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茶客”以車夫菜販居多
1936年《長沙市指南》中也指出,當年享受早茶生活的顧客,“以車夫、菜販居多,中下階級,亦復不少。” 民國記者嚴怪愚在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新聞報道《茶館里的眾生相》中也說:長沙的茶館不是士紳階級、不是有閑分子消遣的地方。一般來說,茶館是勞動階級的休憩處,是無業(yè)游民飽肚的地方而已。到徐松泉喝茶的,是那些無業(yè)游民同勞動階級,間或也有幾個準士紳之流。拖車子的、工廠的工友,身子疲倦了,市中又沒有公共花園供他們休息,肚子餓了,袋子又不允許他們上酒席館、進咖啡店,于是他們便一個人或邀集幾個朋友:“到徐松泉去!”進鋪子,帽子歪歪地戴著,屈一只腳在凳上,茶房馬上便走攏來,問你需要什么:“包子乎?瓜子乎?燒餅乎?”茶當然是不要問,只管拿來!工友的父親,車夫的父親,年紀來了,不能上工廠,也不能拉車子,他們成了兒子的寄生蟲,枯坐在家里沒有事做,闊氣著的地方去不成,于是也約著幾個老朋友,跑到徐松泉來,喝一杯茶,抽一支煙,吃兩個包子,以消磨一天的無聊。興趣來潮的時候,又談談隔壁鄰舍的瑣事…… 長沙史志專家陳先樞說:民國時期,長沙有四大茶館,黃興南路德園茶館頗吸引政界及教育界人士,工商界人士則習慣到大華齋去,手藝工人偏愛老照壁徐松泉,行棧老板及上街先生、經(jīng)紀人則愛在西牌樓洞庭春茶館聚會。也就是說,穿行來往于民國時期茶樓的人物,多是形形色色底層草根人物,但少數(shù)較好的茶樓,也仍能吸引少數(shù)軍政文教界的官紳名人一往。 當然,很多吃“了難飯”的人也會坐在茶館中議事,他們或是調(diào)解街坊保甲扯出來的麻紗,或者是秘密商量如何釀造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端來。 最過癮的事 清晨去茶館 1936年的《長沙市指南》記載了長沙底層市民最過癮的一種生活方式:一大清早,就趕往茶館洗面擦牙喝早茶。 當年,長沙市區(qū)內(nèi)的茶館開市,比其他行業(yè)要早,但無夜市。每天早晨四點多,茶館即開始營業(yè)。一般市民習慣清晨醒來后,奔往茶館,洗臉用早點,當然手中一定捧著一杯釅茶,無論寒暑從不間斷。 新中國成立后,文化名人們來長沙參觀,長沙文化人常將他們帶去老茶館,在沸騰的早茶生活里,體味長沙的市民生活。1953年的一個清晨,湘劇名演員彭俐儂、徐紹清即帶“北影”名導演汪洋去德園喝早茶,數(shù)十年后,汪洋對此次興奮的體驗仍念念不忘。 如今,長沙的早茶生活仍在坡子街火宮殿、西牌樓洞庭春、中山亭清泉閣等茶館中延續(xù)著。 混合茶、雙包按及零食 舊時長沙,普通茶客到長沙茶館中喝茶,以+,-(./喝“混合茶”者居多。 混合茶,以綠茶、花茶、老母葉等混合在一起。長沙人口味重,混合茶釅,很“打水”。經(jīng)開水反復沖泡后,一杯混合茶的茶汁依然濃厚。很多茶客,在家里泡茶,總不能達到老茶館中的效果,有人甚至懷疑是不是茶葉中摻有“蠶子屎”,其實,每行每業(yè)的經(jīng)營,都有各自不外傳的訣竅。 當然,當時高檔茶樓中,除了長沙慣見的混合茶外,毛尖、云霧綠茶、河西園茶等,亦可據(jù)客人需要提供。《清稗類鈔》中甚至記載,清末時期,長沙茶肆中,“又有以鹽姜、豆子、芝麻置于中者,曰芝麻豆子茶。” 和廣東早茶類似,長沙早茶向來提供面點,如糖包子、肉包子、燒麥、油餅等。舊時長沙人吃早茶,慣于吃“雙包按”,即將糖、肉兩個包子摳去底板面團,塞進幾粒去皮的花生,將兩個包子按在一起,捏扁來吃。這種吃法也被稱作“老蚌含珠”。 