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醒民:讀易簡說(2)

珠江紅棉 2010-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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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上形下

    易之為書，廣大悉備，學(xué)者觀象玩辭，以及觀變玩占，必須得其要領(lǐng)，否則難以入觀。孔子在繫辭上傳裏說：「是故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惯@兩句話適為提示學(xué)者一個簡要的入觀之門，學(xué)者將這兩句話熟記在心，則在研究上下經(jīng)任何一卦一爻時，自有玩味無窮之樂。
    形而上下的意義，先儒解釋甚繁，茲選以下五家，以資參考。
    孔氏正義：「道是無體之名，形是有質(zhì)之稱。凡有從無而生，形由道而立，是先道而後形，是道在形之上，形在道之下。故自形外已上者，謂之道也。自形內(nèi)而下者，謂之器也?！?br>    李氏集解：「崔憬曰，凡天地萬物皆有形質(zhì)，就形質(zhì)之中，有體有用。體者即形質(zhì)也，用者即形質(zhì)上之妙用也。言有妙理之用以扶其體，則是道也。其體比用，若器之於物，則是體為形之下，謂之為器也?！?br>    朱子本義：「卦爻陰陽，皆形而下者，其理則道也?！?br>    來氏易註：「道器不相離，如有天地，就有太極之理在裏面，如有人身，此軀體就有五性之理藏于此軀體之中。所以孔子分形上形下，不離形字也。陰陽之象皆形也，形而上者，超乎形器之上，無聲無臭，則理也，故謂之道。形而下者，則囿于形器之下，有色有象，止于形而已，故謂之器。」
    何氏訂詁：「是故陰陽形見于卦畫，而在形見于卦畫之前者，則為形而上，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故曰道。在形見于卦畫之後者，則為形而下，奇偶之陳，有方有體，故曰器。道器不相離，如有天地，即有太極在其中，有人身，即有吾性藏其中。所以孔子分形上形下，不離形字也?！?br>    看了以上各家的解釋，可以略知形而上下的意義，而道與器不相離，實為要解。道器雖不相離，但亦不相即，二者有同有異，此義可據(jù)大衍之?dāng)?shù)的學(xué)理進一步研究。
    揲著求卦之法，取五十莖蓍草，名為大衍之?dāng)?shù)五十，其一不用，以象太極，其餘四十九蓍，依筮法程序，分而為二，以象兩儀，以至歸奇於扐以象閏等，每經(jīng)三變成為一爻，十八變而成一卦。方筮之初，兩儀未分之際，渾然一太極，此即形而上者，亦即是道。兩儀既分，陰陽相待，乃有四象八卦，此即形而下者，亦即是器。這也就是繫辭上傳另一段文字所說的：「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固珮O是吾人的心性，本有真常，無生無滅，此處生兩儀生四象等生字，是出現(xiàn)的意思，也是分辨的意思。兩儀四象八卦
，皆自太極分辨陰陽，而相繼出現(xiàn)其形相，這些形相出於太極，實與太極不相分離，這是道器不相離之義。道器雖不相離，但道是形而上者，無生無滅者，器是形而下者，生滅無常者，所以不能說，道即是器，器即是道，這是道器不相即之義。喻如海水起浪，水與浪未嘗相離，但是浪相起滅無常，水性持平如故，所以水與浪又未嘗相即。
    了解形上形下的意義，以及道與器的關(guān)係，然後可以入觀卦爻。先觀卦爻皆是形而下者。卦爻變動，出現(xiàn)天地人物萬有之形，亦皆是器。凡是形器，皆是生滅無常者。次觀卦爻皆由太極生兩儀而來。太極之生兩儀，實由吾人分辨之心而起，只要吾人不起分辨心，便能滅除生滅之相，而入於道。後觀太極是卦爻的本體，卦爻是太極的別相，體真相假，不迷於相，則能明於本體，明於本體則能合理的運用萬相。如此觀之，久而且熟，可以展放一卦六爻彌於全宇宙，復(fù)收全宇宙藏於寂然不動之心，或收或放，無不自如，或出或處，無不自在，觀到這樣的境界，可謂已得聖人傳易之旨。

