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為什么遠比鉆石便宜

水之所以不值錢，不是因為水不稀缺，而是因為人類搶奪了本不屬于自己和當前的水份額，以至于根本不需要付錢，甚至被人類大肆浪費和污染——“崽賣爺田心不疼”嘛！

　　——題記

　　在剛閉幕的兩會上，“低碳經(jīng)濟”無疑是個熱門詞?？墒裁词堑吞冀?jīng)濟呢？目下似乎還沒有人能說清。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低碳經(jīng)濟使空氣變得有市有價，具體表現(xiàn)當然就是二氧化碳的交易。

　　從這一點切入或許能揭示低碳經(jīng)濟的本質(zhì)所在。長期以來，空氣雖然人人必需，人不呼吸，3—5分鐘就會昏迷，10分鐘就可能嗚呼，但呼吸空氣一向免費。即是說，雖然空氣是個寶，但實際上是根草，一文不值。價格與價值何以偏離如此宵壤？

　　這不是開玩笑，而是寫入經(jīng)濟思想史的一個公案——“價值悖論”，也稱為“鉆石與水的悖論”。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就已關注到：“沒什么東西比水更有用；能用它交換的貨物卻非常有限；很少的東西就可以換到水……相反，鉆石沒有什么用處，但可以用它換來大量的貨品。”

　　原因何在？斯密區(qū)分了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鉆石的使用價值小，但交換價值大；水的使用價值大，但交換價值小。似乎無濟于事，斯密又進一步研究了交換價值，提出生產(chǎn)成本決定交換價值，要獲得鉆石，需大量投入；而得到水，不費吹灰之力。

　　似乎有濟于事，但問題是：所有稀缺性資源的價格都高，但并一定都生產(chǎn)成本高。后來的大衛(wèi)？李嘉圖推進一步，提出使用價值是交換價值的前提，而具有使用價值的商品其交換價值之所以高，會因為兩點：一是該商品的稀缺性，由于數(shù)量一定，勞動在成本中不構(gòu)成大的作用，如黃金交換價值高，并不一定就是勞動含量怎么高；一是該商品所需要的勞動量高，所以交換價值高，一般商品即屬此列。

　　李嘉圖的說法具有相當?shù)慕忉屃?，稀缺性的說法更成為流行。但并非沒有不同意見，比如邊際效用學派的重要奠基人卡爾？門格爾就指出，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不過價值的不同形態(tài)，區(qū)別只在于：使用價值是直接用途上具有價值意義，交換價值是間接意義上具有價值意義。

　　邊際效應論認為，決定商品價格的不是該商品的總價值，而是其邊際價值。拿鉆石與水的悖論來講，盡管水的總效用大于鉆石的總效用，但鉆石的邊際效用卻比水更大。如喝水，最初的幾滴水有“救命”意義，但最后一杯水，就無用甚至有害了，這就是水的邊際效用低。但鉆石不一樣，盡管最初沒有救命意義，但由于稀缺，最后怎么也不至于沒人要。

　　邊際效應解釋令人耳目一新，堪稱反彈琵琶，最明顯就表現(xiàn)在，門格爾認為是鉆石有價值在先，人們大量投入成本去采掘在后；而不是之前所說的投入大量生產(chǎn)成本在先，鉆石有價值在后。門格爾可能自認為超越了李嘉圖，但其實只是幻覺，邊際效應論最終還是逃不過稀缺性的魔咒，門格爾不過換了說法，有點像語言游戲。

　　按某些看法，鉆石與水的悖論一直困擾18世紀和19世紀的經(jīng)濟學家，最終被馬歇爾擺平。馬歇爾的確很高明，抓住了互動，提出價格是由供給和需求共同決定的。具體講，無論水多么重要，倘若供給充足，價格就低，甚至免費；鉆石盡管不那么重要，但需求旺盛，而供給不足，價格就高，甚至奇貴。但顯而易見，馬歇爾仍沒有擺脫稀缺性。

