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見有些桃樹成熟大半,大圣就叫隨從在門外伺候,猴王獨(dú)自一人來到園中,脫了冠服,爬上大樹,揀那熟透的大桃,吃了個(gè)飽。這才跳下樹來,穿上衣服,喚眾隨從回府。此后,隔三二日,又偷吃一次。
這一日,大圣在園中耍了一會,吃了幾個(gè)桃子,變做一寸長的小人兒,在一棵大樹上睡著了。正好王母娘娘要做“蟠桃勝會”,叫七衣仙女去蟠桃園中摘些仙桃。七衣仙女來到大圣睡的樹下。大圣睡得正香,被紅衣仙女驚醒了,現(xiàn)出本相,耳朵內(nèi)取出金箍棒,幌一幌,碗來粗細(xì),喝道:“你是哪方怪物,敢大膽偷摘我桃!”慌得那七仙女一齊跪下道:“大圣息怒。我等不是妖怪,乃王母娘娘差來的七衣仙女,摘取仙桃,做‘蟠桃勝會’。到此先見了本園土地等神,尋大圣不見。我等恐遲了王母懿旨,是以等不得大圣,先來摘桃,萬望大圣恕罪。”
大圣喜道:“仙女請起。王母的‘蟠桃勝會’,可請我么?”仙女道:“不曾聽說。上會舊規(guī),請的是西天佛老、菩薩;南方南極觀音,東方十洲三島仙翁,北方北極玄靈,中央黃角大仙,;還有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玉皇;海仙,地仙。各宮各殿大小神仙。”
大圣道:“這是上會舊規(guī),難怪你等。待老孫先去打聽個(gè)消息,看可請老孫不請。”好大圣,念聲咒語,對眾仙女道:“?。∽。∽?!”使個(gè)定身法,那七衣仙女,一個(gè)個(gè)都被定住,白著眼,站在樹下不動。
大圣駕云,直至王母寶閣,輕輕走入里面。只見里面齊齊整整,還未有仙人到來。忽聞得一陣酒香撲鼻,原來是玉液瓊漿。大圣止不住口角流涎,就把毫毛拔下幾根,丟入口中嚼碎,噴將出去,念聲咒語,叫“變!”,變做幾個(gè)瞌睡蟲,奔在造酒仙官的臉上。那些仙官童子都去盹睡。大圣拿了些佳肴珍饈,吃了多時(shí),又喝了許多瓊酒,竟喝醉了。大圣心道:“不好!早回府中去睡。”
大圣一路搖搖擺擺,一會把路走差了;不是齊天府,卻是太上老君的兜率宮。大圣撞進(jìn)里面,卻不見老君,四無人跡。原來老君與眾人都去講道。大圣直至丹房,只見丹灶之旁,放著五個(gè)裝金丹的葫蘆。大圣喜道:“趁這里沒人,等我吃他幾丸金丹嘗新。”他越吃越愛,把幾個(gè)葫蘆里的金丹,吃了個(gè)干凈。
大圣吃完仙丹,酒也醒了,想道:“不好!不好!我吃了玉酒仙丹,這場禍,比天還大;驚動玉帝,性命難存。走!走!走!不如跑下界去!”他就跑出兜率宮,從西天門,使個(gè)隱身法,逃回花果山。眾怪見到猴王回來,跪倒道:“大圣在天一去百十年,可還快活?”大圣道:“我在天才半年光景,卻也自在。近日王母娘娘設(shè)‘蟠桃大會’,未曾請我,我就把他那仙品、仙酒,都偷吃了。又吃了老君金丹??钟竦垡娮?,方才下界回來。”眾怪聞言大喜。與大王接風(fēng)慶賀。
