第六篇中，詩人對意大利和佛羅倫薩發(fā)表了一通感慨，他說：

　嗚呼！奴隸的意大利，痛苦的住所，暴風雨中沒有舵工的小船，你不再是各省的女主了，而是一個娼妓！這個高貴的靈魂，一聽見了他的邑名，便興奮而起，在此地歡迎他的同鄉(xiāng)；而今日活在你那里的一班人，他們正做了戰(zhàn)爭的犧牲品，真所謂‘禍起蕭墻，戈操同室’了?？蓱z蟲！請你環(huán)海一周找找，再看看你的腹部，在你的境內(nèi)是否還有一塊干凈的和平土地？

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但丁的憂國憂民的思想。在《地獄》篇中，他把兩黨首領都放進地獄中受苦，第32篇中蓋爾非黨人于谷霖一家的慘死，說明了當時黨爭之殘酷。在第34篇中，描寫羅馬帝國兩位要人：柏呂篤和卡西何，被魔鬼咬在嘴里受苦，因為他們生前刺殺了羅馬第一君主凱撒，阻撓了國家統(tǒng)一，是十惡不赦的，應放在地獄最底層。

《神曲》還表達了贊美人生、歌頌愛情、反對愚昧、反對壓迫的人道主義的思想。但丁對貝亞德的描述始終懷著一種甜蜜的愛的情懷，這種愛成為一種鼓舞力量，使他去克服困難，朝向光明。詩人嚴厲譴責了殘酷野蠻的行為，在《地獄》第五篇中，當?shù)÷牭椒噶耸迳┩樽锒粴⑺赖姆ɡ少愃辜雍捅Ａ_的敘述之后，他感動得昏厥倒地，從而控訴了封建婚姻制度的罪惡和貴族的殘忍。第32篇中，當?shù)÷牭接诠攘睾退膬号魂P在“餓塔”活活折磨死時，他以人道主義的思想譴責說：“假使伯爵于谷霖有出讓城堡的媚敵行為，你不應當活活地犧牲他的孩子。新的對貝人呀！他們這般年輕，使他們清白無罪。”

但丁反對中世紀的愚昧主義，表現(xiàn)在他對才能和智慧的歌頌上。他對大詩人維吉爾表示極大的敬意，稱他為“拉丁人的光榮”、“智慧的海洋”、自己的“導師”。在《地獄》第26篇中，又通過大英雄尤里斯（即奧德賽）的口說：“你們應當追隨太陽，??不應當像走獸一般地活著，應當求正道，求知識。”

五、濃厚的抒情色彩。

詩人在幽明三界的旅行中，除了把他所見所聞加以描述外，還抒發(fā)了自己的觀感、體驗和心境。一部分抒情是面對讀者的，引導讀者進入他所構設的圖景中。如：

　讀者諸君，你們中間也許有到過阿爾卑斯山中的，在那里遇著濃霧，人的視線被遮蔽了，和鼴鼠透過它的眼翳而看東西一般，及至厚厚的濕氣漸消以后，陽光微微地射入了。假使你們回憶起那時的景象，那末你們也就想象得出我那時初見夕陽的景象。

又如：

現(xiàn)在，讀者諸君，請坐在凳上，在思想上回味這些在先的禮酒，在你們疲乏之前，盡可從中取樂。我已經(jīng)把酒肴陳設在你們面前，此后你們自己享用罷；因為對于我所要寫的材料，我不得不專心致志?。?span lang=EN-US>

一部分抒情用來詛咒，表達詩人的愛憎情感。如：

古母狼呀！我詛咒你，你的掠獲物比一切其他的走獸都多些，然而你的饑餓是沒有底的呀！天呀！人們總相信天上星移，人間物換，然而他什么時候來到，把它趕走呢？一部分抒情用來解剖自己，抒發(fā)詩人當時的心境。如：

我的精神，常常充滿著對于貝亞德的愛情，因此想回轉眼光向著她的欲望更熾于前。雖然人體的自然與繪畫的藝術，準備它們對于眼睛的引誘，因而惹起心靈上的迷戀，這些美妙物品的總合，若和那時我所轉向的她的微笑的面容相比，直似一無所有。因為這個注視力量，使我離開柳達的巢，而突然投入最快的天。此外，《神曲》繼承了希臘羅馬詩歌中慣用的比喻手法。其寫法可分兩種：

