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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 《第二十一出 謁遇》 【光光乍】〔老旦扮僧上〕一領破袈裟，香山<山奧>里巴。多生多寶多菩薩， 多多照證光光乍。小僧廣州府香山<山奧>多寶寺一個住持。這寺原是番鬼們建造， 以便迎接收寶官員。茲有欽差苗爺任滿，祭寶于多寶菩薩位前，不免迎接。 【掛真兒】〔凈扮苗舜賓，末扮通事，外、貼扮皂卒，丑扮番鬼上〕半壁天 南開海汊，向真珠窟里排衙。〔僧接介〕〔合〕廣利神王，善財天女，聽梵放海 潮音下?！矁簟?#8220;銅柱珠崖道路難，伏波橫海舊登壇。越人自貢珊瑚樹，漢使何 勞獬豸冠？”自家欽差識寶使臣苗舜賓便是。三年任滿，例當祭賽多寶菩薩。通 事那里？〔未見介〕〔丑見介〕伽喇喇?！怖系┮娊椤场矁簟辰型ㄊ?，分付番回 獻寶?！材尘阋殃愒O?！矁羝鹂磳毥椤称嬖諏氁?。真乃磊落山川，精熒日月。 多寶寺不虛名矣！看香。〔內(nèi)鳴鐘，凈禮拜介〕 【亭前柳】〔凈〕三寶唱三多，七寶妙無過。莊嚴成世界，光彩遍娑婆。甚 多，功德無邊闊?！埠稀愁I拜南無，多得寶，寶多羅多羅。〔凈〕和尚，替番回 海商，祝贊一番。 【前腔】〔老旦〕大海寶藏多，船舫遇風波。商人持重寶，險路怕經(jīng)過。剎 那，念彼觀音脫。〔合前〕 【掛真兒】〔生上〕望長安西日下，偏吾生海角天涯。愛寶的喇嘛，抽珠的 佛法，滑琉璃兩下難拿。自笑柳夢梅，一貧無賴，棄家而游。幸遇欽差寺中祭寶， 托詞進見。倘言語中間，可以打動，得其賑援，亦未可知。〔見外介〕〔生〕煩 大哥通報一聲。廣州府學生員柳夢梅，來求看寶?！矆蠼椤场矁簟吵⒔?，那 許人觀。既系斯文，權請相見?！惨娊椤场采?#8220;南海開珠殿?！矁簟澄鞣窖谟?/span> 門。〔生〕剖懷俟知己?！矁簟痴粘私淤t人。”敢問秀才以何至此？〔生〕小生 貧苦無聊。聞得老大人在此賽寶，愿求一觀，以開懷抱。〔凈笑介〕即逢南土之 珍，何惜西昆之秘。請試一觀?！矁粢磳毥椤场采趁髦槊烙?，小生見而知 之。其間數(shù)種，未委何名？煩老大人一一指教。 【駐云飛】〔凈〕這是星漢神砂，這是煮海金丹和鐵樹花。少什么貓眼精光 射，母碌通明差。嗏，這是靺鞨柳金芽，這是溫涼玉斝，這是吸月的蟾蜍，和 陽燧冰盤化。〔生〕我廣南有明月珠，珊瑚樹?！矁簟硰酱缑髦榈茸屗闶菐?/span> 尺珊瑚碎了他。〔生〕小生不游大方之門，何因睹此！ 【前腔】天地精華，偏出在番回到帝子家。稟問老大人，這寶來路多遠？ 〔凈〕有遠三萬里的，至少也有一萬多程。〔生〕這般遠，可是飛來、走來？ 〔凈笑介〕那有飛走而至之理。都因朝廷重價購求，自來貢獻。〔生嘆介〕老大 人，這寶物蠢爾無知，三萬里之外，尚然無足而至；生員柳夢梅，滿胸奇異，到 長安三千里之近，倒無一人購取，有腳不能飛！他重價高懸下，那市舶能奸詐， 嗏，浪把寶船撶?！矁簟骋苫筮@實物欠真么？〔生〕老大人，便是真，饑不 可食，寒不可衣，看他似虛舟飄瓦?！矁簟骋佬悴耪f，何為真寶？〔生〕不欺， 小生到是個真正獻世寶。我若載寶而朝，世上應無價。〔凈笑介〕則怕朝廷之上， 這樣獻世寶也多著。〔生〕但獻寶龍宮笑殺他，便斗寶臨潼也賽得他?！矁簟尺@ 等便好獻與圣天子了?！采澈灞∠?，要伺候官府，尚不能夠。怎見的圣天子？ 〔凈〕你不知到是圣天子好見?！采硠t三千里路資難處?！矁簟骋话l(fā)不難。古 人黃金贈壯士，我將衙門常例銀兩，助君遠行。〔生〕果爾，小生無父母妻子之 累，就此拜辭?！矁簟匙笥?，取書儀，看酒?！渤笊稀?#8220;廣南愛吃荔枝酒，直北 偏飛榆莢錢。”酒到，書儀在此。〔凈〕 【前腔】〔生〕則怕呵，重瞳有眼蒼天瞎，似波斯賞鑒無差?！矁簟秤蓙韺?/span> 色無真假，只在淘金的會揀沙?！埠锨啊场采掣嫘辛?。 【尾聲】你贈壯士黃金氣色佳。〔凈〕一杯酒酸寒奮發(fā)，則愿的你呵，寶氣 沖天海上槎。 〔生〕烏紗巾上是青天，（司空圖）〔凈〕俊骨英才氣儼然。（劉長卿） 〔生〕聞道金門堪濟美，（張南史）〔凈〕臨行贈汝繞朝鞭。（李白） 《第二十二出 旅寄》 【搗練子】〔生傘、袱、病容上〕人出路，鳥離巢。〔內(nèi)風聲介〕攪天風雪 夢牢騷。這幾日精神寒凍倒。“香山<山奧>里打包來，三水船兒到岸開。要寄鄉(xiāng)心 值寒歲，嶺南南上半枝梅。”我柳夢梅。秋風拜別中郎，因循親友辭餞。離船過 嶺，早是暮冬。不提防嶺北風嚴，感了寒疾，又無掃興而回之理。一天風雪，望 見南安。好苦也！ 【山坡羊】樹槎牙餓鳶驚叫，嶺迢遙病魂孤吊。破頭巾雹打風篩，透衣單傘 做張兒哨。路斜抄，急沒個店兒捎。雪兒呵，偏則把白面書生奚落。怎生冰凌斷 橋，步高低蹬著。好了。有一株柳，酬將過去。方便處柳跎腰。〔扶柳過介〕虛 囂，盡枯楊命一條。蹊蹺，滑喇沙跌一交?！驳椤?/span> 【步步嬌】〔未上〕俺是個臥雪先生沒煩惱。背上驢兒笑，心知第五橋。那 里開年有齋村學！