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溪煙柳萬絲垂,無因系得蘭舟住 ----周紫芝《踏莎行》賞析
踏莎行
情似游絲,人如飛絮。 淚珠閣定空相覷。 一溪煙柳萬絲垂,無因系得蘭舟住。 雁過斜陽,草迷煙渚。 如今已是愁無數(shù)。 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過得今宵去? 【注釋】 ①覷:細(xì)看。指離別前兩人眼中含淚空自對面相看。 ②無因:沒有法子。 ③渚:水中小洲。 【賞析】 此為別情詞。上片寫別時,下片寫別后。開頭兩句,連用兩個比喻。“情似游絲”,喻情之牽惹:“人如飛絮”,喻人之飄泊也。兩句寫出與情人分別時的特定心境。游絲、飛絮,古代詩詞中是常常聯(lián)用的,例如馮延巳的“滿眼游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蝶戀花》)。司馬光的“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無定”(《西江月》)。不過象這首詞中一以喻情,一以喻人,使之構(gòu)成一對內(nèi)涵相關(guān)的意象,并借以不露痕跡地點(diǎn)出了季節(jié),交代了情事,其比喻之新穎,筆墨之經(jīng)濟(jì),都顯示了作者的想象和創(chuàng)造的才能。雖然如此,這兩句畢竟還是屬于總體上的概括、形容。所以接著便用一個特寫鏡頭給予具體的細(xì)致的刻畫——“淚珠閣定空相覷”。兩雙滿含著淚珠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彼此相覷。句中的“空”字意味著兩人的這種難舍、傷情,都是徒然無用的,無限惆悵、無限凄愴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一溪煙柳萬絲垂,無因系得蘭舟住”兩句把“空”字寫足、寫實(shí)。一溪煙柳,千萬條垂絲,卻無法系轉(zhuǎn)去的蘭舟,所以前面才說“淚珠閣定空相覷”。一派天真,滿腔癡情,把本不相涉的景與事勾聯(lián)起來,傳達(dá)出心底的怨艾之情和無可奈何之苦。借此,又將兩人分別的地點(diǎn)巧妙地暗示出來了。這種即景生情的刻畫抒寫,怨柳絲未曾系住行舟,含蘊(yùn)著居者徊徨凄惻的傷別意緒。 下片寫離別之后心情。過片仍寫居者行人走后的凄愴情懷。“雁過斜陽,草迷煙渚”,這是“蘭舟”去后所見之景,正是為了引出、烘托“如今已是愁無數(shù)”。這里景物所起的作用與上文又略不相同了。上片寫傷別,下片寫愁思,其間又能留下一些讓人想象、咀嚼的空白,可謂不斷不粘、意緒相貫。句中的“如今”,連系下文來看,即指眼前日落黃昏的時刻。黃昏時刻已經(jīng)被無窮無盡的離愁所苦,主人公便就擔(dān)心,今晚將怎樣度過。詞人并不逕把此意說出,而是先蕩開說一句“明朝”,然后再說“今宵”:明朝如何過且莫思量,先思量如何過得今宵去。“思量如何過”這五個字的意思實(shí)為兩句中的“明朝”、“今宵”所共有,詞筆巧妙地分屬上下句,各有部分省略。上句所“思量”者是“如何過”,下句“如何過”即是所“思量”者,均可按尋而知。這種手法,詩論家謂之“互體”。 由于“明朝”句的襯墊,把離愁無限而今晚如何過的主意,益發(fā)重重地烘托出來。此處直抒別情,與前面對薄暮黯淡景色的描寫所起的渲染烘托相應(yīng)對。 此詞用語淺淡而情意深濃。詞之上片先抒情,然后情景交融,景語的點(diǎn)綴為情語服務(wù);下片先寫景后抒情,使全詞具有錯綜的結(jié)構(gòu),結(jié)體頗有整中有散、統(tǒng)一中求變化的特色。 【集評】 唐圭璋《唐宋詞簡析》;此首敘別詞。起寫別時之哀傷。游絲飛絮,皆喻人之神魂不定;淚眼相覷,寫盡兩情之凄慘。“一溪”兩句,怨柳不系舟住。換頭點(diǎn)晚景,令人生愁。末言今宵之難遣,語極深婉。 薛礪若《宋詞通論》:此等詞都極清倩婉秀,實(shí)兼晏、歐、少游、清真數(shù)家之長,而能暨于化境者。即列入第一流作家內(nèi),亦無愧色。鑒于歷史的教訓(xùn),閑居帶湖的辛棄疾在密切注視政壇情況變化時,不會不想到邊塞的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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