卻說那七衣仙女,過了幾個(gè)時(shí)辰,解了大圣的定身法術(shù),回奏王母。王母聞言,即去見玉帝,備言大圣偷吃仙桃之事。又有造酒童子、太上老君來見玉帝,奏有人偷吃玉酒、金丹。少時(shí),齊天府上奏道:“孫大圣自昨日出門,至今未回。”玉帝命人察訪,得知是齊天大圣攪亂天宮。玉帝大惱。即差四大天王,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點(diǎn)二十八宿、東西星斗、南北二神,共十萬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羅地網(wǎng),下界去捉那妖王。
李天王傳令,把花果山圍得水泄不通。先差九曜惡星叫戰(zhàn)。大圣正與七十二洞妖王飲酒,聽小妖來報(bào),有九個(gè)兇神來收降大王,并不理會。又一起小妖來報(bào):“那九個(gè)兇神已把門打破,殺進(jìn)來了!”大圣大怒,命獨(dú)角鬼王,領(lǐng)七十二洞妖王出陣,大圣隨后。獨(dú)角鬼王不敵九曜惡星,敗下陣來。大圣手執(zhí)鐵棒打?qū)⒊鰜?。九曜星不是大圣對手,?zhàn)得筋疲力軟,一個(gè)個(gè)倒拖器械,敗陣而回。
李天王命四大天王與二十八宿,一十八架天羅地網(wǎng),十萬天兵,同來混戰(zhàn)。大圣也調(diào)七十二洞大小眾妖,迎戰(zhàn)天兵。這一場戰(zhàn)自上午辰時(shí),殺到日落西山。那獨(dú)角鬼王與七十二洞大小妖怪,盡被天兵捉去,只跑了大小群猴。大圣一人抵住四大天神與李天王、哪吒太子,見群妖被捉,即拉毫毛一把,丟在口中,嚼將出去,叫聲“變!”就變了千百個(gè)大圣,都使的是金箍棒,打退了哪吒太子,戰(zhàn)敗了五個(gè)天王。
大圣得勝,收了毫毛,轉(zhuǎn)身回洞。那四大天王也收兵罷戰(zhàn),等明日再戰(zhàn)。
南海觀世音菩薩,與大徒弟惠岸行者,前來赴蟠桃大會。聞?wù)f花果山妖猴作亂天宮,李天王率天兵正在捉拿。菩薩命惠岸行者去打探一下。惠岸行者乃是李天王的二太子?;莅秳偟礁竿鯛I里,就見有人來報(bào)道:“那大圣引一群猴精,在外面叫戰(zhàn)。”惠岸聞聽,道:“父王,孩兒要會一會這個(gè)大圣!”天王答允。
二太子雙手輪著鐵棍,跳出營外,高叫:“哪個(gè)是齊天大圣?”大圣挺如意棒,應(yīng)聲道:“老孫便是。你是何人?”太子道:“我是李天王第二太子木叉,拜觀音菩薩為師,聽說你作亂天宮,特來擒你!”大圣道:“好!你既有本事,就吃老孫一棒!”木叉使鐵棒相迎。兩個(gè)戰(zhàn)經(jīng)五六十合,惠岸臂膊酸麻,敗陣而走。大圣也收了猴兵。
李天王見無法捉住大圣,即命二太子上天求助。玉帝與觀音聽說經(jīng)過。菩薩道:“陛下寬心,貧僧舉一神,乃陛下外甥二郎真君,可擒這猴。”玉帝聞言,即傳旨意,就調(diào)二郎真君。
二郎神接了圣旨,即點(diǎn)本部神兵,離開灌江口,駕鷹牽犬,縱狂風(fēng),霎時(shí)來到花果山。李天王與眾天神迎接相見。真君笑道:“我小圣來此,必須與他斗個(gè)變化。只請托塔天王與我使個(gè)照妖鏡,好知他逃竄何方。”