〔生作哎呀介〕〔末〕怎生來人怨語聲高？〔看介〕呀，甚城 南破瓦窯，閃下個精寒料?！采尘热?，救人！〔末〕我陳最良，為求館沖寒到 此。彩頭兒恰遇著吊水之人，且由他去?！采纸薪椤尘热?！〔末〕聽說救人， 那里不是積福處。俺試問他?！矄柦椤衬闶呛蔚戎?，失腳在此？〔生〕俺是讀 書之人?！材澄亲x書之人，待俺扶起你來?！材┓錾?，相跌，諢介〕〔末〕 請問何方至此？ 【風入松】〔生〕五羊城一葉過南韶，柳夢梅來獻寶?！材秤泻螌氊?？ 〔生〕我孤身取試長安道，犯嚴寒少衾單病了。沒揣的逗著斷橋溪道，險跌折柳 郎腰?！材衬阕源Ц咧械模娇扇ナ苓@等辛苦。〔生〕不瞞說，小生是個擎天 柱，架海梁。〔末笑介〕卻怎生凍折了擎天柱，撲倒了紫金梁？這也罷了，老夫 頗諳醫(yī)理。邊近有梅花觀，權將息度歲而行。 【前腔】〔末〕尾生般抱柱正題橋，做倒地文星佳兆。論草包似俺堪調(diào)藥， 暫將息梅花觀好?！采炒巳ザ噙h？〔末指介〕看一樹雪垂垂如笑，墻直上繡幡 飄?！采尺@等望先生引進。 〔生〕三十無家作路人，（薛據(jù)）〔末〕與君相見即相親。（王維） 〔生〕華陽洞里仙壇上，（白居易）〔合〕似近東風別有因。（羅隱） 《第二十三出 冥判》 【北點絳唇】〔凈扮判官，丑扮鬼持筆、簿上〕十地宣差，一天封拜。閻浮 界，陽世栽埋，又把俺這里門桯邁。自家十地閻羅王殿下一個胡判官是也。原 有十位殿下，因陽世趙大郎家，和金達子爭占江山，損折眾生，十停去了一停， 因此玉皇上帝，照見人民稀少，欽奉裁減事例。九州九個殿下，單減了俺十殿下 之位，印無歸著。玉帝可憐見下官正直聰明，著權管十地獄印信。今日走馬到任， 鬼卒夜叉，兩傍刀劍，非同容易也?！渤笈豕P介〕新官到任，都要這筆判刑名， 押花字。請新官喝采他一番。〔凈看筆介〕鬼使，捧了這筆，好不干系也。 【混江龍】這筆架在那落迦山外，肉蓮花高聳案前排。捧的是功曹令史，識 字當該?！渤蟆彻P管兒？〔凈〕筆管兒是手想骨、腳想骨，竹筒般剉的圓滴溜。 〔丑〕筆毫？〔凈〕筆毫呵，是牛頭須、夜叉發(fā)，鐵絲兒揉定赤支毸。〔丑〕判 爺上的選哩？〔凈〕這筆頭公，是遮須國選的人才?！渤蟆秤猩趺枺俊矁簟尺@ 管城子，在夜郎城受了封拜?！渤蟆撑袪斉d哩？〔凈作笑舞介〕嘯一聲，支兀另 漢鐘馗其冠不正。舞一回，疏喇沙斗河魁近墨者黑。〔丑〕喜哩？〔凈〕喜時節(jié)， 氵奈河橋題筆兒耍去?！渤蟆硱灪?？〔凈〕悶時節(jié)，鬼門關投筆歸來?！渤蟆撑?/span> 爺可上榜來？〔凈〕俺也曾考神祇，朔望旦名題天榜。〔丑〕可會書來？〔凈〕 攝星辰，井鬼宿，俺可也文會書齋?！渤蟆撑袪敻卟拧！矁簟匙龈サ硐刹?，白 玉樓摩空作賦；陪得過風月主，芙蓉城遇晚書懷。便寫不盡四大洲轉(zhuǎn)輪日月，也 差的著五瘟使號令風雷?！渤蟆撑袪斠娪械胤?？〔凈〕有地分，則合北斗司、閻 浮殿，立俺邊傍；沒衙門，卻怎生東岳觀、城隍廟，也塑人左側(cè)?！渤蟆匙屨l？ 〔凈〕便百里城高捧手，讓大菩薩，好相莊嚴乘坐位?！渤蟆硱勒l？〔凈〕怎三 尺土，低分氣，對小鬼卒，清奇古怪立基階?！渤蟆臣喢惫艢庑??！矁簟车灸_， 一管筆、一本簿，塵泥軒冕?！渤蟆彻P干了?！矁簟骋獫櫣P，十錠金、十貫鈔， 紙陌錢財?！渤蟆滁c鬼簿在此?！矁簟硠t見沒掂三展花分魚尾冊，無賞一掛日子 虎頭牌。真乃是鬼董狐落了款，《春秋傳》某年某月某日下，崩薨葬卒大注腳。 假如他支祈獸上了樣，把禹王鼎各山各水各路上，魍魎魑魅細分腮。〔丑〕待俺 磨墨?！矁簟晨此訒r硯，忔々察察，烏龍蘸眼顯精神?！渤蟆畴u唱了?！矁簟?/span> 聽丁字牌，冬冬登登，金雞翦夢追魂魄?！渤蟆撤A爺點卷?！矁簟车c上格子眼， 串出四萬八千三界，有漏人名，烏星炮粲。怎按下筆尖頭，插入一百四十二重， 無間地獄鐵樹花開?！渤蟆炒笱夯?。〔凈〕哎也，押花字，止不過發(fā)落簿剉、燒、 舂、磨一靈兒?！渤蟆成僖粋€請字?！矁簟车钦垥?，左則是那虛無堂，癱、癆、 蠱、膈四正客?！渤蟆车跗鸱Q竿來。〔眾卒應介〕〔凈〕發(fā)稱竿，看業(yè)重身輕， 衡石程書秦獄吏?！矁?nèi)作“哎喲”，叫“饒也，若也”介〕〔丑〕隔壁九殿下拷 鬼?！矁簟橙夤拇?，聽神啼鬼哭，毛鉗刀筆漢喬才。這時節(jié)呵，你便是沒關節(jié)包 待制、“人厭其笑”?！矁?nèi)哭介〕恁風景，誰聽的無棺槨顏修文、“子哭之哀”！ 〔丑〕判爺害怕哩?！矁魫澜椤嘲?，《樓炭經(jīng)》，是俺六科五判。刀花樹，是俺 九棘三槐。臉婁搜風髯赳赳。眉剔豎電目崖崖。少不得中書鬼考，錄事神差。比 著陽世那金州判、銀府判、銅司判、鐵院判，白虎臨官，一樣價打貼刑名催伍作； 實則俺陰府里注濕生，牒化生，準胎生，照卵生，青蠅報赦，十分的磊齊功德轉(zhuǎn) 三階。威凜凜人間掌命，顫巍巍天上消災。叫掌案的，這簿上開除都也明白。還 有幾宗人犯，應該發(fā)落了？〔貼扮吏上〕“人間勾令史，地下列功曹。”稟爺， 因缺了殿下，地獄空虛三年。則有枉死城中輕罪男子四名，趙大、錢十五、孫心、 李猴兒；女囚一名，杜麗娘：未經(jīng)發(fā)落。