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花開,望月滿樓
世上千年,何人不在輪回?幾世繁華,倏忽落盡。落花翩飛而下,或凝重,或輕盈,凄美的故事早已敘盡。落花盡逝,木葉盡下,留了滿地的卻是什么?凄涼,寂寞。惟有寂寞。凄美催人淚下,寂寞卻只封存所有的知覺。 他在滿地凄涼中緩緩走來,仍帶著永恒的微笑 寂寞中的笑,何人卻又明白?他是如何從凄美中脫出,輕輕拂去了心酸的清淚?待到繁花落盡才淡然走過,早已沒有了一絲溫度。 他不喜歡悲劇,縱然知其能賺人眼淚。“世上悲傷的事已太多。”握一把蒼涼,卻用帶著溫情的語調(diào)說來。是的,他已懂得,用溫情才能打動人,而不是用不變的悲劇讓人日漸麻木。淚浸墨淡,印著的都是“歡樂”二字。那一部《歡樂英雄》,一想到便如醇酒在肚,馨香滿懷。 鮮花滿樓 “你有沒有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 “你能不能感覺到花蕾在春風里慢慢開放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 “你知不知道秋風中常常都帶著種從遠山上傳來的木葉清香……” 黃昏時,他總是喜歡坐在窗前的夕陽下輕撫著情人嘴唇般柔軟的花瓣,領(lǐng)略著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小樓上和平而寧靜,他獨自坐在窗前,心里充滿了感激,感激上天賜給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讓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鮮花滿樓。那個用他的生命去感受美的人,那個用他的全部感官去享受人生的人,早已不見光亮的眼中透出平靜的笑意,真正明白大自然公平的方式。 詩云: 夕照松花露滿盤,朝曛柏葉半天寒。 霜催露果香猶在,露浴風梢意自閑。 踏月留香 “聞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極盡妍態(tài),不勝心向往之。今夜子正,當踏月來取,君素雅達,必不致令我徒勞往返也。” “公子伴花失美,盜帥踏月留香。” 楚留香,一個傳奇的名字,一個伴著淡淡花香的人。飄逸靈動,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他為何永遠在游蕩,不肯停留?看他走過萬水千山我終于明白:他是在尋找“美”。碧水青山,一路走過,他不能如花滿樓那般完全感受人生的美,但他懂得去尋找美。他跟這個世界之間的感情是難以言之的,所以他不能停留,他要不斷去尋找,遍采鮮花,遍散花香。 這就是那個永遠的游俠,不是浪子,不見離愁。 所以他只和華真真雙雙佇立船頭,看家園在望,看希望永在人間;所以他才能用穩(wěn)定的手推開天梯上的門,只幸于來過,愛過,活過。 那么沉靜,那么溫柔,那么冷淡,一種“死”的魅力?!段缫固m花》中出現(xiàn)的,才是那個真正的楚留香。永恒的魅力,永遠的傳奇,“死”一般的魅力,神話般的傳奇。 詩云: 白日乘風草莽間,青春把酒逗薰風。 香車客散同吾道,寶馬山空阻圣蹤 瞬間流星 “你活過嗎?” 驀然回首,寂寞疲倦緩緩化作笑意。 空蕩的,浩然無存,早已沒有了任何感覺。只有在看到流星的時候,才流下熱淚,才覺得自己還是活著的。只要能感覺到那種奪目的光芒,那種輝煌的刺激,就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歡樂。 這也就是世界上離流星最近的地方。 “你活過嗎?”有多少人能在那流水邊相會,有多少人的思緒跟隨著那流水落花?一言已足,再無多語。 