二郎來到水簾洞外,叫戰(zhàn)猴王。猴王即手拿金箍棒,穿黃金甲,登步云鞋,戴紫金冠,出洞觀看。真君喝道:“我乃玉帝外甥,二郎真君是也。今奉圣旨,到此擒你這不知死活的弼馬溫猴!”大圣道:“休要猖狂,你這無名小輩,快快回去,喚你四大天王出來。”真君大怒道:“妖猴!休得無禮!吃吾一刀!”大圣急舉棒相還。
真君與大圣斗經(jīng)三百余合,不知勝負(fù)。那真君抖擻神威,搖身一變,變得身高萬丈,青臉獠牙,朱紅頭發(fā),惡狠狠,舉著大刀望大圣頭上就砍。這大圣也使神通,變得與二郎身軀一樣,舉起金箍棒,抵住二郎神。這邊眾猴早與天兵打在一處。不多時(shí),就抵擋不住,四處逃竄。
大圣見本營中妖猴驚散,自覺心慌,收了法術(shù),抽身就跑。真君見他敗走,隨后緊追。眾天神四處堵劫。大圣慌了手腳,就把金箍棒變做繡花針,藏在耳內(nèi),搖身一變,變作個(gè)麻雀兒,藏在樹稍。
二郎真君睜眼觀看,見大圣變了麻雀兒,釘在樹上,就收了法象,搖身一變,變作個(gè)雀鷹兒,抖翅撲去。大圣見了,急忙飛起,變作一只大鶿鳥,二郎搖身一變,又變作一只大海鶴,飛去啄他。大圣又將身按下,入澗中,變作一個(gè)魚兒,二郎即變作個(gè)魚鷹兒,去捉大圣。大圣急又竄出水面,變作一只野兔,向林中跑去。二郎見了,又變作一頭豹子,去吃大圣,大圣忙又變作一只老虎,反撲豹子;二郎急向旁躲閃,忽地又一變,變成一只獅子。
大圣見變不過他,就使個(gè)隱身法,伏在一個(gè)山坡,變一座土地廟,大張著口,似個(gè)廟門;牙齒變做門扇,舌頭變做菩薩,眼睛變做窗子。尾巴豎在后面,變做一根旗竿。
真君趕到山坡,不見老虎,只有一間小廟。睜眼仔細(xì)看之,見旗竿立在后面,笑道:“廟宇哪有旗竿豎在后面的。定是這妖猴尾巴!那門就是嘴和牙齒,我一進(jìn)去,他便一口咬住。我來用拳先打他眼睛!”大圣聽得,心中害怕,忙收了法術(shù),又冒在空中不見。
真君不見了大圣,請托塔天王用照妖鏡照看,果然照著大圣。真君與眾天神又將大圣圍在中間。觀音菩薩同太上老君,陪著玉帝和王母娘娘在天門觀戰(zhàn),”老君道:“等我取個(gè)寶器,叫‘金鋼套’,丟下去打他一下,教二郎小圣好去拿他。”話畢,就向下拋去。那金鋼套’正著猴王頭上。猴王立不穩(wěn)腳,跌了一跤,二郎神的獵犬趕上,照腿上一口,急翻身爬不起來,被眾天神一擁按住,即將繩索捆綁,又穿了琵琶骨,再不能變化。
眾天神捉住了猴王,收天兵回到天宮,向玉帝交旨。玉帝傳旨,即命將妖猴押至斬妖臺,碎剁其尸。
齊天大圣被眾天兵押去斬妖臺下,綁在降妖柱上,刀砍斧剁,莫想傷及其身。放火烤燒,也不能燒著。又以雷打,更不能傷損一毫。太上老君奏道:“那猴吃了蟠桃,飲了玉酒,又偷吃仙丹,所以不怕刀砍火燒。不若將他放在‘八卦爐’中,以文武火煅煉。煉出我的丹來,他也就化為灰燼了。”玉帝聞言,教老君將猴帶去。
大圣在八卦爐中煉了七七四十九日,只是把一雙眼熏紅了,變做個(gè)“火眼金睛”。忽一日,老君開爐取丹,那大圣正在雙手揉眼,只聽得爐頭聲響。猛睜眼看見光明,他就忍不住,跳出丹爐,一腳蹬倒八卦爐。老君與眾仙童趕上捉拿,都被打倒。猴王性起,耳中取出如意金箍棒,東打西敵,直打到靈霄殿外。眾天神忙來阻擋,保護(hù)玉皇。
大圣鬧亂天宮,早驚動玉帝。急傳旨去西方請佛老降伏。