〔凈〕先取男犯四名?！采⒛?、外、 老旦扮四犯，丑押上〕〔丑〕男犯帶到?！矁酎c名介〕趙大有何罪業(yè)，脫在枉死 城？〔生〕鬼犯沒甚罪。生前喜歌唱些?！矁簟骋贿吶?。叫錢十五?！材彻矸?/span> 無罪。則是做了一個小小房兒，沈香泥壁?！矁簟骋贿吶ァ＝袑O心?！怖系彻?/span> 犯些小年紀，好使些花粉錢?！矁簟辰欣詈飪?。〔外〕鬼犯是有些罪，好男風。 〔丑〕是真。便在地獄里，還勾上這小孫兒。〔凈惱介〕誰叫你插嘴！起去伺候。 〔做寫簿介〕叫鬼犯聽發(fā)落。〔四犯同跪介〕〔凈〕俺初權印，且不用刑。赦你 們卵生去罷?！餐狻彻矸競兎A問恩爺，這個卵是什么卵？若是回回卵，又生在邊 方去了?！矁簟硢t，還想人身？向蛋殼里走去?！菜姆钙椤嘲?。被人宰了！ 〔凈〕也罷，不教陽間宰吃你。趙大喜歌唱，貶做黃鶯兒?！采澈昧恕Ｗ鳅L鶯 小姐去?！矁簟冲X十五住香泥房子。也罷，準你去燕窠里受用，做個小小燕兒。 〔末〕恰好做飛燕娘娘哩?！矁簟硨O心使花粉錢，做個蝴蝶兒?！餐狻彻矸副愫?/span> 孫心同做蝴蝶去?！矁簟衬闶悄呛媚酗L的李猴，著你做蜜蜂兒去，屁窟里長拖一 個針?！餐狻嘲?，叫俺釘誰去？〔凈〕四位蟲兒聽分付： 【油葫蘆】蝴蝶呵，你粉版花衣勝翦裁；蜂兒呵，你忒利害，甜口兒咋著細 腰捱；燕兒呵，斬香泥弄影鉤簾內(nèi)；鶯兒呵，溜笙歌警夢紗窗外：恰好個花間四 友無拘礙。則陽世里孩子們輕薄，怕彈珠兒打的呆，扇梢兒撲的壞，不枉了你宜 題入畫高人愛，則教你翅膀兒展將春色鬧場來?！餐狻嘲匙龇鋬旱牟粊恚賮磲?/span> 腫你個判官腦。〔凈〕討打?！餐狻晨蓱z見小性命?！矁簟沉T了。順風兒放去， 快走快走?！矁魢e氣介〕〔四人做各色飛下〕〔凈做向鬼門噓氣吷聲介〕 〔丑帶旦上〕“天臺有路難逢俺，地獄無情欲恨誰？”女鬼見?！矁籼ь^背介〕 這女鬼到有幾分顏色！ 【天下樂】猛見了蕩地驚天女俊才，咍也么咍，來俺里來?！驳┙锌嘟椤?/span> 〔凈〕血盆中叫苦觀自在?！渤蠖Z介〕判爺權收做個 【那吒令】瞧了你潤風風粉腮，到花臺、酒臺？溜些些短釵，過歌臺、舞臺？ 笑微微美懷，住秦臺、楚臺？因甚的病患來？是誰家嫡支派？這顏色不像似在泉 臺。〔旦〕女囚不曾過人家，也不曾飲酒，是這般顏色。則為在南安府后花園梅 樹之下，夢見一秀才，折柳一枝，要奴題詠。留連婉轉(zhuǎn)，甚是多情。夢醒來沉吟， 題詩一首：“他年若傍蟾宮客，不是梅邊是柳邊。”為此感傷，壞了一命?！矁簟?/span> 謊也。世有一夢而亡之理？ 【鵲踏枝】一溜溜女嬰孩，夢兒里能寧耐！誰曾掛圓夢招牌，誰和你拆字道 白？咍也么咍，那秀才何在？夢魂中曾見誰來？〔旦〕不曾見誰。則見朵花兒閃 下來，好一驚。〔凈〕喚取南安府后花園花神勘問?！渤蠼薪椤场材┌缁ㄉ裆稀?/span> “紅雨數(shù)番春落魄，山香一曲女消魂。”老判大人請了?！才e手介〕〔凈〕花神， 這女鬼說是后花園一夢，為花飛驚閃而亡。可是？〔末〕是也。他與秀才夢的綿 纏，偶爾落花驚醒。這女子慕色而亡?！矁簟掣冶闶悄慊ㄉ窦俪湫悴牛哉`人家 女子？〔末〕你說俺著甚迷他來？〔凈〕你說俺陰司里不知道呵！ 【后庭花滾】但尋常春自在，恁司花忒弄乖。眨眼兒偷元氣艷樓臺?？诵宰?/span> 費春工淹酒債。恰好九分態(tài)，你要做十分顏色。數(shù)著你那胡弄的花色兒來。〔末〕 便數(shù)來。碧桃花。〔凈〕他惹天臺?！材臣t梨花?！矁簟成妊?。〔末〕金錢 花?！矁簟诚碌呢?。〔末〕繡球花?！矁簟辰Y(jié)得彩?！材成炙幓ā！矁簟承氖?/span> 諧。〔末〕木筆花?！矁簟硨懨靼住！材乘饣??！矁簟骋绥R臺?！材秤耵?/span> 花。〔凈〕堪插戴?！材乘N薇花?！矁簟陈朵秩?。〔末〕臘梅花?！矁簟炒狐c 額。〔末〕翦春花?！矁簟沉_袂裁?！材乘苫ā！矁簟嘲丫c襪踹。〔末〕燈 籠花?！矁簟臣t影篩。〔末〕酴醿花?！矁簟炒鹤響B(tài)?！材辰鸨K花。〔凈〕做 合巹杯?！材冲\帶花?！矁簟匙鋈柜迬??！材澈蠚g花?！矁簟愁^懶抬。〔末〕 楊柳花?！矁簟逞[?！材沉柘龌ā！矁簟酬枆训膮??！材忱苯坊ā！矁簟?/span> 把陰熱窄。〔末〕含笑花?！矁簟城橐獊怼！材臣t葵花。〔凈〕日得他愛。 〔末〕女蘿花?！矁簟忱p的歪?！材匙限被?。〔凈〕癢的怪?！材骋四谢?。 〔凈〕人美懷?！材扯∠慊?。〔凈〕結(jié)半躧?！材扯罐⒒?。〔凈〕含著胎。 〔末〕奶子花?！矁簟趁?。〔末〕梔子花?！矁簟持す浴！材宠妥踊?。 〔凈〕恣情奈?！材宠讱せ?。〔凈〕好處揩?！材澈Ｌ幕ā！矁簟炒豪У?。 〔末〕孩兒花?！矁簟炒粜??！材虫⒚没ā！矁簟称噬！材乘t花。 〔凈〕了不開?！材橙鹣慊?。〔凈〕誰要采?！材澈瞪徎?。〔凈〕憐再來。 〔末〕石榴花。〔凈〕可留得在？幾樁兒你自猜。哎，把天公無計策。你道為什 么流動了女裙釵，刬地里牡丹亭又把他杜鵑花魂魄灑？〔末〕這花色花樣，都是 天公定下來的。小神不過遵奉欽依，豈有故意勾人之理？