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研讀(第十八講) 教學(xué)內(nèi)容:解讀“陽貨篇第十七”, 本篇共26章,1018字。 教學(xué)目的和要求:對字、詞、句進(jìn)行注釋;對章節(jié)進(jìn)行語譯;引導(dǎo)學(xué)員進(jìn)行學(xué)習(xí)、研究。原文解讀把握義理、情理和條理,注重字詞訓(xùn)詁、義理闡發(fā)。 教學(xué)重點(diǎn):本篇談隨機(jī)應(yīng)變,屬“權(quán)”的范疇,是靈活性,經(jīng)正而權(quán)變。前此數(shù)篇談修身與治國,屬“經(jīng)”的范疇,是原則性,經(jīng)正權(quán)變必須善惡分明,是非分明,而且必須有度,“經(jīng)”亦有“度”,“權(quán)”亦有“度”。 一、通權(quán)達(dá)變。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歸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隨機(jī)應(yīng)變,靈活處置。“公山拂擾以費(fèi)畔,佛肸以中牟畔,召,子欲往。”陽貨,系權(quán)貴,欲見而不見。公山佛肸系叛臣,召而欲往,善通權(quán)變。“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當(dāng)見而不見,行不屑之教。 二、是非分明,善惡分明。 “鄉(xiāng)愿,德之賊也。” “道聽而途說,德之棄也。” “巧言令色,鮮矣仁。” “色厲內(nèi)荏”之小人“患得患失”之鄙夫,“近之則不遜,遠(yuǎn)之則怨”的小人。“奪朱”之紫色,“亂樂”之鄭聲,“覆邦家”之利口。”“年四十而見惡焉”,“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民有三疾,君子有七惡,均系人類惡行惡習(xí)。人類善德。能行恭寬信敏惠于天下。 三、經(jīng)權(quán)之度。“經(jīng)”大多表現(xiàn)為是非善惡分明,循理守常曰經(jīng),但孔子又說:“君子之于天下,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天下事沒有絕對的正確,絕對的錯誤,一切以“義”為總原則,這個“義”就是“度”,遏惡揚(yáng)善,善惡分明,亦有“度”。臨危制變曰權(quán),“權(quán)”變是靈活性,權(quán)變亦有度。“權(quán)變”無度則走向邪僻。六言六蔽所談即“度”的問題。“仁”、“知”、“信”、“直”、“勇”、“剛”六種美德,若不限之以“禮”,以“度”,美德即會變成愚蠢、放蕩、殘賊、絞害、輕狂。六言六蔽之利弊,不僅僅限于六類美德,亦包括恭寬信敏惠之五德。 【原文】17.1陽貨欲見孔子①,孔子不見,歸孔子豚②。孔子時其亡也③,而往拜之,遇諸涂④。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⑤:“懷其寶而迷其邦⑥,可謂仁乎?”曰:“不可。”“好從事而亟失時⑦,可謂知乎⑧?”曰:“不可。”日月逝矣,歲不我與⑨。”孔子曰:“諾,吾將仕矣。” 【注釋】① 陽貨:名虎,見孔子:想讓孔子謁見他。使動用法。見,謁見,拜見。后句的“見”用法同。 ② 歸:通“饋”,贈送。豚(tún):小豬,這里指蒸熟的小豬。 ③ 時其亡:打聽到他不在家時。時,通“伺”,窺伺,暗中窺探。孔子不愿見陽貨,趁他不在家時去回拜。 ④涂:通“途”,道路。 ⑤ 曰:這里的“曰”,和下文的兩個“曰不可”都是陽貨自問自答。 ⑥ 懷其寶:比喻自己懷藏著才能。迷:亂,使亂,使動用法。 ⑦好(hào)從事:指喜好從事政治活動。亟(qì):屢次。 ⑧ 知:同“智”。 ⑨ 歲不我與:歲月不等待我們。否定句賓語前置。與,在一起。這里當(dāng)“等待”講。 【語譯】陽貨想叫孔子去拜見他,孔子卻不去,陽貨便派人送給孔子一頭蒸熟了的乳豬??鬃哟蚵牭剿辉诩?,才去回拜。不巧,兩人在路途上相遇了。陽貨對孔子說:“來!我有話同你說。”陽貨說:“把自己的本領(lǐng)藏了起來,卻聽任國家迷亂,這可以叫做仁嗎?”(孔子不回答,)陽貨自己說:“不可以。”陽貨又說:“喜好參與政事,卻屢次錯過機(jī)會,這叫做聰明嗎?”(孔子仍不回答,)陽貨又自己接口說:“不可以。”陽貨說:“時光一天天消逝了,歲月是不等人的呀。”孔子說:“好吧,我打算出去做官了。” 【解讀】本章記載陽貨“空訪”,孔子“空拜”,表現(xiàn)孔子通權(quán)達(dá)變的靈活性。 陽貨,又叫陽虎,是魯國大夫季氏的家臣。春秋末年,權(quán)勢逐漸下移,天子下移至大夫,大夫下移至家臣。陽貨不但一度掌握了季氏的大權(quán),而且掌握了魯國的大權(quán),權(quán)傾魯國,炙手可熱,飛揚(yáng)跋扈,恣肆妄為,孔子罵他是“陪臣執(zhí)國命”。后來他在和季桓子等的爭權(quán)斗爭中失敗,逃往齊國,后又逃到晉國。 孔子見陽貨當(dāng)在公元前502年。陽貨想要孔子幫助他治理魯國,召見孔子。“孔子不見。”陽貨心生一計——“空訪”,趁孔子不在家,“歸孔子豚”,饋贈孔子一個乳豬。陽貨空訪一招很刁滑,陷孔子于兩難境地,內(nèi)心的道德要求與社會現(xiàn)實(shí)發(fā)生沖突,回訪,見所不愿見之人,受道德良心譴責(zé);不回訪,與社會現(xiàn)實(shí)權(quán)勢發(fā)生沖突。按禮制規(guī)定,“來而不往非禮也。”孔子必須回訪,孔子不愧為圣人,他將計就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時其亡也而往拜之。”趁他不在的時候,前往拜訪 ——空拜。 空拜一招也很高明。但事有不湊巧,孔子出門后在路上又遇到陽貨,“遇諸途。”“來!予與爾言。”從一個“來”字可以看出陽貨驕橫傲慢無禮的狀態(tài),對于一個社會賢達(dá),脫口而呼,無禮之至。“予與爾言。”不待對方回應(yīng),搶口而說。陽貨以禮訪孔子,以仁問孔子,以智難孔子,以時勸孔子。