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故事 倘若鳥兒回還 文/陳勇 他是在同一時刻看到她們倆的:一只白色的小鳥和坐著輪椅沿著小徑悠然而來的小女孩。小鳥滑翔而下,棲息在草地上;女孩子則平穩(wěn)地駕著輪椅,穿行在陽光下婆娑的樹影之間。她停下來看著小鳥,當(dāng)再次用手推動輪椅時,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我來推你好嗎?”他一邊喊道,一邊穿過草地朝她奔去。草地上的小鳥嗖地一下飛上了樹梢。
以后每天早晨,他都會來公園推著她散步,聊天。慢慢地他喜歡上了把白色的輪椅手柄握在手里的感覺,喜歡在那兩只鑲有白邊的金屬輪子中間推車行走。有一次,他對著她波浪一般起伏的長發(fā)說:“真希望我是你生命中唯一為你推輪椅的人。”但她只是莞爾,眼里沒有任何表示。
六月里,她曾為他燒過一頓晚餐。她坐在輪椅上樣樣事情都能做,他以為她會因此而自豪的,但她僅僅把這視為一件理所當(dāng)然的事。發(fā)現(xiàn)這一點后,他不免有些悵然若失。他順手拿起鹽瓶,把它放到一塊較高的、不常用的碗柜擱板上,然后等著她請求幫助。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但她的眼神讓他意識到,他的惡作劇有多么殘酷。為了讓她忘掉他剛才的蠢行,他跟她談起了公園里第一次見面,以及第一次見面時那只小白鳥。“我也看見了,”她說,“我曾經(jīng)讀過一首詩,詩中的小白鳥經(jīng)常飛來棲息在一戶人家的窗臺上,女主人開始拿出食物喂它。很快,女主人便愛上了這只鳥兒,可這場愛戀并不般配。小鳥每天飛到窗前,女主人便每天捧出食物。有一天,小白鳥一去不返,可女主人連著幾年日復(fù)一日地把面包屑放到窗臺上,任風(fēng)把它們吹走。”
八月初的一天,他來喊她去劃船,她說什么也不肯去。她說,我們不妨出去散散步,這樣她可以憑自己的臂力推動自己,他則可以走在她身邊。“但我不愿你自己推自己而我卻只能袖手旁觀!”“可是我花了12年的時間才學(xué)會自理。我甚至孤身一人住在離家?guī)坠镞h的城市,強迫自己獨立,一切都由自己動手。把我放在船上,等于剝奪了我所獲得的一切。難道你不明白我為什么反對你那樣做嗎?我不想讓自己感到懦弱無助。”
他們沿著小路繼續(xù)往前走著,最后他失去了控制,說:“寶貝,我需要你依賴我。”他只在心里自私地想著自己的需要。他一把抓過輪椅,推著她飛跑起來。結(jié)果她只得把手從輪子上放開,以免傷著了自己。他看不到她眼眸中的憤怒,因為那種憤怒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第二天早上,她不愿接他打來的電話。不過下午,他收到了她的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張卡片,她在上面寫道:
如果你渴望愛情,就必須給它自由。倘若鳥兒回還,它就不再飛走。若它去無影蹤,你從未真正擁有。
他沖出公寓大樓,不相信她會搬家。然而她的公寓空空如也。她一定是在頭天夜里花了幾個小時打好行裝——自己動手——獨自離去。此刻,房間里不再有任何生命的氣息。他倒地啜泣,回答他的只有一片陰冷的寂靜。
九月不覺來臨,又即將悄然逝去,他終于收到了另一封熟悉的來信,是她的筆跡。郵戳表明寄自另一個遙遠的城市。他撕開信封,一根潔白羽毛從信封中滑落。他幡然醒悟:她再也不會回還。
——《楚天都市報》他她周刊·歡喜冤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