且看多少女色，那有玩 花而亡。〔凈〕你說自來女色，沒有玩花而亡。數(shù)你聽著。 【寄生草】花把青春賣，花生錦繡災。有一個夜舒蓮，扯不住留仙帶；一個 海棠絲翦不斷得囊怪；一個瑞香風趕不上非煙在。你道花容那個玩花亡？可不道 你這花神罪業(yè)隨花敗。〔末〕花神知罪，今后再不開花了。〔凈〕花神，俺這里 已發(fā)落過花間四友，付你收管。這女囚慕色而亡，也貶在燕鶯隊里去罷。〔末〕 稟老判，此女犯乃夢中之罪，如曉風殘月。且他父親為官清正，單生一女，可以 耽饒。〔凈〕父親是何人？〔旦〕父親杜寶知府，今升淮揚總制之職?！矁簟城?/span> 〔回介〕有此人和你姻緣之分。我今放你出了枉死城，隨風游戲，跟尋此人。 〔末〕 【幺篇】他陽祿還長在，陰司數(shù)未該。禁煙花一種春無賴，近柳梅一處情無 外。望椿萱一帶天無礙。則這水玻璃，堆起望鄉(xiāng)臺，可哨見紙銅錢，夜市揚州界？ 花神，可引他望鄉(xiāng)臺隨意觀玩。〔旦隨末登臺，望揚州哭介〕那是揚州，俺爹爹 奶奶呵，待飛將去?！材┏蹲〗椤尺€不是你去的時節(jié)?！矁簟诚聛砺牱指?。功曹 給一紙游魂路引去，花神休壞了他的肉身也?！驳持x恩官。 【賺尾】〔凈〕欲火近乾柴，且留的青山在，不可被雨打風吹日曬。則許你 傍月依星將天地拜，一任你魂魄來回。脫了獄省的勾牌，接著活免的投胎。那花 間四友你差排，叫鶯窺燕猜，倩蜂媒蝶采，敢守的那破棺星圓夢那人來?！矁粝隆?/span> 〔末〕小姐回后花園去來。 〔末〕醉斜烏帽發(fā)如絲，（許渾）〔旦〕盡日靈風不滿旗。（李商隱） 〔凈〕年年檢點人間事，（羅鄴）〔合〕為待蕭何作判司。（元?。?/span> 《第二十四出 拾畫》 【金瓏璁】〔生上〕驚春誰似我？客途中都不問其他。風吹綻蒲桃褐，雨淋 殷杏子羅。今日晴和，曬衾單兀自有殘云涴。“脈脈梨花春院香，一年愁事費商 量。不知柳思能多少？打疊腰肢斗沈郎。”小生臥病梅花觀中，喜得陳友知醫(yī)， 調(diào)理痊可。則這幾日間春懷郁悶，何處忘憂？早是老姑姑到也。 【一落索】〔凈上〕無奈女冠何，識的書生破。知他何處夢兒多？每日價欠 伸千個。秀才安穩(wěn)！〔生〕日來病患較些，悶坐不過。偌大梅花觀，少甚園亭消 遣。〔凈〕此后有花園一座，雖然亭榭荒蕪，頗有閑花點綴。則留散悶，不許傷 心?！采吃醯牡脗囊?！〔凈作嘆介〕是這般說。你自去游便了。從西廊轉(zhuǎn)畫 墻而去，百步之外，便是籬門。三里之遙，都為池館。你盡情玩賞，竟日消停， 不索老身陪去也。“名園隨客到，幽恨少人知。”〔下〕〔生〕既有后花園，就 此迤邐而去。〔行介〕這是西廊下了?！残薪椤澈脗€蔥翠的籬門，倒了半架。 〔嘆介〕〔集唐〕“憑闌仍是玉闌干王初，四面墻垣不忍看張隱。想得當時好風 月韋莊，萬條煙罩一時乾李山甫。”〔到介〕呀，偌大一個園子也。 【好事近】則見風月暗消磨，畫墻西正南側(cè)左?！驳椤成n苔滑擦，倚逗著 斷垣低垛，因何蝴蝶門兒落合？原來以前游客頗盛，題名在竹林之上。客來過， 年月偏多，刻畫盡瑯玕千個?？?，早則是寒花繞砌，荒草成窠。怪哉，一個梅花 觀，女冠之流，怎起的這座大園子？好疑惑也。便是這灣流水呵！ 【錦纏道】門兒鎖，放著這武陵源一座。恁好處教頹墮！斷煙中見水閣摧殘， 畫船拋躲，冷秋千尚掛下裙拖。又不是曾經(jīng)兵火，似這般狼籍呵，敢斷腸人遠、 傷心事多？待不關情么，恰湖山石畔留著你打磨陀。好一座山子哩?！哺Q介〕呀， 就里一個小匣兒。待把左側(cè)一峰靠著，看是何物？〔作石倒介〕呀，是個檀香匣 兒。〔開匣看畫介〕呀，一幅觀世音喜相。善哉，善哉！待小生捧到書館，頂禮 供養(yǎng)，強如埋在此中。 【千秋歲】〔捧匣回介〕小嵯峨，壓的旃檀合，便做了好相觀音俏樓閣。片 石峰前，那片石峰前，多則是飛來石，三生因果。請將去爐煙上過，頭納地，添 燈火，照的他慈悲我。俺這里盡情供養(yǎng)，他于意云何？〔到介〕到了觀中，且安 置閣兒上，擇日展禮?！矁羯稀沉喙嘣缌耍?/span> 【尾聲】〔生〕姑姑，一生為客恨情多，過冷澹園林日午<歹坐>。老姑姑，你 道不許傷心，你為俺再尋一個定不傷心何處可。 〔生〕僻居雖愛近林泉，（伍喬）〔凈〕早是傷春夢雨天。（韋莊） 〔生〕何處邈將歸畫府？（譚用之）〔合〕三峰花半碧堂懸。（錢起） 《第二十五出 憶女》 【玩仙燈】〔貼上〕睹物懷人，人去物華銷盡。道的個“仙果難成，名花易 隕”?！矅@介〕恨蘭昌殉葬無因，收拾起燭灰香燼。自家杜府春香是也。跟隨公 縱然老公相暫時寬解，怎散真愁？ 早已安排。夫人，有請。 【前腔】〔老旦上〕地老天昏，沒處把老娘安頓。思量起舉目無親，招魂有 盡。〔哭介〕我的麗娘兒也！在天涯老命難存，割斷的肝腸寸寸?！蔡K幕遮〕 “嶺云沉，關樹杳?！操N〕春思無憑，斷送人年少?！怖系匙幽盖Щ啬c斷繞。 繡夾書囊，尚帶余香裊?！操N〕瑞煙清，銀燭皎?！怖系忱C佛靈辰，血淚風前 禱?！部藿椤场埠稀橙f里招魂魂可到？則愿的人天凈處超生早。”〔老旦〕春香， 自 愿得杜麗娘皈依佛力，早早生天?！