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開復
標題: 我那頑皮媽媽的愛 內(nèi)容: 我從小就是一個特別調皮的孩子。但和許多母親嚴厲管教的做法相反,媽媽不但容忍我的調皮,而且還特別疼愛我這個父母的老來子。我做一些調皮事的時候,母親總是微笑地看著我。甚至,有時候,媽媽和我們玩起來比我們還要頑皮得多。一個暑假,我寫了一本武俠小說,里面的人物全是我的家人,我還把小說錄音做成了“廣播劇”,并用刀叉配音。此外,我還拍了一本相冊,里面是我和我的外甥裝扮(有些還是反串的呢)的媽媽最不喜歡的演員、球員、廣告角色等等??蛇@本相冊缺了一個封面。既然都是媽媽不喜歡的東西,我就想拍一張媽媽生氣時的照片作封面。為此,有一天我把電梯按住,讓媽媽等了10分鐘,然后我在電梯的另一端準備好相機捕捉她“生氣的瞬間”。至今,我的武俠小說和相冊還被媽媽放在床邊。我想,只有像我母親那樣擁有一顆年輕的心,才會容忍甚至欣賞孩子的調皮、淘氣吧。想來也是,我的調皮應該是遺傳自我的母親。我父親不茍言笑,但母親卻常常和我們“打成一片”。有一次,哥哥和母親兩個人玩水戰(zhàn),弄得全家都是水。最后,母親躲在樓上,看到樓下哥哥走過,就把一盆水全倒在他頭上。小時候,鄰居夸口說,他的水池里養(yǎng)了100條魚,我們?nèi)叶疾幌嘈拧:髞?,幾個孩子在鄰居不在家的時候,決定去把鄰居的水池放干,數(shù)一數(shù)到底有幾條魚。經(jīng)我們證實,水池里其實只有五十多條魚。但經(jīng)過這樣的折騰,鄰居的魚死了不少。氣急敗壞的鄰居到我們家抗議,媽媽卻一面道歉,一面偷笑,因為“數(shù)魚工程”就是她親手策劃并帶著孩子們做的。我在同齡人中,學東西算是很快的,當其他同齡的孩子還躺在父母懷抱里時,我已經(jīng)會背“九九乘法表”和古詩詞了—這主要得益于母親的教誨。母親堅信我是個最聰明的孩子,所以對我期望最高,管教也最嚴。我不用功時,母親會生氣地把課本丟到門外;退步時,母親可能會打我一頓;進步時,母親則會給我獎勵。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考了第一名,母親帶我出去給我買禮物。我看上了一套《福爾摩斯全集》。但是母親說:“書不算是禮物。你要買多少書,只要是中外名著,隨時都可以買。”結果,她不但買了書,還另買了一只手表作為禮物送給我。從那時起,我就整天讀書,一年至少要看兩三百本書。感謝母親的支持,我才能在小小年紀就看了這么多本書,并養(yǎng)成了終身讀書的習慣。我10歲的時候,遠在美國的大哥回家探親。看到我整天被試卷和成績單包圍著,承受著升學的壓力,沒有時間出去玩,也沒有朋友,大哥忍不住說:“這樣下去,考上大學也沒用。不如跟我到美國去吧。”在父母的期待和鼓勵下,11歲的我來到了美國南方田納西州的一個小城市。在這個只有兩萬人的小城市里,來自中國的小學生只有我一個。哥哥送我去了附近的一所天主教小學。第一天入學,我就蒙了。雖然之前也學了不少英文,但我還是聽不懂老師和同學們在說什么。母親一直很擔心我能否跟上進度。還好我還不是完全的啞巴。有一次在數(shù)學課上,老師問1/7換成小數(shù)是多少。我雖然不太聽得懂英語,但還認得黑板上的1/7,這是我以前背過的。于是我高高舉起手,朗聲回答:0.142857142857……當時,同學們都瞪大了眼睛,從不讓學生們“背書”的美國老師也驚呆了,幾乎認為我是“數(shù)學天才”。雖然我并不是數(shù)學天才,但是,當時年紀小,還是感覺很得意?;丶液螅议_心地告訴母親今天在課堂上的表現(xiàn),母親顯然比我還興奮。因為我終于開始一點點地適應這里的生活了。母親一直不懂英語,但她每年都會花6個月時間在美國陪我讀書。在每年陪讀的6個月里,母親要默默忍受語言不通、文化迥異的生活環(huán)境;而在她返回臺灣,與我分別的6個月里,她同樣會為我的學業(yè)操心。臨走前,她又鄭重地對我說:“我還要交代你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不可以娶美國太太。”“拜托,我才12歲。”“我知道,美國的孩子都很早熟,很早就開始約會,所以要早點告訴你。不是說美國人不好,只是美國人和我們的生活習慣和文化都不一樣。而且,我希望你做個自豪的中國人,也希望你的后代都是自豪的中國人,身體里流的是100%炎黃子孫的血……”“好的,好的。飛機要起飛了。”母親拉住我的手說:“第二件事,每個星期寫封信回家。”沒想到第二件事情這么簡單。我爽快地答應了。母親走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下子變得特別想念臺灣。我更想念母親,常常想到我最喜歡的事情—躺在她的懷里看書。我在美國接觸到的教育方式以表揚和鼓勵為主,這讓我信心十足,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播下了自信和果敢的種子。憑借著自信和勇氣,我很快克服了語言障礙。兩年后,在一次州級寫作比賽中,我居然獲得了一等獎,當?shù)氐睦蠋熓煮@訝—這個剛適應美國生活的中學生居然還有人文方面的天賦。我每周都寫信把自己在學習上取得的進步告訴母親,而且每封信都是用中文寫的—因為這是我答應母親一定要做到的事。后來,我終于明白,母親臨走時叮囑我的兩件事不單是簡單地希望我娶中國的妻子,會中國的語言,更蘊涵著一種濃濃的家國夢,深深的中國情。由于母親的影響,無論我身在何處,我都會關心中國正在發(fā)生的一切,因為母親不止一次提醒我說:“別忘了你是中國人。”(魏偌摘自《生活潮》2009年第2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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