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書法理論與筆跡學存在聯(lián)系嗎? 或許很多書法理論家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筆跡學研究者們也極少涉獵中國書法的歷史。大量的分析研究結果證明,中國古代書法理論家們對漢字筆進學研究方面起到了出人意料的先導作用。
浩如煙海的中國古代的書法理論文章,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一種筆跡研究。只不過貫穿其中的主線是其美學研究,書法理論家者們把注意力重點放在書法美學的表現(xiàn)技法上。在筆跡與個性方面的建樹只是其諸多研究的旁枝末葉。
古代書法理論家們憑其直覺感悟所提出的一些觀點,正好是筆跡學研究的基本原理和方法。這些非常值得漢字筆跡學的研究者們予以借鑒和充分運用。
中國古代書法理論文章中很多論述與筆跡學密切相關?!皶疄檠陨⒁?,意也,如也”,他們認為書法是書家們“達其情性,形其哀樂”渲泄情感的一種形式。只有充沛的感情活動,“喜怒、窘窮、化悲、偷佚、怨恨、思暮……有動于心,才必欲發(fā)之于書”,“窮變態(tài)于是端,合情調于紙上”。書法家們的創(chuàng)作是其世界觀、個性、氣質、修養(yǎng)、情緒,隨著筆墨的運動,“跡化”為具有豐富線條構成的字。
這些理論文章中關于筆跡學研究方面的論述占居了大量的篇幅?!肮P跡者界也,流美者人也”,他們把筆跡視為和甄別個體的標準和工具。甚至“采用”了現(xiàn)代心理學研究成果,有效地探討了筆跡與個性、氣質、情緒、甚至年齡等之間的關系,總結出了不少具有代表性的原理和觀點。雖然他們沒有提出漢字筆跡學這一概念,許多論述也比較零星和單一,有些甚至是機械的,其中猜測和脆斷的成分也較多,而且使用的術語也過于含糊。雖然他們在筆跡上成就僅僅表現(xiàn)為一種直覺和經(jīng)驗,未能建立起一套筆跡研究的系統(tǒng)理論,并使其發(fā)展成為一門獨立的漢字筆跡學,但我們仍為古代書法理論家們所表現(xiàn)出的先知先覺而感動不已。中國古代的這些先哲們遺留下來的這些寶貴經(jīng)驗,無疑會為豐富和發(fā)展日益興起的漢字筆跡學研究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西方的筆跡學家們開始注意到中國的方塊漢字。他們?yōu)闈h字復雜的結構、特殊的書寫方法及豐富的線條所吸引,從對中國古代書法理論的探討中,他們驚詫于中國古代書法理論家們在此方面所做出的努力以及所取得的成果。并從中獲得了研究中國漢字筆跡的靈感。
本文目的在于,認真和系統(tǒng)地剖析古代書法理論文章中的有關觀點,以證明其對于筆跡學研究的適用性;探索古代書法理論中的筆跡分析和運用情況。希望以此揭開中國古代書法理論家們在漢字筆跡學研究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并試圖在形質(筆跡)與性情(性格)之間建立起一個可供借鑒的對應關系。
二
中國古代的筆跡學研究表現(xiàn)在哪些方面呢?