那也只是寂寞,冰冷。南國不曾飛霜雪,惟有心已冰。脆弱的生命,卻都頑強地生存著,也許就是等待著那一天,等待著將自己燃燒,縱成灰燼,也只隨風逝。仿佛已永無希望,一邊在仰望流星,一邊在垂憐輕蝶,皆是黑暗中咫尺天涯的光明。 海,寬闊蔚藍的海,水風如夢,溫馨中再無凄涼。 詩云: 暗水詞人一日同,春星賦客斷霞空。 星為暗水臨城月,月本春星度水風。 凡世之事,人間百態(tài),他如此寫來,再也不落痕跡。孟星魂和小蝶終能相守,卻動人勝似生離死別;富貴山莊疏疏溫情,卻厚似人倫百里;楚留香離張潔潔而去,卻只留淡淡的憂傷;花滿樓被黑暗蒙蔽的雙眼,卻讓人早已將黑暗忘懷。因為他那淡然的笑,一點紅跟曲無容才能斷臂相依,傅紅雪才能聞到那一襲茉莉花香,蕭十一郎跟沈璧君才能尚存希望,高立和雙雙才能用他們的信心擋去一切的阻礙。 “我靠一支筆,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連不該有的我都有了。” 那就是寂寞。那種寂寞,用淡淡的微笑現(xiàn)出,卻早已深入他的骨髓。他已看透了悲劇,他已看透了故事,他已看透了情感。余下的還有什么?凄涼,蕭索,寂寞,還有對歡樂的渴望。所以他笑,他也希望天下的人都能一笑。 有一種文字,能讓無淚的人淚下,能讓流淚的人淚干。那就是這種文字,充滿了智慧,無可奈何,寂寞的溫情。這種文字,能讓人的心靜,沉到底,再去感受那種溫情,讓人明白什么才是最純粹的東西。 我愿看花落花開,我愿踏遍青山上下,我愿傾聽流水清風。“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人生美好而無奈,而且注定是寂寞的。但只寂寞,亦揀美處去,順其寶馬鞍車香滿路,若驀然回首,偶現(xiàn)那人,更已足矣! 不談歡樂 只要是還有夢的人,都會記得富貴山莊 ——逍遙候 多少次想說說《歡樂英雄》,多少次無話可說。歡樂就是歡樂,友情、快樂、芬芳似已說完了一切。 然而當我俯首,回望,想去探問他心底的秘密:那隱藏的深處,究竟是悲哀,還是歡樂?沒有答案,正如千千萬萬人曾去思考的,正如千千萬萬的人看到的寂寞。《歡樂英雄》被稱為難得的歡樂,《大人物》被視作輕松一笑,終究掩不住那些寂寞,那些無奈,那些悲哀。 有很多人說古龍讓他們熱血沸騰,有很多人說古龍讓他們重新振作。我是個女孩子,我不懂那些熱血沸騰,我看不到那種讓人振作的東西,感受得最多的只是那種寂寞吧,那也不過是我自身的寂寞。 第一次看古龍,是《流星·蝴蝶·劍》,冰冷,唯美,恍若隔世。令人眩暈的,震撼的,讓一個寂寞倔強的孩子在蒼涼中看到了霞光一閃。從那時喜歡上了古龍,從那時就開始尋找如《流星》一般的東西。我始終沒能如愿,卻找到了別的很多東西。我愛古龍,從始而往。 有兩部小說曾讓我流淚,一部是《流星·蝴蝶·劍》,另一部是《歡樂英雄》;有兩部小說我看得最多,一部是《流星·蝴蝶·劍》,另一部是《歡樂英雄》。雖然最喜歡的還是《多情劍客無情劍》,但《流星》和《歡樂》,我對它們是有特殊的感情的,所以在我喜歡的小說的列表中,它們才得以置身在《多情》與《天涯》之間?!稓g樂英雄》,《流星·蝴蝶·劍》,一者是真摯的感情無限的歡樂與美好,一者是寂寞中的心靈相通最美的光華。其實,說起來還應(yīng)該加上《天涯·明月·刀》,那是一本關(guān)于痛苦的小說,是一次次的洗禮,是一個人突破絕望的痛苦。這樣,古龍就有了歡樂,有了痛苦,也有了寂寞。 “人生本就充滿了矛盾,任何人都無可奈何。”古龍如是說,他告訴我們無可奈何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有了悲哀,有了無可奈何,那又如何?古龍筆下許許多多的浪子,他們?yōu)槭裁催€活著,為什么還沒有死?“因為我已經(jīng)來了,因為我還沒有死。”