如來接了圣旨,即喚二尊者相隨,離了西天雷音寺,徑至靈霄門外。如來命眾神停住,對大圣笑道:“我是西方極樂世界釋迦牟尼尊者,阿彌陀佛。你這妖猴,不知有何能力,敢占玉皇上帝天宮?”大圣道:“我是天地生成不老長生。我的手段多哩!我有七十二般變化,會駕筋斗云,一縱十萬八千里。你能耐我何?”如來佛祖道:“你若有本事,一筋斗打出我這右手掌中,算你贏,就把天宮讓你??;若不能打出手掌,你再不得胡為。”
大圣聞言,心里暗笑:“我老孫一筋斗十萬八千里遠(yuǎn)。他那手掌,方圓不滿一尺,如何跳不出去?”收了如意棒,跳在佛祖手心里,道聲:“我出去也!”縱起筋斗云,無影無形去了。大圣行時(shí),忽見有五根肉紅柱子,說道:“這是天的盡頭了。等我留下些記號,好與如來說話。”拔下一根毫毛,變作一管濃墨毫筆,在那中間柱子上寫一行大字云:“齊天大圣,到此一游。”寫畢,收了毫毛。又在第一根柱子根下撒了一泡猴尿。翻轉(zhuǎn)筋斗云,回到本處,道:“我已去,今來了。你教玉帝讓天宮與我。”
如來道:“你這精猴子!低頭看看我手掌,看你可翻出沒有?”那大圣睜圓火眼金睛,低頭看時(shí),原來佛祖右手中指寫著“齊天大圣,到此一游。”大指丫里,還有些猴尿臊氣。大圣大吃了一驚,急縱身又要跳出,佛祖翻掌一撲,把這猴王推出西天門外,將五指化作“五行山”,輕輕的把他壓住。又用一張?zhí)?,上有六個(gè)金字,貼在那山頂上。大圣只能伸出頭來。如來又召一尊土地,等他餓時(shí),與他鐵丸子吃。待他罪行滿日,自有人救他。
如來收伏妖猴,辭別了玉帝,回到西天雷音寶剎。
卻說五百年后,正是大唐太宗皇帝在位。唐太宗聞?wù)f在大西天天竺國大雷音寺,有大乘佛法三藏,是法一藏,談天;論一藏,說地;經(jīng)一藏,度鬼;三藏共計(jì)三十五部,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是勸人為善,教人以禮的經(jīng)典。就派洪福寺陳玄奘大闡法師,于貞觀十三年九月十二日出發(fā),去西天拜佛求經(jīng)。
陳玄奘乃當(dāng)朝丞相外孫,父親官拜大學(xué)士。唐王信佛,西行前與玄奘拜為兄弟,又賜給玄奘一個(gè)稱號,稱作“三藏”。太宗道:“御弟此行,程途遙遠(yuǎn);跋涉山川,多有兇險(xiǎn)。望我佛保佑,護(hù)你一路平安。”三藏道:“陛下,貧僧這一去,定要捐軀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經(jīng),即死也不敢回國,永墮沉淪地獄。”
三藏辭別太宗和眾官,取了通行寶印文牒,離開長安城,帶了兩個(gè)侍從,上馬西行。
師徒一路饑餐渴飲,夜住曉行,數(shù)月來到河州衛(wèi)。此乃大唐的山河邊界。早有鎮(zhèn)邊的總兵與本處僧道,接至里面,好生招待。
第二日,這長老心忙,太起早了。一行三人,就著月光出發(fā)。行有數(shù)十里遠(yuǎn)近,見一山嶺,亂草叢生,山路崎嶇難走。正疑思之間,忽然失足,三人連馬都跌落陷坑之中。三藏心慌,又聽有叫吼高呼:“拿將來!拿將來!”只見狂風(fēng)滾滾,擁出五六十個(gè)妖邪,將三藏、從者揪了上去。