　　總的看，目前對價值悖論的解釋都沒有擺脫稀缺性。相應的，這也是對空氣為什么不值錢的流行解釋：雖然極其重要，但由于不稀缺，所以空氣不值錢，大家免費呼吸。

　　這屬于典型的似是而非！Windows也就是微軟公司的“視窗”軟件稀缺嗎？一點也不稀缺，就微軟公司而言，它幾乎可以無限復制，甚至使Windows像洪水一樣泛濫全世界，可Windows為什么還價格昂貴？

　　從產(chǎn)權(quán)的角度講，同為不稀缺，Windows之所以價格昂貴，是因為它是一個有主之物，存在產(chǎn)權(quán)人；空氣之所以不值錢，是因為它是一個無主之物，沒有產(chǎn)權(quán)人，不是誰的空氣，所以不值錢，乃至被嚴重污染，以至于變化氣候的程度。任何東西要有價格，都需要有人把之作為自己的利益，要不然，再寶貴也難逃被糟塌的命運?？諝狻⑺?、陽光乃至整個天下，其實都是需要有產(chǎn)權(quán)人的。既有經(jīng)濟學的產(chǎn)權(quán)概念仍不夠清晰和徹底。

　　不僅產(chǎn)權(quán)概念存在問題，既有經(jīng)濟學所談論的稀缺性也不夠清晰和徹底。只考慮到人對空氣或水的需求，沒有考慮別的生物對空氣或水的需求，更沒有考慮整個生物圈對空氣或水的需求，甚至也沒有考慮下一代人對空氣或水的需求。

　　鉆石真的稀缺嗎？蟋蟀不需要，老虎不需要，鱷魚不需要，北極熊不需要，蘿卜更不需要，整個生物圈別的生物都不需要，只有人而且是極其少數(shù)的一部分人需要，怎么能說鉆石稀缺呢？不只是鉆石，金銀銅鐵都不稀缺，就是全沒有，也談不上稀缺，因為除人之外的其他生物并不直接需求。

　　而水或空氣呢？蟋蟀需要，老虎需要，鱷魚需要，北極熊不需要，蘿卜需要，全部生物圈的生物幾乎都需要，而且全部生物的下一代也還都需要，怎么能免費呢？應該囤積居奇！

　　這就是鉆石與水的悖論之所以發(fā)生，不是水不稀缺，而是因為人類搶奪了本不屬于自己和當前的水份額，從而導致水的交換價值嚴重低估，以至低于根本就沒什么使用價值的鉆石。同樣道理，空氣之所以不值錢，不是因為空氣不稀缺，而是因為人類搶奪了本不屬于自己和當前的空氣份額，以至于根本不需要付錢，甚至被人類大肆浪費和污染——“爺賣崽田心不疼”嘛！

　　整個大自然或地球都同樣如此，并非不是個寶，之所以被當草，是因為人類搶奪了本不屬于自己和當前的地球額度。搶奪確實是瘋狂的，僅僅從“碳足跡”——即碳消耗量——來看，地球就已嚴重短缺，比如2004年美國人均CO2排放量20.6噸，如果人人都做美國人，當年全球排放的CO2當量在1320億噸，相當于多少個地球的大氣呢？區(qū)區(qū)9個，短缺8個。茫茫宇宙，方圓數(shù)十光年，目前只發(fā)現(xiàn)一個地球，往哪找去？

　　說到這，回應一下低碳經(jīng)濟與氣候變化的關系，雖然主要因氣候變化而生，但低碳經(jīng)濟并不單純是應對氣候變化的，即便沒有氣候變化，也即便某一天氣候變化危機完全化解，低碳經(jīng)濟也依然會存在并發(fā)展，它實質(zhì)上是關于大自然總體價值的經(jīng)濟。

　　價值是經(jīng)濟學最最基礎的概念，沒有價值，就無所謂經(jīng)濟，更無所謂經(jīng)濟學。所謂低碳經(jīng)濟，其實是對價值進行了重新定義，它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價值，那就是大自然；也可以說，低碳經(jīng)濟就是為大自然所自動提供的產(chǎn)品與服務付費的經(jīng)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