　漢注體例

    漢儒解說周易，各有其習(xí)用的體例，如卦氣、消息、爻辰、納甲、升降等，都是常見的漢儒學(xué)說，學(xué)者讀漢注，縱然不想深入研究，但不能沒有粗淺的認(rèn)識，否則讀不下去，茲分條簡介如下，供初學(xué)參考。
    一、卦氣。此說出於易緯稽覽圖，漢世諸儒大多採用。稽覽圖開頭就說：「甲子卦氣起中孚?！箷兴撠詺馍鯙樵敿?xì)。四庫全書提要以為此「即孟喜京房之學(xué)所自出，漢世大儒言易者，悉本於此，」清儒惠氏棟著易漢學(xué)，將孟氏卦氣說列為圓圖，加以解釋，綜其要義，是以坎離震兌四方之卦為四正卦、坎北、離南、震東、兌西，分主春夏秋冬四時，並以四正卦各爻配合一年二十四節(jié)氣。其餘六十卦分布十二月，每月五卦，每卦主值六日七分，合為「周天之?dāng)?shù)。」也就是一年的日數(shù)。如是周而復(fù)始」卦氣之說又將六十四卦分為消息與雜卦兩種，消息卦有十二，稱為十二辟卦，辟卦為君，雜卦為臣。雜卦之中的坎離震兌四正卦為四時方伯之卦，其餘分為公、卿、大夫、諸侯四等。如此分主一年四時節(jié)氣日數(shù)，旨在占驗風(fēng)雨寒溫，以為徵應(yīng)。
    二、消息。此即十二辟卦，說明陰陽消息之理?；菔弦诐h學(xué)說：「辟卦十二，謂之消息卦，乾盈為息，坤虛為消，其實乾坤十二畫也?！褂忠M辭上傳：「變通配四時?！褂葜傧柙唬骸缸兺ㄅ鋾r，謂十二月消息也?！骨ざ宰兺ㄏⅲ纾簥?img doc360img-src='http://image7.360doc.com/DownloadImg/2010/01/2111/2202793_2.gif' height="18" src="http://image7.360doc.com/DownloadImg/2010/01/2111/2202793_2.gif" width="14" border="0">，一陰初生，為五月卦。遯，為六月卦。否，為七月卦。觀，為八月卦。剝，為九月卦。至十月而成純坤。又自復(fù)，一陽初生，為十一月卦。臨，為十二月卦。泰，為正月卦。大壯，為二月卦。夬，為三月卦。至四月，而成純乾，干寶注乾坤十二爻，即用消息之說，如注乾初九：「陽在初九，十一月之時，自復(fù)來也?！棺⒗こ趿骸戈帤庠诔?，五月之時，自姤來也?！?br>    三、爻辰。以乾坤兩卦的十二爻，配合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辰，名為爻辰。易緯乾鑿度說：「乾陽也，坤陰也，並治而交錯行。乾貞於十一月子，左行陽時六。坤貞於六月未，右行陰時六。以奉順成其歲，歲終，次從於屯蒙?！够菔弦诐h學(xué)依鄭康成所說，列有十二月爻辰圓圖，乾卦六爻，自初九至上九，配子寅辰午申戌，坤卦六爻，自初六至上六，配未酉亥丑卯巳。十二爻既與十二辰配合，又合於十二律，惠氏又有爻辰所值二十八宿圖。鄭康成說易，多用爻辰，其書久佚。

四、納甲。以八卦納十干，也就是以八卦與甲乙丙丁等十干相配合，名為納甲。其法即以乾納甲壬，坤納乙癸，震納庚，巽納辛，艮納丙、兌納丁，坎納戊，離納巳。焦氏循易圖略說：「納甲之法始見京房易傳，其說云，分天地乾坤之象，益之以甲乙壬癸，震巽之象配庚辛，坎離之象配戊己，艮兌之象配丙丁，八卦分陰陽，六位配五行。」焦氏說，京房納甲之說在當(dāng)時已為異黨，京氏得之焦延壽，延壽得之隱士，而託諸孟喜。魏伯陽參同契，本於京氏，而繫之於日月，以坎戊為月精，離己為日光，其說用以解釋煉丹之法，虞仲翔則用來解釋周易。惠氏易漢學(xué)有虞仲翔八卦納甲圖，並將虞氏以納甲解說坤蹇等卦彖辭舉為實例。