法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偷眼觀看,上面坐的那魔王,十分兇惡。嚇得個(gè)三藏魂飛魄散,兩個(gè)從者骨軟筋麻。魔王喝令綁了,只等安排吞食。原來這三個(gè)魔王乃是熊山君、特處士與寅將軍。
三個(gè)魔王將二從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將首級與心肝和四肢三魔自食;其余骨肉,分給各妖,霎時(shí)吃盡。把一個(gè)三藏長老,幾乎嚇?biāo)?。這是初出長安第一場苦難。
眾妖食畢,各都睡去。東方發(fā)白,三藏正昏昏沉沉,忽然見一老者,手持拄杖走上前來,用手一拂,繩索皆斷。對面吹了一口氣,三藏才醒,跪拜于地道:“多謝老公公!搭救貧僧性命!”老叟答禮道:“你起來。我乃西天太白金星,特來搭救你生靈
。此地叫雙叉嶺,盡是虎狼野獸。那處士是個(gè)野牛精,山君是個(gè)熊羆精,寅將軍是個(gè)老虎精。只因你的本性元明,所以吃不得你。這里是你的行李、馬匹,快上路去罷!”
三藏不勝感激,又拜謝金星。金星化作一陣清風(fēng),跨一只朱頂白鶴,騰空而去。三藏帶上包袱,牽了馬匹,獨(dú)自個(gè)孤孤凄凄,往前苦行。行經(jīng)半日,只覺饑餓乏累,更不見個(gè)人煙村舍。正在掙扎行間,只見前面有兩只猛虎咆哮,后邊有幾條長蛇盤繞。三藏孤身無策,那馬又嚇得伏倒在地,只有聽天由命。忽見那山坡前轉(zhuǎn)出一人,手執(zhí)鋼叉,腰懸弓箭。只見毒蛇奔走,猛虎逃蹤。三藏見他來近,合掌高叫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那好漢走到跟前,放下鋼叉,用手?jǐn)v起道:“長老休怕。我是這山中的獵戶,姓劉名伯欽,綽號鎮(zhèn)山太保。我出來要尋兩只山獸食用,不料遇了長老。”
三藏道:“貧僧是大唐駕下,欽差往西天拜佛求經(jīng)的和尚。多謝太保救了貧僧性命!”伯欽道:“我在這里住,專靠打些狼虎為生,故此眾獸怕我。此間還是大唐的地界,我和你一樣也是唐朝的百姓。請長老到我舍下歇息,明朝我送你上路。”三藏聞言,滿心歡喜,謝了伯欽,牽馬隨行。
過了山坡,又聽得呼呼風(fēng)響。伯欽道:“長老坐下。風(fēng)響必有虎,等我把他拿住。”三藏膽戰(zhàn)心驚。只見一只斑斕虎,對面撞來,那虎看見伯欽,急回頭就步。太保霹靂一聲:“那業(yè)畜!哪里走!”那虎見趕得急,轉(zhuǎn)身撲來。這太保舉叉迎敵,兩個(gè)斗了有一個(gè)時(shí)辰,那虎被太保舉叉當(dāng)胸刺倒。
太保氣不連喘,面不改色。三藏夸贊不盡,道:“太保真山神也!”太保一只手執(zhí)著叉,一只手拖著虎,在前引路。三藏牽著馬,隨后而行,來到一座山莊。伯欽迎接三藏進(jìn)內(nèi)。三藏又見了伯欽母親和媳婦。三藏在莊中吃了齋飯,安歇一夜。