長沙各知名早茶茶樓,必定有知名點心,德園包子,廣為人知,不必過多嘮舌。老照壁徐松泉茶樓,嚴怪愚在民國的報紙上說過,這家店自制的銀絲卷與燒餅最為著名,幾乎可以與柳德芳的湯圓同時壟斷市場。而西牌樓的洞庭春茶樓,在過去則以油餅好而出名。“吃包子燙了背”,長沙市井普遍的說法是,這包子來自茶館的門市銷售。 除了茶水、點心外,長沙老茶樓一直以來提供零食。晚清遺老徐珂在《清稗類鈔》中明確記載道: “長沙茶肆,凡飲茶者既入座,茶博士即以小碟置鹽姜、萊菔各一二片以餉客。” 家住都正街的文史專家易仲威老人介紹,德園樓上昔有雅座,桌上擺有一壺四杯,兩盤兩碟。兩盤是花生米和黑西瓜子,兩碟為冰糖梅子和玉醋嫩姜片。 【民間記憶】 很多茶館還活在茶客們的嘴中 羅大發(fā) 如今提到長沙民國時期的茶館,只提德園、徐松泉、大華齋、洞庭春四大家。其實,深入長沙茶客中,會發(fā)現(xiàn),原來形形色色的茶館還有很多,它們都擁有各自的故事和榮辱。 老龍?zhí)兜纳澈硬桊^遲一步要等座位 在老長沙,架劃子的小菜販子、漁夫常聚-./01集在溁灣鎮(zhèn)一家老字號茶館中。 六鋪街的朱張渡、碧湘街的達仁樓、現(xiàn)杜甫江閣斜對面的西湖橋、洋船碼頭的小西門,這里分別有四家茶館,它們是船老板、雞鴨鮮魚販子、篾匠老板閑談接洽業(yè)務之處。 老龍?zhí)兜纳澈硬桊^取白沙泉水泡茶兌開,吸引眾多泥木工匠、圓木師傅,當年,到這里呷早茶,遲來一步就要等座位。南門口的德園、慶興樓茶館的早茶回頭客多為南門口、道門口的商販,外地客商亦常慕名而來。 中山路湘華齋茶館、又一村茶樓,是糧食干貨行老板及花鼓戲愛好者常來報到的地方。 北正街開設有群藝湘劇戲院,這條長街上有福枝春、清泉閣兩家茶館。 青石井萬芳齋、魚塘街祥華齋茶館,來喝茶的多是小百貨商及鞋、布店老板。 南門外楚湘街天符宮戲院旁的集成樓茶館有140年歷史,吳德厚老人至今仍保存該茶館當年燒開水用的兩把銅壺,銅壺每只各重“四斤六兩”。 新河茶樓地處北郊避風良港旁,轉(zhuǎn)運貨物糧食的商販、船工,遠道來開福寺的香客多會于此。 梁八爹帶彭俐儂到洞庭春唱“桌子戲” 長沙茶館多為兩層樓房,一樓多半是制作間兼外賣部,二樓是茶客沸騰的茶室。當年太平街三湘樓與我家打隔壁,一樓做點心的作坊與我家只一板之隔,天未亮就聽得案板啪啪地響,手拉風箱一拉一送發(fā)出“嗵—噠”、“嗵—噠”的響聲,蒸籠云蒸霧罩。有時,清早起床,我家會發(fā)現(xiàn)桌上有被咬爛的包子,這是貪吃的老鼠從隔壁搬運而來。記得該店有個跑堂師傅綽號“三湘猴子”,一大早雙手疊放二十多盤包子趁熱送上樓。那時沒有電燈,有一天,他一只腳在上樓時絆得往下一跪,但手腕上托著的包子卻沒有掉下來一個,茶道功夫真是了得。我記得,早上四時許,每家茶館開門火爐旁即備有木臉盆、擦牙灰、蘿卜手巾,供茶客洗漱。 西牌樓百年老店洞庭春茶館是長沙目前原址保留的一家最知名茶館。解放前,這里就是被茶汁澆沃的戲窩子。該店早點有珍珠燒賣,糖、肉、鹽菜、棗泥包子,夏天做涼發(fā)糕,煮綠豆稀。樓座備有布吊扇由人拉扯取風。每天有專人送發(fā)戲劇節(jié)目單。聽說,當年湘劇班里有個男旦演員梁八爹,每天到洞庭春呷茶,都帶年少的彭俐儂去坐茶館,唱“桌子戲”。有一次梁八爹叮囑彭俐儂說:“到了洞庭春有人叫你唱戲,你就大聲地唱,賺了錢,八爹給你買洋娃娃。” 藥王街出口處有一家愛群茶樓,地處燈紅酒綠的八角亭鬧市,該茶館設包廂雅座,執(zhí)丑業(yè),人稱快活樓。 其實,設在皇倉街的遠東咖啡店也備有高檔茶座,它與其他茶館不同之處在于:不賣早茶,下午和晚上茶生意特別好。演員唱完戲卸妝后,就到茶座喝茶呷夜宵。 長沙茶館,仍保留舊時民情風貌者所剩無幾,惟洞庭春茶館歷百年滄桑,因老板龔少泉經(jīng)營有方,其傳統(tǒng)仍在流承。