财鸾椤炒合悖\告了佛爺，不免將此茶飯， 澆奠小姐。 【香羅帶】〔老旦〕麗娘何處墳？問天難問。夢中相見得眼兒昏，則聽的叫 娘的聲和韻也，驚跳起，猛回身，則見陰風幾陣殘燈暈?！部藿椤嘲车柠惸锶藘?/span> 也，你怎拋下的萬里無兒白發(fā)親！ 【前腔】〔貼拜介〕名香叩玉真，受恩無盡，賞春香還是你舊羅裙?！财鸾椤?/span> 小姐臨去之時，分付春香，長叫喚一聲。今日叫他，“小姐，小姐呵”，叫的一 聲聲小姐可曾聞也？〔老旦、貼哭介〕〔合〕想他那情切，那傷神，恨天天生割 斷俺娘兒直恁忍！〔貼回介〕俺的小姐人兒也，你可還向舊宅里重生何處身？ 〔貼跪介〕稟老夫人，人到中年，不堪哀毀。小姐難以生易死，夫人無以死傷生。 且自調(diào)養(yǎng)尊年，與老相公同享富貴?！怖系┛藿椤炒合?，你可知老相公年來因少 男兒，常有娶小之意？止因小姐承歡膝下，百事因循。如今小姐喪亡，家門無托。 俺與老相公悶懷相對，何以為情？天呵！〔貼〕老夫人，春香愚不諫賢，依夫人 所言，既然老相公有娶小之意，不如順他，收下一房，生子為便。〔老旦〕春香， 你見人家庶出之子，可如親生？〔貼〕春香但 〔老〕曾伴殘蛾到女兒，（徐凝）〔貼〕白楊今日幾人悲。（杜甫） 〔老〕須知此恨消難得，（溫庭筠）〔合〕淚滴寒塘蕙草時。（廉氏） 《第二十六出 玩真》 〔生上〕“芭蕉葉上雨難留，芍藥梢頭風欲收。畫意無明偏著眼，春光有路 暗抬頭。”小生客中孤悶，閑游后園。湖山之下，拾得一軸小畫，似是觀音大士， 寶匣莊嚴。風雨淹旬，未能展視。且喜今日晴和，瞻禮一會。〔開匣，展畫介〕 【黃鶯兒】秋影掛銀河，展天身，自在波。諸般好相能停妥。他真身在補陀， 咱海南人遇他?！蚕虢椤成跬獠簧仙徎ㄗ吭傺佣?，怎湘裙直下一對小凌波？ 是觀音，怎一對小腳兒？待俺端詳一會。 【二郎神慢】些兒個，畫圖中影兒則度。著了，敢誰書館中吊下幅小嫦娥， 畫的這俜停倭妥。是嫦娥，一發(fā)該頂戴了。問嫦娥折桂人有我？可是嫦娥，怎影 兒外沒半朵祥云托？樹皴兒又不似桂叢花瑣？不是觀音，又不是嫦娥，人間那得 有此？成驚愕，似曾相識，向俺心頭摸。待俺瞧，是畫工臨的，還是美人自手描 的？ 【鶯啼序】問丹青何處嬌娥，片月影光生毫末？似恁般一個人兒，早見了百 花低躲?？偺烊灰鈶B(tài)難模，誰近得把春云淡破？想來畫工怎能到此！多敢他自己 能描會脫。且住，細觀他幀首之上，小字數(shù)行。〔看介〕呀，原來絕句一首。 〔念介〕“近睹分明似儼然，遠觀自在若飛仙。他年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 邊。”呀，此乃人間女子行樂圖也。何言“不在梅邊在柳邊”？奇哉怪事哩！ 【集賢賓】望關山梅嶺天一抹，怎知俺柳夢梅過？得傍蟾宮知怎么？待喜呵， 端詳停和，俺姓名兒直么費嫦娥定奪？打么訶，敢則是夢魂中真?zhèn)€。好不回盼小 生！ 【黃鶯兒】空影落纖娥，動春蕉，散綺羅。春心只在眉間鎖，春山翠拖，春 煙淡和。相看四目誰輕可！恁橫波，來回顧影不住的眼兒脧。卻怎半枝青梅在手， 活似提掇小生一般？ 【啼鶯序】他青梅在手詩細哦，逗春心一點蹉跎。小生待畫餅充饑，小姐似 望梅止渴。小姐，小姐，未曾開半點幺荷，含笑處朱唇淡抹，韻情多。如愁欲語， 只少口氣兒呵。小娘子畫似崔徽，詩如蘇蕙，行書逼真 【尾聲】拾的個人兒先慶賀，敢柳和梅有些瓜葛？小姐小姐，則被你有影無 形看殺我。 不須一向恨丹青，（白居易）堪把長懸在戶庭。（伍喬） 惆悵題詩柳中隱，（司空圖）添成春醉轉(zhuǎn)難醒。（章碣） 《第二十七出 魂游》 【掛真兒】〔凈扮石道姑上〕臺殿重重春色上。碧雕闌映帶銀塘。撲地香騰， 歸天磬響。細展度人輕藏?！布啤?#8220;幾年紅粉委黃泥雍裕之，十二峰頭月欲低 李涉。折得玫瑰花一朵李建勛，東風吹上窈娘堤羅虬。”俺老道姑看守 【太平令】〔貼扮小道姑，丑扮徒弟上〕嶺路江鄉(xiāng)，一片彩云扶月上。羽衣 青鳥閑來往?！渤蟆程焱?，梅花觀歇了罷?！操N〕南枝外有鵲爐香。小道姑乃韶 陽郡碧云庵主是也，游方到此。見他莊嚴幡引，榜示道場，恰好登壇，共成好事。 〔見介〕〔集唐〕〔貼〕“大羅天上柳煙含魚玄機，〔凈〕你毛節(jié)朱幡倚石龕王 維。〔貼〕見向溪山求住處韓愈，〔凈〕好哩，你半垂檀袖學通參女光。”小姑 姑從何而至？〔貼〕從韶陽郡來，暫此借宿?！矁簟硸|頭房兒，有個嶺南柳相公 養(yǎng)病。則下廂房可矣?！操N〕多謝了。敢問今夕道場，為何而設？〔凈嘆介〕則 為“ 〔凈〕南斗注生真妃，東岳受生夫人殿下?！材橄惆萁椤?/span> 【孝南歌】鉆新火，點妙香。虔誠為因杜麗娘?！脖姲萁椤诚沆\繡幡幢，細 樂風微揚。仙真呵，威光無量，把一點香魂，早度人天上。怕未盡凡心，他再作 人身想。做兒郎，做女郎，愿他永成雙。再休似少年亡?！矁簟诚肫鹦〗闵皭?/span> 花而亡，今日折得殘梅，安在凈瓶供養(yǎng)?！舶萆裰鹘椤?/span> 【前腔】瓶兒凈，春凍陽。殘梅半枝紅蠟裝。小姐呵！你香夢與誰行？