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變時，我任張學良的衛(wèi)隊營營長，奉命扣蔣介石。

　　現(xiàn)就記憶所及，將有關(guān)史實寫下來以供參考。

蔣介石來西安

　?。保梗常赌辏保苍拢慈?，蔣介石再次來到了西安，住臨潼華清池。在這之前，蔣曾在１０月２２日由南京飛西安，兩天就宣布大舉“剿共”計劃。張學良、楊虎城均表示反對，但蔣仍堅持其反動主張。并在１０月２６日到王曲軍官訓練團去“訓話”，引起了東北軍和十七路軍官兵的強烈不滿和憤慨。這次，蔣介石來西安后，在華清池同張的爭論，更為激烈。張學良請求蔣介石釋放救國會的沈鈞儒、史良等７人，蔣拒不答應(yīng)。

　　張說：“你這１０年，就是袁世凱第二了。”蔣氣急敗壞地嚷道：“只有你一個人這樣說，只有你敢對我這樣叨嘮。”

　　此次蔣介石來西安，是為了繼續(xù)進行反人民的內(nèi)戰(zhàn)，消滅共產(chǎn)黨，同時解決西北問題，即逼迫東北軍和十七路軍繼續(xù)進行“剿共”，否則即調(diào)離陜、甘逐步消滅之。所以，這時的西安空氣是非常緊張的。

張學良暗中準備扣蔣

　　蔣介石是非常頑固的，但張學良仍想勸他改變政策。１２月６日前后，張還抱著勸蔣回頭的愿望，向他懇切陳詞，敘述當前的國內(nèi)形勢只有先對外，一致抗日，才不負全國人民所望，才是國家唯一圖存的道路；說明全體東北軍，特別是中、下級軍官和士兵的抗日情緒激昂，前線各部隊準備自動組織援綏抗日，自己亦可親自上前線指揮；表示個人對蔣是忠心耿耿，因此為領(lǐng)袖著想，不能不披肝瀝膽相勸。說話間，聲淚俱下。但蔣介石不但無動于衷，反而勃然大怒，嚴斥張幼稚無知，受共產(chǎn)黨蠱惑，違背“先安內(nèi)后攘外”的國策，甚至是反革命。蔣拍案道：“你現(xiàn)在就是拿槍把我打死，我的政策也不能改變！”由此張和蔣的矛盾更加激化。加上這時又接到王化一從武昌拍來的“華密”電報，獲悉蔣介石已內(nèi)定將東北軍調(diào)離陜西，南開福建，加以消滅。因此，為了聯(lián)共抗日救國，為了洗刷不抵抗的罪責，為了東北軍自身的前途，張學良必須破釜沉舟。

　　１２月９日，西安學生萬余人舉行一二·九愛國運動一周年紀念活動。我們請示張學良派衛(wèi)隊營的士兵跟隨學生隊伍同行，張同意，我即命令王協(xié)一連長派該連的王振東排長率領(lǐng)士兵２０人跟隨游行隊伍。

　　張為了避免發(fā)生流血事件，乃親自乘車趕到臨潼道上的十里鋪勸阻學生，對他們說：“同學們！你們站住，聽我說幾句話。你們的愛國行動，我決不阻撓。我是當?shù)刎撠熼L官，你們有話同我講，我替你們解決。我張學良的愛國心情跟你們一樣，你們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也許我的要求比你們的要求還急迫。但現(xiàn)在你們不要再往前走了，不然會發(fā)生流血事件。”學生們喊：“愛國就不怕犧牲！”張說：“你們的一切請愿書都交給我，由我替你們轉(zhuǎn)向委員長陳述。”張學良在群情激憤下激動地說：“同學們，相信我吧！我是國家負責軍人，我決不欺騙你們，你們回去吧！”這時學生們喊道：“擁護張副司令領(lǐng)導(dǎo)東北軍援綏抗日，請答復(fù)我們的愛國要求！”張表示：“今天已經(jīng)天黑了，你們先回去吧。我要在一星期內(nèi)用事實給你們回答，我說的話是負責的。”

　　學生們聽到張學良的話，都很感動，覺得滿意。天色已暗下來，隊伍停留在凜烈的寒風中，經(jīng)領(lǐng)隊的布置，有的立即回城，有的當夜留在十里鋪。我們派去保護學生的那２０名士兵，和他們一道住下。這２０名士兵后來參加了扣蔣的戰(zhàn)斗。