這又是一句多么無奈的話。因為一個發(fā)現(xiàn)悲哀的人并不是悲哀的,一顆悲劇性的心是去欣賞美麗的東西的。浪子懂得珍惜,浪子知道感情的可貴,浪子總是會好好照顧自己?!读餍?#183;蝴蝶·劍》中最打動我的一句話也不是那句“你活過嗎?”,而是孟星魂那句淡淡的“很多人,都想死,很多人,都沒有死。”經(jīng)歷過很多次那種心情的人,才知道,死,是很困難的。 古龍的悲情有很多人論過了,然而我想去說他的歡樂的時候還是先想到了悲哀。也許因為悲哀比較容易讓人接受(歡樂終究很難是你自己的歡樂),也是因為古龍的歡樂本就是一種悲哀中的歡樂。可以說,沒有他的悲哀,也就沒有他的歡樂。他的歡樂是怎么樣一種歡樂?是不是能從那些寂寞蕭索無可奈何中滲透出來?像《歡樂英雄》那般集中得滿紙滿字都是歡樂的文字又是怎么樣一種形式? 如果說,你喜歡一部小說,那你喜歡的定然是它的美,而不是它的悲劇,且那美也絕不是源于悲劇。“不以凄為美,以美為凄。”美是一種本來的、樂觀的藝術(shù),是真摯的情感自信的微笑明媚的陽光蕩漾的水波而不是悲哀,悲哀只是經(jīng)常作為一種包裹物,一種襯托品罷了,它讓人變得更虛幻,讓美顯得更真實。>我說的這美,也并非就是說人性善的一面,因為人性本無善惡,只是一種自然的、本來的性質(zhì)。而我指的樂觀,也并非就是如今所說的積極入世的精神。每一個懂得欣賞的人,都應(yīng)該明白這種美,這種本來與樂觀是什么。 說到歡樂與美,楚留香有翩飛的美,陸小鳳有自由的美,卻都不是《歡樂英雄》中的那種歡樂。那種歡樂是極為純粹的。四個奇特的人,一座奇特的富貴山莊,一種奇特的組合。他們本來有各自的秘密,但這些秘密最后大家都知道了。秘密似乎是永遠屬于自我的,而友情又好像是可以超越任何界限的。著這種友情,我們得以看到無限的歡樂幸福美麗與芬芳,我們得以擁有熱淚盈眶的溫情,《歡樂英雄》,再沒有哪部小說能寫出如此的歡樂,再沒有哪部小說能如此把那種歡樂變成你自己的。 古龍筆下的友情,是很讓人向往的。他筆下的人物總是一對對出現(xiàn)的——李尋歡跟阿飛,葉開跟傅紅雪,楚留香跟胡鐵花,陸小鳳跟花滿樓……絕對的尊重信任,無條件的幫助,永遠的為朋友著想。古希臘人把友情當作唯一比自尊心更高尚的情感,但我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個體的自我精神永遠是最重要的。為什么古龍筆下的那些人那么看重對手,認為對手之難尋更勝朋友?因為對對手的敬佩是自我精神的作用。所以有沈浪之與快活王,有李尋歡之與上官金虹,有謝曉鋒之與燕十三。 古龍小說中,有兩個人我最喜歡,一個是擊節(jié)而唱的李尋歡,一個是揮刀斷弦的傅紅雪。不為別的,不為他們的癡情他們的寂寞,只為著那種自我的精神。李尋歡在悲涼的夜笛中漫聲唱道:“花木縱無情,遲早也凋零;無情的人,也總有一日憔悴。人若無情,活著還有何滋味?”傅紅雪拔刀,揮刀,還刀入鞘,琴弦斷了,哀靡的琴聲隨之而止,“與其人亡,不如琴斷”。我始終如一地愛著李尋歡,同時感到傅紅雪其氣質(zhì)的更為難得。我也很喜歡蕭十一郎,喜歡他伴著蒼涼的牧歌出現(xiàn)在風四娘面前可愛的笑容,喜歡他在泥沼下與狼相伴的野性跟沈璧君在一起的家。 從那些人身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古龍的歡樂是怎樣滲透出來的,像《多情劍客無情劍》、《天涯·明月·刀》這樣的小說,更是行行句句都隱藏了矛盾與突破。痛苦,是破繭而出的那種痛苦,是孕育脫生的那種痛苦。 痛苦是一種欣賞的方式,痛并快樂著可以形容那種歡愉,那種歡愉就像作愛跟排泄一樣。那種歡愉生于寂寞,也必將歸于寂寞,寂寞本是它的載體。沒有痛苦,就沒有快樂,沒有寂寞,就沒有歡愉,這不是一句空話,不是一句大話,也不是故作姿態(tài)的大道理。