    五、升降。荀慈明解釋周易，以陽升陰降之義為主。升降是就一卦六爻之位而言，乾鑿度以五為天子，故五位為君位，所謂陽升，就是不在五位的陽爻應(yīng)當(dāng)升居五位為君。所謂陰降，就是居在五位的陰爻應(yīng)當(dāng)降居二位或其他各位為臣?；菔弦诐h學(xué)說：「荀慈明論易，以陽在二者，當(dāng)上升坤五為君，陰在五者，當(dāng)降居乾二為臣?！够菔蟻K舉左傳昭公三十二年史墨論魯昭公：「在易卦，雷乘乾，曰大壯，天之道?！辜囱跃哦蠓虍?dāng)升五為君，以為慈明之說合于古之占法。但是張惠言的周易荀氏九家義則說，陽升于坤，不限於九二一爻，但各陽爻所升居之位，一定是五位。如荀爽注離及小過，都是以九四升居五位。至於陰降，則因為臣道無方，不必限于二位。這是就陰陽爻而言升降之義：此外，例如升卦「初六，允升大吉，」荀爽曰：「謂一體相隨，允然俱升。初欲與巽一體升居坤上，位尊得正，故大吉也。」荀氏的意思，升卦的下卦巽，整體的升居具上卦坤之上，如此，原來的九二自然就隨下卦全體而升居九五之位了。這是就上下卦而言升降之義。
    六、旁通。焦循易圖略說：「旁通之說見於虞翻?！够輻澋囊桌e乾文言：「六爻發(fā)揮，旁通情也。」陸績注：「乾六爻發(fā)揮變動，旁通於坤，坤來入乾，以成六十四卦。故曰旁通情也?！顾^旁通，就是乾與坤旁通、屯與鼎旁通、蒙與革旁通等。以乾坤旁通而言，乾卦六爻皆陽，坤卦六爻皆陰，乾卦二五兩爻變動，旁通到坤卦二五兩位，則致坤卦成為坎卦，而坤卦二五兩爻變動，同樣的旁通到乾卦，則使乾卦成為離卦。如虞翻注坎卦彖辭曰：「乾二五之坤，與離旁通，」注離卦彖辭曰：「坤二五之乾，與坎旁通?！够菔弦桌齺K有旁通卦變以及旁通相應(yīng)等例，各舉虞注小畜、履、睽、鼎諸卦以說明，詳見原書。
    七、八宮。京房之易有八宮卦，其說出於京氏易傳積算法。荀爽、陸績、干寶等，皆以此說解易?；菔弦诐h學(xué)有京氏八宮卦次圖，以六十四卦分為八宮，乾震坎艮為陽四宮，坤巽離兌為陰四宮，依此次序，從乾卦開始，每卦初爻為一世，二爻為二世，以至上爻為上世。一世至五世，每一變即為另一卦，上世不變，而返四爻，變?yōu)橛位曦裕会醿?nèi)卦三爻全體還復(fù)，而為歸魂卦。此即三才六位以及繫辭上傳說的「游魂為變」之義。京氏積算法說：「孔子易、云有四易，一世二世為地易，三世四世為人易，五世八純?yōu)樘煲?，游魂歸魂為鬼易?！拱藢m六十四卦以乾為首，茲以乾宮世變返復(fù)為例，介紹如下，餘可類推。乾。一世變?yōu)閵ァ?img doc360img-src='http://image7.360doc.com/DownloadImg/2010/01/2111/2202793_25.gif' height="18" src="http://pubimage.360doc.com/wz/default.gif" width="14" border="0">二世變?yōu)檫q。三世變?yōu)榉?，下體成坤，四世變?yōu)橛^。五世變?yōu)閯儯?img doc360img-src='http://image7.360doc.com/DownloadImg/2010/01/2111/2202793_29.gif' height="18" src="http://pubimage.360doc.com/wz/default.gif" width="14" border="0">因為上世不變，而返於四，上體成離，變?yōu)榛鸬貢x，稱為游魂卦。下體皆復(fù)為乾，變?yōu)榛鹛齑笥?，稱為歸魂卦。
    讀周易漢注，如讀李鼎祚的周易集解，先了解以上幾條漢儒說易的體例，自然便利多了。然須注意者李氏集解博採三十五家之說，其中焦京之學(xué)，以及孟氏的一部分學(xué)說，皆是術(shù)數(shù)家言，如皮錫瑞的經(jīng)學(xué)通論所說，焦延壽、京房之學(xué)，明陰陽術(shù)數(shù)，為易之別傳。孟喜的卦氣，鄭康成的爻辰，也都是易之別傳。皮氏之論固難得到一般漢易學(xué)家的同意，但一切象數(shù)可為研求經(jīng)義之參考，而不流為術(shù)數(shù)家推衍災(zāi)異之用，此一治易態(tài)度應(yīng)無疑議。