精神 忒孤往！〔眾〕老師兄，你說凈瓶象什么，殘梅象什么？〔凈〕這瓶兒空象，世 界包藏，身似殘梅樣，有水無根，尚作余香想?！脖姟承〗?，你受此供呵，教你 肌骨涼，魂魄香?？匣仃?，再往這梅花帳？〔內(nèi)風響介〕〔凈〕奇哉怪哉，冷窣 窣一陣風打旋也。〔內(nèi)鳴鐘介〕〔眾〕這晚齋時分，且吃了齋，收拾道場。正是： “曉鏡拋殘無定色，晚鐘敲斷步虛聲。”〔眾下〕 【水紅花】〔魂旦作鬼聲，掩袖上〕則下得望鄉(xiāng)臺如夢俏魂靈，夜熒熒、墓 門人靜?！矁?nèi)犬吠，旦驚介〕原來是賺花陰小犬吠春星。冷冥冥，梨花春影。呀， 轉(zhuǎn)過牡丹亭、芍藥闌，都荒廢盡。爹娘去了三年也?！财椤硞猩窋嘣膹?。 望中何處也？鬼燈青?！猜牻椤池５挠腥寺曇矄?。〔添字昭君怨〕“昔日千金 小姐，今日水流花謝。這淹淹惜惜杜陵花，太虧他。生性獨行無那，此夜星前一 個。生生死死為情多。奈情何！”奴家杜麗娘女魂是也。只為癡情慕色，一夢而 亡。湊的十地 【小桃紅】咱一似斷腸人和夢醉初醒。誰償咱殘生命也。雖則鬼叢中姊妹不 同行，窣地的把羅衣整。這影隨形，風沉露，云暗鬥，月勾星，都是我魂游境也。 到的這花影初更，〔內(nèi)作丁冬聲，旦驚介〕一霎價心兒瘆，原來是弄風鈴臺 殿冬丁。好一陣香也。 【下山虎】我則見香煙隱隱，燈火熒熒。呀，鋪了些云霞幀，不由人打個囈 掙。是那位神靈，原來是 則為這斷鼓零鐘金字經(jīng)，叩動俺黃粱境。俺向這地坼里梅根迸幾程，透出些兒影。 〔泣介〕姑姑們這般至誠，若不留些蹤影，怎顯的俺鑒知他，就將梅花散在經(jīng)臺 之上?！踩龌ń椤车质裁匆稽c香銷萬點情。想起爹娘何處，春香何處也？呀，那 邊廂有沉吟叫喚之聲，聽怎來？〔內(nèi)叫介〕俺的姐姐呵！俺的美人呵！〔旦驚介〕 誰叫誰也？再聽。〔內(nèi)又叫介〕〔旦嘆介〕 【醉歸遲】生和死，孤寒命。有情人叫不出情人應。為什么不唱出你可人名 姓？似俺孤魂獨趁，待誰來叫喚俺一聲。不分明，無倒斷，再消停?！矁?nèi)又叫介〕 〔旦〕咳，敢邊廂什么書生，睡夢里語言胡<口巠>？ 【黑蟆令】不由俺無情有情，湊著叫的人三聲兩聲，冷惺忪紅淚飄零。呀， 怕不是夢人兒梅卿柳卿？俺記著這花亭水亭，趁的這風清月清。則這鬼宿前程， 盼得上三星四星？待即行尋趁，奈斗轉(zhuǎn)參橫，不敢久停??！ 【尾聲】為什么閃搖搖春殿燈？〔內(nèi)叫介〕殿上響動?！渤筇撋贤椤场灿?/span> 作風起介〕〔旦〕一弄兒繡幡飄迥，則這幾點落花風是俺杜麗娘身后影?！驳┳?/span> 鬼聲下〕〔丑打照面，驚叫介〕師父們，快來，快來！〔凈、貼驚上〕怎生大驚 小怪？〔丑〕則這燈影熒煌，躲著瞧時，見一位女神仙，袖拂花幡，一閃而去。 怕也，怕也！〔凈〕怎生模樣？〔丑打手勢介〕這多高，這多大，俊臉兒，翠翹 金鳳，紅裙綠襖，環(huán)佩玎珰，敢是真仙下降？〔凈〕咳，這便是 敢是他有靈活現(xiàn)?！操N〕呀，你看經(jīng)臺之上，亂糝梅花，奇也，異也！大家再祝 贊他一番。 【憶多嬌】〔眾〕風滅了香，月到廊。閃閃尸尸魂影兒涼。花落在春宵情易 傷。愿你早度天堂，早度天堂，免留滯他鄉(xiāng)故鄉(xiāng)?！操N〕敢問 〔凈〕心知不敢輒形相，（曹唐）〔貼〕欲話因緣恐斷腸。（天竺牧童） 〔丑〕若使春風會人意，（羅鄴）〔合〕也應知有杜蘭香。（羅虬）
《第二十八出 幽媾》 【夜行船】〔生上〕瞥下天仙何處也？影空濛似月籠沙。有恨徘徊，無言窨 約。早是夕陽西下。“一片紅云下太清，如花巧笑玉娉婷。憑誰畫出生香面？對 俺偏含不語情。”小生自遇春容，日夜想念。這更蘭時節(jié)，破些工夫，吟其珠玉， 玩其精神。倘然夢里相親，也當春風一度?！舱巩嬐娼椤逞?，你看美人呵，神含 欲語，眼注微波。真乃“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香遍滿】晚風吹下，武陵溪邊一縷霞，出落個人兒風韻殺。凈無瑕，明窗 新絳紗。丹青小畫，又把一幅肝腸掛。小姐小姐，則被你想殺俺也。 【懶畫眉】輕輕怯怯一個女嬌娃，楚楚臻臻像個宰相衙。想他春心無那對菱 花，含情自把春容畫，可想到有個拾翠人兒也逗著他？ 【二犯梧桐樹】他飛來似月華，俺拾的愁天大。常時夜夜對月而眠，這幾夜 啊，幽佳，嬋娟隱映的光輝殺。教俺迷留沒亂的心嘈雜，無夜無明怏著他。若不 為擎奇怕涴的丹青亞，待抱著你影兒橫榻。想來小生定是有緣也。再將他詩句朗 誦一番?！材钤娊椤?/span> 【浣紗溪】拈詩話，對會家。柳和梅有分兒些。他春心迸出湖山罅，飛上煙 綃萼綠華。則是禮拜他便了?！材橄惆萁椤侈尚覛?，對他臉暈眉痕心上掐，有情 人不在天涯。小生客居，怎勾姐姐風月中片時相會也。 【劉潑帽】恨單條不惹的雙魂化，做個畫屏中倚玉蒹葭。小姐啊，你耳朵兒 云鬢月侵芽，可知他一些些都聽的俺傷情話？ 【秋夜月】堪笑咱，說的來如戲耍。他海天秋月云端掛，煙空翠影遙山抹。 只許他伴人清暇，怎教人佻達。 【東甌令】俺如念咒，似說法。