　?。谷胀黹g，張學良又一次在華清池與蔣介石爭論。蔣當時怒氣沖沖地對張說：“你是代表國家大員對學生說話呢，還是代表學生對我說話？你不懂擁護領(lǐng)袖的道理，有人侮辱領(lǐng)袖，你應(yīng)當與他拼命。”張一直到深夜才憤憤而歸，煩悶地對我說：“委員長太差勁了，竟要開槍殺死愛國的青年學生！”１０日上午，我又要求到華清池察看一下周圍的形勢，又叫王協(xié)一連長親自率領(lǐng)沈連峰排士兵３０人到十里鋪去，會合王振東排長，加強力量，再向前進到灞橋，夜間不要撤回來，其用意是盡量縮短與華清池的距離。

　　第二天上午張學良告訴我說，他已和楊虎城談妥了，要我做好充分準備。根據(jù)張的指示，我即派商亞東（同昌）副營長率領(lǐng)張連長等約一連人再去灞橋，與王協(xié)一連長等會合，日落前到達宿營地。

　　下午６時許，我又命令衛(wèi)隊營營部王副官準備好足夠兩輛載重汽車的汽油。９時左右，我叫王副官速派車去灞橋待命，以供衛(wèi)隊營行動時使用。

　　張學良和楊虎城商定結(jié)果是，張負責臨潼扣蔣，楊負責扣押蔣的軍政大員和城內(nèi)警戒。一切準備工作都在積極緊張地進行著。

　?。保比?，白天張仍然照例去華清池見蔣，晚上和楊聯(lián)名在新城大樓宴請蔣系軍政大員。不料這時蔣介石打電話將張學良召去了，我請求隨張同去華清池，張堅決不許。

“兵諫”前的最后動員

　　晚８時許，張學良才由臨潼擺脫蔣介石出來，到綏靖公署新城大樓去做宴會的主人。１０點左右，席終人散，他匆忙地回到金家巷公館，當即叫我去。我到達會客廳時，已有東北軍高級將領(lǐng)王以哲、劉多荃、繆澄流、董英斌等人坐在那里。張見了我，當著眾人的面對我指示說：“孫營長，我令你跟白鳳翔師長一道去華清池。你要聽白師長的話，服從他的指揮，要謹慎當心！”沒等我回答，張又鄭重吩咐：“你千萬不可把委員長打死了，萬不得已時，只能把他的腿打傷，不要叫他逃跑了。”我正待轉(zhuǎn)身退出時，張回過頭來，用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說：“你的衛(wèi)隊營，準有把握嗎？”我說：“有把握！”

　　他繼續(xù)說：“明天這個時候，說不定我和你不能再見面了，你死，還是我死，是說不定了。不過報紙上能登這么大的字（張用手示意著雞蛋大的圓圈）。”又嚴肅地說：“若是弄不好，那我們都得上山了。你要小心注意！”我敬禮回答說：“一定完成副司令給我的任務(wù)，不然我就不回來見副司令啦！”

　　王以哲軍長在旁邊對我說：“孫營長，就看你的啦。”

　　我懷著非常激動的心情出來，即去找白鳳翔。

　　這天的晚間，東北軍中除何柱國軍長未找到外，其余高級將領(lǐng)均來到張的公館。張極沉痛地宣布了“兵諫”計劃。

　　動員之后，張學良即帶領(lǐng)大家一同到楊虎城的綏靖公署，留下繆澄流在金家巷公館坐鎮(zhèn)。

　　我到開元寺白鳳翔家，約定后半夜２點鐘在衛(wèi)隊營營部入口處（西安東城門樓下墻角的坡道轉(zhuǎn)彎入口處）碰頭，由白乘小汽車接我，然后一同去灞橋與衛(wèi)隊營隊伍會合。

蔣介石被扣經(jīng)過

　?。保苍拢保踩樟璩浚矔r整，我和白鳳翔、劉桂五一同登車，沿著去臨潼的道路上急馳而去。

　　２時３０分之前，我們到達衛(wèi)隊營派出隊伍的宿營地，這時商亞東和王協(xié)一已將全隊集合完畢，整裝待發(fā)。我與商、王說明情況后，即對官兵說明了任務(wù)。

　　我說：“委員長不抗日，也不叫我們東北軍抗日。我們今天去華清池，是要把委員長扣起來，逼他抗日，我們一定要扣押住委員長！但要注意，絕對不能把他打死！”當時群情激憤異常。