略識圖書

    四庫全書總目說：「漢儒言易，多主象數(shù)，至宋，而象數(shù)之中復(fù)歧出圖書一派?！箞D書學(xué)說遠異於義理學(xué)派，也與漢儒的象數(shù)學(xué)派不同，後世諸儒為此爭論不已，或說圖書是宋人假託之作，不可以解經(jīng)，或說圖書理數(shù)出自天然，非後人所能臆造，以此說易未嘗不可。究竟此派學(xué)說如何，不妨從以下幾點窺其大概。
    繫辭上傳說：「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埂负映鰣D、洛出書，聖人則之。」孔穎達疏：「如鄭康成之義，則春秋緯云，河以通乾出天苞，洛以流坤吐地符。河龍圖發(fā)，洛龜書感。河圖有九篇，洛書有六篇?？装矅詾?，河圖則八卦是也，洛書則九疇是也。
    繫辭傳文及鄭注，雖有太極圖書之說，但無圖象，至宋代，始有圖象出現(xiàn)。宋朱震在他所著的漢上易集傳裏，將圖書傳授的原委說得很詳細(xì)，宋史儒林傳記載朱氏此說：「陳摶以先天圖傳種放，放傳穆脩，穆脩傳李之才，之才傳邵雍。放以河圖、洛書傳李溉，溉傳許堅，許堅傳范諤昌，諤昌傳劉牧。穆脩以太極圖傳周敦頤，敦頤傳程顥、程頤。是時張載講學(xué)於二程邵雍之間，故雍著皇極經(jīng)世書，牧陳天地五十有五之?dāng)?shù)，敦頤作通書，程頤作易傳，載造、太和、參兩篇?！顾问返缹W(xué)邵雍傳所說比較簡單，大致與此相符。
    傳圖書之學(xué)，始於華山道士陳搏圖南，盛於劉牧與邵雍，但劉氏以為，河圖之?dāng)?shù)為四十五，洛書之?dāng)?shù)為五十五，邵子則以五十五數(shù)為河圖，四十五數(shù)為洛書。劉學(xué)在宋仁宗時頗為盛行，後來朱子從蔡元定的意見，取邵子的河圖洛書，與先天大小方圓各圖，以及文王八卦次序方位圖等，加上他自己改訂的卦變圖，共有九圖，列在他的周易本義卷首，同時他又著易學(xué)啟蒙，闡明邵子之學(xué)，邵學(xué)於是興起。
    朱子但載九圖於本義之首，未載陳摶所傳的先天圖。據(jù)趙撝謙六書本義說：「天地自然之圖，伏羲氏龍馬負(fù)圖出於滎河，八卦所由以畫也。此圖世傳蔡元定得於蜀之隱者，祕而不傳，雖朱子亦莫之見。今得之陳伯敷氏，嘗熟玩之，有太極函陰陽、陰陽函八卦之妙。」胡渭易圖明辨以為此圖就是陳摶傳下來的先天圖，也叫做太極圖，其自然而然之妙，非竊窺造化陰陽之秘者，亦不能為也，但不可指以為伏羲之河圖耳。此圖據(jù)說蔡元定在其晚年得之，不久即病卒，所以朱子亦未之見，蔡死後，秘藏於家，至明初始傳出。但胡渭以為，此圖朱子或者見過，也許朱子因為此圖出於陳摶，源自魏伯陽的參同契，不若河圖五十五點出自繫辭傳「凡天地之?dāng)?shù)五十有五」為有根柢，故未與九圖一同載出。
    本義首列的九圖，其下皆有說明。河圖有五十五個黑白點，即是天地之?dāng)?shù)，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洛書黑白四十五點，分布為龜?shù)男蜗?。其後依次為：伏義八卦次序圖、伏義八卦方位圖、伏義六十四卦次序圖、伏義六十四卦方位圖，朱子稱為伏義四圖，其說皆出於邵氏，即所謂先天之學(xué)。再其後為：文王八卦次序圖、文王八卦方位圖，乃入用之位，後天之學(xué)。最後就是卦變圖，以明彖傳中的卦變之義。
    陳摶圖書之學(xué)，傳到邵子，經(jīng)朱子與蔡元定闡述之後，頗多儒生以此說易，明儒來知德的伏羲文王錯綜圖說，最為顯著。但非議圖書的人也不少，且舉幾條重要的議論：元儒陳應(yīng)潤著周易爻變義蘊，認(rèn)為先天諸圖雜以參同契爐火之說，皆非周易本旨，只是道家假借易理，以為修煉之術(shù)。又謂周敦頤的無極太極二氣五行之說，自是一家的議論，不可釋易。清儒黃宗炎作周易象辭，附尋門餘錄及圖書辨惑，他說，周易未經(jīng)秦火，不應(yīng)另有祕圖，由道家藏匿，至陳摶始出現(xiàn)。又說陳搏的圖書是道家養(yǎng)生之術(shù)。胡渭著易圖明辨，詳辨河圖、洛書、五行、九宮、參同契、先天圖、太極圖、龍圖、易數(shù)鉤隱圖、啟蒙圖書、先天古易、後天之學(xué)、卦變、象數(shù)流弊。引經(jīng)據(jù)典，互相參證，窮溯圖書本末，使學(xué)者知圖書之說乃脩鍊術(shù)
數(shù)二家旁分易學(xué)之支流，而不是易學(xué)的根柢。確實大有功於經(jīng)學(xué)。
    宋史隱逸傳說，陳摶字圖南，五代後唐時人，隱居華山修煉道術(shù)，到了宋朝，太宗賜號他為希夷先生。他在臨終前，親書數(shù)百言陳給太宗，約定日期，化形在石室中，如期而卒，經(jīng)過七日，肢體猶溫，洞口有五色雲(yún)，彌月不散。平生好讀周易，手不釋卷，能知他人心意，例如他的齋中有一個大瓢掛在壁上，道士賈休復(fù)心欲而未啟口，摶謂休復(fù)曰：「子來非有他意，蓋欲吾瓢耳?！辜春羰陶呷∑芭c之。賈道士大驚，以為神人。
    宋史道學(xué)傳說，邵雍字堯天，諡號康節(jié)，師事李之才，受河圖、洛書、伏羲八卦六十四卦圖像。之才之傳，遠有端緒，而雍探賾索隱，妙悟神契，洞徹蘊奧，汪洋浩博，多其所自得者。司馬光事他為兄長，程顥讚美他的學(xué)問為內(nèi)聖外王之學(xué)，程頤因為他遇事而能前知，嘗讚美他說：「其心虛明，自能知之。」
    由宋史所說陳邵二人的修養(yǎng)看來，可知圖書之學(xué)，始由陳摶研究周易而發(fā)明，邵雍溫故而續(xù)有新的創(chuàng)見，當(dāng)可證明胡渭諸儒所辨不虛。這在株守義理或漢學(xué)家看來，是為離經(jīng)而不可取，然而易理廣大悉備，陳邵的圖書之學(xué)雖屬自創(chuàng)，未嘗不是易中之一義，後人拿來為學(xué)易之一助，也未嘗不可，但不可像後世圖書學(xué)派那樣執(zhí)此為學(xué)易的唯一方法，更不可由圖書學(xué)易而走入道家煉丹之途。易經(jīng)是學(xué)為聖人的學(xué)問，拿來學(xué)長生不老，豈不怕孔夫子笑為牛刀割雞。
    河圖洛書之學(xué)其圖甚多，現(xiàn)在選出六個圖附在後面，略供參考。