石也要點頭，天雨花。怎虔誠不降的仙娥下？ 是不肯輕行踏?！矁?nèi)作風起，生按住畫介〕待留仙怕殺風兒刮，粘嵌著錦邊牙。 怕刮損他，再尋個高手臨他一幅兒。 【金蓮子】閑嘖牙，怎能夠他威光水月生臨榻？怕有處相逢他自家，則問他 許多情，與春風畫意再無差。再把燈剔起細看他一會?！舱战椤?。 【隔尾】敢人世上似這天真多則假?！矁?nèi)作風吹燈介〕〔生〕好一陣冷風襲 人也。險些兒誤丹青風影落燈花。罷了，則索睡掩紗窗去夢他?！泊蛩椤场不?/span> 旦上〕“泉下長眠夢不成。一生余得許多情?；觌S月下丹青引，人在風前嘆息聲。” 妾身杜麗娘鬼魂是也。為花園一夢，想念而終。當時自畫春容，埋于太湖石下。 題有“他年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誰想魂游觀中幾晚，聽見東房之內(nèi)， 一個書生高聲低叫：“俺的姐姐，俺的美人。”那聲音哀楚，動俺心魂。悄然驀 入他房中，則見高掛起一軸小畫。細玩之，便是奴家遺下春容。后面和詩一首， 觀其名字，則嶺南柳夢梅也。梅邊柳邊，豈非前定乎！因而告過了冥府判君，趁 此良宵，完其前夢。想起來好苦也。 【朝天懶】怕的是粉冷香銷泣絳紗，又到的高唐館玩月華。猛回頭羞颯髻兒 {髟查}，自擎拿。呀，前面是他房頭了。怕桃源路徑行來詫，再得俄旋試認他。 〔生睡中念詩介〕“他年若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我的姐姐啊?！驳?/span> 〔聽打悲介〕 【前腔】是他叫喚的傷情咱淚雨麻，把我殘詩句沒爭差。難道還未睡??？ 〔瞧介〕〔生又叫介〕〔旦〕他原來睡屏中作念猛嗟牙。省喧嘩，我待敲彈翠竹 窗櫳下?！采黧@醒，叫“姐姐”介〕〔旦悲介〕待展香魂去近他?！采逞?， 戶外敲竹之聲，是風是人？〔旦〕有人?！采尺@咱時節(jié)有人，敢是老姑姑送茶 來？免勞了?！驳巢皇??！采掣沂怯畏降男」霉妹?？〔旦〕不是?！采澈?/span> 怪，好怪，又不是小姑姑。再有誰？待我啟門而看?！采_門看介〕 【玩仙燈】呀，何處一嬌娃，艷非常使人驚詫?！驳┳餍﹂W入〕〔生急掩門〕 〔旦斂衽整容見介〕秀才萬福?！采承∧镒拥絹?，敢問尊前何處，因何夤夜至 此？〔旦〕秀才，你猜來。 【紅衲襖】〔生〕莫不是莽張騫犯了你星漢槎，莫不是小梁清夜走天曹罰？ 〔旦〕這都是天上仙人，怎得到此?！采呈侨思也束P暗隨鴉？〔旦搖頭介〕 〔生〕敢甚處里綠楊曾系馬？〔旦〕不曾一面?！采橙舨皇钦J陶潛眼挫的花， 敢則是走臨邛道數(shù)兒差？〔旦〕非差?！采诚胧乔鬅舻?？可是你夜行無燭也， 因此上待要紅袖分燈向碧紗？ 【前腔】〔旦〕俺不為度仙香空散花，也不為讀書燈閑濡蠟。俺不似趙飛卿 舊有瑕，也不似 【耍鮑老】幽谷寒涯，你為俺催花連夜發(fā)。俺全然未嫁，你個中知察，拘惜 的好人家。牡丹亭，嬌恰??；湖山畔，羞答答；讀書窗，淅喇喇。良夜省陪茶， 清風明月知無價。 【滴滴金】〔生〕俺驚魂化，睡醒時涼月些些。陡地榮華，敢則是夢中巫峽？ 虧殺你走花陰不害些兒怕，點蒼苔不溜些兒滑，背萱親不受些兒嚇，認書生不著 些兒差。你看斗兒斜，花兒亞，如此夜深花睡罷。笑咖咖，吟哈哈，風月無加。 把他艷軟香嬌做意兒耍，下的虧他？便虧他則半霎?！驳虫幸谎韵鄳?，望郎 恕罪?！采椤迟t卿有話，但說無妨?！驳虫Ы鹬|，一旦付與郎矣，勿 負奴心。每夜得共枕席，平生之愿足矣?！采椤迟t卿有心戀于小生，小生豈 敢忘于賢卿乎？〔旦〕還有一言。未至雞鳴，放奴回去。秀才休送，以避曉風。 〔生〕這都領命。只問姐姐貴姓芳名？ 【意不盡】〔旦嘆介〕少不得花有根元玉有芽，待說時惹的風聲大?！采?/span> 以后準望賢卿逐夜而來?！驳承悴?，且和俺點勘春風這第一花。 〔生〕浩態(tài)狂香昔未逢，（韓愈）〔旦〕月斜樓上五更鐘。（李商隱） 〔旦〕朝云夜入無行處，（李白）〔生〕神女知來第幾峰？（張子容）
《第二十九出 旁疑》 【步步嬌】〔凈扮老道姑上〕女冠兒生來出家相。無對向、沒生長。守著三 清像，換水添香，鐘鳴鼓響。赤緊的是那走方娘，弄虛花扯閑帳？“世事難拚一 個信，人情常帶三分疑。”杜老爺為小姐創(chuàng)下這座梅花觀，著俺看守三年。水清 石見，無半點瑕疵。止因 【前腔】〔貼扮小道姑上〕俺女冠兒俏的仙真樣。論舉止都停當，則一點情 拋漾。步斗風前，吹笙月上?！矅@介〕古來仙女定成雙，恁生來寒乞相？〔見介〕 〔貼〕“常無欲以觀其妙，〔凈〕常有欲以觀其竅。”小姑姑你昨夜游方，游到 柳秀才房兒里去。是竅，是妙？〔貼〕老姑姑這話怎的起？誰曾見來？〔凈〕俺 見來。 【剔銀燈】你出家人芙蓉淡妝，翦一片湘云鶴氅。玉冠兒斜插笑生香，出落 的十分情況。斟量，敢則向書生夜窗，迤逗的幽輝半床？〔貼〕向那個書生？老 姑姑這話敢不中哩。 【前腔】俺雖然年青試妝，洗凡心冰壺月朗。你怎生剝落的人輕相？比似你 半老的佳人停當！〔凈〕倒栽起俺來?！操N〕你端詳，這女貞觀傍，可放著個書 生話長？〔凈〕哎也，難道俺與書生有賬！