首先,“字為心畫”是中國古代書法理論中最為重要的觀點。認為書寫行為與人的大腦密切相關,筆跡是書寫者大腦活動的綜合反映。這是筆跡學需要解決的最根本的問題,即筆跡是否能夠反映書寫者的個性,能否成為人類思維活動的一個載體,筆跡能否成為研究書寫者心理個性的對象。
“字為心畫”是周星蓮提出的,他認為書寫即在登“字形”的同時即輸入了“我心”。原文是這樣的:“寫有二義?!墩f文》:‘寫,置物也’。《韻書》:‘寫,輸也’。置者,置物之形:輸者,輸我之心,兩義并不相悖,所以字為心畫”。
“字為心畫”中的“心”應是什么含義?它包括什么具體內容?我國最早的醫(yī)學名著《黃帝內經(jīng)》,采納百家之說,提出“心主神明”學說?!端鲉枴れ`蘭秘典論》指出:“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督?jīng)問·調氣論》及《宣明五氣篇》都認為“心錢神”?!鹅`樞·邪客篇》也指出:“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會也”。這就是說,心臟不僅是人體一切生命活動的統(tǒng)帥和核心,而且是人體一切心理活動的統(tǒng)帥和核心?!靶摹背感呐K、心臟的功能外,還包括思維、思想、情感、意志、想象等由大腦機能產生的人的種種心理活動。人們的書寫活動是在大腦指揮下產生的有意識行為。人們執(zhí)筆寫字的時候,持筆的姿勢、運筆的快慢、字體的斂散疏密,乃至手的活動,無不受到及的指使.得“心”應“手”,筆跡是大腦活動的印記。書寫時留下的一筆一畫,實際上是書寫者心理活動及性格、行為特征的反映。
據(jù)書載,清朝書法家汪士慎晚年雙目失明,不僅可以做狂草與八分書,還能畫梅花。寫出來的字比沒有失明時還要妙。清代書法家金冬心評價說“不盲于心”。這些正說明了書寫行為是受制于大腦活動的。他們的眼睛雖然瞎了,但大腦還沒有問題,作書繪畫完全是在大腦的指使下完成的。如果他們的大腦也有毛病缺乏正常思維活動的話,恐怕再靈巧的手,也難為“無米之炊”。
“勢來不可止,勢擊不可遏”,是古代書法理論中又一個重要觀點。它來自于鄭杓、劉有定的《衍極并注》,原文如下:“書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焉,陰陽既生,形勢立焉……放日‘勢亞不可止,勢去不可遏’”。關于“勢”的含義,《現(xiàn)代漢語詞典》拉釋為:一切事物力量所表現(xiàn)出來的趨向。就書寫而言,運筆過程中存在的輕重、緩急、疏密、斂散、曲直等等,它們的變化在整個篇章中,始終遵循著一個不變的定勢,保持著一定的連貫性,不會隨便受其他因素影響而改變。正是因為筆跡具備這一特征,才能使“書”真正做到“如其人”,成為書寫者氣質、性格及情緒的表現(xiàn)形式。
中國古代書法理論還提出了“書如其人”這一觀點。如果說“書為心畫”解決了“筆跡即腦跡”這一問題,即筆跡存在的心理及生理基礎的活,那么“書如其人”則揭示了筆跡與書寫者之間存在的客觀的必然的聯(lián)系。
在古代書論中,關于“書如其人”的論述比比皆是,清代的劉照載最為直接,他說:“書者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痹谒劾锕P跡簡直跟一個人的肖像一樣,不僅能反映一個人的氣質、性格,連學問、才能及志向都能一目了然。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認知水平的不斷提高,書法理論家們對“書如其人”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他們不僅觀察到書寫者與性情的必然聯(lián)系,還將大量筆墨傾注到書寫者的個性特征上。在回答為什么不同的書寫者筆跡不一樣的這個問題時,大多數(shù)人都一致認為性格氣質特征及個人素質起著重要作用。如“夫人之情,剛柔殊稟,手之運合,乖合互形”。劉熙載在做出“字如其人”的論斷后,緊接又在人與筆跡特征之間建立起了對應關系。他說:“賢哲之書溫醇,駿雄之書覺毅,畸士之書歷落,才子之書秀穎”。
鄭杓、劉有定在《衍極并注》中也說:“夫書稟乎人性,疾者不可令徐,徐者不可分疾”。宋朝著名的書法家蘇東坡,在他的書法論著《論書》中談到君子小人的筆跡特征:“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不可掩也;言有辯訥,而君子小人不可欺也;書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不可亂也。”他認為君子除了長相不錯,善于辭令外,還會寫一手漂亮的字。無獨有偶,清朝的朱和羹也有類似的言論:“品高者,一點一畫,自有清剛雅正之氣;品下者,雖激昂頓挫,嚴然可觀,而縱橫剛暴未免流露諸外?!惫糯鷷ɡ碚摷覀儗⒕有∪?、品高品下與筆跡聯(lián)系起來,在儒家思想影響占居主導地位的時期,這種分類方法十分普遍。
他們還將氣質與筆跡特征之間建立了對應關系。儒家思想的鼻祖孔子曾將人劃分為狂、中行、狷三種類型,以此表示個體氣質的差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對此項穆在仔細研究之后,居然找到了狂、狷、中行在筆跡上共同的特征:“人之所稟,上下不同,性賦相同,氣習多異,不過中行,曰狂,曰狷而已。所以人之于書,得心應手,千形萬狀,不過曰中和,曰肥,曰瘦而已”。他所建立的氣質與筆跡的對應關系,請看下表:
通過研究表明,上述劃分之間存在十分科學的對應關系。這種關聯(lián)雖然十分簡單,但已經(jīng)為我們指明了一個研究生理特征與筆跡特征關系的大致方向和路徑。
在影響筆跡的因素這個問題上,大部分都認為“資事不一”、“人心不同”。如東治的趙登在《非草書》中說:“凡人各殊氣血,異筋骨,心有疏密,手有巧拙,書之好丑,在心與手,可強為哉?”意思是說,人的個性差異必然會導致筆跡的不同,字的好壞關鍵在于自身的因素,是不可強求的。項穆對此也有同樣的論述:“人心不同,誠如其面,由中發(fā)外,書亦云然,所以染瀚之土,雖同法家,揮毫之際,各成體質”。那些習練書法的人,由于自身的差異,即便是臨寫一家的貼子,寫出的字也各 有面貌。他還說:“蓋聞德性根心,萃盎生色,得心應手,書亦云然。人品既殊,性情各異,筆勢所運,邪正自形”。劉熙載也做出了這樣的結論:“筆情墨性,皆以人之性情為本”。在此問題上,明代的書法家項穆的研究則顯得理智、犀利而又細致。(見下表)
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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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跡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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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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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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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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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斂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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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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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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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越典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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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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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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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急無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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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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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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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郁不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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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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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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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掘鮮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