觀象玩占

    繫辭上傳說：「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惯@是孔子教人如何學(xué)易，即在平時觀象玩辭，有事占筮，則觀變玩占。
    學(xué)易觀象就是依卦而觀。先認(rèn)識八卦所含的萬象，如天地雷風(fēng)水火山澤等，詳見說卦傳。次觀六十四卦，每卦六爻，總觀一卦有一卦之象，分觀六爻有六爻之象。卦爻所含諸象各有廣泛的義蘊，例如水象，有險阻義，有利濟義?；鹉苷彰?，也能焚物。水火相攻，也能相濟。其他諸象莫不皆然。不讀視聖人所繫的文辭，則不能了解這些意義。所以繫辭上傳說：「聖人設(shè)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兇?！褂终f：「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變者也?！瑰枋俏耐跛鞯呢赞o，繫在每卦之下，如：「乾，元亨利貞?！关侈o是周公所作，亦名象辭，繫在每爻之下，如乾卦：「初九，潛龍勿用。」坤卦：「初六，履霜，堅冰至?！估M辭傳所說玩辭，即指研讀彖辭象辭而言，但孔子所作的彖傳象傳，學(xué)者必須一併研讀。經(jīng)文中凡有
「彖曰」的就是彖傳，凡有「象曰」的就是「象傳」。
    觀變玩占，先觀卦爻的變化。六畫卦中，一爻變，一卦盡變。六爻皆從揲蓍而得，揲蓍求卦叫做筮，諸儒所說的蓍法不盡相同，但以繫辭上傳大衍之?dāng)?shù)章為依據(jù)。其法以五十莖蓍草，去一不用，而用四十九莖，經(jīng)過分二、掛一、揲四、歸奇諸程序，而為一變，三變而成一爻，十八變而成一卦。在三變而成一爻時，視其過揲的蓍草之?dāng)?shù)，亦名策數(shù)，或為三十六，或為二十四，或為二十八，或為三十二，再以四數(shù)揲之，則三十六得九為老陽，二十四得六為老陰，二十八得七為少陽，三十二得八為少陰。老變，而少不變。老變就是老陰變?yōu)樯訇?，老陽變?yōu)樯訇?。筮得一卦之後，則視變爻情況而占吉兇。
    諸儒所傳六爻占法，大都依據(jù)左傳所載的占例，有詳略之異。簡要的說，一卦六爻中，如無老陰或老陽者，此即六爻皆不變，則以卦辭為占。如六爻中有一爻變者，即以所變的爻辭為占。如有二爻變，則以本卦二變爻辭為占。如有三爻以至五爻變，一律視為六爻不變之例，皆以卦辭為占。如六爻皆變，除乾卦用九坤卦用六之外，其餘各卦皆以由本卦變?yōu)椤钢浴沟呢赞o為占。
    以下且舉左傳一爻之變的占例，以資參考。莊公二十二年，周史筮陳仲敬：「遇觀之否，曰，是謂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此即以觀卦六四爻辭為占。又曰：「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其在異國。非此其身，其在子孫。坤、土也。巽、風(fēng)也。乾、天也。風(fēng)為天，於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天光，於是乎居土上，故曰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褂^六四變，其外卦巽變?yōu)榍?，所以說「風(fēng)為天?！沽募茸儯洹钢浴篂榉?，則否卦二三四爻互體為艮山，所以又有山象。左傳所載的占例很多，今舉一例，見其一隅。
    周易以變者為占，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實際就是老陽九與老陰六兩種變爻而已。觀變玩占基於觀象玩辭，學(xué)者平時即從上下經(jīng)九六諸爻觀索萬象，玩味繫辭，久則仰觀俯察，天地人物一切實景，無非卦爻變化，吉兇悔吝之幾，存乎一心。到了此時，占也可，不占也可，無往而不可玩。