從事實(shí)角度看,逼人還禮,非禮也;逼人就范,非仁也;揭人瘡疤,非智也;非其人而曰時,非時也。 孔子面對一個權(quán)勢人物,喋喋不休,不依不饒,咄咄逼人的態(tài)勢,無可奈何,只好說:“諾,吾將仕也。”諾而不信,稱之為空諾,從陽貨空訪,到孔子空拜,又到孔子空諾,空對空,假對假,是圣人通權(quán)達(dá)變的典型范例。“潔其道而穢其跡,清其質(zhì)而濁其文。”“內(nèi)文明而外柔順。”內(nèi)剛而外柔,內(nèi)方而外圓,內(nèi)經(jīng)而外權(quán)。 【原文】17.2子曰:“性相近也,習(xí)相遠(yuǎn)也。” 【語譯】孔子說:“人的本性是相近的,由于習(xí)慣和影響的不同,才漸漸地相差很遠(yuǎn)了。” 【解讀】本章是孔子的人性“可塑論”。 關(guān)于人性的討論,古今中外均十分熱烈,蔚為大觀。西方基督教主張性惡,他們認(rèn)為人生下來就是一個壞人,應(yīng)該嚴(yán)加約束管制,因此,西方法律十分完備。東方儒家內(nèi)部關(guān)于性近性善性惡的爭論也十分激烈,后來到董仲舒“罷黜百家,獨(dú)尊儒術(shù)”,儒學(xué)占主流地位,孟子的性善論也隨之占主導(dǎo)地位,因此東方文化強(qiáng)調(diào)賢人治國,圣人治世。“君子之德風(fēng),小人之德草。”上行下效,風(fēng)行草偃,治國寄希望于圣賢,因此東方文化德主刑輔,法律相對滯后。子貢說:“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孔子不言性,是慎言,他既不言性善,也不言性惡,但他的“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卻為后世哲學(xué)的爭論劃定了一個基礎(chǔ),它囊括了西方的性惡,東方的性善,也涵蓋了儒學(xué)內(nèi)部的爭論。更重要的是為教育提供了重要的理論依據(jù)——人是可以塑造教化而使之改變的。但孔子也說“唯上智與下愚不移”,孔子所說的“下愚不移”指的是“困而不學(xué),民斯為下也”一類的人。本性相近,習(xí)染教化差別頗大,故可教育,“下愚不移”者為不愿接受教育,“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是一個重要的教育可塑理論。 【原文】17.3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語譯】孔子說:“只有最上等的智者和最下等的愚人,是不會改變的。” 【解讀】本章指責(zé)“困而不學(xué)”之人。 從學(xué)習(xí)角度講,人有四等:“生而知之者,上也;學(xué)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xué)之者,又其次也;困而不學(xué)者,民斯為下也。”(《季氏篇》)從教育的對象看,人有三等:“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雍也篇》)從道德境界角度看,又有圣人、君子、小人。小人之中又分三等??鬃铀f的“上智”是指“生知”“學(xué)知”“中人以上”以及“圣人”“君子”。“下愚不移”指的是“困而不學(xué)”,“中人以下”以及“小人”中之下等者。人是可塑可教,但教育不是萬能的,對極少數(shù)人是無可奈何,這也是教育者應(yīng)該知道的。 【原文】17.4子之武城①,聞弦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②,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爾。” 【注釋】① 之:到。 武城:魯國的一個小縣城。 ②莞(wǎn)爾:微笑的樣子。 【語譯】孔子到了武城,聽到彈琴唱歌的聲音??鬃游⑽⒁恍?,說:“殺雞哪里用得著宰牛的刀?”子游回答說:“以前我從老師那里聽說過:‘做官的學(xué)了禮樂就會愛人,老百姓學(xué)了禮樂就容易使喚’嘛(這有何不可?)。”孔子說:“弟子們,言偃的話說得對,我剛才不過是句玩笑罷了。” 【解讀】本章記載表現(xiàn)孔子詼諧幽默的風(fēng)格以及過而能改的風(fēng)范。 子游是孔門文學(xué)科的高材生。他注重以禮樂教化百姓,特別是用弦歌樂理來熏陶百姓。他約20多歲即任“武城宰”,業(yè)績斐然??鬃訉3腾s往武城,檢查其治理情況,一邊走,一邊聽到四處都有“弦歌之聲”??鬃邮指吲d,先是“莞爾而笑”,微笑,接著說:“割雞焉用牛刀。”孔子說這句話的意思應(yīng)該是贊揚(yáng)子游才高可堪重任,卻讓其治理武城一個小鎮(zhèn),惜子游之大材而小用。結(jié)果子游理解為,用音樂熏陶教化百姓是“割雞用牛刀”,意思是如此百姓何必用如此高雅的方法去治理呢?子游當(dāng)時即予以反駁,“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孔子知其理解有誤,也不便于糾正,干脆將錯就錯,自己認(rèn)錯:“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子游說得對,前面所說,開玩笑罷了。猶如《述而篇》:“陳司敗問昭公知禮”,孔子諱尊誤答一樣,孔子知道后,當(dāng)即認(rèn)錯:“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即便是德如孔子類的圣賢,也難免有錯,更何況平常人等。 【原文】17.5公山弗擾以費(fèi)畔①,召,子欲往。子路不說②,曰:“末之也已③,何必公山氏之之也④?”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⑤?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注釋】① 公山弗擾:又名公山不狃(niǔ),字子拽,季氏的家臣,他由于擁護(hù)陽貨,在費(fèi)邑叛變季氏。畔:通“叛”。 ② 說:同“悅”。 ③ 末:沒有(地方)。之:去,往。已:止,算了。 ④公山氏之之:即“之公山氏”。