如今長沙喝早茶的茶館,較受普通草根老市民歡迎的仍有銅鋪街的路邊齋、中山路九元店(即清泉閣)等數(shù)家而已。 長沙茶館記事 任波 ★180年前,文化人搞了場茶樓“派對” 長沙茶館,至遲在明末即應出現(xiàn)。但尚未找到明確文獻記載。 引車賣漿之流群聚的茶館生活,不為文人所重。我們見到的較早茶樓資料,即因文人雅聚而流傳。 道光五年(1825年),曾被譽為“湖南四才子”之一的寧鄉(xiāng)黃本驥,召集湖南文化人在“重陽節(jié)后四日”,在今天解放西路(青石橋)上的云陽樓茶館雅集。 黃本驥召集眾人聚會的《云陽樓看山約》手跡至今仍完好保存于湖南省博物館內(nèi)。 《云陽樓看山約》全文如下:“長沙秋色以麓山為勝,郡城看山以云陽樓為宜。樓踞明藩故城之巔,市人賣茶所也。選茲勝日,招集同人,掃花煮茗,為看山之會。俾舊能聯(lián),重陽可展?;驊{高而作賦,或分韻以留題,善畫者灑墨成圖,能琴者揮弦寄興。云峰佳處,良會難逢,本無空谷遐心,致使山靈負屈。” 這次以“看山”為名的茶樓“派對”獲得了成功,茶會上的詩畫集納成冊,流傳后世。 ★同治年間,中高檔茶樓至少有17家 晚清同治光緒年間,東征太平軍的湘軍將士“帕首荷戈,意氣洋洋而歸”。在長沙城內(nèi),他們不但四處購地建房,抬高長沙地價,同時,還將繁華都會上海等地的新空氣帶到長沙。長沙娛樂空氣大盛,在此時代背景下,長沙出現(xiàn)不少高端消費的中高檔酒館茶樓。 晚清劇作家楊恩壽在《坦園日記》中記敘,八年之內(nèi),即曾近三十次出沒于長沙市內(nèi)的20家中高檔茶樓中品茶。 有名字可考者有17家,即:雨松亭、玉興樓、楚雅樓、楚馨樓、松泉茶室、瑞松樓、玉湘亭、白云湘、涌湘亭、聽月樓、白雅亭、清湘樓、楚勝樓、聲洋樓、慶湘亭、玉松亭、碧湘茶室等。 其中,松泉茶室即民國四大茶樓之一的徐松泉茶樓。該茶樓在上世紀50年代初方由女主人徐氏姊妹捐獻給政府。當時,已有茶館用白沙水烹茶。西湖橋畔的碧湘茶室,本可靠水吃水,但它卻偏偏從白沙井運水過來。 此外,像聽月樓等茶樓,已有女伶陪唱。 ★一碗值兩升米的茶,釀出禍事 清朝將亡之際,長沙下坡子街天然臺茶樓從上海引進蒸餾水設備,提取純凈水烹茶。 當時茶水定價,每碗蓋碗茶120錢,值兩三升米,轟動長沙全城。當然,能夠享受這種高消費的只是少數(shù)人。 隨后不久,長沙因饑荒和糧食過度外運,有赤貧人家因缺錢買米受辱,全家投老龍?zhí)蹲詺ⅰ5侥祥T口里仁坡平息群眾請愿的巡警道賴承裕,竟不清白地對陷入饑餓中的群眾說:“你們長沙人吃得起120錢一碗的蓋碗茶,為什么就吃不起78文錢一升的米?” 饑民憤恨庸官至極,一聲怒吼,將賴承裕吊了半邊豬(即一手一腳懸空吊起),由這個導火索,燃發(fā)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長沙搶米風潮。第二年,清朝廷被推翻。 其實,普通長沙茶館的茶,并不值錢,1936年《長沙市指南》中說,“茶資各店不同。大約每壺3分至5分,或一角止。點心則以件數(shù)計算,每件約銅元8枚至12枚止,大洋2分至5分,至于小費,聽客自便,并不計較”。直到1947年,長沙多數(shù)茶館的茶資仍顯低廉,大約8~10個銅板,可購一壺茶,一壺茶可供4人飲用。 長沙老城,1906年注冊登記的茶館茶攤擔達200余家。1922年,長沙有茶館75家,1926年增至115家,茶樓間已分檔次??箲?zhàn)勝利后,長沙大小茶館有170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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