俯仰而觀

    學(xué)易，在具有一般研讀能力後，應(yīng)當(dāng)在一個字上用功，這個字就是觀。繫辭上傳說：「易與天地準(zhǔn)，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估M辭下傳也說：「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狗鼉x氏仰觀俯察之後，始作八卦，以至重為六十四卦，無非教人藉卦而觀萬象。因此，吾人讀卦，自須隨卦而觀天地人物，這才了解宇宙人生一切事理之本然。
    觀是觀察，也就是深入研究的意思。易學(xué)廣大悉備，包今天地人三才之道，研究的範(fàn)圍廣大無涯，因此必須先觀卦爻。
    繫辭下傳說：「易之為書也不可遠，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cè)嵯嘁住２豢蔀榈湟?，唯變所適?！构抛⒘摼褪橇弧Ｒ回粤持缓我苑Q為六虛，孔氏正義說：「位本無體，因爻始見，故稱虛也。」六位固然空虛，六爻也不是在六位上安居不動。周易以變者為占，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實際是老陽九與老陰六兩個變爻而已。這兩個變爻變動不息，周遍流行，但是流不出六位之外，所以孔子說：「變動不居，周流六虛?！沽挥猩舷轮?，九六之爻周流於六虛之間，或上或下，不是常居在某一位上，所以說：「上下無常?！箘偸顷栘?，柔是陰爻，陰陽兩相交易，或以陰易陽，或以陽易陰，此即「剛?cè)嵯嘁?。?br>    變動無常是所有卦爻的通義，研讚周易即須將卦爻六位持轉(zhuǎn)為天地人以及各類動物的大環(huán)境。這個大環(huán)境無時無物而不變動。天有星辰風(fēng)雨寒暑之變，地有滄海桑田之變，人與各類動物有個體的生死相易之變，群體的有風(fēng)俗淳澆與國家興亡之變。宇宙萬有雖然廣大而複雜，但就這通義而言，皆是無常而已。
    綜觀天地人物，了解萬有無常，則得易學(xué)的變易之義。這還不夠，尚須繼續(xù)研究變易的由來，以求解決無常的問題。
    繫辭上傳說：「大衍之?dāng)?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又計易經(jīng)上下篇策數(shù)：「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dāng)萬物之?dāng)?shù)也?！蛊溽嵊钟幸徽抡f：「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此即說明，宇宙萬有來自太極，太極即為宇宙萬有的本體，其在有性命的人與動物，即為本性。既知萬物之?dāng)?shù)皆由太極而來，則任何一物一數(shù)皆是太極，而萬有無常即得轉(zhuǎn)為一體真常，於是大觀萬有，任其周流上下，無往而不自在。
    由觀萬象而解無常之義，由觀無常而解真常之義，進而依此所觀的義理付諸修為，以希成就聖人。修為必須有可循之道，方有成果。
   繫辭上傳第一章就說：「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又說：「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剐逓槁}人，所須依循之道，就是順乎天然之序，盡乎人倫之分。這個天然之序就是天尊地卑。吾人在天地之間，依此尊卑之序，必須頂天立地，不能頂?shù)亓⑻臁＼魉戎T儒解釋「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兩句，乾初適坤為震，二適坤為坎，三適坤為艮，以成三男。坤初適乾為巽，二適乾為離，三適乾為兌，以成三女。由乾坤父母生三男三女，成為八口之家，此即八卦所含的倫常之道。這個倫常就是父慈子孝等，各盡其分。學(xué)易而欲有成者，或者雖不學(xué)易而欲保持人格者，不論時代如何變遷，天然之序，人倫之分，決定不能變遷，變則必召大禍。此即易名三義中的不易之義。

大衍之術(shù)