第一個“之”是結(jié)構(gòu)助詞,標(biāo)志賓語前置。第二個“之”是動詞,當(dāng)“往”“到”講。 ⑤徒:徒然,白白地。 【語譯】公山弗擾盤據(jù)在費(fèi)邑叛變季氏,召孔子去他那里,孔子想去。子路很不高興,說:“沒有地方去就算了,為什么一定要去公山弗擾那里呢?”孔子說:“既然是召我去,難道我會白去一趟嗎?如果有人用我,我將借此機(jī)會在東方復(fù)興周禮哩。” 【解讀】本章記載孔子通權(quán)達(dá)變的靈活性。《史記.孔子世家》載: “定公九年,陽虎奔于齊,是時孔子年五十。公山不狃以費(fèi)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彌久,溫溫?zé)o所試,莫能己用,曰:‘蓋周文、武起豐、鎬,今費(fèi)雖小,倘庶幾乎!’欲往。子路不悅,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豈徒哉?如用我,其為東周乎!’然亦卒不行。”孔子懷天覆之心,挾仁圣之德,憫時俗之汙泥,傷紀(jì)綱之廢壞,服重歷遠(yuǎn),周流應(yīng)聘,乃俟幸施道以子百姓,而當(dāng)世諸侯莫能任用。是以德積而不肆,大道屈而不伸,海內(nèi)不蒙其化,群生不被其恩,故喟然嘆曰:“如有用我者,則吾其為東周乎?” 【原文】17.6子張問仁于孔子??鬃釉唬?SPAN lang=EN-US>“能行五者于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①,敏則有功②,惠則足以使人③。” 【注釋】① 任:任用。 ② 有功:有成就,能取得成功。 ③ 足以:“足以之”的省略。意即能夠憑借它。之,指代“惠”。使人:役使人,使喚人。 【語譯】子張問孔子怎樣才能做到仁。孔子說:“能夠在天下實(shí)行五種品德便是仁了。”子張說:“請問哪五種?”孔子說:“恭敬、寬厚、誠信、勤敏、慈惠。恭敬于民就不會遭到侮辱,寬厚待人就能得到眾人的擁護(hù),誠實(shí)守信用就能得到百姓的任,勤快敏捷就能取得成功,對百姓恩惠就能使他們更好地聽使喚。” 【解讀】本章記孔子談仁之五德“恭、寬、信、敏、惠”。 顏回問仁,孔子答曰:“克己復(fù)禮為仁”;子張問仁,孔子答曰:“能行五者于天下為仁”。顏回問細(xì)則,孔子答曰:“非禮勿視、聽、言、動”;子張問細(xì)則,孔子答曰:“恭、寬、信、敏、惠”。前者修己、正己、克己,為內(nèi)圣之功;后者行仁于天下,為外王之力。內(nèi)修圣功,外行王道,內(nèi)圣外王為儒學(xué)全部內(nèi)容。顏回性格內(nèi)向,淡泊名利,孔子以內(nèi)圣教之誨之;子張性格外向張揚(yáng)急于事功,以行天下之事訓(xùn)之導(dǎo)之。顏回告之“仁者安仁”之內(nèi)功,子張告之“智者利仁”之外力。前者為本體,后者為用體,皆是因材施教。至于“恭則不侮,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均是外王之結(jié)果。恭、寬、惠三者是對人而言,守信、勤敏是對己而言。對人恭敬,人恒敬之,不見侮于人。對人寬容,厚德載物,器量宏大,則得眾人擁戴。“有善勿專”,分惠于人,則有人樂意聽你調(diào)遣差使。自己恪守信譽(yù),則有人信任你,依靠你“人而不信,不知其可也。”勤敏,“敏于事而慎于言。”勤奮則多建事功。行此五者,暢達(dá)天下。 【原文】17.7佛肸召①,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于其身為不善者②,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③;不曰白乎,涅而不緇④。吾豈匏瓜也哉⑤?焉能系而不食?” 【注釋】① 佛肸(bì xī):晉國大夫范中行的家臣,中牟,范氏的私邑,在今河北邢臺與邯鄲之間。趙簡子以晉侯名義攻打范氏,佛肸便以中牟為據(jù)點(diǎn)反叛,并在此時召見孔子,孔子認(rèn)為趙簡子如果滅掉范中行,就會行成三家分晉的形勢,為了挽救晉的一統(tǒng),因此想去佛肸處。 ②親于其身為不善者:以其身親自做壞事的人的地方。于,用法同“以”。 ③ 磷:(lìn)薄。變薄,弄壞。 ④ 涅(niè):一種礦物,可做黑色染料。這里是名詞活用作了動詞。當(dāng)染講,緇(zī):黑。 ⑤ 匏(páo)瓜:葫蘆的一種,味苦澀,不能吃。 【語譯】佛肸召孔子去,孔子想去。子路說:“過去我聽老師說過:‘親身做壞事的人那里,君子是不去的。’佛肸在中牟叛亂,您卻要去,這是怎么回事呢?”孔子說:“是的,我講過這話。(但是你知道嗎?)不是說過堅硬的東西磨也磨不壞嗎?不是說過潔白的東西染也染不黑嗎?我難道是只苦葫蘆不成?怎么只能系掛在那里不讓人采食呢?” 【解讀】本章仍然表現(xiàn)了孔子通權(quán)達(dá)變的靈活性。 子路生性耿直,剛勇直率。“公山弗擾以費(fèi)叛召,子欲往。”子路諫。“佛肸以中牟叛召,子欲往。”子路又諫。兩次勸諫,表面上看,內(nèi)容似乎沒有什么區(qū)別,細(xì)加辨析,頗有情趣。 第一次,“子路不悅”,勸諫內(nèi)容,語氣絕決干脆,“末之也已”,沒有地方去就算了,有道則仕,無道則隱,“何必公山氏之之也?”何必一定要到公山氏那里去呢?一個語氣堅決的反問句,孔子回答,直接從仁道的推行,行為的目的去回答:“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既然召用我,難道我會白跑嗎?我應(yīng)在魯國恢復(fù)周朝的禮儀制度。 第二次勸諫,子路面部沒有“不悅”之色,語氣也比較平靜,而且更講究語言的策略與藝術(shù),“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用你的話來規(guī)諫你,“親于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佛肸以中牟叛,子之往也,如之何?”開篇用孔子的言語作理論根據(jù),接下來“以中牟叛”的事實(shí)指責(zé)孔子,認(rèn)為孔子的理論與事實(shí)不符。