1．先寫主體事物，后以客體事物作比喻。如：“那靈魂聽見我一番親愛的話，好比著火的炭被風吹了，他們的光輝更加旺盛起來。”又如：“那時我們遇見一群靈魂，沿著堤岸前來；他們每個都望著我們，如在新月之下望人一般；他們走近的時候，又凝視著我們，如年老的縫工穿針一般。”

2．先寫客體事物作墊，后與主體事物相比，類似中國古代詩歌中的起興。如：“如同一群鳥飛往尼羅河旁過冬一般，先在天空飛了一個圈子，后來便一直線地飛去了；那里的靈魂也是這樣，先向四周看了一下，因為身體輕捷和意志堅強的緣故，快著步伐向前走了。”又如：“像一個學生，在教師沒有發(fā)問之前不開口，只是私下里準備應付，雖然不一定可以解答；那時我一聽見貝亞德的話，便準備言詞，以應付這樣一位考官和這樣一個問題。”

《神曲》的民主因素和天主教的神秘主義是混合在一起的，有著較明顯的局限性。但丁和中世紀經(jīng)院哲學家托馬斯·阿奎那一樣，認為人的肉體和靈魂是分離的，人死后根據(jù)他們的罪行和德行分別進入幽明三界。因此，詩人寫《神曲》有其宗教的目的。這就是要拯救人的靈魂，通過幽明三界描寫得到啟發(fā)，從迷惘和罪惡的歧途中覺醒過來，通過靈魂自我潔凈的道路達到至善的境地。在《凈界》第30篇中，貝亞德對但丁議論就說出了這番道理。她說：“我曾經(jīng)在他（指但丁——引者）夢中和醒時去感化他，但是他竟無動于衷。他沉迷得深了，沒有方法可以救護他，除非把墮落的罪人給他看一下。”也就是要迷途知返。

但丁把基督教作為正宗，其他教派都是歪門邪道。在《神曲》中把伊斯蘭教始祖穆罕默德下到地獄受苦，還把那些不信教的人，或提倡無神論的人當作“異端”，打入地獄。魯迅在評價《神曲》時說：“那《神曲》的《煉獄》（即《凈界》——引者），就有我所愛的異端在；有些鬼魂還在把很重的石頭，推上峻峭的巖壁去。這是極吃力的工作，但一松手，可就立刻壓爛了自己。不知怎的，自己也好像很是疲乏了。于是我就在這地方停住，沒有能夠走到天國去。”①1936年5月，魯迅寫的《寫于深夜里》一文中，再次談到《神曲》時說：“我先前讀但丁的《神曲》到《地獄》篇，就驚異于作者設想的殘酷。”

從魯迅的評論里，我們可以看到他不喜歡《神曲》，集中在對“異端”人物的看法上。但丁把希臘羅馬四個大詩人荷馬、賀拉斯、荷維希、呂加祿，哲學家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都放在地獄里，因為他們不信基督教。把哲學家伊壁鳩魯放在地獄第六圈，因為他不承認靈魂的存在，違背了基督教的教義。但丁還把敢于反抗上帝的撒旦放在地獄最底層。撒旦原來是個美麗的天使，現(xiàn)在變得面目全非，形容可怕了。

同樣，但丁對羅馬大詩人維吉爾的態(tài)度也是矛盾的：一方面稱他是“拉丁人的光榮”、“智慧的海洋”，另方面又把他當作“異教徒”，不得升入天堂。他對但丁的導游也只到“凈界”為止，后面他便無能為力了。

魯迅是喜歡“異端”人物的，因為他們有獨立見解，敢于反抗傳統(tǒng)的偏見和習慣，甚至敢與唯我獨尊的宇宙主宰者——上帝分庭抗禮。他在《摩羅詩力說》一文中，便對撒旦式的反抗詩人（即摩羅詩人）給予崇高的評價。在《科學史教篇》中，對亞里士多德、柏拉圖等人的學術成就給予充分的肯定。由于魯迅不同意但丁對他們的指責，以及在《地獄》中加給他們殘酷的折磨。因此，他不喜歡《神曲》，甚至沒有把它看完。他說：“我沒能夠走到天國去”，意思是說他只看了前半部分，因為《天堂》篇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