　　向戰(zhàn)士動員之后，我請示白鳳翔怎樣行動，白叫我領(lǐng)衛(wèi)隊營先沖進去，他們隨后跟進。當時衛(wèi)隊營大約有１００多人，兩輛載重車共可乘５０人左右。蔣的侍衛(wèi)住在院內(nèi)的約有３０人左右，住在院外禹王廟附近的憲兵估計有４０人（以后知道有７０人）左右。我們是突然襲擊，又是在夜間，他們大多數(shù)人都在睡夢中，搶進去是有一定把握的。我即命王協(xié)一連長隨我?guī)讼瘸似囇杆贈_進華清池，其余的由商亞東副營長率領(lǐng)隨后跟進。具體的布置是：１．王連長帶領(lǐng)３０人乘第一 輛汽車，負責解除華清池大門外崗哨的武裝，堵住各門窗的出入口，逐次將院內(nèi)的崗哨繳械，盡可能不開槍，然后來協(xié)助我。２．由我?guī)Р糠秩酥苯訉ふ沂Y的住處，進入房中請他出來，說是因為有叛兵鬧事，副司令為著蔣委員長的安全，請其避開這里進城去。如不順利，則用武力挾持出華清池，架到車上。３．由商亞東、張連長帶人負責包圍院外禹王廟的憲兵，并警戒華清池的周圍。

　　當王協(xié)一的車沖到華清池大門外時，遭到蔣的守衛(wèi)崗哨的阻欄。本來打算將車直接沖入院內(nèi)，但門衛(wèi)崗哨搶前阻止并開槍威脅。這時我的車也到了，只見大家一齊跳下車來，其中有一人（是個班長，叫王德勝）開槍把崗哨打倒。這時槍聲、喊聲混成一團。蔣的侍衛(wèi)們進行抵抗，黑夜中槍彈從各處的房子里射出來，以后又擴延到其他地方。這時王協(xié)一指揮隊伍去解決蔣介石的衛(wèi)兵，我就進入二門內(nèi)（即上有“華清勝境”４個字的門），直奪小橋，想從那兒過去，卻被斜對面房中射出的密集子彈堵住，不得不改換方向，順著飛虹橋下的假山小道沿左邊直上。在尋找五間廳的時候，從側(cè)房中射出的子彈很密，蔣的侍衛(wèi)都是２０響連發(fā)手槍，我們只得匍匐前進。一個隨從兵被打傷，但終于到了蔣的住房五間廳?？墒牵斘覀冞M去時，蔣已不在了。我摸床上的被褥還是熱的，知道蔣跑出的時間不會太長，便急令搜查周圍各處，但仍不見蹤影。我轉(zhuǎn)身出來，此時天色漸明，王連長跑來報告說，貴妃池抵抗甚烈，可能委員長就在那里。于是我們趕到那里并高聲喊話：“你們不要抵抗了，快點繳槍！如果委員長在這里，就請出來答話，我們保護委員長的生命安全！”對方長時間無人答話，并連連射擊。我們火了，喊道：“再不繳槍，我們就扔手榴彈了，把你們?nèi)颊ㄋ溃?#8221;我繼續(xù)喊：“你們把槍繳出來，我們保證委員長和你們的安全。”這樣，對方才停止抵抗，把槍支扔了出來。經(jīng)過搜查，發(fā)現(xiàn)蔣不在這里。

　　這時我焦急萬分，同王協(xié)一又回到蔣的住房查看，在朦目龍曙色中，看見蔣的帽子、皮包、假牙等東西雜亂無章地擺在桌子上。我命令搜查全院，仔細尋找。忽然有一衛(wèi)士跑來報告說：“在后山墻下發(fā)現(xiàn)一只鞋。”我想可能蔣就從那里跳過山墻逃到后山去了，急忙說：“我們趕快上山搜查！”并派人通知后續(xù)部隊一齊上山。

　　這時衛(wèi)隊營已全部到達了，滿山上下到處都在搜索蔣介石的下落。

　　在搜查中，從后窯洞中抓到了蔣的侍從室主任錢大鈞，他已負傷。我問他：“委員長現(xiàn)在哪里？”錢認出是我，有氣無力地答道：“不知道。孫營長，我確實是不知道呀！”當時他臉色蒼白，驚惶失措地依靠在假山的石頭旁。

　　我正要上山去，一個士兵跑來報告說：“副司令派劉師長來了，現(xiàn)在二門對面等你，叫你去。”在路上他又說：“蔣孝先從西安跑出來送信，在公路上被我們抓住了，后來把他槍斃了。”我即說：“該斃！這小子殺死的青年學生太多了！”