雖有質(zhì)證反問的語氣,但畢竟出語委婉迂徐,以探詢的口氣出現(xiàn),與第一次勸諫比較,口氣緩和多了,孔子的回答也平緩多了,先是承認(rèn)子路理論的質(zhì)證,“然,有是言也。”接下來說:“不曰堅乎,磨而不磷。”從硬度角度說。“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從顏色角度說。既“堅”“且”“白”是從內(nèi)質(zhì)角度講。接著從外用角度說:“吾豈瓠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瓠瓜苦,剖而可為瓢,不剖干而可為渡水系浮之物,可供使用,不可供食用??鬃尤∮鳎庠诠┦秤?,意思是我豈能像瓠瓜一樣,僅能供使用,而不能供食用。從內(nèi)質(zhì)講,我屬堅白耐用之物,從外用角度講,我不僅能供使用,亦可供食用。 【原文】17.8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①?”對曰:“未也。”“居②!吾語女。好仁不好學(xué),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xué),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xué),其蔽也賊③;好直不好學(xué),其蔽也絞④;好勇不好學(xué),其蔽也亂⑤;好剛不好學(xué),其蔽也狂。” 【注釋】①六言:六個字。這是下文說的仁、知(同“智”)、信、直、勇、剛六種品德。 ②居:坐。 ③賊:害,危害。 ④絞:指說話尖刻。 ⑤亂:小指搗亂闖禍,大指犯上作亂。 【語譯】孔子說:“仲由??!你聽說過六種品德和六種弊病嗎?”子路回答說:“沒有。”孔子說:“坐下來!我告訴你。愛好仁德卻不喜歡學(xué)禮度,它的弊病是會變得愚蠢;愛好聰明才智卻不喜歡學(xué)禮度,它的弊病是放蕩不羈;愛好講誠信卻不喜歡學(xué)禮度,它的弊病是容易被人利用,害己害人;愛好直率卻不喜歡學(xué)禮度,它的弊病是說話尖刻刺人;愛好勇敢卻不喜歡學(xué)禮度,它的弊病是搗亂闖禍;愛好剛強(qiáng)卻不喜歡學(xué)禮度,它的弊病是膽大妄為。” 【解讀】本章孔子談“六言六蔽”。孔子在《泰伯篇》中說:“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 孔子在《禮記.仲尼燕居》中說:“夫禮,所以制中也”,禮為求中之器,禮,制中,禮求中,禮,亦為中,亦可以理解為度。因此,六言六蔽可以理解為:仁而不知度,愚蠢;智而不知度,放蕩;信而不知度,賊害;直而不知度,絞傷;勇而不知度,禍亂;剛而不知度,狂傲。孔子所有的道德范疇,一言以蔽之,“中”而已。 【原文】17.9子曰:“小子何莫學(xué)夫《詩》①?《詩》,可以興②,可以觀,可以群③,可以怨。邇之事父④,遠(yuǎn)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 【注釋】① 小子:指弟子,學(xué)生。夫:這或那。指示代詞。因為意思較虛,也可不譯出。 ② 興:激發(fā)。 ③ 群:合群。也即能與人相處。 ④ 邇(ěr):近。 【語譯】孔子說:“弟子們,你們?yōu)槭裁床粚W(xué)習(xí)《詩經(jīng)》呢?《詩》,可以激發(fā)人的志氣,可以提高觀察能力,可以培養(yǎng)與社會人群相處的本領(lǐng),可以抒發(fā)怨恨的情感。近可以用其中的道理侍奉父母,遠(yuǎn)可以用其中的道理侍奉君主。還可以多知道一些鳥獸草木的名稱。” 【解讀】本章孔子談詩的功能。 本章談《詩經(jīng)》的三大功能,一是詩教以修身。二是詩識以致知。三是詩用以治國。詩教,興觀群怨以修身;詩識,鳥獸草木以致知;詩用,事父事君以治國。“興”,興起,振興,令人興起振奮,心因美而感動,然后用心觀察。“觀”,“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觀天地之大,察品類之盛。取法天地,考見得失,辨別窮通進(jìn)退。“群”,通達(dá)則合群相處,群而和眾,群而正心,群而兼善天下。“怨”,窮扼則離群索居,托物寄怨,獨(dú)善其身,“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yuǎn)地自偏。”怨而不怒,怨而有度,怨而有方,非怨而怒,怒而亂者也。 “興”以心動,“觀”以心用,“群”以正心,“怨”以泄心之忿,興觀群怨皆以心為,心之所為,不離溫柔敦厚之風(fēng),所以孔子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詩風(fēng)敦厚雅正。 【原文】17.10子謂伯魚曰①:“女為《周南》、《召南》矣乎②?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③?” 【注釋】① 伯魚:孔子的兒子,名鯉,字伯魚。 ②《周南》、《召南》:《詩經(jīng)? 國風(fēng)》第一、二兩部分篇名。周南、召南都是地域名稱。周南,大體是漢水流域東部。召南,大體是漢水流域西部。儒家認(rèn)為這兩個地區(qū)的民歌合乎禮儀,故采集入《詩經(jīng)》,名為《周南》、《召南》。 ③ 正墻面:即“正墻,面墻”。正對著墻,面對著墻。意思一樣。 【語譯】孔子對伯魚說:“你學(xué)了《周南》、《召南》沒有?一個人如果不學(xué)習(xí)《周南》、《召南》,那就會像面正對著墻壁站著一樣(無法看見,也無法行走)了!” 【解讀】本章孔子強(qiáng)調(diào)《周南》《召南》的作用。 孔子教兒子,《論語》記載有兩次。《季氏篇》說:“不學(xué)詩,無以言。”“不學(xué)禮,無以立。”本章又說:“女為《周南》《召南》矣乎?”《周南》《召南》是《詩經(jīng)?國風(fēng)》開頭的兩篇,“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不學(xué)《周南》《召南》,猶如面壁而立,寸步難行,《季氏篇》說:“不學(xué)詩,無以言。”