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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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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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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實寡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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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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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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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媚少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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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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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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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繪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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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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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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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愧容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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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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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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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慚端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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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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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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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嫌魯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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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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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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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過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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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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駛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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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欠精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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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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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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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多散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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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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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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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茲剽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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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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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wěn)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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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彼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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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從習練書法者的字貼選擇、運筆特征及書寫字體中總結出人的性格特征<見下表>
不同類型的練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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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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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泥古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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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純之迂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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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用為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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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僻之俗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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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筆驟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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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率而逾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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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池猶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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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持而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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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尚清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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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峭而罕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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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工豐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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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鮮而乏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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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質與性格等個性特點,是形成不同書寫風格的重要因素。而一時的心境即情緒的變化,則會賦予筆跡不同的面貌。情緒作為心理活動的一個重要方面,也受到了古代書法家們的重視。蔡邑如此表述道:“書者,散也,任情恣肆,然后書之,若迫于事,雖中山兔毫不能佳也”。大意是如果情緒不好,即使用再好的筆也寫不出好字來。虞世南也表示:“字雖有質,跡本無為,稟陰陽而動靜,體萬物以成形,達性通變,其常不主,故知出道玄妙,必資神遇”。其實這個“神遇”就是良好的心理狀態(tài)而帶來的創(chuàng)作靈感。他還有如下評論:“字有態(tài)度,心之輸也;心悟非心,合于妙也”。孫過庭對此也有同感:“一時而書,有乖有合,合則流媚,乖則疏雕?!睂τ谇榫w問題,陳繹曾研究得十分透徹,他認為高興、發(fā)怒、悲傷、快樂等不同情緒狀態(tài)在筆跡中的表現(xiàn)也有差異?!跋才罚饔蟹謹?shù),喜即氣和而字舒,怒則氣粗而字險,哀則氣郁而字斂,樂則氣平而字麗,情有輕重,則字之斂舒而險,亦有淺深,變化無窮”。
在不同的情緒狀態(tài)下,人的面都表情、四肢動作、神經(jīng)的馳張程度,在書寫時都。拿顏真卿來說,他為人忠厚,剛正不阿,其書法也就表現(xiàn)出深厚雄健的氣勢。而不同的心境,又促使他的書寫產生相應的變化?!抖鄬毸芳啊额伡覐R碑》的字跡就顯得莊重?!稜幾槐?、《祭任稿》則表現(xiàn)出一種激奮的心情。
多寶塔
祭侄稿
顏家廟碑
中國古代書法理論家們對筆跡與年齡的關系也做出了一些判斷。項穆在《書法雅言》中這樣說到:“書有老少,區(qū)別淺深,勢雖異形,理則同體。所謂老者,結構精密,體裁高古,巖岫聳峰,旌旗列陣是也。所謂少者,氣體充和,標致雅秀,百般滋味,千種風流是也。老而不少,雖古拙峻偉,而鮮豐藏秀麗之實。少而不老,雖婉暢纖妍,而乏沈著典實之意。試以人品喻之,謀猷諳練,學識宏深,必稱黃發(fā)之彥。詞氣清亮,舉動便利,恒數(shù)俊髦之英?!薄袄夏藭酪?,少則書之姿顏”。李煜也有論述:“壯歲書亦壯,猶嫖姚十八從軍,初擁千騎,憑陵沙漠,而且無滴敵。春來書亦老,如諸葛董戎,朱睿接敵,舉板輿相隨,以白羽麾軍,不見其風骨,而毫素相適,筆無全鋒。”這兩段話基本上反映了筆跡與年齡之間的關系。即不同年齡的書寫者,在筆劃的力度、結體的精密、筆法的老辣、運筆的沉著、布局的整齊等都有很大的區(qū)別。
三
下面我們來探索一下中國古代書法理論家們進行的筆跡分析及運用。
中國古代理論中有很多書法鑒賞方面的論述,頗具代表性的筆跡分析莫過于王羲之在 《題衛(wèi)夫人(筆陣圖)后》中的一段:“紙者陣也,筆者刀鞘也,墨者兵甲也,水研者城地也,本領者將軍也,心意者副將也,結構者謀略也,筆者吉兇也,出入者號令也,屈折者殺戮也”。這是早期筆跡分析的典例。
隨著時間的推移,書法家們對筆跡的思考越來越具理性,分析的問題也更加具體。張懷謹?shù)年愂鲱H有見地:“臣聞形見曰象。書者,法象也…,觀彼遺蹤,悉其微旨,雖寂寞千載,若面奉微音”。他對書法的研究達到了只見其字,如晤其面的境界。
項穆是一個高明的鑒賞專家,他說:“所謂有諸中必形諸外,觀其相,可知其心”,“論書如論相,觀書如現(xiàn)人,人品既殊,識見有異”,“若卷初展,邪正得失,何手何代,明如親睹”。包世臣的結論則更為直接明了:“書之形質如人之五官四體,書之性情如人之作止默語”。周星蓮在《臨池管見》中也有記載:“余謂筆墨之間,本足覘人氣象”。朱長文在其《續(xù)書斷》中分析道:“世南貌儒謹,外若不勝衣,而學術淵博,議證持正,無少阿徇,其中抗烈,不可奪也。故其為書,氣秀色潤,意和筆調,然而合含剛特,謹守法度,柔而莫續(xù),如其為人”。還說:“楊凝式以書為心畫,善于書者,可以觀而知之。故觀《中興頌》則閎偉發(fā)揚,狀其功德之盛;觀《家廟碑》,則莊重篤實,見夫承家之謹;觀《仙壇記》,則秀穎超舉,象志氣之妙;觀《元資山銘》,則淳涵深厚,見其也之純”。
朱和羹在《臨池心得》中講過一件具有神秘色彩的故事:有位叫李侍問的書家,自以為水平高于大書法家董其昌,將自己的書法與董其昌的作品放在一起比高低。董前去看了以后說了句:“書果往,但有殺氣”。結果不幸言中,過了不久這個人就在戰(zhàn)爭中陣亡了。至于董其昌是怎么看出李侍問的字有殺氣,憑什么預測了此人的死亡,并無細節(jié)描繪,也沒有相關資料遺留下來,也就無從考證。
歐陽詢、虞世南、諸遂良、薛稷四個人都是習練王羲之書法取得成功的。周星蓮專門談到歐陽詢,稱其“從謹嚴中得森挺,從密粟處得疏朗,或行,或楷,必左右揖讓,倜儻權奇,戈戟鋸銳,物象生動,自成一家風骨”。之后說,前人講歐陽詢長相丑陋但穎悟過人,看了他的字(見下圖)便相信了。事實上的確如此,與歐陽詢同一時代的的米芾說他:“如新瘥病人,顏色憔悴,舉動辛勤”。蘇東坡也作出回應:“率更(歐陽詢)貌寒寢,敏悟過人,今觀其書,勁險刻歷,正和其貌耳”。從字中看出歐陽詢的性格,而且能與其相貌掛起鉤來, 這對筆跡學研究應是一個很好的啟發(fā)。
來分析書寫者的人品,在中國古代書法論文中占有較大的篇幅。好幾位對趙孟頫頗有微詞。認為他媚骨過人,乏大節(jié)不奪之氣。其中項穆最為直言不諱:“妍媚纖柔,殊乏大節(jié)不在,所以天水之高(指趙)故甘心仇敵之祿也”。馮班也說:“趙文敏為人少骨力,故字無雄渾之氣”。其實仔細分析起孟的字,可以發(fā)現(xiàn)他缺乏君王應具備的那種雄才偉略,過于纖柔的性格必然造成他這種多桀的命運(見下圖)
明未清初有位精通醫(yī)術的書法家傅山,他曾提出過“寧拙勿巧,寧五勿媚,寧支離勿輕滑,寧其車匆安排”的美學思想。這種一反常態(tài)的審美觀點與其矛盾的性格是極為吻合的。在清朝滅亡之后,曾因積極參加反清復明的斗爭而被捕入獄。此后了拒不參加清朝博學鴻問的考試,也不接受統(tǒng)治者授予他的官職。他的字特別是草書最能反映他的心理特征。在遭受亡國之恨的打擊后,顯得憂心忡仲,矛盾重重,如古股纏樹般的字體特征更能說明他的孤獨難解,悲腸百結的心理矛盾。<見下圖》
與其風格大相徑庭的徐涓,字體結構大膽,運筆隨心所欲,布置信手拈來,意趣天然,充分顯示他的豪放不羈,蔑視清規(guī)戒律的反叛精神。被書壇稱之為:“八法激圣,字材俠客”,真是恰如其分。<見下圖>
中國古代書法理論中,在筆跡對人的影響方面,書法理論家們也開展了一些探討。這些成果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改變人的書寫習慣及字體特征,就能改變人的性格;十是臨寫不同的筆跡特征的文字會給書者帶來木同的情緒及心理變化。周星蓮指出:“作書能養(yǎng)氣,亦能助氣,靜坐作指法數(shù)十字或數(shù)百字,便覺矜躁俱平,若行草,任意揮灑,至痛快淋漓之候,又覺內靈心煥發(fā),下筆作詩、作文,自有頭頭是道,汩汩其來之勢。故知書道,亦足以恢擴才倩,醞釀學問也”。孫過庭在《書譜》中也說:“寫樂毅,則情多拂郁,寫《畫贊》則意涉瑰奇,《黃庭經(jīng)》由怡懌虛無,《太師箴》又縱橫爭折。暨乎蘭亭興集,思逸神驅,私門誡誓,情拘志慘。所謂涉樂方笑,言衷己嘆”。在臨寫帖子過程中,,除了愛文字因素影響外,點、橫、豎、撇、捺,氣、韻、思動、靜共具一身,只要手、眼、腦各器官配合默契,就可以深刻感受到筆跡中所包含的精神意蘊,重要的是從字里行間感受到作者書寫時強烈的情緒變化,進而與作者產生呼應,臨寫者的情緒也會隨作者情緒的起伏而變化。
四
在中國古代書法理論中,筆跡與個性的研究比較簡單,不僅方法單一,做出的結論往往過于籠統(tǒng)并且模糊,分析材料的數(shù)量也不是很多,大多是用經(jīng)驗觀察的方法來進行的,從中很難直接建立一個完整的可供實際操作的筆跡分析的系統(tǒng)理論。
我們在挖掘中國古代書法理論這份寶貴文化遺產的時候,本著去粗存精的原則和求真務實的態(tài)度,對書論原文中部分“可用”的觀點進行了提煉和加工,以期從中得到古代書法家們的一些筆跡分析的方法。
前面我們談到書法點論中的“勢”,并指出“勢”是書寫過程中表現(xiàn)出來的書寫習慣,具有較強的恒定性,是存在于筆跡中的一種內在的本質的必然的聯(lián)系。我們以此為基礎,緊緊圍繞書法中關于“勢”的有關論述,深入地對書法用筆十四勢進行了細致的分析,基本羅列出古代書法理論中的形質與性情的對應關系。 (注意:這僅是某一種筆跡特征所對應性格特征,任何分析都需要綜合多種因素來考慮)
形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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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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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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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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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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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維靈活,行動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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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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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慎小心,行動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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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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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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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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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力充沛,認真執(zh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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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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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性強,反映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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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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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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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行事,較為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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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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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外向,愛說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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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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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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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重外界,關注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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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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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向孤獨,注意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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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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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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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性固執(zhí),從不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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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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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于妥協(xié),愛隨大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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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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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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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隨和,易于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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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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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不穩(wěn),容易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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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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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 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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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乏靈活,墨守成規(guī) 思維靈活,善于聯(lián)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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