　　我來到二門外，在門外的小房間內(nèi)看到劉多荃和白鳳翔。

　　一見面，劉便說：“副司令叫我來看看你。”白則說：“你是好樣的。”我對劉說：“我們正在搜查委員長的下落。”他倆不再說什么，我也無心久留，遂轉(zhuǎn)身出來，從后山墻的小門迅速跑上山去，在半山腰看見被抓獲的蔣的貼身侍衛(wèi)蔣孝鎮(zhèn)。我問他：“你知道委員長在哪里？”他半吞半吐地說不知道，我即拿槍對著他說：“你不說真話，我馬上槍斃了你！”他聽了這話趕緊回頭向山上看了一眼。我按著他目指的方向，指揮隊伍往上搜查。同時命一士兵將蔣孝鎮(zhèn)押下山去。以后查知他是蔣介石的侄兒，當夜在蔣的臥室外值班守衛(wèi)。他聽到槍聲后，急忙從床上把蔣介石拉起來，背著往后山墻門口跑，見門鎖著，又推著蔣從墻上跳過去，逃到驪山上去了。

　　此時天色即將全明，可以看清地形地物了。我同士兵一 起急往山上搜索。忽然跑在我前面的陳思孝（衛(wèi)隊營一個班長）喊著：“報告營長，委員長在這里呢！”我應(yīng)聲趕緊跑上前去，只見蔣介石剛從洞里出來，彎著腰扶著石頭站在洞口邊，衛(wèi)隊營的衛(wèi)士們四面包圍著擁護在左右。發(fā)現(xiàn)蔣的陳思孝和衛(wèi)士們報告說，我們先看見這塊大石頭旁邊像有人在走動，一會兒又沒有了。我們沿這個方向搜索至大石頭旁，見洞里蜷伏著一個人，便喊道：“是不是委員長？趕快出來，不出來就開槍了！”里面連忙回答：“我是委員長，你們不要開槍，不要開槍！”隨后鉆了出來。

　　我走到蔣介石的面前，只見他全身凍得發(fā)抖，抬頭看了我一眼又趕緊避開，說：“你打死我吧……”我說：“不打死你，叫你抗日！”此時，蔣的臉色蒼白，赤著雙腳，上穿一件古銅色綢袍，下穿一條白色睡褲，渾身都是塵土。

　　“你們是哪里來的？”蔣問。

　　“是東北軍！是張副司令命令我們來保護委員長的，請委員長進城，領(lǐng)導(dǎo)我們抗日，打回東北去！”我回答。

　　“啊，你是孫營長，你就是孫銘九？”

　　“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嗯，我知道，有人報告我的。”蔣可能看出我不傷害他，便說：“你是個好青年……你把我打死好了，你打死我吧。”

　　“副司令要委員長領(lǐng)導(dǎo)我們抗日，沒有叫我打死委員長。”

　　我解釋并催促蔣說：“委員長快下山進城吧！副司令在那里等著你呢！”

　　蔣一歪坐在地上，發(fā)怒地說：“叫你們副司令來！我腰痛不能走！”蔣的腰痛是真的，是他從五間廳往外逃跑翻越后墻時摔的。

　　我見蔣不走，便勸他：“此地不安全，請委員長還是趕快下山去吧。你腰痛，我們背你下山。”蔣還是不動，并要馬騎。

　　我示意左右衛(wèi)士把蔣從地上挾架起來，擁推著下山了。來到華清池，蔣又不愿意進西安城。我和幾個衛(wèi)士便連推帶拉把他弄上了小汽車。我也上了車。

　　在車里，我坐在蔣的左邊，唐君堯坐在蔣的右邊；前面是副官長譚海和司機。蔣皺著眉頭剛說出“太擠了”一句話，隨即又把話咽了回去。

　　車子向西安奔馳著，蔣不斷地用手撫摸胸前，緊閉雙眼，口中噓噓地呼著長氣。我問道：“今天以前的事過去了，今天以后怎么辦？”蔣說：“你們副司令有辦法了。”

　　“我們副司令擁護委員長抗日。”我說。

　　“我也沒有不抗日呀。”蔣小聲說，“打共產(chǎn)黨是國策，沒有錯，是我決定的。”蔣顯然是動氣了。

　　我據(jù)理反駁。

　　他說：“你……我是國家領(lǐng)袖，我是國家的最高統(tǒng)帥，國策是由我決定的，國策沒有錯，你不懂！”蔣此時神態(tài)改變，怒形于色。并說：“你不要再和我說話，你不要再和我說話了。”

　　遂閉上眼睛。

　　到灞橋附近，路上軍隊甚多（后來知道這是張學良派來協(xié)助衛(wèi)隊營扣蔣的），汽車時停時走，蔣眼睛向外看看問我：“這是哪里的軍隊？”我簡單地說：“東北軍。”