本章等于說:“不學(xué)詩,無以行。”前者概論,后者詳論,前者綱,后者目。 【原文】17.11子曰:“禮云禮云①,玉帛云乎哉②?樂云樂云,鐘鼓云乎哉?” 【注釋】① 云:句中語氣詞,有舒緩語氣的作用。可不譯,也可譯成“呀”。下面幾個“云”用法同此。 ② 玉帛(bó):指舉行禮儀時用的玉器、絲織品等禮器。在孔子看來,禮樂的意義不在于只有玉帛、鐘鼓等形式。 【語譯】孔子說:“禮呀禮呀,難道只是指玉帛之類的禮器嗎?樂呀樂呀,難道只是指鐘鼓之類的樂器嗎?” 【解讀】本章孔子談內(nèi)容和形式的關(guān)系。 事物總是相對的,“文勝質(zhì)則史,質(zhì)勝文則野,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文質(zhì)恰當(dāng)而又高度的結(jié)合,合“中”之度,是最高的境界,但事實(shí)上“中而又中”的境界是很難做到,或者說根本做不到,一般說做到“中而不失其正”就已經(jīng)是很高的境界了,所以孔子在“文”與“質(zhì)”發(fā)生偏頗矛盾不能協(xié)調(diào)時,他更強(qiáng)調(diào)質(zhì),比如:“禮,與其奢,寧儉;喪,與其易,寧戚。”禮的“奢”“儉”發(fā)生矛盾時,取“儉”而去“奢”,喪禮的周備詳盡與悲痛哀戚發(fā)生矛盾時,寧去其“易”而取其“戚”。當(dāng)然在“禮”之有無的大原則時,孔子又取其禮,如對“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孔子曰:“爾愛其羊,吾愛其禮。”又如孔子在《八佾篇》中說:“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孔子以仁為本,以禮樂為末,本章中孔子又以禮樂為本,以玉帛鐘鼓為末,在文與質(zhì),本與末相對而不能協(xié)調(diào)的矛盾狀態(tài)時,重主要矛盾而輕次要矛盾,這是孔子哲學(xué)“質(zhì)”“文”關(guān)系的重要觀點(diǎn)。 【原文】17.12 子曰:“色厲而內(nèi)荏①,譬諸小人②,其猶穿窬之盜也與③?” 【注釋】① 色厲:外表嚴(yán)厲。內(nèi)荏(rěn):內(nèi)心怯懦,軟弱?!?SPAN lang=EN-US> ② 譬諸小人:拿小人來作比喻。③ 穿:穿洞,挖洞。窬(yú):洞。盜:上古的“盜”指小偷。 【語譯】孔子說:“外表嚴(yán)厲而內(nèi)心怯懦的人,如果拿小人來作比喻,大概就好像挖洞穿墻偷東西的小偷吧?” 【解讀】孔子對“色者而內(nèi)荏”類小人的指斥。子夏認(rèn)為對君子的觀察,由遠(yuǎn)而近有三種變化:“望之儼然”,端莊嚴(yán)肅,浩然一身正氣,有凜然不可侵犯之勢。“即之也溫”,當(dāng)你走近他時,溫煦和睦,如春風(fēng)拂面,有藹然長者之風(fēng)。“其言也厲”,當(dāng)你與他交談時,言辭犀利,鏗鏘有力,有剛毅不可撼動之力。“色厲而內(nèi)荏”者剛好與之相反,由外而內(nèi),亦有三種變化:遠(yuǎn)望有“儼然”之氣,虛張聲勢,故作矜持。走近他,則呈怯懦之狀,內(nèi)心怯懦,腹中空虛。與之交談,則巧言柔佞,言辭支離,呈扭泥之態(tài)。“色厲而內(nèi)荏”,欺世盜名,表里不一,猶如穿墻打洞的小偷,首鼠兩端,逡巡而行。 【原文】17.13子曰:“鄉(xiāng)愿①,德之賊也。” 【注釋】①鄉(xiāng)愿:指喪失原則,同于流俗,媚世欺心偽善者。 【譯文】孔子說:鄉(xiāng)愿,實(shí)是道德的敗壞者。” 【解讀】本章是孔子論“鄉(xiāng)愿”。 孔子在《里仁篇》中說:“唯仁人能愛人,能惡人。”有仁德的人,是非分明。荀子在《不茍篇》中也說:“君子崇人之德,揚(yáng)人之美,非諂諛也;正義直指,舉人之過,非毀疵也。”有德的君子揚(yáng)善并不隱惡,善惡分明。鄉(xiāng)愿似的人則不同,不分是非曲直,人云亦云。 這類人,找他的錯誤,找不到,“非之無舉也”,無法舉證。想責(zé)備他,卻無可責(zé)備,“刺之無刺也”,無法針砭他。圓滑老道,精通世故,同流合污,似德非德,善于取媚,精于取巧,不偏不倚,貌似公正,實(shí)則首鼠兩端,投機(jī)取巧,無仁愛之心,無是非之明,所以孔子說:“鄉(xiāng)愿,德之賊也。”鄉(xiāng)愿者,敗壞道德的蟊賊。 【原文】17.14子曰:“道聽而涂說①,德之棄也。” 【注釋】① 涂:通“途”。 【語譯】孔子說:“在路上聽到傳言就到處去傳播,這是對道德的背棄。” 【解讀】本章是孔子對道聽途說者的批評。 孔子說:“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禮,所以制中也。”禮有時中,恰當(dāng)之意。道聽,聽之太易,則聽之不當(dāng),聽之無據(jù);途說,說之太易,則說之不當(dāng),說之無據(jù)??鬃佑终f:“聽思聰,言思忠。”聰,清楚明白;忠,忠于事實(shí)。聽若不思聰,則有壅塞蔽明之失,言若不思忠,則有巧言柔佞之嫌。“非禮勿視,非禮勿言。”乃為“仁”之細(xì)目,“聽思聰,言思忠”乃為德之深省,道聽違禮,途說違忠。“仁”者,德也,“道聽涂說”,聽之于道路,說之于道路,必多謬妄,“所以為有德者棄也,亦自棄其德也。”(皇侃語) 【原文】17.15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①?其未得之也,患得之②。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③。” 【注釋】① 鄙夫:鄙陋、庸俗,品德低下的人,也與哉:語氣助詞連用,重點(diǎn)在最后一個詞,譯為“嗎”。 ② 患得之:實(shí)為“患不得之”。“之”代詞,作“患得”的賓語,泛指利聞名祿以及地位。 ③ 無所不至: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即什么壞事都做得出來。 【語譯】孔子說:“一個鄙俗的人,難道可以和他一起侍奉君主嗎?他在沒有得到的時候,總擔(dān)心得不到。一旦得到了,又擔(dān)心失掉它。