    秦始皇焚書時，周易因李斯視為卜筮之書而幸免。其實易之為書，廣大悉備，豈但為卜筮而已。然而孔子在繫辭上傳裡也說過：「以卜筮者尚其占?！箤W(xué)易自須玩占，玩占則不能不了解卜筮。卜是灼龜為兆，取象五行之變，以決疑事，此法久已失傳。筮是指蓍草而言，即是揲蓍求卦之意。諸儒所傳的筮法不盡相同，但有繫辭傳所說的大衍之?dāng)?shù)可資考據(jù)。
    繫辭上傳說：「大衍之?dāng)?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惯@段傳文顯然在闡釋大衍之?dāng)?shù)的道理，但筮法也就藉此傳其梗概。筮有規(guī)則，稱為筮儀，並須設(shè)置蓍室，預(yù)備各種用具，以及焚香致敬、命蓍等。這些儀軌此處不必詳敘，僅擇諸儒的注解，將主要的方法介紹如下：
    一、將藏在竹櫝或木櫝中的五十莖蓍草取出，以兩手執(zhí)之，熏于香爐，命蓍，然後隨取一莖放回櫝中，留下四十九莖，也叫四十九策，用來揲蓍。此即「大衍之?dāng)?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br>    二、信手將四十九策分為二分，不需計數(shù)。分開後，就放在左右兩邊，以象兩儀。此即「分而為二以象兩?！?br>    三、兩儀在左邊的象天，在右邊的象地，即在左邊的策數(shù)中分出一策象人，掛在右手的小指間，以象天地人三才。此即「掛一以象三?！?br>    四、取左邊的蓍草，執(zhí)於左手，以右手四四揲之。就是以四策為一計數(shù)單位，揲之就是數(shù)之，一數(shù)就是四策，以象一年的春夏秋冬。數(shù)到最後，視所餘的策數(shù)，或一，或二，或三，或四，都算是奇數(shù)，即將此奇數(shù)之策扐在左手的第三第四指之間。此即「歸奇於扐以象閏?！挂呀?jīng)四四數(shù)過之策則放回左邊。
    五、次取右邊之策執(zhí)於右手，而以左手四四揲之。這也是「揲之以四，以象四時?！箶?shù)到最後，視所餘之策，或一，或二，或三，或四，都算是奇數(shù)，而將此奇數(shù)之策扐在左手的第二第三指之間。此即「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已經(jīng)四四數(shù)過之策則放回右邊。揲蓍到此，是為第一變。檢視扐在左手三四指間的左餘之策，以及扐在左手二三指間的右餘之策，如左餘一策，則右餘必三策，左二則右亦二，左三則右必一，左四則右亦四。合計左右所餘之策，以及掛在右手小指間的一策，即是一掛二扐的策數(shù)，不是五策，就是九策。即將這五策或九策另置一處，第一變即告完成。
    六、再將左右兩邊已經(jīng)數(shù)過的蓍草合起來，檢視其數(shù)，或是四十四策，或是四十策，再度分二、掛一、揲四、歸扐，如第一變之儀。最後檢視左右所餘之策，左一則右必二，左二則右必一，左三則右必四，左四則右必三。合計左右所餘之策，以及掛在右手小指間的一策，即是一掛二扐的策數(shù)，不是四策，就是八策。即將這四策或八策另置一處，是為第二變。
    七、又將左右過揲之蓍合起來，檢視其數(shù)，或四十策，或三十六策，或三十二策，如第二變那樣分二、掛一、揲四、歸扐。最後檢視左右所餘之策，與第二變同，則將所餘之策與掛一之策合之，另置一處，是為第三變。
    八、三變而成一爻，計算三變所得掛扐與過揲之策，便知所得何爻。如三變合計得掛扐十三策，以減四十九策，則知三變合得過揲的策數(shù)是三十六策，以四除之，因為揲蓍時是以四四數(shù)之，此處故以四除，則三十六得九，是為老陽，其畫為「」，名之為重。如三變合得掛扐二十五策，則知三變合得過揲二十四策，四除，得六，是為老陰，其畫為「」，名之為交。如三變合得掛扐二十一策，則知三變合得過揲二十八策，除以四，得七，是為少陽，其畫為「」，名之為單。如三變合得掛扐十七策，則知三變合得過揲三十二策，以四除之，得八，是為少陰，其畫為「」，名之為拆。
    如是三變而成初爻，即將初爻畫在畫卦的版上。以下不再命蓍，即用四十九蓍，分二、掛一、揲四、歸扐，再經(jīng)三變而成二爻。以後每三變都是如此。一卦六爻，十八變而成一卦。畫卦時，由下往上畫。前九變而成三爻，出現(xiàn)一個三畫卦於內(nèi)，即是初二三爻，稱為內(nèi)卦。後九變又出現(xiàn)一個三畫卦於外，即是四五上爻，稱為外卦。得內(nèi)卦是小成，得外卦是大成。六十四卦皆是如此。
    大衍之?dāng)?shù)，有體有用。體是五十莖蓍草去一不用，此一即是太極。韓康伯引王弼之說：「不用而用以之通，非數(shù)而數(shù)以之成，斯易之太極也?！褂檬且运氖泡榉侄煲晦樗臍w扐，以象兩儀三才四時閏月等，由此而成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老陽每爻三十六策，老陰每爻二十四策，老陰老陽各一百九十二爻，總為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策，以當(dāng)萬物之?dāng)?shù)。大衍的衍字，鄭康成當(dāng)演字講，就是推演其數(shù)之義。演數(shù)必須五十莖蓍草，故取五十以為大衍之?dāng)?shù)。觀變玩占，了解五十之?dāng)?shù)體用兼?zhèn)涞囊饬x，即可入道。自漢以來，歷代諸儒對於五十之?dāng)?shù)的解說，各有其異見，學(xué)者可以流覽參考，不必深入研究。

