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鋒
自古以來,村莊便是文人的心靈圣地。村莊在文人的筆下,像哨音劃過天空,像柳葉拂過水面,激起無限的遐想,讓人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
貶謫地 思鄉(xiāng)濃
作為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吳縣即今江蘇蘇州人,官至參知政事),一生以天下為己任,敢于進諫,因此三次被貶。仕途的不如意,人生的挫折,事業(yè)的磨難,使得人在異地他鄉(xiāng)的范仲淹格外思念“故鄉(xiāng)”。他在《蘇幕遮·碧云天》中寫到:“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xiāng)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隨著詞人腦海中跳躍式閃現的幾個關鍵詞,鄉(xiāng)村那天,那地,那波,那煙,盈漾裊裊而來,“迷”了我們的眼。詞人對秋末季節(jié)的“臨摹”,傳遞和表達的是因思鄉(xiāng)而導致的黯然神傷。游子對村莊的思念,在特定的場景下,愈加令人傷感和凄切。詞人萌生的難舍難分的故土情結是每一個離鄉(xiāng)游子的真切感懷。“夢”、“酒”、“愁腸”,都是抒發(fā)情緒的載體,唯有此,才能使情緒的表達淋漓盡致。
多難對于百姓而言,是一種避之不及的災禍。北宋政局的動蕩,統(tǒng)治者的無能和腐敗,使得國家硝煙彌漫,內憂外患,民不聊生。但文人卻往往是“受益者”。這決非文人的幸災樂禍,而是文學對多樣性情感的需求。北宋文人在顛簸的戰(zhàn)車中,隱藏了大愛、大恨,而把對故鄉(xiāng)的情愫毫不掩飾地表達出來??陀^地講,對故鄉(xiāng)的寫意是任何人都無權干涉和阻撓的。也委實挑不出一點端倪。
白話樸實鄉(xiāng)村 深眷吾土吾民
與范仲淹同時代的著名文學家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山人,官至翰林學士兼禮部尚書),命運一樣多舛,仕途一波三折,多次遭貶下基層。有一年春天,在他擔任徐州太守時,當地發(fā)生了嚴重的旱災,老百姓苦不堪言。作為地方官的蘇軾率眾到城東二十里的石潭求雨,并創(chuàng)作了一組詞作,其中有《浣溪沙·簌簌衣巾落棗花》:“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繰車。牛衣古柳賣黃瓜。//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這首詞所描述的場景與作者的故鄉(xiāng)自然沒有什么關系,而是作者在“此地”的所見所聞。字里行間,看不到令人憂心如焚的旱災,感覺不到老百姓所陷“水深火熱”之中的疾苦和無奈,更感受不到“老憤青”的憤懣和苦楚。相反,蘇軾兒歌似的唱了一曲美麗、靈動、樸實的鄉(xiāng)村歌謠,童趣盎然。那情形似乎百姓安居樂業(yè),國泰民安,與現實之中的大災毫無“瓜葛”。我想,這正是作者的高明之處,作者通過對鄉(xiāng)村原生態(tài)的“白話”寫意,表達了強烈的眷念,他對鄉(xiāng)村的愛越內斂,對百姓的愛就越深厚,對統(tǒng)治者的仇視就越深厚。
思一番故鄉(xiāng) 酌一壇老酒
周邦彥(1056—1121,字美成,號清真居士)是北宋末期著名的詞人,字美成,號清真居士,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周邦彥少年得志,詩詞文賦,無所不擅。他還在官府擔任提舉官,屬于政府機關干部。
周邦彥的詞善于抒情和敘事,對細節(jié)的把握也十分傳神。他在《蘇幕遮·燎沉香》中,對故鄉(xiāng)充滿深情:“燎沉香,消溽暑。鳥雀呼晴,侵曉窺檐語。葉上初陽干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故鄉(xiāng)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蔽蚁肫疬b遠的故鄉(xiāng),何日才能回去?我家本在吳越一帶,長久地客居長安。小時候的伙伴是否在想我,我劃著一葉扁舟,在夢中來到過去的荷花塘。詞人詞作毫不掩飾對故鄉(xiāng)的思念,鄉(xiāng)親的思念。濃郁的鄉(xiāng)情如一壇老酒,香味兒撲鼻而來。對于周邦彥在文學藝術上的成就,古今之人多有評介,有人曰:“創(chuàng)意上堪稱大家,其詞善于鋪敘,即在寫景抒情中滲入述事,造成另一境界,形成曲折回環(huán),開闔動蕩,抑揚頓挫之勢,發(fā)展了柳永、張先的慢詞。加之語言工麗,多用典故,形成了渾厚、典雅、縝密的藝術風格。因此被尊為婉約派的集大成者和格律派的創(chuàng)始人”。
很難想象,一個心靈里沒有村莊,從來不知村莊為何物的所謂文人,能寫出什么精彩的文章。事實上,我們今天閱讀的宋朝經典詩詞,關于村莊的“對話”與“眷念”信手拈來,宛如清澈的溪水中一顆顆光潔晶瑩的鵝卵石,擦亮了我們的靈魂。
(作者單位:廣東佛山南海東軟信息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