一個人如果總擔(dān)心失掉,就會什么壞事都做得出來。” 【解讀】本章孔子對無德鄙夫心理狀態(tài)的描繪。后人已將其略縮為成語:“患得患失”。 以上“色厲”“鄉(xiāng)愿”“道聽”“鄙夫”四章,意義大略相近,可用一“偽”字概括。“色厲而內(nèi)荏。”偽色;“色取仁而行違。”“巧言令色,鮮矣仁。”善于偽裝。“鄉(xiāng)愿,德之賊也。”偽德,“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善于取悅于人。“道聽途說,德之棄也。”偽學(xué),“古之學(xué)為己,今之學(xué)為人。”古人學(xué)習(xí)是為了修煉自己,提高修養(yǎng),今人學(xué)習(xí)是裝模作樣,借以炫耀,所以不愿深下功夫,道聽途說,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傳揚(yáng)也不費(fèi)力氣。道貌岸然者是這一類人。“鄙夫患得患失,無所不至。”偽官,“志于道德,圣賢之徒也,志于功名,豪杰之士也,志于富貴,即鄙夫也。”(引自《論語集釋》)鄙夫,一心在于官爵富貴,患得亦為官,患失亦為官,做官是假,求財是真。 【原文】17.16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①。古之狂也肆②,今之狂也蕩;古之矜也廉③,今之矜也忿戾④;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注釋】① 是之亡:沒有這些毛病。“是”為否定句代詞作賓語,賓語前置。“之”為前置標(biāo)志。亡,通“無”,沒有。 ② 肆:直,正直。 ③ 矜:矜持,自尊自大。廉:方正,有棱角。引申為直或正直。 ④ 忿戾:兇惡,蠻橫。 【語譯】孔子說:“古代的人有三種毛病,現(xiàn)在恐怕連這三種毛病也比原來不一樣了。古代狂妄的人不過放肆一點(diǎn),現(xiàn)在狂妄的人簡直是放蕩不羈;古代驕傲自大的人只是不可冒犯,現(xiàn)在驕傲自大的人卻兇橫不講理;古代愚笨的人簡單率直,現(xiàn)代愚笨的人一味欺詐。” 【解讀】本章孔子談“狂”“矜”“愚”三者古今的變化。 “肆”,有“直”“正直”的含義?!兑?SPAN lang=EN-US>.系辭下》:“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隱。”李鼎祚《集解》引虞翻曰:“肆,直也。”有時“肆”“直”連用,系同義復(fù)合詞,《禮記.樂記》:“肆直而慈愛”,鄭玄注曰:“肆,正也。”肆直,正直。“廉”也有“直”“正直”的含義。“廉”的本意指物體外露的棱角,《禮記.月令》:“其器廉以深”,引申為直“直”或“正直”,《莊子?讓王》:“人犯其難,我亨其利,非廉也。”《荀子.不茍篇》:“君子寬而僈,廉而不劌。”君子寬宏而不怠慢,正直而不傷害人。“廉而不劌”衍化仿造一句,即“廉而無禮則劌”,與“直而無禮則絞”意義相近,將后一句稍加略縮,即“直而不絞”,與“廉而不劌”意同,“廉”有“直”的含義。 【原文】17.17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解讀】這條重出,見《學(xué)而篇》,第3章。 【原文】17.18子曰:“惡紫之奪朱也①,惡鄭聲之亂雅樂也②,惡利口之覆邦家者③。” 【注釋】① 紫:紅色和藍(lán)色混合成的顏色,不是正紅色,但卻很接近。朱:大紅色。古代稱“朱”為正色。 ② 鄭聲:鄭國的民間音樂。古人認(rèn)為它淫靡放蕩,不能登大雅之堂。雅樂:周王朝的正統(tǒng)音樂。雅,典雅。 ③ 利口:口齒伶利,也即花言巧語。 【語譯】孔子說:“我憎惡用紫色取代大紅色;憎惡用鄭國的音樂擾亂典雅的音樂;憎惡用巧嘴利舌顛覆國家的人。” 【解讀】本章記載孔子對似是而非的指責(zé)。 孔子與顏回在《顏淵篇》中討論什么叫“仁”,孔子告訴顏回“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非禮勿視”,就顏色而言,則是“惡紫之奪朱也”;“非禮勿聽”,就音樂而言,則是“惡鄭聲之亂雅樂也”,“非禮勿言”,就語言而言,則是“惡利口之覆邦家”。“夫禮,所以制中也。”“禮”,即為恰當(dāng)適中,顏色非正色不視,音樂非典雅不聽,言辭非中綮不說。當(dāng)然視聽言動,非僅僅就只是聲色言辭,但聲色言辭就人而言,已近大端,不可不慎。 【原文】17.19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語譯】孔子說:“我不想再說什么話了。”子貢說:“您如果不說話,那我們這些學(xué)生還傳述什么呢?”孔子說:“天說了什么呢?但春夏秋冬四季照樣運(yùn)行,萬物照樣生長。天說了什么呢?” 【解讀】本章探討無言之教。 教,有兩類,一是有言之教,一是無言之教?;蛟挥锌裳灾蹋胁豢裳灾?。猶如道家的道有兩種一樣。有可道(言)之道,有不可道(言)之道。所以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道可道(言),則非恒常之道,道無可道(言),乃常道。同理,教可教,則非常教,教不可教,乃恒常之教。因此,我們說:有言之教,是普通的教,是可教之教。無言之教,是恒常之教,是不可教之教。可言之教,教“三綱”,教“八目”,教“修身”,系可言狀之教;教是為了不教,言是為了不言,無言之教是有言之教的升華。不可言之教,境界則更高,是圣人之教,所效之道,乃天道。 “四時行焉,百物生焉。”這就是天地之道。“氣候不信,四時猶廢。”人當(dāng)效法天地之道,恪守信譽(yù),以行無言之教。 【原文】17.20孺悲欲見孔子①,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②,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注釋】①孺悲:魯人,魯定公曾命他向孔子學(xué)士喪禮,故亦是孔子學(xué)生??鬃訛楹尉芤?,待考。②將命者:奉命的人。這里指傳話的人。 【語譯】孺悲想見孔子,孔子以生病為理由推辭不見。傳話的人剛出門,孔子便取過瑟來邊彈邊歌,故意讓孺悲聽見。 