　　車到西安城門，門口有崗哨值勤。蔣又問：“這是哪個軍隊？”我說：“十七路軍。”進城門后，車子一直開到新城大樓綏靖公署，我和蔣下車進入早已預(yù)備好的住室。

被扣后的蔣介石與張學良的首次見面

　　我同蔣進屋后，把他引到一張靠椅上坐下，我站在蔣的右后側(cè)，靠著一個小茶幾。蔣仍手撫胸膛，一言不發(fā)。隔了一段時間，他才開口，幾次讓我坐下，并重復(fù)說：“你是個好青年。”

　　這時有人進來送茶，又有人送來張學良的大衣，以后又送來牛奶。蔣不喝也不穿。他問我：“你們副司令怎么還不來？”

　　我隨口答應(yīng)道：“馬上就來的。”蔣又叫道：“叫你們副司令快來！”我沒有答應(yīng)。

　　約半小時左右，張學良穿著藍色絲綢棉袍推門進來，臉上顯出得意的神情，對蔣微欠身子，劈頭便說：“委員長受驚了！

　　你這回交給我做做看！”蔣說：“我看你有什么好辦法！”這時我后退了出來，剛出門，便聽到張與蔣爭吵起來，聲音很高。

　　上午１０時，我走出了新城大樓，直回東城門樓上衛(wèi)隊營營部，向衛(wèi)隊營的學生隊簡要地介紹了臨潼扣蔣的情況。

蔣介石遷居

　?。保苍拢保橙胀黹g１１時許，張學良把我找去，說：“我想把委員長搬到咱們這里來住，劉師長去請，他不肯來。我看你與他對付得很好，你去一趟吧。想辦法請他一定搬到這邊來。”我即去新城大樓，為了免除蔣的恐懼，我特意將服裝整理一下，把腰間手槍順著皮帶轉(zhuǎn)到身后，才小心地推門進去。剛向蔣敬禮還未開口，他便驚慌地急問：“你這么晚來做什么？”我立正答道：“副司令請委員長搬家，命令我來接委員長。這里不舒適，副司令公館旁邊的新房很清靜，請委員長起來同我一起走吧！”蔣即說：“我不去，我不去！今天這樣晚了，你來干什么？明天再說，你回去。今天太晚，我不去。”我上前一步說：“請委員長起來走吧，晚間外邊無人，方便些。”說了半天，他還是不去。

　　這種情形說明，蔣是誤解了我們的用意，以為我們要在黑夜間把他拉出去槍斃，因而怕離開住地。我看不好再勉強行事，便后退一步說：“今天黑夜委員長不愿意搬，我回去報告副司令一下。”蔣松了口氣說：“好，好！你快回去吧。”我出來用電話報告了張學良，張說：“就等明天吧。”這時已是凌晨１點鐘了。

　　次日（１２月１４日）下午，張學良又叫我去看蔣，并問他是否需要什么東西，以便使他心情平靜下來，便于進行談判。這次見面，蔣似乎已明白我昨夜來此并無加害他之意。我一進門，蔣即說：“你是一個好青年，好青年。”接著講了一套文天祥、史可法忠誠愛國的故事和孫中山蒙難得救的經(jīng)過等等。神色與昨天不同了。又說：“我是國家的最高統(tǒng)帥，軍事最高長官，軍人應(yīng)以服從為天職。你是軍人，應(yīng)以服從長官為重。”我看出蔣的用意是要我服從他，便說：“我絕對服從我們的副司令。”他又轉(zhuǎn)了話題說：“你家中都有什么人，東北家鄉(xiāng)還有父母嗎？我也是貧農(nóng)出身的。”想用這些話來取得我對他的同情。

　　蔣最后還說：“以后你常到我這里來聽故事吧！”我回去把這些情況都向張學良作了匯報，張說：“隨他講去吧。”

　　當日（１４日），端納飛到西安，他是宋美齡請他來的。張學良在西安事變的當天，就拍了電報給宋，說：“愛護介公，八年如一日，生平從不負人，擔保介公安全，勿念。”宋接電后請端納于１３日由南京起飛，因氣候不好，在洛陽停留一天，１４日才抵西安。端納與張學良見面后，張告知一切經(jīng)過情況，鄭重聲明西安事變的目的是為了抗日，對蔣并無惡意，只要蔣能夠聯(lián)共抗日，不打內(nèi)戰(zhàn)，還是擁護他的。并請端納告知蔣，是為了他的安全，才請其搬到金家巷附近新房去住的。

　　蔣一見到端納非常高興，又從他口中證實張學良要他移居的真意，就同意遷居，于是隨同端納一起搬到了高桂滋公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