這是一句實實在在的話,不過其內(nèi)涵跟人們普遍所說的有些不同罷了。因為我的意思并不是說,經(jīng)歷過痛苦才懂得快樂。 不談歡樂,歡樂無法去談,想談《歡樂英雄》卻不敢說。也許這就是一個夢,是富貴山莊的那個夢。但夢不是虛幻,所有能感覺到的都是真實。我只是希望,你們?nèi)タ垂琵埖臅r候,可以說他寂寞,卻不要說他悲哀。他只是有一顆悲劇性的心,他只是一個懂得欣賞的人。 不是自由 我認為,自由是生命最理想的形態(tài)。 什么是自由?有詩云:“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又有文道:“我們無法談?wù)?#8216;自由’,我們以‘禁忌’來談?wù)撟杂伞?#8221;于是這不可知不可至的無可奈何,便一直在人們心中搖擺不定。很久以后我發(fā)現(xiàn),這就是人生最大的矛盾。 自由是什么?隨心而至,遂心而達,形影相若,身體無存。然而絕對本是無有,所以也不可說。 米蘭·昆德拉有生命的輕與重,那想必自由是輕的了。翩飛的美,如楚留香,那是不是就是自由?楚留香優(yōu)雅而瀟灑,處處留香,揮灑自如,然而他還有原則,有有所不為,有所必為。這也不能說是一種束縛,他的原則是屬于他的心的,他對這個世界、對人性是充滿了信心的。也就因為這種信心,整部《楚留香》都顯得很美好,我們看到的是人性的光輝,而又帶著原始的欲望<。這種自由,也許就是什么都不去想,自信隨意而遵從原則的。所以當在《桃花傳奇》中他迷惘,在《新月傳奇》中他茫然,就已經(jīng)不是自由了。而在《午夜蘭花》中那個滄桑的楚留香幻化了,幻化成“死”一般的魅力。若生是自由的,死就不是;若生不是自由的,那死就是。 陸小鳳,似乎是跟楚留香頗為相像的一個人,然而他的藝術(shù)性多是表現(xiàn)在他的人生哲學上,而不是行為上。那個飛揚跳脫的陸小鳳,是不是可以算是自由的?很多人把西門吹雪、花滿樓和陸小鳳歸結(jié)為三個不同的人生境界,稱陸小鳳是不妒忌冰雪的清高,不貪戀鮮花的靜穆,處在二者中間的那種人。這樣歸結(jié)的人,通常是對陸小鳳的境界最為贊賞,道是平凡輕松,為人生最高境界。這樣的人,當然是要稱得上自由的。然而在葉西之戰(zhàn)時,他氣憤了;在玉羅剎離開的時候,他茫然了。落入霧中,因為他不明白;落入霧中,迷霧使自由窒息。后來在西門吹雪帶著未出鞘的劍離開時,他大步走向光明。你心中沒有了迷霧,迷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于是陸小鳳,他成了第一個有正常的愛情與幸福的人。 楚留香和陸小鳳都說完了,古龍小說中的輕松與自由是不是就到此而止?事實上,對自由,我才剛開始說。 我自信對古龍的作品,我大概都可以說出一點來,但唯獨一部《三少爺?shù)膭Α肺覅⒉煌?。我承認我讀不懂它,我讀不懂謝曉鋒。謝曉鋒,他化名阿吉,流落世間,隱著武功,受盡苦難,他究竟想要什么呢?想要得到什么,還是想要去尋找什么?不是平靜的生活,不是脫離江湖,不是拋棄名聲,不是背離武功,因為他都不必這樣做?;蛟S只是癡了,醉了,倦了,他要逃避,無所謂。空虛往往是人最不能忍受的,只是這樣真的能填滿它,或是找到自由嗎?那是一種痛苦的過程,在那樣一種過程中你才能像一面鏡子一樣看清自己。于是謝曉鋒恐怕是去尋找自己的了吧。他終于暴露了身份,一直保護小弟,被舊情人玩弄,死而復(fù)生,又不自覺地被引入跟燕十三的決斗之中。那次決斗之后,他削掉了自己的食中二指,終身不再使劍。我不知道他這樣做值不值得,但也就是一種心魔吧,為了徹底毀滅那毀滅性的一劍,為了心中的平靜。于是我始發(fā)現(xiàn),這樣的平靜是自由,那種自由是和諧的。很多人的平靜是壓抑著欲望的,卻只有自然的平靜才是自由。 