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殤, 我愿開在你的路旁

     時間的鐘擺搖擺不定，生命也在時間的軌跡上輪回。

     昏黃的路燈幽幽的映亮了步行的街道，風掠過地面，卷起的落葉輕旋，這個夜晚來的有些涼，不禁瑟縮，瘦削的月也躲進云里，貪婪的享受那朦朧淺淡的溫暖，和兩個月前的那個夜晚一樣，晦暗的涼，涼到悲傷。

    從來沒有想過，你會走的那樣猝然，從來沒有想過，那樣清淺的告別竟成了“最后一面”的彌足珍貴。那個夏天的夜晚沒有焦人的悶熱，云遮隱了纖細的月，殘留細碎的月光。夜夢初醒，我蹲坐在你的棺木旁，輕觸，在指間冰涼。狹小的空間沒有光亮，陰抑的黑暗吞噬了你蒼老的容顏，你就像落葉，從燦爛的枝頭緩緩落下，只是，葉落了，它沒有哀愁，它知道，自己的沉睡是為了新的醒來，然而，你卻又不同于這落葉，是睡了，沉沉的，睡到作骨，睡到變成一抔黃土，再也不會醒來。

    在你離開的日子里，我曾幾度站在那條古老的石頭路上，靜靜的仰望那座熟悉的房子，一如往昔的陳設，那張單人床上，還有你淡淡的體溫，那個透明的酒杯邊緣還留有你的味道。房檐下的大狗還在熟睡，少了往日的浮躁和戾氣，幾只母雞來回的晃著，還在仔細的尋找隱匿在泥土下面的蟲子，就那樣深望著，如此的安然竟讓人忘記了呼吸。并不寬敞的院子里，奶奶來回的忙碌著，跟往常一樣，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那背影竟多了分不曾有過的難以言語的孤寂和落寞，那種時候，我才知道，你是真的離開了，就像是黃粱夢中振翅飛走的蝴蝶；是東流一去莫回頭的春水；是片片消融的冰雪；是我生命里一條走不到盡頭的小路；是我想要留住卻又偏要急急落幕的幸福。

    你的離開我是悲傷的，是那種會忘記了哭泣的悲傷，但是我知道，日子會逐漸過去，歲月想必也會逐漸地在我心中織成一張溫柔的網(wǎng)，我想必也會在將要來臨的日子里，把這生活中不可避免的悲愁逐漸忘記，我會記得，你是生長在我心中的一棵會開花的樹，長在我生活和生命交錯而過的時刻里，曾那樣高大，誠懇，卻又那樣細致的開放過。

    E·佛洛姆說：“如果我真正愛一個人，則我愛所有人，我愛全世界，我愛生命，如果我能夠對一個人說:´我愛你’，則我必能夠說：´在你之中我愛一切人，通過你，我愛全世界，在你的生命中我也愛我自己。’ ”落葉易凋，生命易碎，當看到原本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變得沉靜，除卻悲傷，亦有對生命的感嘆。生與死之間，不過是一條線，或長或短。人總是這樣，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擁有的可貴，我亦如此，當這個陪我走過二十年的老人駕鶴西去，我才發(fā)現(xiàn)我是那樣的深愛著他，每當在夜深人靜之時會默默的懷念他的懷抱，他掌心的溫暖，他如春風般溫柔和藹的微笑。深愛你，卻沒有說過我愛你，為今，這沒有說出口的敬愛也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底默念，也許你再也不會聽見。我想，或許我也不必為這沒能說出的話太過感傷，因為當我意識到我深愛我的至親的時候，我也開始明白我要愛我的生命，并且愛給予我生命的人，如果我能夠學會了真正地愛我的生命，我也會用善良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

    每一條路都有它不得不這樣跋涉的理由，每一條要走上去的前途也都有它不得不那樣選擇的方向。整個人類的生命就如一件一直在琢磨著的藝術創(chuàng)作，在我之前早已有了開始，在我之后也不會停頓不會結束，在我自己如水流過的年華里，也存在于這漫長的琢磨過程，在這樣的雕琢里，我會學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讓自己學著不去后悔，也學著不要重復自己的錯誤，我想我的每一種努力都會有印記。

    終有一天我也會老去，洗盡千華，落盡嫣紅，所以請讓我做一棵會開花的樹，長在行人必經的路旁，綻放我淳樸潔凈的花，在我存活的每一個時刻，給予他，或你，我淡淡的微笑和熱情，只希望在我隨風渺遠的時刻，會有人記得我那顫抖的葉有著柔柔的溫暖和善意。

    風撩干了淚滴，紛飛了思緒，掠過年年歲歲叢生的野草，還記得那條路，記得挺立在路邊的那棵會開花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