【解讀】上章談無言之教,本章談“不屑之教”。 孔子是偉大的教育家。他教育思想的核心是因材施教,圍繞“因材施教”而展開的方法則有很多:對絕頂聰明的子貢用無言之教引導(dǎo)他臻入圣境,對較為愚純、性格憨直的樊遲以及宰我則采用傳言之教,對頗有權(quán)勢的孟懿子則采取模糊教育法,對悲戚憂傷的弟子則采用快樂教育法,對耿直剛勇的子路則采用直言教育法,對孺悲則采用“不屑之教”。 “孺悲欲見孔子。”孺悲,魯國人。魯哀公曾派他去向孔子學(xué)習(xí)士喪禮。孔子不愿見孺悲的確切原因已無法查考。有人說按當(dāng)時禮節(jié),年輕人初次見年長位尊的人一定要有介紹人,孺悲沒有介紹人,所以孔子推病不見。也有人說孺悲得罪過孔子??鬃硬幌胍娝幌胍娨擦T,卻“辭以疾”,推辭身體欠佳,“辭以疾”也罷。“將命者出戶”,傳話的人剛出門,孔老夫子卻又“取瑟而歌”。“取瑟而歌”也罷,孔子似惡作劇一般“使之聞之”。從表面看,孔子似乎是有意調(diào)侃戲弄于他,實(shí)則是一種不屑之教。對孺悲則不值得采用耳提面命,口授心傳的教育方法,即如孟子在《告子篇下》中說:“教亦多術(shù)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教育的方法多種多樣,以不屑之教教誨他,亦是教之誨之。無言之教是對賢人設(shè)教,傳言之教,直言之教是對有德的君子施教,模糊之教是對有位無德的君子施教,快樂之教是對眾弟子心理設(shè)教,不屑之教也是對無位無德的凡庸之輩行教。 【原文】17.21宰我問①:“三年之喪②,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谷既沒,新谷既升③,鉆燧改火④,期可已矣⑤。” 子曰:“食夫稻⑥,衣夫錦⑦,于女安乎⑧?” 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⑨,聞樂不樂,居處不安⑩,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宰我出。 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于其父母乎?” 【注釋】① 宰我:名予,字子我??鬃訉W(xué)生。 ② 三年之喪:古代禮制:父母死了,要守孝三年??蛇@種禮制已經(jīng)很久不被遵循了,宰我向孔子請教,意在討論是否能重新制訂喪禮的時間。 ③ 升:登場。 ④ 鉆燧改火:古代鉆木取火,所用的木頭四季不同,春用榆柳,夏用桑枸,秋用柞楢(yóu),冬用槐檀。此為歲月年輪,叫鉆燧改火。改火,即改木取火。 ⑤期:一周年。已:止,結(jié)束。 ⑥ 食夫稻:古代北方以小米(稷)為主要食物,水稻為珍品,故服喪的人不能吃。 ⑦ 衣夫錦:古人服喪時穿素色麻布孝衣,不能穿有文采的絲織品。 ⑧于女安乎:對你來說心安嗎。 ⑨ 旨:滋味美。這里指味美的食物。甘:香甜,甜美。 ⑩居處:古代服喪期間,要住在臨時搭的簡易草棚或木棚里守孝三年,睡在草編的墊子上,枕的是土塊。這里的居處指住在平日所住的房子里。 【語譯】宰我問:“父母死了,子女守孝三年,我看一年就算夠久了。一個君子三年不講習(xí)禮儀,禮儀一定會廢棄掉;三年不演奏音樂,音樂一定會失傳。舊谷子已經(jīng)吃完,新谷子已經(jīng)上場碾出來,鉆火用的木頭也輪換了一遍,所以守孝一年也就可以了。”孔子說:“(父母死了,不到三年,)你就吃那白米飯,穿上那錦緞衣,對你來說心里安嗎?”宰我說:“心安。”孔子說:“你要覺得心安,那就去做吧!君子在服喪期間,吃美味不感到香甜,聽音樂不覺得快樂,住在舒適的家里不感到舒適,所以不那樣做。如今你心安,你就去做好了!”宰我出去后,孔子說:“宰予真不仁??!兒女生下來,要到三年以后,才能離開父母的懷抱。為父母服喪三年,是天下通行的喪禮呀。難道宰予就沒有從他父母懷抱中得到三年的愛撫嗎?” 【解讀】本章是有關(guān)喪制的爭論。 孔子以前的守喪三年只是部分人的一種自覺的行為,不具有普遍性,亦未上升為一種制度。到孔子時,孔子則主張成為一種理性的制度。宰我與孔子的這場曠古爭論,據(jù)推測應(yīng)該是在這種制度確立與否的時候,孔門尚在醞釀討論之中,于是宰我提出了反對意見。宰我認(rèn)為:“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守喪三年,時間太久了??鬃诱J(rèn)為:“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宰我的論據(jù)是:“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禮”“樂”教育,是孔門教育的重要內(nèi)容。三年之喪,與禮樂教育發(fā)生矛盾,嚴(yán)重抵牾,難能協(xié)調(diào),故而提出“舊谷既沒,新谷既升,鉆燧改火,期已久矣。”四季更替,光陰輪轉(zhuǎn),鉆木取火,依時而行,舊的生命完結(jié),新的生命開始。守喪也是對舊的生命的懷念,一年時間即可。宰我的辯論,有理有據(jù)還有具體的措施。孔子的反駁顯然顯得有些無可奈何,“食夫稻,衣夫錦,于女安乎?”父母去世,你吃細(xì)糧穿錦緞,心安理得嗎?從心理的角度,寄期望喚醒宰我的“慎終追遠(yuǎn)”的孝敬之情,誰知宰我剛直,在孔子面前毫不退讓,也不客氣,對“于女安乎”的問話,他公然回答“安”,孔子無可奈何,只好作讓步,“女安,則為之。” 【原文】17.22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①?為之,猶賢乎已②?” 【注釋】① 博弈(yì):下棋。 ② 賢:好,勝過。乎:介詞,表比較,用法同“于”。可譯為“比”。已:止,這里指什么都不干。 【語譯】孔子說:“整天吃飽了飯,卻不動一點(diǎn)腦筋去干點(diǎn)正事,這種人真難辦!不是有下棋的游戲嗎?下棋也比什么都不干強(qiáng)。” 【解讀】本章是孔子對“飽食終日”者的批評。 “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小人腸肥腦滿,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棄有道而非焉。