這梅花觀，你是云游道婆，他是云游 秀才，你住的，偏他住不的？則是往常秀才夜靜高眠，則你到觀中，那秀才夜半 開門，唧唧噥噥的。不共你說話，共誰來？扯你道錄司告去?！渤督椤场操N〕便 去。你將前官香火院，停宿外方游棍。難道偏放過你？〔扯介〕 【一封書】〔末上〕閑步白云除，問 【前腔】教你姑徐徐。撒月招風實也虛？早則是者也之乎， 【尾聲】清絕處，再踟躇?！矞I介〕咳，糝東風窮淚撲疏疏。道姑， 〔凈〕煙水何曾息世機?。赝ン蓿操N〕高情雅淡世間稀。（劉禹錫） 〔凈〕隴山鸚鵡能言語，（岑參）〔貼〕亂向金籠說是非。（僧子蘭） 《第三十出 歡撓》 【搗練子】〔生上〕聽漏下半更多，月影向中那。恁時節(jié)夜香燒罷么？”一 點猩紅一點金，十個春纖十個針。只因世上美人面，改盡人間君子心。”俺柳夢 梅是個讀書君子，一味志誠。止因北上南安，湊著東鄰西子。嫣然一笑，遂成暮 雨之來；未是五更，便逐曉風而去。今宵有約，未知遲早。正是：“金蓮若肯移 三寸，銀燭先教刻五分。”則一件，姐姐若到，要精神對付他。偷盹一會，有何 不可?！菜椤?/span> 【稱人心】〔魂旦上〕冥途掙挫，要死卻心兒無那。也則為俺那人兒忒可， 教他悶房頭守著閑燈火。〔入門介〕呀，他端然睡瞌，恁春寒也不把繡衾來摸。 多應他只候著我。待叫醒他。秀才，秀才！〔生醒介〕姐姐，失敬也?！财鹨窘椤?/span> 〔生〕待整衣羅，遠遠相迎個。這二更天風露多，還則怕夜深花睡么？〔旦〕秀 才，俺那里長夜好難過，繾著你無眠清坐?！采辰憬?，你來的腳蹤兒恁輕，是 怎的？〔集唐〕“〔旦〕自然無跡又無塵朱慶余，〔生〕白日尋思夜夢頻令狐楚。 〔旦〕行到窗前知未寢無名氏，〔生〕一心惟待月夫人皮日休。”姐姐，今夜來 的遲些。 【繡帶兒】〔旦〕鎮(zhèn)消停，不是俺閑情忒慢俄。那些兒忘卻俺歡哥。夜香殘， 回避了尊親。繡床偎收拾起生活，停脫。順風兒斜將金佩拖，緊摘離百忙的淡妝 明抹?！采迟M你高情，則良夜無酒奈何？〔旦〕都忘了。俺攜酒一壺，花果二 色，在楯欄之上，取來消遣?！驳┤【?、果、花上〕〔生〕生受了。是甚果？ 〔旦〕青梅數(shù)粒?！采尺@花？〔旦〕美人蕉?！采趁纷铀崴瓢承悴?，蕉花紅 似俺姐姐。串飲一杯?！补脖嫿椤?/span> 【白練序】〔旦〕金荷、斟香糯?！采衬汜j釀春心玉液波。拚微酡，東風 外翠香紅酦?！驳骋舱幌缕婊ü?，這一點蕉花和梅豆呵，君知么，愛的人 全風韻，花有根科。 【醉太平】〔生〕細哦，這子兒花朵，似美人憔悴，酸子情多。喜蕉心暗展， 一夜梅犀點污。如何？酒潮微暈笑生渦。待噷著臉恣情的嗚嘬，些兒個，翠偃 了情波，潤紅蕉點，香生梅唾。 【白練序】〔旦〕活潑、死騰那，這是第一所人間風月窩。昨宵個微芒暗影 輕羅，把勢兒忒顯豁。為什么人到幽期話轉(zhuǎn)多？〔生〕好睡也。〔旦〕好月也。 消停坐，不妒色嫦娥，和俺人三個。 【醉太平】〔生〕無多，花影阿那。勸奴奴睡也，睡也奴哥。春宵美滿，一 霎暮鐘敲破。嬌娥、似前宵雨云羞怯顫聲訛，敢今夜翠顰輕可。睡則那，把膩乳 微搓，酥胸汗帖，細腰春鎖。〔凈、貼悄上〕〔貼〕“道可道，可知道？名可名， 可聞名？”〔生、旦笑介〕〔貼〕老姑姑，你聽秀才房里有人。這不是俺小姑姑 了?！矁糇髀牻椤呈桥寺?，快敲門去。〔敲門介〕〔生〕是誰？〔凈〕老道姑 送茶?！采骋股盍恕！矁簟诚喙坷镉锌土?。〔生〕沒有?！矁簟撑土?。 〔生、旦慌介〕怎好？〔凈急敲門介〕相公，快開門。地方巡警，免的聲揚哩。 〔生慌介〕怎了，怎了！〔旦笑介〕不妨，俺是鄰家女子，道姑不肯干休時，便 與他一個勾引的罪名兒。 【隔尾】便開呵須撒和，隔紗窗怎守的到參兒趖柳郎，則管松了門兒。 俺影著這一幅美人圖那邊躲?！采_門，旦作躲，生將身遮旦，凈、貼闖進笑介〕 喜也。〔生〕什么喜？〔凈前看，生身攔介〕 【滾遍】〔凈、貼〕這更天一點鑼，仙院重門闔。何處嬌娥？怕惹的干柴火。 〔生〕你便打脧，有甚著科？是床兒里窩？箱兒里那？袖兒里閣？〔凈、貼向前， 生攔不住，內(nèi)作風起，旦閃下介〕〔生〕昏了燈也?！矁簟撤置饕粋€影兒，只這 軸美女圖在此。古畫成精了么？ 【前腔】畫屏人踏歌，曾許你書生和。不是妖魔，甚影兒望風躲？相公，這 是什么畫？〔生〕妙娑婆，秀才家隨行的香火。俺寂靜里暗祈求，你莽吆喝。 〔凈〕是了。不說不知，俺前晚聽見相公房內(nèi)啾啾唧唧，疑惑是這小姑姑。俺如 今明白了。相公，權留小姑姑伴話。〔生〕請了。 【尾聲】〔貼〕動不動道錄司官了私和。〔生〕則欺負俺不分外的書生欺別 個！姑姑，這多半覺美鼾鼾，則被你奚落殺了我。〔凈、貼下〕〔生笑介〕一天 好事，兩個瓦剌姑。掃興，掃興。那美人呵，好吃驚也！ 應陪秉燭夜深游，（曹松）惱亂春風卒未休。（羅隱） 大姑山遠小姑出，（顧況）更憑飛夢到瀛洲。（胡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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