選修九卦

    繫辭下傳說：「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褂终f，「易之興也，其當(dāng)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dāng)文王與紂之事邪。是故其辭危?！怪芏Y春官大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繫辭傳在此所說的就是周易。周文王被殷紂王拘於羑里時，在憂患中演易，而作彖辭，發(fā)明六十四卦的精深義理、易道由此而興。
    孔子在繫辭傳裏說明文王興易之後，即從六十四卦中選出九卦，教人自修其德，以防憂患於未然。這九卦就是：天澤履，地山謙，地雷復(fù)，雷風(fēng)恒，山澤損，風(fēng)雷益，澤水困，水風(fēng)井，以及隨風(fēng)巽。
    九卦的精義，孔子在彖傳象傳裏各有解釋，現(xiàn)在繫辭傳又分三節(jié)特別說明。
    「是故履德之基也，謙德之柄也，復(fù)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損德之脩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辯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br>    這一節(jié)，孔氏正義說：「明九卦各與德為用也?！?br>    履，卦體天在上，澤在下，上下有分，尊卑有序，這就是履禮，故為德之基。謙，山下於地，有禮讓之義，是德之柄，必須持之不失。復(fù)是陽動於初，反復(fù)其道。韓氏注：「夫動本於靜，語始於默，復(fù)者，各反其所始，故為德之本?！垢鞣雌渌?，就是由動心發(fā)語復(fù)歸於靜默。靜是寂然不動，默是默而志之。此即復(fù)明本心之義。修德以明心為根本，故以復(fù)為德之本。
    恒，象傳：「君子以立不易方?！故氐缊怨蹋蕿榈轮?。損，象傳：「君子以懲忿窒欲。」懲止瞋念，窒塞貪欲，便是修德，故為德之脩。益，象傳：「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惯w善改過，其德日益充裕，故為德之裕。
    困，坎險在下，兌悅在上，遭險困之境，能自辯其德，經(jīng)得起考驗，終能和悅的克服困難，故為德之辯。井，姚信引彖傳說：「井養(yǎng)而不窮。德居地也?！剐薜乱惨窬菢影簿釉诘兀B(yǎng)而不窮，故為德之地。巽，虞翻說，巽風(fēng)，為號令，所以制下，故曰德之制也。
    「履和而至，謙尊而光，復(fù)小而辨於物，恆雜而不厭，損先難而後易，益長裕而不設(shè)，困窮而通，井居其所而遷，巽稱而隱?！?br>    這一節(jié)，孔氏正義說；「明九卦之德也?！?nbsp;
    履和而至，據(jù)虞翻解說，履與謙旁通，謙卦上體坤，坤為柔，又為和順。禮以和為貴，和而至，至是恰到好處。此為履之德。謙尊而光，謙以九三退在三陰之下，自卑白晦。來知德以為：「自卑而愈尊，自晦而愈光?！勾思粗t之德。復(fù)小而辨於物，復(fù)，一陽生於五陰之下，雖然微小，但這一線陽光來自本性，即能在一片陰暗中辨明萬物。
    恒雜而不厭，雜是男女雜居，恒，外卦震，長男，內(nèi)卦巽，長女，結(jié)為夫婦，人倫之常，所以雜居而不厭。損先難而後易，君子修德，取山澤損象，以懲忿窒欲。忿欲都是與生俱來的習(xí)氣，最難革除。懲忿窒欲，先是很感為難，必須勉強懲之窒之，有一分懲窒的工夫，則有一分修德，修德愈增進，則懲窒愈容易，是為先難後易。益長而不設(shè)，李氏道平集解纂疏說，益，外體巽，為長，故曰長裕。說文，設(shè)，施陳也。自然饒裕，不待設(shè)施。彖傳曰：「天施地生，其益無方，凡益之道，與時偕行。」即不設(shè)之義也。
    困窮而通，何氏訂詁說，下險上說，在險能悅，則有不為困。困者在身雖窮，而道則通。故彖傳曰，困而不失其所，亨。是困之德也。井居其所而遷，孔氏正義說：「言井卦居得其所，恒住不移，而能遷其潤澤，施惠於外也?！官惴Q而隱，何氏訂詁說，一陰在下，二陽在上，其義入也，伏也。凡有所遲疑顧慮，從權(quán)變而入者，皆巽也。故能稱量事物之宜，如風(fēng)之行，而不露其形跡，是巽之德也。
    「履以和行，謙以制禮，復(fù)以自知，恒以一德，損以遠害，益以興利，困以寡怨，井以辯義，巽以行權(quán)。」
    這一節(jié)，孔氏正義說：「論九卦各有施用?！?br>    履以和行，虞翻引論語：「禮之用，和為貴。」故以和行。謙以制禮，孔氏正義說：「性能謙順，可以裁制於禮?！箯?fù)以自知，虞翻引顏子庶幾說，有不善未嘗不知，故自知也。
    恒以一德，孔氏正義說：「恒能終始不移，是純一其德也?！箵p以遠害，忿欲之情害己害人，懲忿窒欲，害則遠離。益以興利，荀爽引彖傳說，天施地生，其益無方，故興利也。
    困以寡怨，韓康伯說：「困而不濫，無怨於物?！咕赞q義，韓氏說：「施而無私，義之方也?！官阋孕袡?quán)。韓氏說：「權(quán)反經(jīng)而合道，必合乎巽順，而後可以行權(quán)也?！箍资险x：「巽順，以既能順時合宜，故可以行權(quán)也?！?br>    世間無時無處沒有憂患，憂患最大者莫過於生死流變，以這九卦來修德，則一切憂患自能解除。修德的德，是太極的功能，本來清淨(jìng)光明，有照明萬象的作用，所以能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但這功能雖然人人本有，而人人不能自知，以致作用起時，即起陰陽兩儀的分別概念，繼則出現(xiàn)陰陽相對的境界，形上之道為形下之器所蔽，因而功用不明，故於天下事理不能通達，一切憂患由此發(fā)生。復(fù)卦的主要取義是恢復(fù)太極的光明，復(fù)卦的一陽初動，即為太極開始復(fù)明，也就是吾人性光始復(fù)，性德初明。初復(fù)的光明雖然微小，但有自知之明，便有分辨萬物是非之用，愈明則用愈廣，明到極處，便是聖人。所以九卦以復(fù)卦為修德的根本。取義復(fù)卦，修復(fù)性德，必須履謙恆損益困井巽各卦之德相輔而成，由初復(fù)到通體之復(fù)，九卦缺一不可。
    修此九卦，正工夫就是研幾，即在起心動念處細(xì)密的觀察，使其念念復(fù)明。修到初復(fù)的境界，即能發(fā)揮為己為人解決憂患問題的功用，到了通體復(fù)明時，便與伏羲文王周公孔子一樣，居於聖人地位，為天下人解決一切憂患問題。惟九卦的巽以行權(quán)，在性德尚未初復(fù)時，只能順乎聖人言教，不能自行，必待成就聖人之德以後，始能行使自如。雖然行使自如，仍舊不違履禮謙卑，所以孔子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又說，加我數(shù)年，五十以學(xué)易，可以無大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