君子如切如磋道學(xué)也,如琢如磨自修也,道盛德而難忘。小人群居終日,言不及義,搖唇鼓舌,玩弄小聰明,棄德而速朽之人,無所用心,懈怠懶惰,好行小慧,精于算計,俱歸為“難矣哉”。 【原文】17.23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①,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注釋】① 義以:即“以義”。介詞賓語“義”由于強(qiáng)調(diào)而前置。上:指最高尚的品德。 【語譯】子路說:“君子崇尚勇敢嗎?”孔子說:“君子最崇高的是義,假如君子只有勇而不講義,就會犯上作亂;小人有勇而不講義就會去偷竊。” 【解讀】本章孔子談“君子”“小人”無“義”所帶來的災(zāi)害。 “君子”有三類,A有德,B有位,C有德有位,德位合而觀之。A類有德而無位,B類有位而無德,C類德位俱全。“小人”亦有三類,A無德,B無位,C無德無位。君子小人合而觀之,君子A類與小人B類全同,B類“小人”僅從地位而言,孔子也多次謙稱自己為“小人”,有德而無位,B類小人與AC類小人全異,君子C類與小人C類全異,君子B類與小人A類全同。“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無義而為盜”,“勇而無禮,勇而無義,勇而無德,君子有地位無德無義無禮則謀反,小人無德無位無義無禮則行盜。一則為亂,一則為盜,竊國者為侯為王,竊鉤者為寇為盜,名不同而實(shí)相同,無德而已矣??鬃诱]人修德,無德者地位越高,危害越大,有德者地位越高,造福越大。 【原文】17.24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①,惡居下流而訕上者②,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③。”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④,惡不孫以為勇者⑤,惡訐以為直者⑥。” 【注釋】①惡稱人之惡者:第一個“惡”讀(wú),第二個“惡”讀(è),厭惡傳揚(yáng)別人壞處的人。稱人之惡者,者字結(jié)構(gòu),名詞性質(zhì)。稱,稱道,傳達(dá)宣揚(yáng)。 ②流:疑為衍文。較早版本的《論語》無“流”。訕(shàn):誹謗,攻擊。 ③窒:阻塞不通。這里指頑固不化。 ④繳(jiǎo):竊取,抄襲。知:同“智”。 ⑤孫:通“遜”。謙虛。 ⑥訐(jié):揭發(fā)、攻擊別人的隱私。 【語譯】子貢說:“君子也有憎惡嗎?”孔子說:“有憎惡,君子憎惡傳揚(yáng)別人壞處,憎惡處在下位而誹謗在上位者,憎惡有勇力卻不講禮的人,憎惡果斷勇敢而閉塞不通的人。”孔子說:“賜,你也有憎惡嗎?”子貢回答說:“揭發(fā)我憎惡抄襲別人的東西卻自以為聰明的人,憎惡毫不謙遜還自以為勇敢的人,憎惡攻擊別人的隱私還自以為正直的人。” 【解讀】孔子四惡,依朱熹說:“稱人惡則無仁厚之意,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勇而無禮則為亂,果而窒則妄作。”“果敢而窒者”,似應(yīng)理解為果敢固執(zhí),不通權(quán)變,權(quán)變則屬“義”。稱人之惡,過分夸張揚(yáng)人之惡,系不“仁”,“居下訕上”,為下則好非其上,攻上之惡,系不忠。勇而無禮,“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勇而為亂,不如無勇。孔子所惡,不“仁”不“義”不“忠”不“勇”。子貢三惡,“徼以為知者。”剽竊抄襲以為智,“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徼以為知,實(shí)為不智。“不孫以為勇者。”待人接物,狂傲不羈,自以為勇敢,實(shí)為不勇。訐以為直者”,攻人隱私,隱善揚(yáng)惡,而自以為正直仁厚。子貢所惡不仁不智不勇,“徼”“訐”“不遜”與“智”“仁”“勇”似是而非,猶如鄉(xiāng)愿,貌似忠厚,實(shí)為“德之賊也”。 【原文】17.25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①,近之則不孫②,遠(yuǎn)之則怨。” 【注釋】① 難養(yǎng):難以調(diào)教。 ② 不孫:不謙遜,無禮貌。孫:通“遜”。 【語譯】孔子說:“只有女子和小人是很難調(diào)教的,親近了,他們就會無禮;疏遠(yuǎn)了,他們又會報怨。” 【解讀】本章是孔子對無德小人以及無德女子的批評。 “小人”“女子”,朱熹認(rèn)為小人即仆隸下人。“女子”即侍婢類的女子,此說將“小人”范圍界定太窄。無德的小人僅指仆隸下人,與社會事實(shí)不符。無德的小人隨處可見,相反的,真正的近身的“仆隸下人”應(yīng)好對待得多,相反是社會小人難以調(diào)教。 “近之則不遜,遠(yuǎn)之則怨。”非小人有此特點(diǎn),君子也當(dāng)注意,“朋友數(shù),斯疏也;事君數(shù),斯辱也。”人與人之間交往當(dāng)講究距離,君臣、父子、朋友、夫妻、兄弟之間均應(yīng)有一段距離,距離產(chǎn)生美,對女子和小人調(diào)教時也應(yīng)保持距離。當(dāng)然這個距離必須是適中合理的距離,否則不是怨恨就是傲慢。 【原文】17.26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①,其終也已②。” 【注釋】① 見惡:被厭惡。見,助詞,表被動。可用“被”譯出。 ② 其:語氣助詞,表猜度。可譯為“大概”、“恐怕”。終:終生。已:完。 【語譯】孔子說:“(一個人到了)四十歲還被人厭惡,他這一輩子恐怕也就完了。” 【解讀】本章是孔子對“當(dāng)立而不能立”“當(dāng)不惑而仍惑者”的批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