次早,伯欽給三藏帶了些粗面燒餅干糧,護(hù)送三藏上路西行。行經(jīng)半日,只見對面處,有一座大山,真?zhèn)€是高接云霄,巍峨險(xiǎn)峻。走到半山之中,伯欽回身,立于路下道:“長老,此山喚做兩界山,東屬大唐,西屬韃靼。我再不能前行過界,請長老自己前去,我卻告回。”
三藏心驚,滴淚難分。正在叮嚀拜別之際,只聽得山腳下,叫喊如雷道:“我?guī)煾竵硪?!我?guī)煾竵硪玻?#8221;
太保道:“這必是那山腳下石匣中老猿。”三藏問:“是甚么老猿?”太保道:“先年間曾聞得老人家說:王莽篡漢之時(shí),天降此山,下壓著一個(gè)神猴,不怕寒暑,只吃土神喂的鐵丸銅汁。長老莫怕,我們下山去看來。”三藏只得依從,來到山下。只見那石匣之間,果有一猴,露著頭,伸著手,亂招手道:“師父,你怎么此時(shí)才來?來得好!來得好!救我出來,我保你上西天去也!”
長老近前細(xì)看,見他生得尖嘴縮腮,金睛火眼。頭上堆野草,耳中生雜叢。劉太保仗膽走上前來,與他拔去雜草。那猴道:“那師父,你可是東土大王差往西天取經(jīng)去的么?”三藏道:“我正是,你問怎么?”那猴道:“我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只因犯了攪亂天宮之罪,被如來佛祖壓于此處。前者有個(gè)觀音菩薩,勸我再莫行兇,歸依佛法,說有個(gè)取經(jīng)人,前來救我。師父,我愿保你取經(jīng),與你做個(gè)徒弟。”
三藏心喜,道:“我又如何救得你出?”那猴道:“這山頂上有我佛如來的金字壓帖。你只上去將帖兒揭起,我就出來了。”三藏依言,伯欽扶著三藏,上到那極巔之處,果然見金光萬道,瑞氣千條。有塊四方大石,石上貼著一封皮,有六個(gè)金字。三藏跪下,拜了幾拜,起身將六個(gè)金字輕輕揭下。只聞一陣香風(fēng),把壓帖兒刮在空中,叫道:“我乃監(jiān)押大圣者。今日他的難滿,吾等繳此封皮回見如來去也。”嚇得三藏與伯欽,望空禮拜。
三藏、伯欽下山,又至石匣邊,對那猴道:“揭了壓帖,你出來罷。”那猴歡喜,叫道:“師父,你請走開些,我好出來,莫驚了你。”
伯欽領(lǐng)著三藏,向東走了五七里遠(yuǎn)近,又聽得那猴高叫道:“再走!再走!”又行了許遠(yuǎn),只聞得一聲響亮,真?zhèn)€是地裂山崩。只見那猴早到了三藏的馬前,赤淋淋跪下,道聲“師父,我出來也!”對三藏拜了四拜,急起身,與伯欽行個(gè)禮道:“有勞大哥送我?guī)煾?,又承大哥替我臉上除草?#8221;謝畢,就去收拾行李,扣背馬匹。
三藏見他意思,實(shí)有好心,真?zhèn)€象佛門中的人物,便叫:“徒弟啊,你姓甚么?”猴王道:“我姓孫。原有個(gè)法名,叫做孫悟空。”三藏歡喜道:“也正合我們的宗派。我再與你起個(gè)混名,稱為行者,好么?”悟空道:“好!好!好!”自此時(shí)又稱為孫行者。
那伯欽見孫行者一心收拾要行,轉(zhuǎn)身對三藏道:“長老,你幸此收得個(gè)好徒,甚喜甚喜,此人果然去得。我卻告回。”三藏躬身作禮道:“多有拖步,感激不勝。愿我佛保佑你一家長生安樂。”兩下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