說到平靜,想起花滿樓。他獨坐窗前,享受夕陽與鮮花的溫柔。他去感受一切,他臉上始終帶著平靜的微笑。靜穆,和諧,這就是花滿樓,就是他的幸福與快樂。我不禁要說,自由畢竟是緣自于心中的那種滿足感的。若你不能滿足,就只會覺得無可奈何。而你滿足了,就會感受到自由,才會覺得自己是隨心所欲的。于是自由與幸福也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三少爺?shù)膭Α分羞€有一個燕十三,他一生精髓盡付劍法,終有“奪命十三劍”的第十五劍。而這第十五劍,卻是毀滅性的,是“死”的力量。于是他毀滅了,連同他的第十五劍一同毀滅了。我曾對傅天說:“燕十三遇到了謝曉鋒,是注定要敗的。”他說:“請你記住,那不是?。?#8221;我說:“他畢竟是敗了。”他說:“也許在你看來,燕十三遇到謝曉鋒是注定要敗的,但在我看來,燕十三勝了一世。”何為勝?何為???作為決戰(zhàn)他的確是敗了——敗就是死,那么死也就是敗。但對于他自己他是勝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劍法的最終力量,他浸淫一世終有所得??赡鞘欠N“死”的力量,他只有死,只是他死的時候是充滿了幸福與平靜的。因為他已滿足了,因為他已不再有恐懼。那種毀滅,從精神到靈魂的毀滅,我不敢不說它也是種自由,只是這種自由或許是沉重罷了。 西門吹雪,唯一能稱之為“劍神”的西門吹雪,他總是冷冰冰的,沒有表情,沒有感情,他的劍卻是一針見血,出鞘必沾血而回。他在殺了人之后,總是輕輕吹落劍上的鮮血,在這樣做的時候,他的臉上就露出寂寞蕭索的表情。直到月明之夜,紫禁之巔,葉西之戰(zhàn)在陰謀中拉開序幕。葉孤城求死得死,西門吹雪的心卻是冰冷。有人對葉西之戰(zhàn)的葉孤城存心相讓而耿耿于懷,我從來不相信,雖然懷疑過,卻不曾相信葉孤城是一心求死的。他們有他們的劍道,他們不能敗,更不能對對手不敬,對自己不敬。正如西門吹雪最后也想收回那致命的一劍,但是沒有。那樣清高絕傲的氣質(zhì),若不流凡俗,便也是自由的。他們恭于劍道,他們力圖讓他們的劍自由,那他們的心也自由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們那些人,像謝曉鋒那樣的人,不是最無可奈何的嗎?為什么我卻偏偏說他們是自由的?只是自由的形式有輕盈,有和諧,有沉靜。人人都在無可奈何中,但只你不覺得無奈,便是自由了。 我又想到傅紅雪,那個浸透在仇恨中的孩子。他痛苦,他抽搐,他為了仇恨而活卻發(fā)現(xiàn)那仇恨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仇恨。直到在《天涯·明月·刀》中,那個拋卻仇恨的男人經(jīng)歷了一次次的洗禮。新生的鮮血,空洞的琴聲,不知要把傅紅雪帶往何方。正是這一次次的洗禮,洗去了仇恨從他生命中消失后的茫然,讓他從某種束縛中脫出來。后來他找到了自己的自由之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在一開始我就說了,絕對的自由是沒有的,而對自由的向往與它的不可及之間,是人生中最大的矛盾。自由是一個人的最高理想,卻是那樣高不可及;自由是一個人一生奮斗的目標,卻是無法到達。于是這種最本質(zhì)的矛盾必將始終伴隨我們。>幸好相對的自由還是有的,我只希望每個人都能有自己的方向,都能向著自己的方向前進,在彌漫的束縛與無奈之中,走出一條自己的自由之路來。 因為那也是幸福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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